第1213章 迷途
天下易乱难治，大乱一起，就不是短时间能够结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明钦正想带着小青从修罗神庙离开。走不数步，忽听得风声疾响，身后传来洛咏言的声音：“小海，你往哪里去？”
两人吓了一跳，小青想到洛咏言是金乌教的金箭令使，脸上露出戒备之色。
明钦从容一笑，反问道：“宫中形势怎么样了？”
洛咏言笑道：“我教谋定而动，一切尽在掌握。教主已经招降了三将军，命我先小心看守罗刹皇帝一家，不叫外人知道。”
新文礼行事谨慎，金乌教虽然初战告捷，眼下大局未定，景深帝是重要人物，知道他行踪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这不是罗刹皇帝的公主吗？你们怎么出来了？”
洛咏言记性甚好，虽只匆匆一面，却一眼认出小青来。
明钦歉然道：“说来惭愧。地宫中机关众多，一不留神，让罗刹皇帝逃掉了，只抓住了小青公主。”
“什么？罗刹皇帝又逃了？”
洛咏言神情不悦，她将景深帝一家交给明钦看管，自然是对他十分信任。景深帝全家并无修行高手，看住他们对明钦来说并非难事。
“你不是有奇功秘法吗？纵然罗刹皇帝躲了起来，难道便寻他不到？”
之前能找出地宫，便是明钦的神游镜发挥功效。不过神游镜藏在明钦识海中，洛咏言虽不知实情，却相信他有找出景深帝全家的能力。
“也许地宫中还有别的密道，罗刹皇帝已经逃了出去。我确实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神道和仙道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治法。神道的标志便是秩序森严。有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宁为太平犬，勿为乱离人’。乱世人命如同草芥，百姓生活困苦，太平时节要承受苛捐杂税，所谓苛政猛于虎。这都是神道治法的弊病。乱世神道失坠，道术反而得其自繇，各种势力相互对抗，便不得不招贤纳士，奖掖人才，一嗣乱世结束，重新建立起神道秩序，定于一尊，对于道术力量便会严厉打击。
平民百姓无法约束神道皇权，只能受其威压。若有多个势力相互制衡，却也并非坏事。可惜乱世争雄，更多的不是春秋的揖让会盟，而是战国的杀人如麻。
欧阳修作《秋声赋》，谓‘物过盛则当杀’。春生秋杀，本是自然之理。但人类是天地间的觉者，岂能和鸟兽为类？如果生口太多，物力无法承载，便应该节制生育，而非用战争这种残酷的方式来践踏人道。
所以说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战祸连绵，导致人口锐减，民人谋生较易。材力强横之辈又多死于战乱，可以无为而治。
罗刹朝廷当国数百年，积弊丛生，已经到了官逼民反的程度。可惜金乌教虽堪称天界第四教派，教义却极为酷烈，比起修罗教和夜叉教犹有过之。修罗教、夜叉教强盛之时，势力遍及诸天，皆建立起庞大帝国。
金乌教如若另立新朝，只会建立起新的神道统治，罗刹国本是横跨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的大帝国，一旦再造神权，放眼天界只怕没有哪个势力能够抵敌。
仙道治法更接近王道仁政，孔孟生活的时代，衣食尚成问题，普遍教育更不可想像。良好的政治只能依赖明君贤臣。随着道术发展，生产能力极大提升，智识程度普遍提高，仙道治法便水到渠成。
金乌教这种谬论层出的教义能在罗刹国大行其道，也是罗刹人智识程度不高，妖言激论才得以乘虚而入。而民人智识低下，则是当道者愚民手段的结果。
人非生而知之者，即便圣人贤士也需要接受教育。有言教，有身教。学校教育偏重于言教，家庭、社会则在潜移默化中施加影响。
一个人可能不进入学校接受教育，但必然会有家庭，也离不开社会。在学校教育不甚完备的情况下，家庭教育、社会教育便发挥了极大功用。
但是社会教育并非全是正面教育。官府对社会风气负有极大责任，对于社会教育的失败自然也难辞其咎。至于学校教育多为官府组织。家庭教育也只能居于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皆因家庭中人无不受学校和社会两方面教育，纵有至道，父不能传之于子，所以一国教育之好坏，全在官府之用心。
当道者心术不正，便绝不可能有好的教育，仙道治法也便无从实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因为明钦并非龙域之人，对于金乌教的本质看得更加清楚。但是天下大势，非他微末之力所能改变。
明钦知道景深帝熟悉地宫机关，洛咏言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找到。不过金乌教已然击败三将军，掌控住局面，景深帝一家只怕也藏不了太多。不知道地宫中有没有粮食，如果没有粮食，景深帝全家更加躲不了多久。
洛咏言不肯死心，当即又在地宫中到处寻找起来。明钦冷眼旁观，琢磨着如何带小青离开。
小青暗暗着急，扯了扯明钦的衣角，小声道：“咱们怎么办？”
明钦见小青六神无主，不觉心头暗叹，小青毕竟是年不满二十的女孩，虽然出身尊贵，却没有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
“稍安勿躁。”
洛咏言上回能找到景深帝多少有些误打误撞，现在景深帝极为藏匿，地宫密室太多，如同迷宫，寻找起来可就困难多了。
洛咏言兜兜转转半晌却空无所获，一不留神自己倒有可能失陷其中，找不到出口。
“不行，我得马上禀报教主。”
洛咏言想到明钦的话，万一地宫另有出口，景深帝全家得以逃出宫外，寻找起来可是难度倍增。
“小海，咱们先去见教主。”
洛咏言招呼明钦，抓住景深帝全家固然是大功一件，如若让他们丢了，却是莫大干系。洛咏言有些后悔过早向新文礼报功，如今交不出人来，面上可不好看。
今天去搬家了，本章未完……
天下易乱难治，大乱一起，就不是短时间能够结束。
明钦正想带着小青从修罗神庙离开。走不数步，忽听得风声疾响，身后传来洛咏言的声音：“小海，你往哪里去？”
两人吓了一跳，小青想到洛咏言是金乌教的金箭令使，脸上露出戒备之色。
明钦从容一笑，反问道：“宫中形势怎么样了？”
洛咏言笑道：“我教谋定而动，一切尽在掌握。教主已经招降了三将军，命我先小心看守罗刹皇帝一家，不叫外人知道。”
新文礼行事谨慎，金乌教虽然初战告捷，眼下大局未定，景深帝是重要人物，知道他行踪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这不是罗刹皇帝的公主吗？你们怎么出来了？”
洛咏言记性甚好，虽只匆匆一面，却一眼认出小青来。
明钦歉然道：“说来惭愧。地宫中机关众多，一不留神，让罗刹皇帝逃掉了，只抓住了小青公主。”
“什么？罗刹皇帝又逃了？”
洛咏言神情不悦，她将景深帝一家交给明钦看管，自然是对他十分信任。景深帝全家并无修行高手，看住他们对明钦来说并非难事。
“你不是有奇功秘法吗？纵然罗刹皇帝躲了起来，难道便寻他不到？”
之前能找出地宫，便是明钦的神游镜发挥功效。不过神游镜藏在明钦识海中，洛咏言虽不知实情，却相信他有找出景深帝全家的能力。
“也许地宫中还有别的密道，罗刹皇帝已经逃了出去。我确实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神道和仙道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治法。神道的标志便是秩序森严。有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宁为太平犬，勿为乱离人’。乱世人命如同草芥，百姓生活困苦，太平时节要承受苛捐杂税，所谓苛政猛于虎。这都是神道治法的弊病。乱世神道失坠，道术反而得其自繇，各种势力相互对抗，便不得不招贤纳士，奖掖人才，一嗣乱世结束，重新建立起神道秩序，定于一尊，对于道术力量便会严厉打击。
平民百姓无法约束神道皇权，只能受其威压。若有多个势力相互制衡，却也并非坏事。可惜乱世争雄，更多的不是春秋的揖让会盟，而是战国的杀人如麻。
欧阳修作《秋声赋》，谓‘物过盛则当杀’。春生秋杀，本是自然之理。但人类是天地间的觉者，岂能和鸟兽为类？如果生口太多，物力无法承载，便应该节制生育，而非用战争这种残酷的方式来践踏人道。
所以说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战祸连绵，导致人口锐减，民人谋生较易。材力强横之辈又多死于战乱，可以无为而治。
罗刹朝廷当国数百年，积弊丛生，已经到了官逼民反的程度。可惜金乌教虽堪称天界第四教派，教义却极为酷烈，比起修罗教和夜叉教犹有过之。修罗教、夜叉教强盛之时，势力遍及诸天，皆建立起庞大帝国。
金乌教如若另立新朝，只会建立起新的神道统治，罗刹国本是横跨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的大帝国，一旦再造神权，放眼天界只怕没有哪个势力能够抵敌。
仙道治法更接近王道仁政，孔孟生活的时代，衣食尚成问题，普遍教育更不可想像。良好的政治只能依赖明君贤臣。随着道术发展，生产能力极大提升，智识程度普遍提高，仙道治法便水到渠成。
金乌教这种谬论层出的教义能在罗刹国大行其道，也是罗刹人智识程度不高，妖言激论才得以乘虚而入。而民人智识低下，则是当道者愚民手段的结果。
人非生而知之者，即便圣人贤士也需要接受教育。有言教，有身教。学校教育偏重于言教，家庭、社会则在潜移默化中施加影响。
一个人可能不进入学校接受教育，但必然会有家庭，也离不开社会。在学校教育不甚完备的情况下，家庭教育、社会教育便发挥了极大功用。
但是社会教育并非全是正面教育。官府对社会风气负有极大责任，对于社会教育的失败自然也难辞其咎。至于学校教育多为官府组织。家庭教育也只能居于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皆因家庭中人无不受学校和社会两方面教育，纵有至道，父不能传之于子，所以一国教育之好坏，全在官府之用心。
当道者心术不正，便绝不可能有好的教育，仙道治法也便无从实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因为明钦并非龙域之人，对于金乌教的本质看得更加清楚。但是天下大势，非他微末之力所能改变。
明钦知道景深帝熟悉地宫机关，洛咏言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找到。不过金乌教已然击败三将军，掌控住局面，景深帝一家只怕也藏不了太多。不知道地宫中有没有粮食，如果没有粮食，景深帝全家更加躲不了多久。
洛咏言不肯死心，当即又在地宫中到处寻找起来。明钦冷眼旁观，琢磨着如何带小青离开。
小青暗暗着急，扯了扯明钦的衣角，小声道：“咱们怎么办？”
明钦见小青六神无主，不觉心头暗叹，小青毕竟是年不满二十的女孩，虽然出身尊贵，却没有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
“稍安勿躁。”
洛咏言上回能找到景景深帝极为藏匿，地宫密室太多，如同迷宫，寻找起来可就困难多了。
洛咏言兜兜转转半晌却空无所获，一不留神自己倒有可能失陷其中，找不到出口。
“不行，我得马上禀报教主。”
洛咏言想到明钦的话，万一地宫另有出口，景深帝全家得以逃出宫外，寻找起来可是难度倍增。
“小海，咱们先去见教主。”
洛咏言招呼明钦，抓住景深帝全家固然是大功一件，如若让他们丢了，却是莫大干系。洛咏言有些后悔过早向新文礼报功，如今交不出人来，面上可不好看。
第1214章 招降
“是啊，就算我教重夺海市城，路北熊也未必理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果能抓住罗刹皇帝就好了。”
思来想去，洛咏言还是对未能抓住景深帝深表遗憾。若要牵制住路北熊，使其不能威胁到帝京，便须攻其所不得不救。显然海市城已经不是路北熊最为关注的地方，何况路北熊虽然还师，海市城尚有总督眠鹤镇守，金乌教能否攻下还是未知之数。
明钦道：“咱们还是先回罗刹海市吧，教中英才济济，说不定早就想好了对策。”
路北熊撤军定然也瞒不过金乌教的耳目，只不知三大护法会不会乘机夺回海市城。
明钦虽然想帮景深帝一把，但是金乌教势大，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本教方兴未艾，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此次事不凑巧，只抓住一个小青公主，我没能为你请功，你不会怪我吧。”
洛咏言引介明钦投入金乌教后，的确帮了她不少忙。但这回没有抓住景深帝，新文礼显然颇为失望，路北熊班师，形势紧迫，也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洛咏言害怕明钦心生不平，她也觉得脸上无光。她若知道明钦暗中和景深帝交易，恐怕会大失所望。
“咏言姐多虑了。既然我已经加入了金乌教，自然希望本教开创千秋伟业，此战本无功劳，谈何封赏。”
明钦说的倒不是假话，可惜金乌教先天不足，新文礼又非素具德望之人，注定要让他失望。新文礼本是修罗教的神师，因为在青+楼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被开革出教，新文礼才创立了罗刹鬼教。
此行虽然没有达到洛咏言的目的，至少帮卫振衣保住尊位，也算差强人意。
金乌教刚刚拿下饕餮城，一方面打击景深朝廷的残余势力，一方面和百姓约法三章，劫富济贫，倒有些革除弊政的新气象。
古来流民草寇稍知收拾人心的，也喜欢打着劫富济贫之类的旗号。天下大乱，百姓困苦，当然有分配不公的问题。‘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说的就是这种情景。劫富济贫虽然是分配不公的一种反动，方法却过于粗暴，只能造成新的不公。
再者生产能力不进步，财富不加增，单调整分配方式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贫者可以劫富，谁还去踏实劳动？最终的结果就是富变贫，贫更贫，造成举国上下的大萧条，大破坏。
金乌教邀买人心的手段仍是劫富济贫之类的做法，归根到底还是无办法，所以绝难长久。
但是贫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全城上下皆对新文礼顶礼膜拜，誉之为万家生佛，似乎一夜之间，罗刹人拥有了某种神力，个个敲锣打鼓，慷慨激昂，整天都是聚众欢会。
洛咏言看到此番景象甚是振奋，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不由喜形于色。
“但愿本教千秋万世，家给人足，再没有饥饿苦痛。”
明钦笑道：“听说教主曾是修罗教神师，博学多才，不但通晓兵法，就连诗文、书法这些小道，皆属前古无人。”
洛咏言点头道：“教主神明天纵，自然无所不会，无所不通，我对诗文、书法不是太懂，读教主之词确实气魄雄伟，倾倒一世。”
明钦又道：“教主如此多才多艺，身边定然有不少读书人吧。”
“非也。”洛咏言摇头笑道：“腐儒只知闭门造车，不识时务。教主平生最讨厌读书人。”
“等一等。”
此去海市城尚有不少路程，洛咏言取出令牌，征用了一辆飞电车，载上明钦，飞驰出城。
路北熊得知三将军发动兵变，囚禁了罗刹皇帝，将海市城交给眠鹤之后，带着前锋万余人星夜驰归。
路北熊虽然离开海市城，金乌教摸不清具体情况，还不敢轻举妄动。
洛咏言和明钦赶回罗刹海市的时候，金乌教还按兵不动。三大护法日夜争论，决断不下。路北熊早就在千里之外。
卫振衣得知洛咏言赶回，不由喜动颜色。立即召她见面。
洛咏言路上见过路北熊的兵马，看得出人数不多，霹雳车也只有四五十辆。看来大队人马仍然留在海市城。
路北熊着急赶回饕餮城，是接到景深帝被囚的消息，走到半路，才知道金乌教举事，已经控制了饕餮城，凭区区万余人马自然难以济事。
“振衣，路北熊率众前往饕餮城，为什么不派人追击，也不趁机夺回海市城？”
洛咏言回到群山，方知三大护法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路北熊安然离去。实在让她大失所望。
卫振衣面露尴尬之色，轻咳一声道：“你先别急。帝京的情况怎么样了？”
三大护法在路北熊手里吃不了少苦头，这些天躲在群山中，粮食短缺，处境甚是艰难，可以说畏敌如虎，哪里还敢主动出击。
说起帝京局势，洛咏言精神一振，“老教主亲自坐镇，岂有不胜的道理。我教已经打破皇宫，招降了发动叛乱的孟、辛、白三将军。局势尽在掌握，但路北熊是三朝老臣，对罗刹皇帝忠心耿耿，手握精锐禁军，老教主放心不下，特命我前来敦促你们设法消灭路北熊的兵马。”
卫振衣苦笑道：“咏言，你不是不知道路北熊的厉害。他禁军中有霹雳车千辆，我教兵士虽然作战勇敢，毕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够相抗？”
洛咏言道：“话虽不错，但这是命令。我教新下饕餮城，立足未稳。若不牵制住路北熊大军，万一城中再生反复，多年辛苦岂不毁于一旦。”
“我这就召集众头领商议此事。”
卫振衣也知道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马虎。他虽是代教主，殷枭有金乌令信，接掌兵事，权柄很重。黄霸则和殷枭走得很近，遇有争执卫振衣人单势孤，每每落在下风。是以他宁愿按兵不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现在新文礼旗开得胜，大局已定，路北熊兵马虽强，却是一木难以支大厦，冰销瓦解只是时间问题。
明钦没有和洛咏言一起去见卫振衣，他加入金乌教未久，地位不高，虽然组建敢死队，藏兵谷一役颇有功劳，离方伯、渠帅还有一段距离，甚至连参加机要会议的资格都没有。
路北熊收复海市城，眠鹤再度出任总督一职。
慎玉是眠鹤的左膀右臂，又招降白驼寨，兵强马壮，路北熊离开之后，海市城的防务便由她接掌。
卫振衣召集众头领议事，洛咏言特别召了明钦前去旁听。
洛咏言刚从饕餮城回来，说明了帝京的情况，众头领得知新文礼拿下帝京，大局已定，个个精神振奋，气吞万里。
“老教主刚在帝京站稳脚跟，绝不允许朝廷势力死灰复燃。路北熊率众返京，老教主颇为担忧，命令我等坚决消灭路北熊的力量。”
卫振衣接口道：“我已经差人打探清楚，路北熊返京所带兵马不多，大部分禁军仍然留在海市城。我们必须尽快夺回海市城，和老教主遥相呼应，则大局可定，人心可安。”
海市城是帝京之外最重要的一座郡城，如果帝京和海市城都落在金乌教手里，便可翦断路北熊的给养，朝廷也不可能再有力量和金乌教作对。
殷枭大手一挥，“眠鹤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不足为虑。但是禁军的霹雳车利于驰突，前次敢死队虽然烧毁了一些，禁军战力仍强，我们依山傍险，纵有霹雳车也奈何不了我们。一旦到了平地，可就不好对付了。”
殷枭刚到海市城的时候，过于乐观，错误估计了金乌教的战力，以致于大败亏输，损失了上万精锐。也认识到霹雳车的厉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殷枭对霹雳车的强大颇感无计可施。上次虽然偷袭得手，敢死队也死伤惨重，活着回来的不足一停。
卫振衣见众将面有难色，冷哼道：“海市城从我们手中丢失，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必须夺回来。老教主已经下了命令，各位头领立即回去准备，听候调遣。”
卫振衣虽然是一介文士，却颇有决断和悍勇之气。他又不像殷枭和黄霸那样骄狂自大，反而愈挫愈奋，能坐到代教主的位置并非幸致。
黄霸捂着脑门道：“卫教主，这几日山中寒冷，黄某偶染风寒，病体沉重，不能理事，行军之事力不从心，还望卫教主宽宥。”
黄霸甚是黠滑，上回殷枭主战，便损兵折将，使得金乌教元气大伤，如今海市城兵力仍强，明知事不可为，他可不想跟着卫振衣拼命，将来拿不下海市城，总须有人承担责任，他趁早托病不出，也免得被牵连。
卫振衣看了黄霸一眼，和声道：“黄护法身体不适，此战就不必参与了。好生将养身体，你是本教股肱大才，老教主身边少你不得。”
卫振衣老于世故，不难察知黄霸的心思，但黄霸和他离心离德，留在身边只会诸多掣肘，他主动告病并非坏事。可惜黄霸明面上不活动，也绝不会任由大权旁落。
散会之后，洛咏言和明钦留了下来。
洛咏言担心道：“振衣，你让众头领着手准备，莫非要强攻海市城不成？”
洛咏言深知霹雳车的厉害，当时金乌教居守固然守之不住，现在进攻也必攻之不下。
卫振衣叹了口气，皱眉道：“我岂不知霹雳车太过猛厉，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如何忍心让教中弟子白白用命。但是我教上下畏敌如虎，长此下去，如何得了。必须打几个胜仗振奋一下士气，对老教主也有个交待。”
“你如此安排，想必已经有了主意？”
洛咏言展颜一笑，她和卫振衣共事多年，又夫妻数载，对他颇为了解，卫振衣为人谨慎，毫无把握的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卫振衣笑道：“霹雳车厉害，自然只宜智取，不可力敌。我教已占领帝京，形势一片大好。海市城兵力虽强，孤城难守，必定人心不安。我打算乔装入城，试着和眠鹤身边大将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招降的可能。”
金乌教夺得帝京，景深帝失踪，罗刹朝廷已然名存实亡，眠鹤只是罗刹总督，朝廷不再，他这个总督又守什么土，保什么民？
“此计甚好。我和慎玉有过几面之缘，她是眠鹤麾下的右元帅，炙手可热。我想去见她一见，慎玉是当年蜃楼王的姐姐，一心想重掌蜃楼城，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只要有欲求，便不会泼墨不进。你是代教主，掌控大局，不可轻动。这事由我去办就可以了。”
海市城的兵马有路北熊的禁军和眠鹤的罗刹兵。眠鹤麾下兵力要数慎玉和马如龙最强，马如龙是马家的人，对金乌教心存敌视，不易说动。慎玉孤家寡人，倒有可能卷甲来投。
路北熊返京，禁军由副将王吞统帅。这个王吞也是一员老将，沉稳持重，也不易招降。
“也好。”
卫振衣点头道：“你先设法和慎玉接触一下。一定要注意安全。”
“等我的消息。”
洛咏言和卫振衣说定，招呼明钦一同下山。
“小海，你和慎玉交情不错，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加入本教？”
洛咏言早就怀疑救走梅芳馨，帮慎玉解围之人便是明钦。只是她没有证据，也不会轻易点破。上回前往帝京，明钦把洛玄音交给慎玉代为照管，洛咏言更觉得两人关系匪浅，凭着这层关系，她才会在卫振衣面前主动请缨招降慎玉。
“不好说。我对慎玉并不了解。不过可以一试。”
明钦知道慎玉对金乌教观感不佳，否则不会投效日渐没落的朝廷。但是现在金乌教攻下帝京，朝廷已经日薄西山，回天乏术，慎玉凭着战功成为眠鹤麾下首屈一指的大将，她若投降金乌教，至少是一个渠帅，将来拿下海市城，功劳更大。慎玉投效朝廷，也无非是为了积攒资历，抬高自己的身价，投靠金乌教并非没有可能。
第1215章 查封
慎玉是眠鹤的亲信大将，在路北熊离开海市城之后接掌全城防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由于事态紧急，路北熊回京所带人马不多，如果无法平定帝京之乱，副将王吞将会率领大军回京支援。
金乌教占领海市城后，对城中的富户大肆搜刮，撤离之时，又将搜刮到的财宝搬运出城，禁军入城之后，得不到给养，附近的郡城多在金乌教手中，粮食转运不便，势必不能在城中长久屯扎。
洛咏言虽然和慎玉见过几面，多是以对手的身份出现，谈不上什么交情。要招降慎玉，由明钦出面显然比她更加合适。
慎玉接掌防务之后，对城防重新进行布置，期以达到如臂使指的效果。
霹雳车是攻城利器，在防守中却没有太大作用，慎玉招降的白驼寨人马颇有积蓄，说到兵械精良，比起禁军也差不太远。
眠鹤重掌海市城之后，梅芳馨也搬回了梅园，慎玉则住在城防营，金乌教窥伺在侧，她是半点不敢疏忽大意。
明钦和洛咏言借着夜色潜入海市城，抓了一个罗刹兵逼问了一下，得知慎玉的帅府设在城防营，便直奔城防营而去。
城防营虽然防守严密，对于明钦、洛咏言这等修行高手来说，进出尚不算太难。修行者到了战场上可能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一旦做了刺客、游侠却非常可怕。
明、洛两人初来乍到，一时不易找到慎玉的住处，正要分头查探，兵营中忽然响悠长的号角声，两人吓了一跳，只见衣甲整肃的兵卒快速从营房中冲出来，列队肃立，若有所待。
过了片刻，一身金甲的慎玉手提长刀推门而出，来到队伍前面，千夫长越众而出，急步上前恭身行礼，“启禀大帅，人马集结完毕，请大帅示下。”
“开拔”
慎玉挥了挥手，坐进飞电车。缓缓驶出兵营，千夫长带领兵卒跑步前进，跟在飞电车后面。
“看来慎玉要有所行动，不知道她目的何在？”
洛咏言想不到会和慎玉在这种情景下相见，虽然见了面，却没有说话的机会。慎玉调兵遣将，明显要对付什么人。只不知和金乌教有无关联。
金乌教主力藏在群山中，易守难攻，慎玉只带走区区千人，应该不是要进攻山上的金乌教徒。金乌教撤离之后，城中也有不少金乌教徒，或者未及时撤离，或者身负使命，其中又以虞渊的成员最为关要。
“莫非慎玉查到了虞渊人员的藏身之处？”
洛咏言心头起疑，虞渊是金乌教的机要组织，堪称金乌教的耳目。如果虞渊势力被连根拔除，金乌教便成了聋子瞎子，自是极为严重的打击。
“跟上看看。”
洛咏言虽是金箭令使，由于虞渊组织极为神秘，除了虞渊的掌控者，就算三大护法也不知详细，洛咏言也不知道海市城到底还有多少虞渊人员。
慎玉的队伍目标明确，行进极快，明钦和洛咏言缀在后面，行了一阵，明钦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前面是结海楼，莫非慎玉要对付的是蜃龙会？”
结海楼原是修罗教神庙，修建的雄奇瑰伟，乃是海市城最为醒目的建筑。
飞电车在结海楼外停定，兵士横持枪铳，迅速将结海楼包围起来。
洛咏言见此情形，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慎玉是要向蜃龙会下手了。”
蜃龙会和金乌教暗中合作，在金乌教攻占海市城之后，积极帮助金乌教维持秩序，当初攻打梅园和总督府，也有蜃龙会的人助力。
蜃龙会是海市城第一大帮派，树大根深，眠鹤虽是罗刹总督，之前对蜃龙会也颇多顾忌。这次返回海市城，眠鹤有了自己的人马，自不允许蜃龙会这样包藏祸心的势力存在。
慎玉带兵围剿结海楼自然是得到眠鹤的授意。蜃龙会是蜃龙王一手创下的基业，蜃龙王原是蜃楼王的弟子，后来阴谋弑师，鸠占鹊巢，成为蜃楼王之主。
蜃龙王被西方教金光丈人驱逐之后，一直想夺回蜃楼城，也是慎玉的潜在对手。又和她有杀弟之仇，慎玉要逐步翦除蜃龙王的羽翼，剿除结海楼自是当仁不让。
童万春八面玲珑，自从苍鹰被絷，蜃龙王躲到七星礁不敢露面，蜃龙会便由他主持大局。童万春左右逢源，对金乌教和眠鹤都不得罪，只要保住蜃龙会海市城第一帮派的地位。
但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蜃龙会势力太大，不管是金乌教还是眠鹤，都不容许他如此肆无忌惮，左右海市城的格局。
慎玉的行动毫无征兆，眠鹤返城之后没有任何要向蜃龙会下手的迹象。起初童万春还颇有自危之心，过了段时间，一直风平浪静，童万春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今晚慎玉可是打了童万春一个措手不及。变起仓猝，蜃龙会的人都被堵在楼中，成了瓮中之鳖。
童万春得了消息，急忙披衣出来查看，童姣如、武司晨也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爹，外面突然来了很多罗刹兵，把结海楼包围了。”
童、武两女和慎玉交过手，望见罗刹兵的主将正是慎玉，心中暗觉不妙。
“大家不要惊慌。先弄清楚他们的来意再说。”
童万春到底是绿林豪雄，见惯风浪，处变不惊。当前的形势对蜃龙会极为不利，但童万春自问和眠鹤、慎玉并无过结，虽说帮金乌教做了些事，也可以说是形势所迫。
童万春下令让蜃龙会会众绝对克制，力避冲突。罗刹兵长驱直入，迅速控制住局面。
“慎将军，深夜造访我结海楼，不知所为何事？”
童万春故作镇定，罗刹兵有千人之众，又配有枪铳，动起手来蜃龙会有灭顶之灾。何况海市城有大军驻守，童万春纵然不惧慎玉这点人马，也无法和朝廷大军相抗。
慎玉冷然道：“本帅接到举报，蜃龙会勾结金乌教，聚众作乱，奉总督大人命令，即刻查封结海楼，蜃龙会上下人等先行关押，等候审问。”
童万春脸色微变，强笑道：“慎将军，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童某和总督大人颇为相熟，实是守法商人，还望将军和总督大人明察。”
慎玉摆手道：“本帅奉命办事，不管其他。童主事，请吧。”
“爹，我们冲出去。”
童姣如见势不妙，不甘心坐以待毙，结海楼被查封，蜃龙会一众首领全部要坐牢。童姣如从小跟随童万春闯荡江湖，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让她束手就擒，任人宰割，这可办不到。
童姣如掌心一翻，取出银蛟鞭来，飞身朝慎玉扑去。她也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但是慎玉修为太强，选慎玉下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是罗刹兵皆有枪铳，对修行者威胁颇大，身法稍有迟滞便可能被火石打伤，只有和慎玉缠斗，也能让罗刹兵投鼠忌器，不敢胡乱开枪。
“童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认命吧。”
慎玉不但修为高强，单看身形也比童姣如高大的多，眼看童姣如挥鞭扫来，慎玉将刀鞘一竖，银鞭登时缠到刀鞘上，慎玉淡然一笑，啷呛一声，长刀出鞘，腾身一跃，恰似狮子搏兔。
童姣如身形灵活，配合着凌厉的银鞭，正好发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慎玉则战法勇悍，势挟风雷，她的修为本在童姣如之上，斗不数合便扳回劣势，气势越斗越盛。
武司晨离开梅园之后没有和武秀珠返回七星礁，反而来了童姣如这里。她对童姣如原本无甚好感，但是最近童姣如和明钦关系亲密了许多，武司晨找不到明钦，便想在她这里守株待兔。
慎玉一带人包围结海楼，武司晨便觉得难以善了，本想和童姣如趁情势混乱突围出去。但童姣如担心父亲童万春安危，不肯独自逃生，错过了最佳时机。
童姣如和慎玉交手，武司晨更是不以为然，当初洛咏言、洛绮、童姣如三人联手才击败慎玉，单凭一个童姣如如何能是对手？慎玉在圣女大选时大显神威，连战连捷，无人能敌，武司晨可是亲眼所见，记忆犹新。
明钦和洛咏言见慎玉带人冲进结海楼，也潜藏到琉璃窗外窥探。
童姣如左支右绌，看来支撑不了多久。洛咏言瞄了明钦一眼，“怎么样？要不要进去帮忙？”
明钦摇了摇头，童姣如并无性命之忧，不必贸然出手。楼中人多眼杂，他和洛咏言此行是是为了招降慎玉，不可轻易露出行藏。
周围尽是罗刹兵持枪铳警戒，童万春就算有心帮忙，也不敢轻举妄动。童姣如孤立无援，到底不是慎玉的敌手，鞭势使老收手不及，被慎玉瞬间侵近，将长刀架到脖颈上。
“童姑娘，承让了。”
慎玉得胜之后，反而点到即止，收身后退。
童姣如怔了一怔，她素来心高气傲，慎玉如此坦荡，反而让她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
“蜃龙会是否真的勾结金乌教，一切还有待查证。童主事，童姑娘，你们无须太过紧张，总督大人不会冤枉你们的。”
慎玉要打压蜃龙会的势力，为的是敲山震虎，和童家父女并无私怨。况且童姣如是海暴的妻子，多少有些香火之情，慎玉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虽然查封了结海楼，楼中有蜃龙会几百号人，多属蜃龙会的核心力量，此番被一网打尽，蜃龙会怕是元气难复了。
慎玉并未把蜃龙会的人带去关押，而是要一一查验身份，定其去留，至于童姣如则格外优待，允许他们在结海楼暂住。
童姣如也是满心疑惑，照理说她三番两次针对慎玉，两人又没什么交情，慎玉有机会处置她，就算不把她关进大牢，也不至于对她百般关照。
“慎将军剿灭蜃龙会，功勋卓著，我爹是蜃龙会的左执事，你居然没有抓我们去坐牢，真是让人意外。”
罗刹兵忙着封禁结海楼，同时查验、登记会众的身份，童姣如和慎玉倒出奇的空闲下来。慎玉似乎遗忘了她，童姣如想离开的话，以她的本事不会有任何困难。
“我知道你想不通，但我也没有兴趣为你解惑。”
慎玉坐着喝茶，结海楼原是修罗神庙，建造的富丽堂皇，虽说上回三教联盟攻入结海楼，造成了一些残损。但修罗教只是想收回故物，当然不会大肆破坏。
金乌教进城后，将结海楼还给了蜃龙会，因为时日尚短，还没来得及修缮，不过结海楼风格独特，连见多识广的慎玉都觉得大开眼界。
“是不是因为他？”
思来想去，童姣如很容易联想到明钦身上。她性格清冷，交游不广，能和慎玉攀上关系的也只有明钦了。
慎玉微笑不语，童姣如能猜到也不奇怪。不过她和海暴的真正关系就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了。
“他在哪里？告诉我。”
童姣如见慎玉默认下来，心情甚是激动。明钦前次来结海楼募兵，童姣如为他挑选了数百精锐会众，听说明钦组织敢死队袭击禁军屯粮的藏兵谷，烧毁霹雳车数百辆，立了大功。
可惜好景不长，路北熊得知藏兵谷遇袭，随即组织霹雳车群强攻，三大护法仓皇出逃，金乌教损失惨重。
蜃龙会虽然帮了金乌教不少忙，毕竟关系疏远，金乌教撤走也未知会他们，童万春舍不得蜃龙会的基业，蜃龙王没和金乌教合作之前，童万春和眠鹤有过一些接触，听闻眠鹤返城，便动了见风转舵的心思，希望能逃过一劫。
哪知事与愿违，慎玉还是找上门来，而且查封了结海楼，童万春纵然还没有沦为阶下囚，也失去了活动的自繇。
金乌教败退之后，童姣如便失去了明钦的消息，虽知明钦修为不俗，外间兵荒马乱，有道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用情越深，越不免患得患失。
慎玉和童姣如接触不多，又是处于敌对立场，对她自然无甚了解。但童姣如年轻美貌，又是海暴的结发妻子，慎玉对她的观感要比顾盼好很多。
第1216章 条件
“这是我做人的一点信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既然令使不能答允，咱们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告辞。”
慎玉也不肯让步，她不是百无禁忌的野心家，为了一己私利，丧心病狂，背负千古骂名再所不惜。慎玉只是想重回蜃楼城罢了，目标虽然艰难，并非没有希望，身为统兵大将，如果名声败坏了，留下反复无常、谋弑故主的恶名，将来必然步步荆棘。
这也是一些野心家一旦背叛家国，便死心塌地，死不悔改的原因。一个人名声一坏，便很难洗刷干净，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去已百年身’，既然无法回头，很多奸佞便以惊人的速度堕落下去，直到身败名裂，得到应有的下场为止。
“他去了饕餮城，我也没有他的消息。”
慎玉并未阻止明钦和金乌教的人接触。为了夺回蜃楼城考虑，两人加入不同势力，不管将来哪一方得势，至少可以保住身家性命。
各来骨肉至亲各为其主的不在少数，对于家族来说实是最稳当的做法。
“看来你俩关系不错呀。”
当初慎玉半道杀出争夺圣女之位的时候童姣如也在场，据她所知，明钦和慎玉并非旧识。那两人相熟便只能在梅园一役之后，童姣如难免有些不快。
慎玉怔了一怔，知道童姣如误会了她和明钦的关系。海暴是蜃楼王的遗腹子，这个秘密蜃龙会也没有几个人知晓。
“海公子于我有恩，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既然是他的妻子，我自然会设法周全。”
童姣如秀颊一红，慎玉这么说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知道明钦对慎玉有何恩惠，既然不涉及男女情事，童姣如便放心了许多。
“结海楼被查封，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童姣如是帮派中人，背倚大树好乘凉，如若蜃龙会从此土崩瓦解，他们父女的江湖地位自然要跟着一落千丈。
“童姑娘，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
慎玉哑然失笑，在她看来童姣如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谈何东山再起。莫说蜃龙会和金乌教暗中勾结，触怒了总督眠鹤，单说蜃龙会是海市第一帮派，影响到海市城的格局，朝廷便不能容它继续存在。
蜃龙会能够发展到如今的地位，除了蜃龙王招揽了许多草莽豪雄之外，苍鹰对蜃龙会的扶植也是一关键因素。
苍鹰失势之后，蜃龙王害怕遭到各大教派的报复，藏匿在七星礁不敢露面。
蜃龙会的势力便大不如前，能苟延残喘这么久已属不易。
“路北熊离开海市城，是不是帝京出什么事了？”
蜃龙会作为海市城第一帮派，并非浪得虚名。尤其在海市城，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情。
“这是朝廷机密，无可奉告。”
金乌教攻占饕餮城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罗刹海市，只有像路北熊这样的人物才能提早得知消息。
慎玉也不知帝京情况如何，路北熊返京前也没有和眠鹤多说，慎玉自然无从知晓。
“你不说我也知道。听说金乌教在帝京举事，这次领头的是新文礼，他只怕已经拿下帝京，路北熊若不能平息叛乱，眠鹤这个海市总督也做不了多久。你本领虽强，眼光却不怎么样，就算消灭了蜃龙会，你们也不是金乌教的对手。”
慎玉轻哼道：“路老将军一夜之间便攻下海市城，你觉得我们对付不了金乌教？”
“一场胜利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只知道金乌教的势力越来越大，用不了多久，整个罗刹国都会落入金乌教囊中。这个无能朝廷迟早完蛋，‘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你想为朝廷陪葬？”
慎玉当然不会死心塌地为朝廷效力，一条道走到黑。她所作的一切只是想积攒实力，将来有机会和西方教讨价还价而已。
只要大权在手，金乌教和朝廷谁胜谁败，都不会撼动她的地位。
慎玉和童姣如说的话涉及私密，自然不能让旁人听见。
“你安心呆着吧，我也该走了。”
慎玉看着时候已经不早，无心和童姣如争论下去。虽说朝廷眼看是日薄西山，金乌教如日中天，一时的胜败确实决定不了大局。
“等一等。”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慎玉和童姣如齐齐一怔，洛咏言打开窗户跳了进来，手脚麻利，两女既感意外，又觉喜慰。
慎玉和洛咏言之间敌意很深，上回在马家坞堡洛咏言联合洛绮、童姣如差点将慎玉生擒活捉。但是明钦随同洛咏言前往帝京，她现了身，应该也有明钦的消息。
童姣如和洛咏言颇为相熟，明钦投入金乌教，洛咏言既是引领人，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两女喜悦的原因虽然不同，心情却是一样。
“洛令使，你怎么来了？小海呢？”
结海楼被查封，童姣如空有一身本领，却回天乏术，这个时候更想起明钦的好处，希望明钦出面帮她渡过难关。
“小海，你也出来吧，这里有人关心你呢？”
洛咏言敢现身出来，便不害怕慎玉。明钦被洛咏言叫破形藏，只好出来相见。
“谁关心他。”
童姣如看到明钦安然无恙，面孔反而冷了下来。自然是怪他回城之后避而不见。
“慎将军，别来无恙。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当面谈谈。”
金乌教和眠鹤的人马作战，双方都没有必胜把握。洛咏言是为了招降慎玉而来，辞锋便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
“你想谈什么？”
慎玉略感意外，原本有人藏在外面她也很感吃惊，看清是洛咏言和明钦旋即释然，洛咏言的修为不在她之下，单打独斗百招之内难以胜负。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手交锋往往是不动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生死相拼，不会纠缠太长时间。但若两人真的势均力敌，便需要稳扎稳打，互拼消耗，连斗几天几夜也不是没有可能。
“慎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我教已经攻下了饕餮城，罗刹皇帝已被我教生擒活捉，朝廷已亡，路北熊就算赶回帝京，也无济于事。所以，慎将军是应该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考虑了。”
洛咏言这话半真半假，她和明钦都是修行高手，脚力极快，这个时候帝京失陷的确切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海市城。慎玉就算听到一些风声，也不可能知道景深帝的真实行踪。
慎玉恍然而悟，嗤声道：“原来令使是为金乌教作说客来的。”
洛咏言笑道：“慎将军是难得将才，我知道你是蜃楼王的姐姐，投效朝廷时日不长，本教教主礼贤下士，绝非昏君庸臣可比。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教自起兵以来，星火燎原，天下响应，三分天下已居其二，本使欣赏将军的才干，所谓，不打不相识，天下纷扰与你我何干，何必在战场上斗个你死我活，坐下来握手言和，为黎民苍生做一点实事岂不甚好？”
“好意心领。你我各为其主，我若劝令使投效朝廷，令使想必也不肯答应，人各有志，你就不必浪费口舌了。”
慎玉心志极坚，任凭洛咏言巧舌如簧，她都不为所动。想要三言两语说服慎玉归降无异于痴人说梦。
洛咏言笑容微僵，朝明钦递了个眼色，让他帮忙说话。
明钦和慎玉关系匪浅，洛咏言自知在慎玉跟前说不上话，只好把希望寄托到明钦身上。她也不知道明钦和慎玉的真实关系。其实慎玉不阻拦明钦投入金乌教，打的就是狡兔三窟的主意，姑侄两人一个为金乌教效力，一个是朝廷大将，不管哪方得势，慎家都有机会身居高位，为夺回蜃楼城做准备。
明钦对洛咏言的暗示视若不见，恨得洛咏言牙痒痒，强笑道：“听闻将军祖上是神庭钦封的蜃楼王，永镇天界。将军重返罗刹海市，难道就不想再掌蜃楼城，恢复先祖的荣光吗？”
洛咏言迫不得已只好使出撒手锏来，她对慎玉还是不够了解，只是以己度人，慎玉和慎行夺权失败，被迫离开蜃楼城在天界四处流浪，蜃楼城肯定是她的心病。
“难道归降金乌教，便能重掌蜃楼城？”
慎玉当然想夺回蜃楼城，此事甚至早就成为她的精神支柱，但慎玉有自己的计划，深知此事得步步为营，不能心存侥幸。蜃楼城孤悬海外，和罗刹国的战局关系不大，除非金乌教能推翻景深朝廷，建立新朝，根本不可能给她实质性的帮助。不管洛咏言说什么也只能是空口白话。
“当然。”
洛咏言信心满满地道：“将军若能归顺我教，荡平天下指日可待，蜃楼城也是罗刹国的疆土，封给你有何不可？”
如果朝廷覆亡，慎玉确实要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明钦虽然投入金乌教，但是奇功未立，地位不高，若有合适时机慎玉自然要帮他一把。
慎玉深知洛咏言这话不过是信口开河，根本不可能兑现。而且蜃楼城位置险要，金乌教一旦另立新朝，绝不会将蜃楼城交给一个降将。
“如果贵教将来真能将蜃楼城归还慎家，我可以考虑降顺。”
慎玉本想借助神庭和西方教的力量，但是她和神庭并无接触，舍近求远并非明智之举。
洛咏言虽然只是空口白话，只要能让新文礼或者卫振衣许诺，将来争取蜃楼城也是名正言顺。
“蜃楼城本是慎家的封国，慎将军若能为本教效力，我教增一虎将，教主岂会吝惜一个蜃楼城。将军有什么条件可以尽数告知于我，我回去上报教主，尽快给将军回话。”
洛咏言自然希望慎玉及早归顺，里应外合帮卫振衣夺下蜃楼城。
“令使快人快语。让我归降不难，我这里确有几个条件，贵教教主若能答允，慎玉解甲归降，绝无二话。”
如若洛咏言所说属实，金乌教攻下帝京，景深帝已经成了阶下囚，朝廷在势已去，再负隅顽强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趁早投降，既可免除生灵涂炭，又可谋一高位，不失显爵。
“将军尽管讲来。”
洛咏言大喜过望，只要慎玉愿意跟她谈，此事便成了一半。讲条件不过是讨价还价。
“第一，将来贵教攻取蜃楼城之后，要任命我为总督，一百年以内，总督之位由继任者推荐，贵教不得过问。”
慎玉也知仙道治法是大势所趋，金乌教虽是彻头彻尾的邪教，名义上却实行仙道治法，不可能再让慎家承袭王爵。但是继承者皆由总督推荐自代，和世袭并无实质区别，如果真能延续一百年，沧海桑田，那时的情景已非慎玉能够预料。
洛咏言笑道：“我说过蜃楼王原本就是慎家的食邑，将军有大功于本教，自然应该璧还原主，这事不难。”
“第二，眠鹤总督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归降之城，更不会恩将仇报，对眠鹤总督不利。”
慎玉虽是为了自己谋前程，她并非反复无常之人，不愿拿眠鹤邀功请赏。
洛咏言娥眉微蹙，她招降慎玉，很多原因便是为了重夺海市城。慎玉不肯倒戈，她归降的作用将大为降低。海市城屯扎着数万禁军，霹雳车仍有数百辆，一旦战火再起，若无慎玉里应外合，攻打海市城仍然非常困难。
“将军是赤诚之人，你不愿背叛故主我也深表理解。但是疆场之上，刀兵无情。将军既然归降我教，自是弃暗投明，顺应人心。也关系到将军的前途命运。如若眠鹤冥顽不灵，非要为罗刹皇帝招魂，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有何旧情好讲？况且将军布防海市城，熟悉城中兵力部署，重夺海市城正是将军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还望将军三思。”
洛咏言没有把话挑明，她答应让慎玉做蜃楼城总督，并且卸任之后指派继承人，无非是为了让她帮金乌教出力，里面外合拿下海市城。如果慎玉袖手不管，费力招降她又有什么必要？
第1217章 度势
洛咏言微微愕然，纵然慎玉不肯反戈一击，她若降顺金乌教，亦可去除一个强劲对手，断眠鹤一臂，将来重夺海市城便有把握得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将军何必动怒。将军高义，咏言甚为钦佩，我家教主求贤若渴，自然不会勉强将军行背信弃义之事，万望将军不要误会。”
如今金乌教虽然势力大优，眠鹤、慎玉如若死守海市城也是棘手之事，金乌教纵能取胜，也将付出极大代价。
“洛令使，你别答应得太好。还是先回去禀告贵教教主，听听他的意思再作决定？”
慎玉接掌全城防务，兵强马壮，易帜之事非同儿戏，自然要谨慎从事。洛咏言虽是金箭令使，份量仍嫌不够，此事必得新文礼亲自答允方可。
“将军莫非还信不过我，那你总该相信海公子吧。”
洛咏言可不想拖延下去，夜长梦多，谁知慎玉回去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
“将军，你既然决定归顺本教，切莫迁延犹豫。机不可失，你提出的条件我自会说服教主答应，你尽管放心便是。”
“好。”慎玉点头道：“虽然我没办法面见新文礼教主，你可他写一张字据，日后不许抵赖。”
洛咏言哑然失笑，心说慎玉作为一城主将，怎么如此幼稚。慎玉若想让金乌教信守约定，还要看她的本事，岂是一纸空文所能约束？
当然慎玉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现在归顺金乌教应该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自然希望金乌教首脑能有所表示。毕竟一旦降顺金乌教便等于自绝退路，朝廷肯定不会放过她。
但她也确实没有办法约束新文礼恪守约定。尤其她投靠金乌教之后便是新文礼的下属，哪还有资格跟他讨价还价。
“老教主远在饕餮城，传递消息不太容易。这样吧，我让卫代教主写书招降，答允你的条件。你看怎样？”
卫振衣是三大护法之一，又是代教主，位高权重，而且他是洛咏言的丈夫，招降慎玉又出自他的授意，让他和慎玉接洽自然没有困难。
“也好。我回去准备一下，三日之后，我便带人出降。”
慎玉决定降顺金乌教，自然不会故意和洛咏言为难。
“一言为定。小海，你过来一下。”
洛咏言把明钦唤到一旁，低声道：“慎玉已经答应归降，我回去禀告卫教主，你先留下来，不要让慎玉有何反复。你们是故友旧交，我相信你能做到。”
“好，我留下。”
明钦想不到慎玉轻易答应了洛咏言的说辞。只是不知道她是真心归降，还是假意诈降。
看来洛咏言对于慎玉归降没什么怀疑。交待完明钦之后，便告辞离开。
“要不要我回避一下，给你们夫妻叙旧？”
慎玉心知明钦和童姣如重逢，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她赖着不走，未免有些不识趣。
童姣如道：“慎玉，你和金乌教暗中勾结，就不怕我揭发你吗？”
洛咏言和慎玉商量的事，童姣如在一旁一丝不落的听了去。两女知道她是海暴的妻子，没有刻意回避她。
慎玉淡笑道：“你现是阶下囚，难道眠鹤会相信你的话？”
莫说童姣如能不能见到眠鹤，眠鹤早就认定蜃龙会和金乌教相互勾结，童姣如的话自然没什么说服力。说不定眠鹤还会认为她是反咬一口。
“你真的要加入金乌教？”
童姣如一语出口，才发觉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愚蠢。事关慎玉的身家性命，她怎么会说真话。何况她不管承认或否认，童姣如都不会完全相信。
慎玉不置可否，看着明钦道：“金乌教攻陷帝京，皇帝被俘，洛咏言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慎玉不知帝京的真实情况，无法判断朝廷究竟还有没有可为。自古成王败寇，功名之士尤其要见机于早，才能明哲保身。
明钦一五一十的道：“新文礼在帝京举事，恰逢三将军作乱，囚禁了罗刹皇帝，金乌教利用密道攻打皇宫，事情十分顺利。至于罗刹皇帝一家，我和洛令使回来的时候金乌教尚未找到。”
慎玉叹了口气，“看来朝廷真的是气数已尽，金乌教日益壮大，朝廷势力支撑不了多久。”
慎玉为朝廷效力，虽然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私心颇重，如果真能打开局面，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可惜旧贵族腐秽不堪，并非金乌教之敌。更加让人意外的是新文礼潜回帝京举事，景深帝则遭遇三将军之乱，生死不明，此消彼长，现在连皇帝都不见了，眠鹤一个海市总督，还能扶保何人？再打下去，只能让更多百姓遭殃，生灵涂炭而已。
慎玉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她又有夺回蜃楼城的大志，朝廷靠不住，只能别寻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眼前也只有金乌教符合条件。就算洛咏言不来招降，她也会在合适的时机投入金乌教的阵营。
“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是真要投降。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也没什么错。”
童姣如虽然和慎玉立场不同，数度交手对慎玉的本领颇为佩服。童姣如心高气傲，让她钦佩一个人确属不易。慎玉不但本领高强，又是朝廷大将，自从圣女大选崭露头角，短短月余便成为眠鹤麾下独当一面的大将，收服白驼寨，接掌海市城防务，堪称是一位传奇人物。
童姣如本想看看她是如何扶保朝廷，对抗势力如日中天的金乌教的，得知慎玉要卷甲归降，不免有些失望。
“我不识什么时务，只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
慎玉并不讳言自己的私心，她不是什么忠臣孝子，大敌当前，她只想保存自己，积攒力量，将来有机会夺回蜃楼城罢了。
“好的很，将来咱们就是朋友了。”
结海楼被封是因为和金乌教有勾结，慎玉降了金乌教，想必会对蜃龙会网开一面。
童姣如脾气倔强，宁折不弯，对于慎玉的态度颇有几分轻蔑。话中不觉透着一丝讽刺意味。
慎玉知道明钦最能明白她的苦衷，正要和他商量一下今后的行止。一个兵卒在门外汇报道：“启禀大帅，龙婆求见。”
“她来做什么？”
慎玉娥眉微蹙，龙婆和蜃龙王曾是苍鹰的左膀右臂，两人颇为相熟，也一起对抗过三教联盟。但是龙婆离开七星礁，便把金乌教和蜃龙会勾结的消息出卖给眠鹤，虽然最终没能阻止金乌教发起暴动，龙婆却一直拥护朝廷，保护眠鹤的安全。
慎玉和龙婆皆是女中豪杰，两人修为相当，又在眠鹤身边做事，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还算有些交情。
慎玉示意明钦和童姣如回避一下，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兵卒答应了一声，过不片刻，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龙婆推门进来，目光微转，行礼道：“见过右元帅。”
“免礼。”
慎玉抬了抬手，展颜笑道：“龙婆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龙婆笑道：“结海楼是蜃龙会总堂，高手众多，我怕慎帅遇到修行高手，特地过来看看。不过看来事情还算顺利。”
龙婆向眠鹤告密，重新得到地行龙的认可，恢复神职，无形中已经和蜃龙王决裂。地行龙是天界名族之一，曾经建立过庞大帝国，势力遍及诸天，声势还在罗刹国之上。
不过地行龙以力为威，徒以力征经营天下，所以不到百年，帝国便急剧衰落。地行龙的故土夹在天族和罗刹之间，又和金翅鸟毗邻，世代为仇，地行龙难以自立，只有依傍强大靠山。而今地行龙分成南北两部，南地龙归属天族，北地龙是罗刹国的藩属。
龙婆属于北地龙一部，习惯托庇于罗刹人。
“龙婆有心了。”
慎玉和龙婆虽然同为朝廷效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慎玉总觉得龙婆心机深沉，她也一心想夺回蜃楼城，两人还没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龙婆忽然叹气道：“听说金乌教教主潜回帝京举事，已经掌控饕餮城，不知慎帅是否听到风声？”
慎玉怔了一怔，这事虽在千里之外，却与她们关系甚大，无怪会牵动龙婆的神经。
“具体情形我也不知详细。外间是有此传言。”
龙婆苦笑道：“我看这事**不离十。帝京失守，海市城只怕也守不住。慎帅将来有何打算？”
慎玉沉吟不语，最怕的是景深帝一家落入金乌教手里，国中纵然还有一些势力反对金乌教，如若没有景深帝或他的继承人出来号召，一盘散沙，各自为战，肯定难以成事，久后只会被金乌教一一消灭。
龙婆自觉和慎玉是同病相怜，两人同是眠鹤身边得力干将，她也是寻思无计，才会找慎玉商议对策。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身为朝廷大将，守土有责，我惟有履行职责罢了。”
慎玉不肯吐实，轻描淡写的道。龙婆称得上反复无常，她和蜃龙会、金乌教原本站在同一站线，对抗三教联盟。之后回归朝廷，效忠眠鹤，现在得知金乌教大事将成，纵然有心和金乌教缓和关系，也无有门路。
这也是慎玉的聪明之处，不论惟利是视也好，问心无愧也罢。一旦朝秦暮楚，便容易给人留下反复无常的印象，无异于自降身价。
龙婆能得到眠鹤的重用，除了本领高强之外，便是揭发了蜃龙会和金乌教勾结之事，让眠鹤预作准备。
当然眠鹤也想借助地行龙的力量，可惜地行龙早已非复盛强时的辉光，甚至常受金翅鸟的威胁。难以给眠鹤太大帮助。
龙婆微哂道：“皇帝都不在了，慎帅还守得什么土。难道总督大人也自立为帝不成？”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眠鹤再有本事，失去皇族的旗帜，也无法再招揽人心。一旦景深帝或死或降的消息得到证实，必然人心离散，海市城也很难再守得住。
“你又何必如此颓丧。路将军不是回师平叛去了吗？他的禁军是国中少有的精锐，胜负尚未可知。”
虽然慎玉也知道击败金乌教希望渺茫，她却不愿在龙婆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况且龙婆思想悲观，可能是地行龙处境不佳的关系，她是地行龙的神师，对于本族的命运常有过虑之忧。
慎玉虽然也和蜃楼王争权失败，被迫流徙天界。她性格劲直，不屈不挠，从不轻言失败。也正是这股劲头让她始终保有夺回蜃楼城的希望。
慎玉尽管答应降顺金乌教，她却不认为这是她的失败。相反，这是她的成功之处。当初慎玉投效朝廷，无非是想迅速培植自己的力量罢了。
罗刹朝廷已有数百年，贵族、官员无所事事，坐靡廪粟，朝廷升迁论资排辈，勾心斗角。真正有才有识之人很难脱颖而出。
人人因循苟且，不求有功，想要有所作为反而会被视为异类。金乌教传教数十年，势力遍布国中，一旦聚众起事，光芒四射，朝廷上下无人能制。
欲就非常之功，必须有非常之人，具非常之材。这才是英雄豪杰任意驰骋的时机。因着和眠鹤、梅芳馨的关系，慎玉很快就得到眠鹤的重用，平步青云。如果她过早投入金乌教，反而会受制于人，难以展布。
明钦虽得洛咏言数度相邀，加入金乌教。卫振衣却未有给他什么合适的位置，金乌教的方伯、渠帅也积功而致，除非明钦表现出过人之能，主事者破格任用，否则也只有走论资排辈的路子。
其实论资排辈本来就是至为平常的升迁方法。但是人与人待遇相当，高才敏行定然不肯尽力，愚驽之辈又滥宇充数，自然什么事业都做不成。
识人用人本来就有一定难度，‘盖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人的心态会随着境遇而改变。
不管怎么说，慎玉如今是眠鹤麾下三位主帅之一，掌管全城防务，位置至关重要。现在投奔金乌教，朝廷尚有一些势力，不能说势尽来投，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更让人看重。
第1218章 权衡
“尚未可知？那如果禁军败了呢？”
凡夫浑浑噩噩，只能听天由命，仙佛法力广大，洞彻宇宙法则，懂得趋利避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修行者神通智能远胜凡夫，却又不及神佛，于宇宙法则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欲和命运抗争，却又如螳臂当车，难以逃脱被碾压的下场。束手认命，却心有未甘。
龙婆是地行龙的神师，地位仿若神明，但她到底不是人。况且煊赫如昆仑神族也难逃衰落的命运，强如神佛又何尝能真正把捉自己的命运呢？
龙婆行事以地行龙一族利益为重，地行龙的趋向却非她一人能够决定。龙婆当初和苍鹰走得很近，苍鹰金乌教徒的身份还不为人知，而且金乌教的势力尚无今日之盛。
地行龙是天界名族之一，信奉西方教。转投金乌教未必会对地行龙产生若何不便，肯定会影响一众神师的地位。这也是众神师积极维护景深朝廷的原因。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并不如何高明。金乌教扩张的速度出乎众神师的预料。地行龙虽曾盛极一时，如今势力不及罗刹国一郡，根本无法和金乌教对抗。
尽管禁军兵力甚强，龙婆已然敏锐察觉到金乌教掌权是早晚的事。路北熊纵然能打几个胜仗，也不过让朝廷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而已。
“龙婆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投奔金乌教？”
慎玉觉得奇怪，她对龙婆的事也略知一二，龙婆和苍鹰关系密切，传闻苍鹰是新文礼亲传弟子之一，龙婆原本和金乌教走得很近。但在苍鹰被絷，新文礼被流放之后，她却转而投效朝廷，成了眠鹤的座上客。
“我只是提醒慎帅，到了这个地步，应该为自家的前途命运着想一下。慎帅是功名之士，总不会为了朝廷殉葬吧。”
龙婆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这等机密之事原本没有和外人说知的道理。除非她和金乌教达成了某种协议，想要说服慎玉降顺。
慎玉微微沉默，她和龙婆的关系远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况且和洛咏言已有密约，自不会向龙婆吐露。
“慎帅若肯改易旗帜，我倒可以穿针引线，帮你引介金乌教的重要人物。”
龙婆忽然压低声音，郑重其事的道。
慎玉怔了一怔，好奇道：“不知你说的重要人物又是何人？”
龙婆神秘一笑，“苍鹰。”
“苍鹰？罗刹海市的上一任总督？”
苍鹰虽然卸任以久，他任海市总督的时候积极打压各大教派，为金乌教的兴起创造条件，当时一般人也只觉得他行事酷烈而已，直到他金乌教徒的身份暴露，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真正目的是发展金乌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简单是瞒天过海。
“不错。”
龙婆忽然态度大变，跟苍鹰有很大关系。新文礼在帝京举事之后，已经将苍鹰放了出来。苍鹰是新文礼亲传弟子，又叫苍振奇。
苍鹰对罗刹海市极为熟悉，出狱之后立即秘密潜回罗刹海市，主持大局。他和龙婆取得联络之后，便想进一步瓦解眠鹤的力量，重新掌握海市城。
两人一拍即合，龙婆和洛咏言看法相似，都认为慎玉投效朝廷未久，她又是蜃楼王的姐姐，易于说动，可以先朝她下手。
“慎玉想必知道，苍鹰不但是海市总督，也是金乌教新文礼弟子的亲传弟子。他在罗刹海市主政多年，门生故吏多不胜数。他一回来，海市城定然守不住。与其等着做金乌教的阶下囚，不如主动投诚，尚且不失尊位，未知慎帅意下如何？”
龙婆和苍鹰过从甚密，对苍鹰的才略向来佩服。苍鹰文武兼资，不像卫振衣一介文儒，是以两人同是招降慎玉，态度却颇不相同。洛咏言委曲求全，皆因卫振衣并无攻破海市城的手段，需要慎玉作内应。苍鹰则自信得多，他在总督位上多年，确实培植了不少亲信，作为海市第一大帮的蜃龙会便是他培植出来的。
但是苍鹰被抓之后，已经是朝廷的叛逆，这些势力会否听令于他，也没有绝对把握。
慎玉并不相信苍鹰登高一呼，海市城能瞬间为他所有。但是金乌教羽翼已成，‘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这些人选择投诚的话，显然曾为海市总督的苍鹰有一定的优势。
“你这么着急来游说我，莫非苍鹰已经进了城？”
卫振衣和苍鹰都来招慎玉归降，这却是她始料不及。两人同是新文礼亲信弟子，卫振衣是代教主，苍鹰是海市总督，将来进了金乌教肯定差别很大。
金乌教和西方教、修罗教差别很大。天地定位，阴阳升沉，世间便有善恶是非，七情六欲。很多势力广大的教派皆以善道教化天下，西方教、修罗教都是如此。金乌教则大异其趣，更强调弱肉强食，力强者尊。是以金乌教未得天下，教中已然派系林立，党同伐异，排斥异己。慎玉不管答允了哪个，就等于成了他们的党羽，稍有行差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汉兴，郦食其游说齐王，鼓谈之间，说降七十余城。韩信攻赵拔燕，转战千里，尚不及郦食其功大，为了争功，袭击无备的齐国，致使郦食其被田横烹杀。
重夺海市城自然是一场大功，苍鹰打击各大教派，庇护金乌教，虽有大功。他的身份长期以来不为人知，无法和三大护法相比，又被罗刹皇帝囚禁，直到新文礼攻破帝京，方且再得自繇。他虽是新文礼亲传弟子，在教中根基却远不如三大护法深厚，他迫不及待赶来海市城，自然是想立场大功奠定自己不输于三大护法的地位。
新文礼可能也没有想到苍鹰和卫振衣会同时派人和慎玉联络。
苍鹰和卫振衣越是着急，慎玉越是要待价而沽。
“神师的好意，慎玉心领。不过眠鹤总督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金乌教势大，总督大人处境艰难，我又岂能恩将仇报，弃他而去。相烦神师转告苍鹰，恕我不能从命。”
慎玉对苍鹰的强硬态度也有些生气，她曾是蜃楼城之主，颇有胆魄，并不把苍鹰的话放在心上。说到条件，苍鹰的诚意明显不如卫振衣。虽说卫振衣可能也只是空口白话，至少让人听着舒服，感到被尊重。
投降关系到个人利害，不管将来如何，既然决定招降，必然是其人尚有价值。又有招降的可能，一定得拿出诚意来。李自成招降吴三桂，却有部将强夺其爱妾之事，遂使吴三桂献关降清，种下败亡之祸。吴梅村诗，‘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这还是没有看到吴三桂晚年叛清自立，像吴三桂这样的野心家哪里是什么英雄多情，只是窥一斑可见全豹，他尚未归降，妻子已不可保，岂不寒心？
有可降之势，必然是近于山穷水尽，惶惶不可终日。这时候便应谨慎安抚，而不能加以激刺，使其铤而走险，孤注一掷，结果有可能超出掌控之外。
龙婆、洛咏言和慎玉俱无深交。龙婆和慎玉同在眠鹤身边效力，关系还要近一些。但是她的说辞便不如洛咏言宛转动听，慎玉自然不愿跟她详谈。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向总督大人复命。就不奉陪了。”
慎玉不想和龙婆多说，明钦和童姣如藏身暗处，多半听到龙婆的说话。新文礼攻下帝京，胜败之局已定，几乎不可挽回。这时候人心惶惶，本是情理中事，慎玉既然没有当场翻脸，自然不会向眠鹤告密。
“慎帅，机不可失。还望你早作决断。”
龙婆也知道慎玉不可能当场答应她。而且海市城尚有数万禁军，战力甚强，她可能还心存侥幸，以为凭着这些力量可以保住海市城。
慎玉和龙婆一道离开，出了门分道扬镳，走了一程，慎玉又掉转车头返回结海楼。
进门来，就见明钦和童姣如相偎相依，神情亲密。两人听到脚步声扭头望来，童姣如直起身子，眸中露出一丝羞涩。
慎玉大概想不到两人并没有谈论胜败大局，反而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话。童姣如和明钦分别多时，她虽然性格清冷，羞于表达，感情上却甚为坚卓，这段时间着实是千思万想，念兹在兹。
“想不到苍鹰和卫振衣都派人招降于我，你倒是帮我出个主意，答应哪个是好，或者都不答应？”
慎玉把明钦当成海暴看待，是她惟一子侄，慎家骨血，他的意见自然至关重要。
“那姑姑是否决定归降呢？”
“姑姑？”
童姣如怔了一怔，露出不解之色。海暴是蜃楼王私生子一事，除了蜃龙王就只有武秀珠母女知晓，童姣如自然无从得知。
“是啊，小海是我侄子，说与你也无妨。对吧？”
最后一句却是向明钦说的，慎玉见两人神情亲昵，虽说明钦惯会沾花惹草，看得出他对童姣如颇为怜爱，童姣如怎么说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虽说她是蜃龙会的人，慎玉倒不会有何偏见。
“这话怎么说？”
童姣如心中疑惑，她知道明钦的真实身份。不知道慎玉这个姑姑从何而来。
“这个，我以后再跟你细说。”
明钦眨了眨眼睛，他知道童姣如不是多话的人，倒不怕她无端漏泄自己的身份。
童姣如轻哦了一声，果然不再多问。
慎玉苦笑道：“若非山穷水尽，我自然不想降顺金乌教。你俩有甚意见，不妨说说看。”
慎玉修为极强，但是智计并非所长。而且她性格劲直，对于勾心斗角的事颇感头疼。
童姣如摇头道：“还是听听他怎么说吧。”
童姣如的性情倒和慎玉有几分相似之处，慎玉是否投效金乌教跟她无甚关系，慎玉又是明钦的姑姑，她自然不好胡乱主张，如若将来行差踏错，她岂非难辞其咎，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
明钦笑道：“我觉得姑姑方才的表现就很对。现在是他们急着招降，并非咱们着急投降。先谈谈条件嘛，一来两去，总需要一些时日。”
“这话不错。”
慎玉微微点头，旋又踌蹰道：“苍鹰和卫振衣都来招降，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你是和洛咏言一起来的，是否应该答应她呢？”
“这可不一定。”
明钦已经领会到慎玉的意思，她不阻拦明钦跟随洛咏言加入金乌教，显然是狡兔三窟，为了慎家的前途考虑，不愿把身家命运全部压到眠鹤身上。
现在朝廷败亡无日，也可说她的准备有了效果。既然苍鹰和卫振衣同来招降，慎玉答应了苍鹰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明钦已经是卫振衣、洛咏言一派的人，将来不管哪派得势，两人都能相互保全。
当然这么做也有一定风险，尤其在同一势力不同派系之间，有可能两边都不讨好。好在明钦和慎玉的关系外人无从知晓，洛咏言也只知道他俩有些交情罢了。
慎玉如何择选岂不是绰有余裕，苍鹰和卫振衣都是新文礼亲传弟子，纵然卫、洛心中不快，表面上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派系斗争是上不了台面的事，以卫振衣的聪明，绝不会轻易表露出与别人不和。
新文礼以下三大护法地位相当，如今黄霸和殷枭走得很近，形势对卫振衣不利。苍鹰虽是新文礼亲传弟子，但他多年来身份未曾暴露，在教中无甚根基，倒是可以拉拢的对象。两人也不一定非要站到敌对立场上。
慎玉厌恶争权夺利，当初离开蜃楼城，其实是她主动放弃，否则慎玉执掌蜃楼城多年，势力远比慎行强大，不至于一败涂地。但她不是笨人，一点就透。显然她答允苍鹰会更为有利。
苍鹰多年不在教中，和教中头领没有多少利害关系，他总督海市城，庇护金乌教，之后被罗刹皇帝下在大狱，几乎性命不保，可说是劳苦功高。如若再招降慎玉，夺回海市城，定然会成为和三大护法相匹敌的人物。
第1219章 异人
眠鹤执掌海市城虽然时日不长，他性情宽和，和苍鹰大异其趣，又做了不少实事，风评比苍鹰好得多，是以路北熊收复海市城之后，便立即把眠鹤请回来，稳定人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非朝中突然出现变故，假以时日，眠鹤应该可以有所作为。
眠鹤出身平民，能做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罗刹国疆土广大，部族众多，上位者十分看重出身。若非梅芳馨芳名远播，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替眠鹤揄扬，他也难以有今日的成就。
慎玉知道洛咏言留下明钦的用意，无非是为了安她之心，以免再生反复。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顾盼陪着洛夫人回洛园去了。你可以去洛园探望她们。”
慎玉说着看了童姣如一眼，她也不希望明钦和顾盼走得太近，但是童姣如拴不住她的心，她也没有办法。而且海暴和童姣如成婚已经多年，却没有诞下一儿半女，慎家人丁单薄，这可是慎玉最着急的事。
“我不方便再来这里，有事你可以到城防营找我。”
“明白。”明钦点头答应。
整个结海楼都在城防营的监管之中，只有童姣如稍得自繇，却也无法擅自离开结海楼。慎玉将蜃龙会的会众登记造册，不久就会遣散。
想到蜃龙会的命运，童姣如心情有些低落，童万春坐到蜃龙会左执事的位置实属不易，蜃龙会被迫解散，肯定对他打击很大。
“难道蜃龙会就这么完了吗？”
童姣如叹了口气，满心惆怅。不管是金乌教还是总督府都不是蜃龙会所能对抗。蜃龙会也是凭借着苍鹰的扶持才有今日声势。
蜃龙会恶名在外，解散了不足可惜，童姣如是局中这人，明钦自然无法体会她的心境。
“蜃龙会不是和苍鹰关系很深吗？苍鹰既然回来了，蜃龙会岂会就此消沉下去？”
苍鹰在金乌教无甚根基，这也是他急于招降慎玉的原因，蜃龙会暗中听命于苍鹰，已经不是什么机密，苍鹰回来，肯定不会放着现成的蜃龙会不用。
“还是渡过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童姣如这话倒可以用来安慰童万春。但是蜃龙会已经是眠鹤的眼中钉，急欲拔除，慎玉只要还在眠鹤麾下一日，大概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是不是要赶去洛园？”
童姣如早知明钦和洛玄音关系非比寻常。心里自然不太舒服。
明钦笑道：“我留下来陪陪你。”
“谁希罕你陪。”
童姣如嘴上冷硬，心头却颇感甜蜜。
“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明钦眨了眨眼睛，露出促狭的笑意。
“你……我回房间了。”
童姣如说不出拒绝的话，但又不想太便宜他。
明钦看着童姣如落荒而逃，展动云梭玉步追了上去。其实童姣如性格颇为单纯，只是在蜃龙会这样的环境下，不免有些偏激。不管怎样，明钦不希望伤害到她，虽然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何不在相遇的时候倍加珍惜呢？
明钦和童姣如都是修行高手，慎玉并未将童姣如记入蜃龙会名册，等于是漏网之鱼，是以童姣如想离开并不困难。
反正结海楼尽在城防营控制之下，童万春以下的蜃龙会成员都动弹不得。硬拼也不是办法。明钦约童姣如一起去洛园看望洛玄音，童姣如顾念童万春处境不佳，不愿离开。
明钦只好独自前去，答应尽快回来。明钦一直隐藏行迹，蜃龙会无人知他来过，童姣如也未向童万春提起，一是为了明钦的安全，二来他行踪无定，徒乱人意。不告诉童万春也免得他操心。
童姣如还告诉他一个重要消息，洛晖等人从金乌教逃出后，投入了禁军，这次路北熊返回帝京，洛晖几个便在队伍中。
慎玉回城之后，也帮洛玄音打听洛晖的消息，可惜得到确信的时候，洛晖已经跟随队伍离开了。
折腾了一宿，看着童姣如熟睡的脸庞，天未亮明钦便离开了。
人的能量越大，自然会吸引到很多异性。如果不自检束，就会欠下很多风+流债。明钦不是放浪形骸之人，但是来到龙域之后，确实不如以前谨饬，海暴的身份虽然有些关系，更多的则是心防的松弛。其实感情的事更多的是一种报偿，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单纯的付出或索取都不会觉得幸福。正所谓，‘太上忘情’。修行者对于感情上的事素来持规避态度。女人是老虎，一旦动了真感情，便有了牵挂，这是修行者的魔障。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无情未必真豪杰，太上忘情也并非无情，而是不再执着于报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明钦自知做不到这一点，所以还是不要有太多感情牵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在得道者看来，人生万事皆为虚幻，然而也正是这种虚幻让人迷醉，其实很多人并不在乎，我们看到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或者人们只相信他们感受到的真实。所以即便是一场迷梦，也愿意沉浸其中，梦醒之后又是无尽惆怅。
明钦不是第一次来洛园，称得上轻车熟路。得知洛晖已不在洛园，明钦难免会担心洛玄音的安危。外面兵荒马乱，乱世人命如草芥，城头变幻大王旗，洛玄音和顾盼都不是修行之人，如果真遇到恶人，只怕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让明钦意外的是，洛园多了许多守卫，这些守卫都是年轻女子，身穿劲衣，似乎是慎玉的亲兵，看来慎玉对此早有安排。毕竟洛玄音是海暴的养母，又是洛咏言的姐姐，明钦将她交托给慎玉照看，若有差池，慎玉面上也不好看。
不过这些侍卫亲兵能力有限，遇上真正的修行高手便形同虚设。
明钦查探了一下园中的防卫，发现洛玄音居住的阁楼防卫甚严，别的地方倒没有什么布置。看来慎玉也知人手有限，防守整个洛园明显兵力不足，只看守洛玄音住处的话倒是绰绰有余。
明钦正要进楼和洛玄音相见，忽见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伏到楼顶的瓦片上。
明钦心头一凛，这人身法绝高，明显不是易与之辈。
这时就见楼中亮起灯光，传出细微的人声。
明钦聚起耳力，听声音是顾盼和洛玄音在谈话。
“怎么不睡了？天还没亮呢？”
明钦走后，顾盼和洛玄音朝夕相处，关系倒亲密了许多。回到洛园之后，顾盼跟着住进洛玄音的绣楼，她本是心思玲珑之辈，又对洛玄音蓄意讨好，两人年岁相当，感情不觉亲密了许多。
“没事，你睡吧。”
洛玄音说着轻咳了两声，她的身体本来不好，这段时间很多事始料不及，难免心中郁积。
顾盼打了个哈欠，试探道：“姐姐有心事？”
洛玄音默然无语，她的性格本来寡淡好静，凡事喜欢藏在心里。身边也没有什么可说之人。
“想儿子了吧。”
顾盼安慰她道：“洛晖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到外面多闯荡闯荡，方不负一身本事。”
洛玄音自然记挂洛晖的安危，叹口气道：“晖儿也不是没出过远门，但这回是上战场，世间的母亲谁愿意让儿子去战场上和人拼命。”
顾盼笑道：“大公子修行多年，又有许多生死兄弟，可不是寻常武夫可比。姐姐尽管放宽心，大公子为朝廷效力，早晚封侯万里，你也好母凭子贵。”
“我不困了。我出去走走。”
洛玄音说着穿衣下床，顾盼虽然想多睡一会儿，却不愿放弃和洛玄音拉近关系的机会，“这时候外面冷的很，姐姐如果闷的话，弹弹琴，吹吹箫，岂不甚好？”
洛玄音摇头道：“有你这位方家在此，我哪好意思献丑。”
顾盼可是罗刹海市鼎鼎有名的牡丹花魁。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洛玄音虽然也略谙此道，比起顾盼确有一些距离。
“姐姐太谦了。其实吹箫弹琴最重要的是心境。我在技法上或许比姐姐稍胜，心境却要差远了。”
罗刹海市本来就气候严冷，如今正是深冬，草木萧索，天寒地冻，这大早上的外面的寒冷可想而知。
顾盼也知洛玄音体质不好，如果再到外面着了凉更加麻烦，便撺掇着她抚弄丝竹。
乐器便如人的喉舌，演奏到了高明之处，和说话一般无二，不论何种心情都能自如地表达。欧阳修说弹奏可以治愈幽忧之疾，箫笛则暗含炼气之法，道家的长啸便是吹箫之法，王维诗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并非弹完琴再长啸，而是以啸声和琴音相和。
顾盼和洛玄音和奏过，两人都懂得琴箫之技，相比之下，洛玄音箫技比琴技稍胜，顾盼则两者皆长，是以由洛玄音吹箫，顾盼抚琴。
“姐姐想吹什么曲子？”
顾盼调好琴弦，等着洛玄音示下。
“随便吧。”
洛玄音心思纷乱，但她在箫技上的功夫也非等闲，而且心性专注，吹了几个音，一股清幽玄远之气顿时荡漾开来。
顾盼微微点头，她的技艺是卖弄于人前的，虽然极为圆熟，却少了几分天趣。洛玄音的箫声却透着几分生涩，一如她的感情，欲语还休。
明钦对音声之道无甚研究，不过音声之道阐发的也是阴阳刚柔之气。未必如钟子期，一听俞伯牙抚琴，便知巍巍乎在高山，还是洋洋乎在大海，但是声乐中表达的感情却是易于感知的。
中夏向来有诗乐同体的传统，《诗经》《乐经》同为六艺之一，孔子删诗正乐，雅颂各得其所。孔子重视诗乐的教化作用，提出诗道温柔敦厚，真不愧为先知先觉。
中夏的诗词汗牛充栋，名家辈出，可惜一自西学盛行之后，便弊坏不能复振。
诗乐在后世分道扬镳，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本来《诗经》乐府，都是可以和以弦歌的。文人能诗不能乐，利用乐府旧题拟作，题目与内容往往毫不相涉，感情基凋也大相径庭。
宋词原本也有歌唱的属性，后来文人争填新词，和词牌也毫无关联。所谓词谱只是新式格律，和音乐无甚关系。
新学健将诋诗词为死文学、贵族文学，只注重文学性，而不能被以弦歌，广为传唱，也是一重要原因。
文学和音乐皆有神理，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音乐和文学的搭配能成为最为普遍的形式，也可见感染力的强大。
相比之下，音乐带给人的感受更为直观。很多人不识字，自然无法欣赏文学作品。即便是好的文学作品，也未必能得到一致的赞赏。很多文学家活着的时候籍籍无名，直到故去多年，偶有异世知己代为褒扬，才如拨云见日，得到普通大众的追捧。
曲高而和寡，音乐又何尝不是如此。引商刻羽，杂以流徵，世间几人能懂？
这也是自然之理，没什么好奇怪的。
顾盼和洛玄音的技艺达到何种境界，恐怕只有内行才能略通一二。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多数人也只是随声附和而已。而且太高深的时候往往让人望而却步，精神追求本来就只是一种选择。
明钦虽然观察着两女的动静，注意力却没有离人。这个人出现的甚是蹊跷，明钦也在猜想他的身份。路北熊收复海市城，金乌教的势力全面退却，城中虽然还有不少虞渊的人员，但洛玄音和金乌教并无过多来往，金乌教的人应该不至于找到她身上。
罗刹朝廷主政数百年，虽然越来越不得人心，却还以正统自居，而且饕餮大帝开疆拓土，有大功于罗刹人，饕餮王朝尚有不少拥护者，是以禁军收复海市城，人心还算安定。金乌教进城之后，大肆打压富户乡绅，虽然得到一般贫民的拥戴，反对者也不少，尤其城中富户人人自危，对于朝廷的反攻倒是热烈欢迎，城破之日便有富绅组织劳军，夹道欢迎。
第1220章 避祸
她亲手泡了一壶热茶，斟了满杯送到明钦面前，殷勤笑道：“这几日冬寒未退，喝杯热茶暖暖身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多谢。”
明钦是修行高手，不可以常理度之。凡人的酸甜苦辣修行者反而较少感触，譬如严寒冬日，凡夫瑟瑟发抖修行者却没什么感觉。
不过顾盼一片好心，明钦也不好拂她之意。
顾盼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明媚的眼眸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半点。这一琴一箫到了顾盼和洛玄音手里，真正成了倾吐感情的利器。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一唱一和，尽吐心曲。就连明钦这种不懂得乐器的人，也听出两人是以琴箫替代口舌，互相诉说。
如何表达，是一种艺术。艺术的形式多种多样，用语言和文字来表达，是为文艺。语言和文字都不是天生的能力，所以也没有天生的文学家。
文章本来是一种专门学问，新学健将以白话取代文言，强调言文一致，按照这种趋势，只要不是哑巴，都能成为文章家，事实却并非如此。
文言是一种文章语言，新学健将所谓的白话也并非口头语言，只是一种新文言罢了。
广土众民如中夏，一地有一地的方言，用语言交流则格不通，写成文字则周遍无碍，这就是文言的神奇之处。
其实中夏的文言也并非一成不变，大抵文言总是尽量屏弃方言俗语，以雅驯为宗。
尽管白话比文言学习起来似乎要容易一些，成绩却还远不及文言。因为文章实是一种理智表达，哪怕感**彩浓厚的诗词也非单纯的情感宣泄。李斯形容秦声‘歌呜呼呼快耳目’，初民的音乐大抵如此，从音乐发展到文字，实质也是情感到理性的一大跨越。
所以音乐比语言、文字更加能触动人的感情。
明钦灵识敏锐，已经达到不以目视而以神遇的境界，此前对音声之道虽然没有太多了解，却遇到过不少精擅此道的高手，音乐来自于对自然界各种音声的模拟，是以天籁、地籁、人籁之分。
古人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原因是渐近自然。但是人类善假于物，在音乐上也是一样。
天光渐亮，黑衣人这时候潜入洛园甚是奇怪，明钦本想看着黑衣人到底有何图谋，却见园中的护卫开始换班，防守更加严密，黑衣人眼见无隙可乘，便有退走的意思。
明钦展动身法掠上房屋，黑衣人察觉到危险临近，猛然扭过头来，他蒙着面目，只露一双鹰隼般的眼目。看到明钦倏然一飞冲天，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钦早知此人身法了得，却未料到厉害到这种地步，金乌教的高山鹰也以身法见长，比起此人似乎还略有不如。
园中的护卫甚是警觉，但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的耳目，黑衣人身法虽快，动静也大。大鹏是羽族飞得最大最快的种类，他奋飞的时候，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声势不可谓不大。羽族虽有小大之异，法门却大同小异。修行者也是一样。孙悟空的筋斗云可达十万八千里，这个筋斗和大鹏的水击三千里便有异曲同工之妙。
“什么人？”
园中护卫发现房顶有人，如梦初醒，登时便有护卫围拢上前，蓄势以待。
明钦没料到黑衣人反应如此之快，要追已自不急。顾盼和洛玄音听到动静，也收起琴箫，推窗查看。
明钦飞身疾掠，穿过窗户，落入房中。
两女吓了一跳，看清明钦的模样又惊又喜，“小海，怎么是你？”
“是啊，你不来见我们，鬼鬼祟祟躲在房顶做什么？”
两女心觉奇怪，明钦既然来了，根本没有必要藏在屋檐上窥探。
“没事。就是想看看慎帅这些护卫济不济事。”
明钦没有透露黑衣人的事，免得两女心中害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洛玄音对明钦也颇为关心，只是当着顾盼的面难免有些顾虑。
“也没多久。你们还好吧。”
明钦一语出口，只见洛玄音眼圈泛红，不由心生怜惜。
这时，外面的护卫冲了进来，提醒两女小心。
“启禀两位夫人，发现有外客闯入，身份不明。”
“知道了。可能只是过路的，不必惊慌。你们小心戒备便是。”
顾盼在慎玉军中呆过一些时候，她也参加过白驼寨一役，杀伤不少匪寇，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这群护卫对她倒甚是服帖。
“遵命。”
为首的护卫答应一声，挥手让同伴退了出去。
“大公子跟着禁军走了，洛姐姐很担心他的安危。你没有看到他吧？”
顾盼心想明钦去过帝京，说不定有机会见到洛晖。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洛晖修行多年，本领高强。身边又有一群生死兄弟，文韬武略，玄音姐不必过于担心。”
上了战场，不管本领再强，哪有不死人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怕死就不要投军。当然这些话没办法和洛玄音说。顾盼聪明机敏，劝慰的话她都说尽了，不过明钦毕竟和顾盼不同，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份量有时候却大不相同。
“外面的局势怎么样？你看朝廷和金乌教，哪一方的胜算大一些？”
战乱一起，朝廷和金乌教孰胜孰败便成了人人关心的问题。虽说不管谁胜谁败对常人来说不见得有何不同，人总是需要有一点希望，希望新生事物会比旧的更好一些。
从形势来看，自然是金乌教占优。饕餮王朝执政数百年，积弊丛生，不餍人意，已经被人们抛弃，除了少数贵族和效忠者，罗刹国已有三分之二落入金乌教手中。
尤其在帝京陷落之后，景深帝下落不明，已经有死讯传出，本来路北熊的禁军还有希望夺回帝京，但路北熊回京的时候只知三将军兵变，不知金乌教暴动，麾下只有万余人，又没有携带霹雳车，想从新文礼手中夺回帝京，实在太过困难。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恐怕金乌教胜算更大。除了海市城，掌握在朝廷手中的重镇已经不多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这也怪不得谁人。气运如此，纵然有一二盖世豪杰苦心孤诣，也很难扶大厦于将倾，况且景深朝廷并没有这种的忠臣良将。
海市城有王吞的禁军和眠鹤招募的人马。明知必败，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为景深朝廷陪葬，兵败如山倒，纵有霹雳车这样的利器也无补危亡。
“玄音姐，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海市城很快就会再起战端，慎玉虽然有意归降金乌教，眠鹤却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忠臣，他手中还有马如龙的兵马，如果只依靠三大护法的兵力还真无法攻克海市城。
但是金乌教也非易与之辈，只要站稳脚跟，海市城早晚守不住。金乌教锋芒极盛，绝非与民休息的教派，建立新朝之后恐怕天界从此多事。留在海市城始终让人不安，况且今晚的黑衣人来路不明，显然不是什么正经来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洛玄音离开海市城，躲避一时。
“离开？”
洛玄音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不如去蜃楼城吧。那是西方教的地方，如今还算太平。”
蜃楼城孤悬海外，自从金光丈人赶走蜃龙王，主持蜃楼城之后。蜃楼城便堪称是天界的一盏明灯，虽说龙族征天，蜃楼城是他们首要打击地点，但是征伐天界可不是小事，强大如龙族也需要充分准备，说不定三年五载都不会兴兵。
顾盼眸光一亮，当年她和慎行情投意合，蜃楼城留有她很多回忆，她和蜃龙王一起离开蜃楼城，原以为此生都没有办法回去，明钦若能带她回蜃楼城，也算完成她一个心愿。
“洛姐姐，反正大公子也不在城中，要不咱们先去蜃楼城躲避一时。相信也不希望你有危险。大丈夫本当建功立业，你总不能一辈子把她绑在身边。”
以前洛玄音愿意让洛晖去忉利天学艺，是不想他呆在蜃龙王身边。蜃龙王生性暴戾，名声极坏，海暴跟着他已然是泥足深陷，洛玄音自责已深，当然不希望洛晖再重蹈覆辙。而且她一直想摆脱蜃龙王，前往蜃楼城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毕竟蜃龙王被金光丈人所败，对他极为忌惮，如若到了蜃楼城，蜃龙王肯定不敢强捋胡须。
“真的要离开吗？”
洛玄音这些年很少离开洛园，她无甚野心，只想无风无浪渡过一生。想不到世变日亟，想过安稳日子也不可能。
明钦道：“我们要离开的话应该趁早。战事一起，想要出城可就困难了。”
“那就走吧。”
确实此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让洛玄音牵挂，她的亲人死的死，散的散，如果不想在战乱中死去，便只有高飞远走。
明钦松了口气，忙道：“事不宜迟，你先简单收拾一下，咱们尽早出城吧。我送你们走。”
明钦前来罗刹海市本来是想找蜃龙血为骊山神女治病。现在蜃龙血没找到，也不知道骊山神女情况如何？
慎玉虽有归降金乌教之意，一来二去还需要不少时间。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回蜃楼城探望骊山神女和萧菖兰。
明钦有神飞之术，要带两女离开自是轻而易举。此去蜃楼城也不需要太多时间，不过要多费些力气罢了。再者蜃楼城孤悬海外，纵有飞电车也开不过去，苦海茫茫，行船也诸多不便。
惟一的坏处就是不能拿太多行李。明钦身上倒有几个灵气袋，龙域和仙界虽然同在宇宙空间之中，条件却颇有差别。法宝皆按照一定的法理制成，条件不同，法理就会有所变化。法宝便可能失去功用。
莫说龙域和仙界相隔千万年，纵然是宇宙中的不同星曜，环境也差别很大。地曜上的强者甚至无法登上日曜、月曜。能在日曜修行的也只有帝俊一脉。月曜则有嫦娥，如果日、月两大星曜适合仙道修行，当不至于人丁如此稀少。
当然也有适应能力强的法宝，譬如神游镜和驺虞铠。广大宇宙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虽然时间概念并不是人类理解的前后相续。人类看到的日升月落，实际是月曜绕地，绕日环行。这种的情状可以说是亘古不变，人类的经历同样是相对稳定，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多时候感觉不到明显的变化。至于年岁增长，只是身体机能的退化，这种退化并非时间作用，而是阴阳两气的盛衰循环。
所以宇宙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时间变化，时间只是记忆的层叠。
龙域和仙界是真实的吗？或许未必。或许两者都是一种记忆的幻象。夏虫不可语冰，笃于时也，井蛙不可语天，拘于墟也。人类无法认识宇宙的全貌，即便神佛和人类相比也只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何必这么着急。休息一下再走吧。”
顾盼不是不想及早离开，她不像洛玄音那样顾虑重重，或者说她的心思已经转到明钦身上，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比他更重要，所以总会不自觉地去关心他，爱护他。
“玄音姐，你简单收拾一下。不要带太多东西。”
洛家家资巨万，洛园里头值钱的东西不少，如果洛玄音仔细收拾的话，恐怕十天半月都难以成行。当然最好是让慎玉将洛园保护起来，但是战事一起，破坏力必然很强，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遭到破坏，谁也不敢保证。
好在洛玄音不是爱财之人，小时候跟随全家迁来罗刹国，虽然有过一段艰苦的时光，大部分时候都环境优裕，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但她也不是耐不得苦的人，遭逢大变之后，身心都遭受折磨，总养成一副坚忍刚毅的性格。
顾盼对洛园不熟，帮不上洛玄音什么忙，再者明钦在这里，顾盼哪有心思跟着洛玄音打转。
第1221章 拒见
蜃楼城孤悬海外，远离天界纷争，是以慎家能执掌蜃楼城千年之久，慎家是神兽血脉，血脉传承虽然本身含有强大的能量，历世一久，血脉中的能量便会稀薄沉潜，越来越难以觉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神兽本有神族的血统，但在昆仑神庭却不被承认。神族为三曜共主，四灵则世代为神族奴役，地位卑贱，神族和四灵孕育的子裔自然不被神族认可。
但在血脉上神兽和神裔其实并无区别。人类本是五虫中倮虫之长，代龙族而兴，号称人族。实际‘人’原本就是一种修行境界。流俗多认为天道在人道之上。老子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道即是自然，人道则不尽是自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神、仙、佛、菩萨、圣、贤，名谓虽然不同，却都是三界的觉知者。
这些觉知者可以通称为人，人含有自立的意味。尽管觉知者也未能窥破宇宙奥妙，依然生活在宇宙的迷笼之中，但却确实在自立的道路上不懈努力。‘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就是人道的最好注释。
人族成为三界之主后，‘人’已经成为人族的专名。相比于神族、四灵、龙族，人类对人道确实更加注重，即便是三曜共主的神族也未能脱尽野蛮气息，相比之下，人类自制能力更加，不再委顺于自然的力量。
换而言之，神族是文明程度很高的人类，神兽虽有神族血脉，本身四灵的文明程度远不如神族，又长期处于被奴役的地位，神族自然不会对其平等相待。
事实上直到昆仑神庭陷没，神庭也从未承认神兽为神明之裔，更别说四灵之族。而西方教则昌言众生平等，这也是它能在天界迅速发展壮大的原因。可能因为是外来宗教的原因，西方教对于地曜的族类没有什么贵贱的偏见。神族逃到天界之后，吸取失败的教训，帝俊为了得到西方教的援助，在天界站稳脚跟，甚至率领皇族皈依了西方教。不过神族战败龙族之后，收复昆仑神庭之后，对于这一节却讳莫如深，不愿承认。
神兽虽然得不到神庭的认可，却具备神族血统。麒麟、凤凰、貔貅、玄武、白泽、獬豸之类的神兽之所以能成为四灵雄长，便是因为他们将神族的道术传入四灵，智术法力也远胜四灵。
慎家能成为蜃楼城之主，世代为王，便是因为慎家具有蜃龙血脉。
神兽成为四灵王者之后，同样很重视血脉传承。但是血脉中的神力数传之后便越来越稀薄，而且血脉和道术造就的新人族越多，竞争便越激烈，不利于神兽的统治。
帝俊分封的藩国，最终几乎都被神兽篡夺，而神兽之间又互争雄长，攻战不休。神兽为了保护自己的血脉，往往会使用一些节育手段，这也是导致神兽变少的一大原因。
慎家到了慎玉、慎行一代，便剩下姐弟两人。慎行长成之后，不满慎玉独掌大权，将她逼走。自己又被蜃龙所害，蜃楼城也落入蜃龙手中。
蜃龙占据蜃楼城之后，四处劫掠，为害一方，终被西方教的金光丈人所逐。
西方教是天界第一教派，蜃楼城在金光丈人治下气象一新。成为天界少有的名城。
明钦让洛玄音简单收拾一下，带她和顾盼前往蜃楼城暂住。
海市城已经成为金乌教和朝廷相争的要害之地。恐怕会有一场大战，城中人心惶惶，有能力的都想到别处避祸。
蜃楼城相对于罗刹海市来说，自然要安全得多。蜃楼城在苦海之中，兵戈不至，又受西方教保护，主持蜃楼城的是西方教主座下十二金人之一的金光丈人，法力之强，罕有敌手。
洛玄音和顾盼都是身娇体柔，加在一起也不算很重。使用车驾虽然省力，神飞之术却更加自在。庄子所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游于无穷。逍遥无待和善假于物不可兼得，为免夜长梦多，还是神飞之术更加省事。
明钦挟起洛玄音和顾盼直接离了海市城，此去蜃楼城不算太近，路上要渡过汪洋大海，没有歇脚之处，明钦虽然可以使用两仪气或生息术，速度却要受些限制。
行了大半个时辰，才赶到蜃楼城。明钦离开蜃楼城已经有一段时日，上回在七星礁，萧菖兰和杏仙跟在蜃楼城的人马中随三教联盟作战。金乌教夺取海市城，三教联盟也受到殃及，风闻已经解散，也不知萧菖兰回来没有。
蜃楼城是天界名城，秩序井然，出入城门或在城中定居都需要有西方教颁发的文验。
顾盼和洛玄音初来乍到，自然没有这些东西，若被西方教的僧兵发现，只能被送往普救寺监押，等待遣返。
顾盼是慎行的老相好，在慎行为蜃楼城之主的年岁几乎成为他的王妃，对于蜃楼城自不陌生，虽然时隔多年，蜃楼城的风貌颇多变化，许多标志性的建筑倒未曾废毁。
“蜃楼城如今是天界名城，不是随随便便进出的。我和洛姐姐都没有文验，这可如何是好？”
天界的仙道治法之风越扇越盛，这也是道术进步的必然趋势。蜃楼城虽然不算太大，却属仙道治法的典范，殊为难得。
顾盼和洛玄音这些年虽然没有出过远门，却也早就听闻蜃楼城在金光丈人治下蒸蒸日上。
“没关系，我有个朋友在林下风医馆，咱们先到那边暂时住下。文验的事情再慢慢想办法。”
明钦、萧菖兰和周家人一起来到蜃楼城，周清平皈依西方教多年，广有善举，他举家迁来蜃楼城，有西方教僧兵专门接引。可惜路上遇到蜃龙会的劫掠，周清平父女被抓往海市城。西方教深感过意不去，对于周家的幸存者自然要好生安顿，明钦和萧菖兰也沾了点光，直接办理了度牒。
明钦认准方向，径直前往林下风。到了竹林外面，才收敛羽翼，降下云丛。
这乘风御云自然不太舒服，两女虽然没有出力，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也不太好受。
林下风仍如往常一般排着长龙。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林下风的模样倒一点没变。”
顾盼游目四顾，眸中露出缅怀之色。秦越是扁鹊门的传人，医术通神，成名已久。顾盼当年生过一场重病，形势颇为险恶，多亏慎行找来秦越，才保住她的小命。
明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来的时候用的是墨羽的身份，进入蜃龙会因为想减少麻烦，一直假扮海暴。顾盼虽知道他身份可疑，明钦却没有表露过，洛玄音则被蒙在鼓里，他还不能显露本来面目。
明钦和洛玄音的关系颇为微妙，洛玄音一直把他当成海暴，虽说对于两人的关系洛玄音始终甚是回避，但两人到底有一些感情基础，明钦则是一个陌生人，洛玄音如果知道被骗，未必能坦然接受。
明钦看到杏儿从门里出来，叮嘱洛、顾两女道：“你们等我一下。”
“这位姑娘，我有几位在贵馆医治，可我不知道他们的住宿，不知姑娘能否帮我查点一下。”
明钦快步上前，装作不认识杏儿。
杏儿打量了明钦一眼，点头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查一下。”
林下风地方有限，秦越师徒又医术高明，一般都能药到病除，不让病人在馆中多呆，能够留在馆中的莫非病情复杂，便是和秦越师徒颇有交情。
“我朋友姓墨，叫墨羽。他还有个表妹，叫萧菖兰。”
明钦知道杏儿和萧菖兰颇有接触，不会不知道她的名讳。
杏儿闻言呆了一呆，讶异道：“你是墨羽和萧姐姐的朋友？你是从哪来的？”
杏儿可知道墨、萧两人是从地界来的，其实龙族横扫四灵，统一六国，又征发大军，攻打神庭。百姓流离困苦，逃来天界的不在少数。
“我是从地界来的。我姓石，草字惊弦。”
石惊弦也是明钦用过的身份，反正杏儿全不了解，也省得他胡乱编造，将来记不清楚，露出马脚。
杏儿轻哦了一声，也不觉得太过意外。
“你来得不巧，萧姐姐和墨羽都不在馆中。”
“这我知道。墨羽的师傅是不是仍未醒转，墨羽让我捎来一些草药，代他照看郦仙子。”
明钦听说萧菖兰还未回转，看来是和杏仙留在三教联盟。萧菖兰不在，至少不被会当面揭破身份。萧菖兰和杏仙在两军阵前，都见过海暴，可不像杏儿这般容易糊弄。
“你见过墨羽？他怎么还不回来？两过几日，只怕连他师傅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萧菖兰前往罗刹海市，也是放心不下明钦。哪知明钦早已变换了身份，当面不识。而且明钦竟然没有功夫一问骊山神女的病况，不能不说是他的失策。
“郦仙子怎么了？”
明钦大吃一惊，他向慎玉询问过蜃龙血的效用，蜃龙血能治蜃气之毒，也只是传言如此。毕竟中了蜃气又能用蜃龙血化解的本就屈指可数。天界具有蜃龙血脉的本就不多，神兽消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连年战乱便是首要原因。
眼下具有纯正蜃龙血统的只有慎玉，莫说蜃龙血的效用未得确证，就算蜃龙血真能解蜃气之毒，杀害一个无辜之人来救治骊山神女，也不能算高明的做法。
当然从感情上来说，明钦更倾向于骊山神女，但他也不能无条件牺牲别人。何况慎玉修为高强，一旦性命受到威胁，岂会坐以待毙。
按照慎玉的说法，蜃气并不是没有化解的方法，只要神识足够强大，便能冲破蜃气的迷障。明钦原以为以骊山神女的深湛功力并非没有自救的可能。她可是女娲娘娘及门弟子，对于炼气、炼体两**门俱有精深造诣，难道一个区区蜃气都化解不了？
海暴修为虽非绝高，但他吞食了数位修罗教神师的元丹，却以难以收为己用，已成骨梗不化之势。海暴之死虽是由于骊山神女带来的强大威压，也是他控制不住体内的元丹，骊山神女受创也并非全因蜃气，而是元丹爆炸带来的强大威能，骊山神女首当其冲，自然非同小可，以致于当场晕死过去。
“快带我去看看。”
不等杏儿回话，明钦已经大步往后堂走去。他不是不知骊山神女的位置，听闻骊山神女伤情恶化，已经故不得遮掩下去。
“你往哪里去？郦仙子不在后堂。”
杏儿急忙唤住明钦，原来萧菖兰离开之时将骊山神女交托给杏儿照看，杏儿已经将她转移到别处。
杏儿听明钦说得有板有眼，对他的身份倒没有起疑。
“她在哪儿？请姑娘带我过去。”
明钦强自镇定下来，好言语地道。
杏儿摇了摇头，“骊仙子在我师傅那里，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
明钦知道杏儿的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扁鹊秦越。据说扁鹊是凤凰九雏之一，精擅医道，淡薄名利，他隐居天界，创下扁鹊门，影响深远。后世人族提到神医，仍然极为推服扁鹊，黄帝时代也是人族发展一黄金时代，医家辈出，扁鹊直到黄帝时代还卓有声名。虽然说到道术界的地位，扁鹊不如孔雀、大鹏和五凤，在医道上的造诣不光羽族，放眼三界也罕有其匹。
秦越是扁鹊门的传人，和扁鹊渊源颇深。
“我师傅不见外客，你若想见郦仙子，容我告知师傅，将她转到后堂。”
这秦越医术高明，却有些古怪脾气。上回明钦和观澄前来求医，秦越云游未返，杏仙虽是秦越的得意弟子，却束手无策。这次得知秦越就在馆中，明钦原本颇感庆幸，不过看来秦越也没能治好骊山神女。
“什么古怪规矩。我要见郦仙子，你师傅不见外客，让她躲着不要出来就是了。”
明钦心头不快，萧菖兰不在，这杏儿年轻识浅，明钦对她颇不放心。骊山神女身边没有熟人，自己又昏睡不醒，万一秦越医治不当，可就悔之晚矣。
第1222章 神医
“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杏儿目瞪口呆，她大概还没有遇到过敢对神医秦越不敬的人。
人没有不爱惜性命的，对于医士自然格外恭敬一些，生怕医士不尽心医治。何况秦越这样的神医，活人无数。敢在林下风闹事的可不多见。
顾盼和洛玄音见明钦和杏儿起了争执，连忙赶了过来。
“你是杏儿吧？”
顾盼和杏儿也有一段渊源，杏儿本是顾盼一个姐妹的女儿，因为和恩客情投意合，私奔而去。两人在外面游荡数年，用尽积蓄，杏儿的父亲遂将杏儿母女转卖于一位富商。
杏儿母亲忧愤成疾，临死前将杏儿托付给顾盼。顾盼通过蜃楼王的关系，将杏儿送到秦越身边。蜃楼王被害的时候杏儿只有六七岁，顾盼被蜃龙夺去，成了她的禁脔。秦越则带着杏儿出去游历了一段时间，之后蜃龙被金光丈人所逐，顾盼和杏儿便没了来往。
顾盼心想当年杏儿年纪太小，未必能记得她。哪知杏儿扭头望来，微微一怔，眸中旋即露出惊喜之色。
“你是盼儿姨？”
“杏儿，你还记得我。”
顾盼心生欢喜，连忙上前数步将杏儿揽入怀中。
杏儿琼鼻一酸，眼泪汪汪的道：“盼儿姨，你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我。”
杏儿小小年纪便经历生离死别，到了顾盼才过上安稳日子，是以对她印象极为深刻。顾盼容光照人，这些年变化不大，杏儿心中的影像虽已模糊，她当初年纪幼小，本来就记不清顾盼的容貌，不过顾盼眼角有一颗米粒大的痣，倒还印象深刻。这虽非惟一凭据，却让杏儿很容易联想到顾盼身上。
“好孩子。姨不是回来看你了吗？”
顾盼想到杏儿的命运，不由心生凄恻，尤其杏儿和她母亲有五六分相似，想起这位姐妹的遭遇和托付，许多模糊的往事又清晰起来，如同发生在昨日。
顾盼帮杏儿拭去珠泪，指着洛玄音和明钦道：“这两位都是姨的朋友，杏儿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他也是你的朋友？”
杏儿颇感意外，没想到明钦不但和萧菖兰、墨羽交情不浅，居然也是顾盼的相识。
顾盼微笑点头，她也不知明钦因何发怒，但秦越是蜃楼城有名的神医，得罪了她实属不智。
“既然是盼儿姨的朋友，那就一起进来吧。”
杏儿将三人引入后堂奉茶。
顾盼故地重游，颇生今昔之感，秦越是扁鹊门传人，有神医之名，在蜃楼城颇受慎家礼遇，慎家姐姐失和之后，秦越似乎有先见之明，一度离开蜃楼城，直到金光丈人逐走蜃龙，林下风才重新开张。
秦越肯收杏儿为徒，可是看了慎家的面子。杏儿跟在秦越身边一心学医，也不知外间许多变故。后来年纪稍长，方知顾盼早就不在蜃楼城。
“杏儿，你师傅在家吗？”
顾盼和秦越虽无深交，倒也有过数面之缘。而且听说秦越和慎行青梅竹马，关系颇不寻常。
“师傅前段时间寻找药材去了，这两天刚刚回来。”
秦越的神医之名并非幸致，她对医道的执着是常人难以想像的。这些年她已经很少接待病人，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医道探究上，林下风的都由杏仙和杏儿处理。
“不知道秦神医愿不愿意见我。”
顾盼也知秦越脾气古怪。不可以常理度之。
“盼姨稍坐。我去禀明师傅。”
杏仙随同蜃楼城的僧兵出征后，林下风一应细务都由杏儿打量。她也颇为聪明，只是习惯给杏仙帮手，医名远不如杏仙。
“好。”
顾盼笑了笑，目送杏儿离开。明钦也没想到顾盼和杏儿竟是旧识。不过顾盼是蜃楼城的牡丹花魁，又和慎行相互恋慕，在蜃楼城有些熟人也不奇怪。
“小海，你怎么有朋友留在林下风？”
洛玄音觉得奇怪，蜃龙被金光丈人逐出蜃楼城已经很多年，蜃龙会的人应该跟蜃楼城早就没什么关联。
“是啊，这位郦仙子又是什么来路？”
顾盼早知明钦身份可疑，她虽不想计较太多，也抑制不住好奇之心。
骊山神女从下界而来，海暴和骊山神女交手传出死讯，但蜃龙会的人并不知骊山神女的真实身份。
明钦笑道：“我的朋友多得很，你们哪能全都知道。”
洛玄音转念一想，这些年海暴在外面为蜃龙王做事，名头越来越响，洛玄音对他的所为的确所知甚少。
“你怎么认识这个杏儿？”
明钦对顾盼和杏儿的关系也能猜出几分，他害怕洛玄音追问下去露出马脚，便把话题转到顾盼身上。
“说来话长，我和杏儿的母亲是多年姐妹，感情很好。可惜她遇人不淑，一病不起，临死之前将杏儿托付给我照看。也是机缘巧合，认识了秦神医，托人讲情让杏儿投在神医门下。”
顾盼多提蜃楼王的事，若非慎行过信蜃龙，也不会反为所害，使得顾盼落入蜃龙手中，这些年如中笼中之鸟，临深履薄，强颜欢笑。如今好不容易得脱牢笼，往事不堪回首，顾盼对于过往的一切都不愿多说。
说话间，杏儿回转了过来，神情甚是古怪。
顾盼起身问道：“怎么样？秦神医愿不愿见我们？”
“师傅说她久已不理俗事，盼姨回来自好，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让我来做。”
杏儿跟在秦越身边多年，对她的脾气自然十分了解。她不见顾盼也是情理中事。毕竟两人交情泛泛，若无慎行的关系，秦越也不会把杏儿留在身边。现在慎行已死，两人就更没什么交集了。
“秦神医倒是一点没变。可惜没有机会再睹神医风采。”
顾盼微觉怅然，两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不过这些年顾盼住在七星礁，如同蜃龙王的禁脔，不但比不了名满天下的梅芳馨，也不如有神医之名的秦越。
杏儿又指着明钦道：“师傅让我带他过去。”
“我？你师傅不是不见外客吗？”
明钦颇感意外，想不到秦越连多年旧交的顾盼都不愿见，居然肯见他这个陌不相识的人。
杏儿俏脸微红，她哪知道秦越的心思，又不敢多问，悻悻道：“师傅要见你，请吧。”
“有劳姑娘带路。”
明钦关心骊山神女的病情，无心和杏儿斗气。辞了洛、顾两女，快步而去。
秦越是扁鹊门的传人，颇得慎家的礼遇。林下风占地极广，很多建筑都有上百年光景，扁鹊门虽然传承不盛，每一位传人都是医道上的佼佼者。
秦越住的地方叫作雪庐。倒不是说庐中积雪不化，而是遍植杏花，到了杏花飘飞的季节，如同漫天雪舞，蔚为奇景。
雪庐极为幽谧，仿佛到了另一世界，和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两人来到雪庐外面，杏仙在门外禀告道：“师傅，郦姑娘的朋友带来了。”
“进来吧。”
屋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女声，虽然颇为悦耳，却有种冷泉鸣涧的感觉，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你自己进去吧，小心说话。否则我可救不了你。”
杏儿盯了明钦一眼，她平时在秦越面前毕恭毕敬，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如果明钦像在外面那样口无遮拦，惹怒了秦越，她可爱莫能助。
明钦淡然一笑，拾阶而上，推开虚掩的木门。
屋里的陈设甚是简单，打扫的却颇为干净。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竹榻，上面躺着一个女影，正是多时不见的骊山神女。
竹榻旁边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发如清瀑，面如芙蕖，点尘不染。
修行者驻颜有术，很难看出真实年岁，这白衣女子若是神医秦越的话，应该和顾盼、洛玄音年纪相仿，不过看起来如同二十许人，称得上青春不老。
“见过秦神医。”
明钦不敢怠慢，拱手行了一礼。
秦越身边放了一个褡裢，上面摆满各式各样的针具。秦越似乎正在帮骊山神女用针，闻言扭头看了明钦一眼，眸如点漆，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一切，让明钦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是骊山神女的朋友？”
秦越一口叫破骊山神女的身份，明钦不由微吃一惊，骊山神女在女娲石中复养多年，来天界时日未久，想不到居然有人能认出她来。
“神医认识郦仙子？”
明钦不答反问，秦越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活人无数，但愿骊山神女和她是友非敌，否则性命捏在她手里，可就麻烦多了。
“骊山神女是骊山主神，身份尊贵。当年我上骊山采药，还和神女交过手呢？”
秦越说得轻描淡写，明钦却听出一丝旧日恩怨的味道。秦越虽是神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多疑难杂症都需要特殊药物才能救治。
骊山是女娲娘娘的道场，灵芝仙草无数，骊山神女是骊山主神，一草一木皆在掌握，秦越上骊山采药，以骊山神女的性情恐怕不会通融，难免发生一些不愉快，就是不知道两人之间仇恨有多大。
“听说骊山神女得罪了祖龙皇帝，遭到飞龙卫围捕，生死不明。骊山也成了祖龙行宫，不知道神女会不会后悔，早知今日，何不让我多采一些草药，也能多救一些好人善士。”
秦越轻柔一叹，她也知道骊山神女是职责所在，当年之事不能全怪她。秦越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才会和骊山神女大打出手。
“你想知道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想知道的，你不打算说一说吗？”
秦越虽然语气平淡，似乎也没有想像中那样难以接近。
明钦道：“在下是神女门下弟子，看来神医和家师之间有些误会。家师身为骊山主神，守土有责，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神医见谅。”
“都是过去的事了。”
秦越淡然一笑，“郦姑娘现在是我的病人，我秦越岂是落井下石之人。不过她中毒已深，听杏儿说她的徒弟找蜃龙血去了，不知结果如何？”
明钦反问道：“蜃龙血是不是真的能解除神女体内的蜃毒？”
“解毒是不难。”
秦越忖思着道：“但是可能会带来一些别的问题。”
血脉是神异之物，含有强大的能量。蜃龙血和蜃气同本同源，只要方法得当，自然能解除蜃气之毒。但是蜃龙血入体，又可能造成新的祸患。况且蜃龙血并不易得。蜃龙也是神兽，如果为了救治骊山神女，去斩杀神兽，这也是秦越不愿看到的。
“什么别的问题？”
明钦前往罗刹海市，目标原本是蜃龙，后来得知蜃龙的血脉是攘夺了慎行的内丹，并非纯正的蜃龙血脉。说到蜃龙血自以慎玉更为纯正。但是明钦又不愿向无辜之人下手。现在秦越又提到蜃龙血，看来要救骊山神女是非蜃龙血不可了。
按照修行法门来说，血和气并无多少关涉，血属于炼体范畴，气属于炼气法门，血和气都是后天之物。但是气为无形之物，血为有形之物，蜃气之毒实际是血液中毒，所以要用蜃龙血化解。
用蜃龙血化解蜃气虽然不乏医书记载，但是真正使用的却不多，因为蜃龙乃是神兽，找寻蜃龙血本来并非容易。
“神兽血脉各有各的特点，蜃龙的气血皆能使人致幻，蜃龙血对常人来说本来就含有毒性，用蜃龙血解毒当然会有一些危险。”
秦越有神医之名，天下的疑难杂症不知见过多少。她精研医道，道和术也有本末的差异，术是方法手段，道是根本原理，方法手段多是经验积累，所以有时管用，有时不管用，道则是一门大学问，但是有时候理论再完美可行，实际操作起来也会出现意外。
“难道化解蜃毒就没有别的方法？”
明钦大感失望，但是药医不死病，秦越纵然是神医，病入膏肓也同样无法医治。
秦越叹息道：“治病救人并不都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蜃龙血和蜃气是一体同源，医书上的记载并非毫无根据，若有蜃龙血已经是最稳便的方法。但是蜃龙血不易得，只能用别的药方代替。这世上好用的草药是越来越少了。”
第1223章 望眼
“这么说来，还有别的草药能代替蜃龙血？”
明钦松了口气，蜃龙血颇不易得，如果能有代替品，那是再好不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就怕这代替品也非寻常草药。
秦越浅笑道：“要解蜃气之毒，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神医此话何解？”
明钦觉得这个秦越有些奇怪，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秦越轻柔一叹，“我知道至少十种草药能解蜃气之毒，但要拿到这些草药，哪一种都不比蜃龙血容易。”
秦越虽是神医，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界的灵芝仙草，大多是有主之物，不能随意采摘。
明钦自然也知道修行者对灵芝仙草极为珍视，向他们索取无异于刮骨割肉。
“我听说只要神识足够强大，便能冲破蜃气的幻瘴，不知确也不确？”
秦越不置可否，“神女体内现在不只是蜃气之毒，据说估计可能是旧伤复发。所以情况更加危险。”
“旧病复发？”
明钦知道骊山神女曾被飞龙卫围捕，她躲入女娲石中复养，想必受伤颇重。海暴体内有修罗教神师的元丹，威能强大，不但他自己爆体而亡，骊山神女也受到强烈冲击，引发旧伤并非没有可能。
“神女似乎中过一种奇毒，毒性我还不太清楚。蜃气刚好诱发了她体内的余毒，所以情况非常复杂。解毒的话实在不易下手。现在也只有用灵芝仙草先帮她续命，再慢慢设法化解。”
秦越对医术精益求精，越是复杂的病情越能激发她的兴趣。她和骊山神女虽然有一些不愉快，已属陈年旧事，反倒骊山神女体内的奇毒更让她心生好奇。
明钦虽然无法体会这种心情，人们对于感兴趣的事总能激发出百倍热情，这也不难理解。
“神医名满天下，想必有不少珍贵药材。只要你能救活郦仙子，不管多少诊金我都会为你筹措。”
明钦并不热衷于追名逐利，对钱财看得不太重。但是人都爱惜性命，诊金也是出奇的昂贵。遇到骊山神女这种情况，纵然家资巨万，恐怕也要一朝返贫。
“能不能救活神女，还要看她的造化。我要到普救寺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吧。说不定此行便有灵芝仙草。至于我的匮藏，身为一名医者，若有灵芝仙草，不拿出来救人藏匿起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似乎是见惯生死，秦越有一种风清云淡的风度，对别人的误解没有丝毫火气。
明钦不知道秦越要去普救寺做什么，却也不好多问。
秦越整理了一下药匣，交待明钦道：“你帮我拿一下，到了那边不必多话，看我眼色行事。”
“好。”
看样子秦越是要出诊，她罩了一件披风，锁上屋门，从屋外开出一辆白色的飞电车，招呼明钦道：“上车”
明钦发觉秦越也不是特别古板守旧的人，她的飞电车看起来就非常时新，外观十分漂亮，想必价值不菲。这对她神医的收入来说，自然是九牛一毛。
秦越熟悉蜃楼城的路径，开着飞电车出了林下风，直奔普救寺而去。
这普救寺是金光丈人的道场，在蜃楼城中可谓是首屈一指。
明钦猜测秦越出诊的对象，莫非是金光丈人或是他的及门弟子？
修行者身强力壮，不会轻易生病，但若生起病来也较常人严重。秦越把林下风交给杏仙和杏儿打理，很少亲自给病人诊治，出诊的机会就更少了。
普救寺占地极广，殿阁众多，僧人有两三千人。
秦越开着飞电车进了普救寺，路上也无人阻拦。到了一片独立的院落，才停了下来。
“下车吧。”
秦越推开车门，和明钦一前一后进了院子。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从廊下望见，忙快步迎来，“秦神医，您可来了。夫人正在念叨您呢？快随我来吧。”
“有劳姑娘引路。”
秦越颔首一笑，两人跟着丫鬟走进佛堂，只见一个衣饰华贵的妇人正在殿前祝祷，身边站着许多丫鬟和家丁护院，看来来头不小。
妇人口中念念有辞，朝着佛像叩拜了一回，丫鬟抢上数步，低声道：“夫人，秦神医来了。”
妇人回头望来，就见她面如满月，发似堆云，气度威严，仿若神妃仙子。
“秦神医。”
妇人迎上前来，愁眉不展的道：“小女的病情未见好转，小儿昨夜又突然发病，只好劳烦神医。”
“夫人客气了。”
秦越歉然道：“昨晚本该前来，因我外出有事，不在馆中，令郎不要紧吗？”
妇人叹口气道：“幸好金光大师出手相救，小儿暂无性命之忧。不过大师言道，要救小儿和小女的性命，非神医不可。还望神医大显神通，无论如何要救一救我一双儿女的性命。”
妇人说着不觉潸然泪下，她丈夫是忉利天天族重臣殷重甲，夫贵妻荣，儿女双全，堪称圆满。谁料福无双全，祸不单行，自从神族来到天界，时局日变，天族本属神族后裔，神族流徙到天界之后，首先要侵占的便是天族土地，殷重甲害怕妻儿受到牵连，先送来蜃楼城避祸。
殷夫人来到蜃楼城时日未久，她虔心礼佛，因为身份尊贵，金光丈人对她甚是礼遇。不知是否水土不服，一双儿女先后病倒，这几日殷夫人也是焦愁无已。她也早就听说过扁鹊秦越的声名，自然希望她名下无虚，能药到病除。
秦越宽慰她道：“夫人不必着急。先带我去看看病人吧。”
“神医请。”
殷夫人担忧儿女的病情，自然无心客套。当下引着秦越前往公子小姐的住处。
“我给小姐开的药方，夫人可曾照方抓药，给小姐服用？”
秦越曾帮殷小姐诊治过一次，还开了药方。但殷小姐的病情不在肉身，而是神识出了问题，因此不易医治。
殷夫人苦笑道：“开始的时候小女还肯服药，这两天只是昏睡，一让她服药便大吵大闹。我也无计可施。”
秦越淡淡道：“夫人还是太宠着小姐，良药苦口，既然生了病，不吃药怎么会好呢？”
“神医说得是。”
殷夫人连连点头，“神医说小女得的是失魂之症，不知何时才能好转。”
秦越沉吟道：“失魂症最是难治，眼下只能先让她按时服药。过段时间看看有无好转再说。”
说话间到了殷公子的住处，秦越跟着殷夫人进了房间，摆手道：“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殷夫人怔了一怔，医者要望闻问切，如果闲人太多连脉搏都听不准，自然影响施术。
“青梅，你们到门外等候。”
殷夫人看了明钦一眼，她没有见过明钦，不知道他有何要紧，不知是否让他也到门外等候。
秦越走到床前，只见殷公子只有十来岁，脸色泛青，看来病得不轻。
秦越拿起殷公子的手腕切了切脉，脸色甚是凝重。
殷夫人心头怦怦直跳，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过了片刻，秦越放下殷公子的手腕，轻舒了口气。
“怎么样？”
殷夫人连忙小声问道，心头七上八下，惟恐秦越说出病重难治之类的话。
“也是失魂之症。”秦越神色平静的道。
殷夫人眉头紧蹙，“小儿、小女一向康健，怎么短短数日便先后得了失魂症，这可如何是好？”
秦越问道：“夫人和尊夫的祖上可有得过类似的病症？”
“这”
殷夫人迟疑道：“夫家的祖辈我不太清楚。家父、家母倒没有这样的病症。哎，我一向虔心礼佛，此间又是普救寺，他俩怎么都会得上这种奇怪的病症。”
秦越淡然道：“失魂症起因本来就非常复杂。如果并非血脉遗传，就是令郎和令爱接触到什么古怪东西。就是俗说的撞了邪。”
殷夫人脸色微变，“撞邪？”
“没错。夫人好好回想一下，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只有找到病因，我才能对症下药。否则医治起来便如盲人摸象，旷日持久，只怕会误了令郎和令爱的性命。”
“我上次给令爱开的药方，仍然是照方抓药，给令郎也按时服用。过个三天五日，看看有无好转。”
失魂症只是笼统的说法，秦越不知根细也不敢胡乱用药，她的药方只是让殷家姐弟镇定下来，想要根治自然并无可能。
“也只好如此了。多谢神医。”
殷夫人叹了口气，送秦越出门，吩咐青梅道：“青梅，快去取五十两金子来。”
殷重甲是一州刺史，封疆大吏，殷家又是世家名族，自然不缺钱花。
“夫人客气了。无功受禄，在下实在惭愧。”
秦越号称神医，诊金也较寻常医士为高。这跟她医者的心术没有太大关系，也是世俗对她的医术一种认可。世俗是一个贵贱分明的社会，如果神医不收诊金，或者诊金很少，这让不如她的医士如何生存？贵贱只是相对的，重要的是货真价实，不在于贵贱，而在于物有所值。
殷夫人亲自将秦越送上飞电车，才回去照看儿子女儿。明钦暗觉奇怪，不知秦越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秦越驾驶着飞电车，询问坐在车右的明钦。
明钦怔了一怔，“神医是说殷公子的病情？”
医术本属道家五术之一，容成、歧伯这些开宗立派的医者原本就是修行者。
可惜后世的医者大多不懂修行之法，只能悬揣臆测，或者根据医书、药书的记载，刻舟求剑。修行者能反观内视，对于一体的病况自然了若指掌。
寻常医者无此神通，只能通过脉象推测脏腑的情况，难免错谬百出。修行者虽然不通医术，反而能用导引调息的方式治伤，便是因为所见更广的关系。
殷公子的失魂症是神魂出了问题，明钦尚能看出一二，秦越既是医家，又是修行者，定然一清二楚，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不肯明言。
秦越轻嗯了一声，她是鼎鼎大名的神医，眼力自非常人可比。比得上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众所周知，孙悟空的授业恩师须菩提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解空第一，佛陀曾传授他《金刚经》。须菩提传授孙悟空的所谓真本领也全是《金刚经》中的神通。
只是须菩提在道教特盛的背景下传道，不得不假借道教面目。孙悟空盗取蟠桃、金丹也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孙悟空的金刚之躯并非丹火炼就，而是修炼《金刚经》的缘故。火眼金睛自然也不是丹火炼就，而是佛家的法眼。
佛教是外来的宗教，宇宙中有五方佛国，道教三清皆是太元圣母弟子，是以道教神通和地曜的环境关系非常密切。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佛家则有八万四千法门，受地曜环境的影响较小。
但是地曜也是宇宙中一大星曜，九大星曜环境虽然颇多差异，却又异中有同。凡人虽然无法脱离地曜，仙家力量早伸张到九大星曜，三十六天，可见道家神通到了寥廓宇宙中也不输于别的教派。
佛家有五眼之说，按境界化分，有法眼、慧眼、佛眼之类。道家也有五眼，则是按质性划分，便是俗说的三只眼。道家有很多三眼神通的人物。像二郎神、马王爷、闻仲、包公。
虽然都是三只眼，质性不同，神异也大不相同。
人类禀受阴阳两气而生，气质禀赋大多有所偏重。即便修成神通也往往有命门、死穴。哪怕修为再高，一旦被拿住死穴，便可能一败涂地。所以孔子推崇中庸之道，无可无不可，便是要调和气质禀赋中的偏至之气。
五行眼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但是道家也未尝没有周遍全体的神通。医家的‘望’便是此类本领。‘望’是医家四种诊断方法之一，高明的医家一眼望去，一个人的身体状况是否健康便了然于胸。
常人认为医家的望单指气色或舌胎，还是浅乎视之，实质当然远不只此。医术能上跻于道便不在一枝一节上用力，而能通观全体，所谓神医，医者通神，神就代表周知的能力。
第1224章 灵芝
“殷刺史夫妇的祖上没有类似的病况，那就必然是殷家的公子、小姐接触到特别的东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找不到病根，这病便很难医治。”
秦越察觉到殷夫人似乎有难言之隐，她是个聪明人，人家不愿说，她自然不会穷根问底。
“神医可知是什么邪祟？”
明钦明白秦越的意思，得了失魂症之人无非是邪祟缠身。不过普救寺是佛门圣地，金光丈人又是得道高僧，若有邪祟在他的眼皮底下迷惑了殷家小姐、公子。那这邪祟的能为岂不甚是可惊？
“殷夫人不肯吐实，现在还很难下结论。先回林下风再说。”
秦越知道殷夫人还有些侥幸心理，希望殷家小姐、公子不治而愈，或者找别人医治。
医不叩门，这是规矩，自然有不得不尔的道理。
明钦忍不住问道：“神医不是说此行能拿到灵芝仙草吗？”
明钦和殷家陌不相识，自然不关心他们公子、小姐的病情。他惦记的是如何化解蜃气之毒。秦越本说此行能拿到灵芝仙草，不知是否她料错了，结果空手而回。
秦越面颊微热，她虽不敢说料事如神，也是有几分把握才敢这么说。哪知事情并不如她所料，明钦也是太过着急，竟然当面揭短，顿时让秦越有些抹不开脸。
“灵芝仙草会有的，再等一等。”
秦越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虽然醉心于医道，不代表没有争胜之心。相反，在道术上有所建树的往往都有很强的争胜心，兴趣固然容易将人引入一个领域，但很快就会畏难却步，只有争胜心才能促使一个人去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
明钦不知秦越何以如此自信，似乎要验证秦越的判断，这时一辆黑色飞电车从背后追了上来，车窗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殷夫人身边的丫鬟青梅。
“秦神医，请等一等。公子病情有变，夫人让我务必请神医回去一趟。”
秦越瞄了明钦一眼，眸底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缓缓将飞电车停了下来。
青梅乘坐的飞电车跟着停下，青梅推开车门，快步来到窗外，着急道：“请神医一定跟我回去看看。”
“到底怎么回事？给殷公子服药了吗？”
秦越观察青梅的脸色，性命攸关的事她应该不会说谎。
青梅点头道：“公子服过药后突然晕死过去了。”
秦越吓了一跳，如果殷公子服了她的药有何不测，即便跟药方没有关系，也会影响到她的声誉。殷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若因此迁怒于她，可就冤枉透顶了。
“快上车。”
秦越让青梅上车，掉转车头，加快了速度，驰往普救寺。
殷公子突然晕死过去，殷夫人也跟着慌了神，不敢离开半步。
到了普救寺，秦越跟着青梅直接前往殷公子的房间。远远听到屋里传来啼哭之声，秦越暗吃一惊，心说殷公子不会断气了吧。
走到近处，就见几个丫鬟堵在门口小声啜泣，殷公子躺在床上，面白如纸，气若游丝，殷夫人伏在他身上，痛哭流涕，神情一片哀。
秦越疾步走到床边，拿起殷公子的手腕探了一下脉博，伸手道：“把药箱给我。”
明钦的身份是秦越的随从，不敢怠慢，连忙将药箱递上。
秦越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瓷瓶，磕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只有花生大小，吩咐道：“青梅，去找点热水。给殷公子冲服。”
殷夫人见秦越要给殷公子用药，心中升起希望，厉声叱道：“还不快去。我儿子还没死呢，都给我哭什么？”
殷夫人素有威严，先前殷公子危在旦夕，殷夫人几近绝望，一众丫鬟、家丁自然要跟着啼哭助悲，现在有了转机，大家都赶忙收声，看秦越的神医手段。
青梅找来热水，秦越捏开殷公子的牙关，把药丸放入口中，接过热水给殷公子灌了一点。
好在殷公子生机未绝，热水入腹，想起咕噜声响，殷夫人迫不及待地道：“怎么样？”
秦越探了探殷公子的鼻息，他服过药之后，脸上升起一抹红晕，鼻息也渐渐变得悠长有力。
秦越松了口气，“暂时没事了。令公子年纪小，体质也不太好。过犹不及，夫人还是不要在他身上用太多补药。”
殷是殷重甲的独子，殷重甲中年得子，夫妇两人自是对他百般钟爱，殷体质偏弱，以殷家的家世自然不缺少珍贵药材，在殷身上可谓是用金如土，可惜殷体质特殊，这么多年吃了不少名贵药材，也不见有何增益。
“不知神医给小儿服用的是什么药？”
殷夫人见秦越的赤色药丸甚是神奇，方才殷几乎性命不保，服了她的药竟然脸色红润，气息平稳，这么神奇的药物秦越居然不拿出来给殷、殷小姐服用。殷夫人可有些心疼她的五十两黄金了。
秦越解释道：“这是我自制的续命丹，药性太过霸道，方才若非情势危急，我也不愿给令郎服用。他年纪太小，用药应该慎之又慎。”
殷夫人微微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这续命丹神医能否给我留几颗，以备不时之需。青梅，你去拿五万两银票，给神医作鞍马之费。”
殷夫人猜想这续命丹定然十分珍贵，她不会白要秦越的，五万两银票不是一个小数目，秦越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夫人太客气了。”
秦越淡笑道：“要想治好殷公子和殷小姐的失魂症，还是应该对症下药。我的续命丹只能暂时吊住性命，并非灵丹妙药，百试百灵。如果殷公子再出现方才的情况，只怕续命丹也救不了他。”
殷夫人惊疑不定，秦越这话倒把她吓着了，如果续命丹都没有用，殷岂不是必死无疑。她心念电转，咬牙道：“神医，请借一步说话。”
秦越微一点头，心知殷夫人下了决心，要跟她说一说殷姐弟的病因了。
殷夫人引着秦越出了殷的房间，到了自己的客房，屏退左右，招呼道：“神医请坐。”
“谢坐。”
秦越不慌不忙坐到一边。就见殷夫人从床上翻出一个朱红色的木匣。木匣落了锁，里面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小儿和小女突然得了这等怪病，我思来想去，只怕和此物有关。”
殷夫人把木匣把放到秦越身边的桌子上。
秦越轻哦了一声，来了兴趣，“不知这木匣之中又是何物？”
殷夫人微一迟疑，直言道：“这是我家老爷无意中得到的一株肉灵芝。”
“肉灵芝？”
秦越面露恍然之色。
殷夫人道：“神医精于医道，想必也知道肉灵芝。”
“略知一二。”
秦越微微点头，“传闻灵芝万载以上才能称作肉灵芝，肉灵芝能自生自长，长久服食可以延年益寿，脱胎换骨，不过我却没有机缘得见。也不知是真是假？”
“大体不差。”
殷夫人叹息道：“小儿自幼体弱多病，因此老爷得到这株肉灵芝后，视作无上奇珍，肉灵芝确实能自生自长，每日脔割稍许，过一二日便能完好如初。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肉灵芝如此神异，我生怕遭人觊觎，是以不敢声张。就连神医问起，也不敢透露。事出不得已，还望神医宽恕。”
“夫人言重了。”
秦越理解的道：“肉灵芝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奇药。换了我也不会逢人便说，到处招摇。”
殷夫人歉然一笑，“开始的时候，小儿确实渐渐身轻体健，他自幼身子弱，我和老爷生怕他有何不测，照顾惟恐不周，突然看到她一跃数丈，奔走如飞，自然十分高兴，以为久服肉灵芝定然可以脱胎换骨。因此也让小女跟着服用。哪知却突然得了这什么失魂症。以神医之见，可是服用肉灵芝之故？”
“夫人有所不知。”
秦越到底是神医，见多识广，远非殷夫人这种门外人可比。
“这肉灵芝虽名灵芝，却和寻常灵芝大不相同。”
“是吗？”
肉灵芝极为罕见，殷夫人也是一知半解，只把肉灵芝当成灵丹妙药。
“肉灵芝虽然和灵芝状貌相似，其实却不是灵芝，也不是什么万年以上的灵芝。”
“夫人不是修行者，有些事情你不懂。方今道术界有两大修行法门，一为炼体，一为炼气，炼气以吐纳导引为主，淬炼神魂。炼体以打熬筋骨为主，强化肉身。两种法门修炼到高深境界，都有长生不死的功效，方法却大不相同。炼体续命之法，叫作化物重生，炼体士真元耗尽之后，能幻化成灵芝仙草，好比草木的种子，可以重新开花结果。若我没有料错，这肉灵芝就是炼体士的遗蜕。”
殷夫人‘啊’的一声，脸色大变，她只把肉灵芝当成灵丹妙药，哪里知道中间还有这种曲折。按秦越的说法，这哪里是什么灵芝仙草，根本就是炼体者的尸身。无怪能够自生自长。
秦越见殷夫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宽慰她道：“夫人不必慌张。这肉灵芝虽非寻常灵芝，也和犬马牛羊无甚分别。”
殷夫人摇了摇头，殷家是天族世家，天族是神族的后裔。早在帝俊流徙天界之前，神族子裔便有不少流徙天界的，慎家的先祖便是其中之一。这些人本有神族血统，或者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或者是地位卑贱的神兽，但是他们都懂得神族的道术，到了天界之后，往往能成为领袖一方的人物。
神族受到龙族威胁，昆仑神庭陷落，在地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之所以能在天界迅速站稳脚跟，除了羽族和西方教的支持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天族的力量。天族和神族同本同源，只是神族和龙族大战以前，神族以地界为根基，天界虽有天族，尚是西方教、修罗教、夜叉教的势力范围，天族势力相对薄弱。
神族来到天界之后，整合天族力量，又得羽族和西方教支持，逐渐同化天界族类，开疆拓土，经营天界，虽然龙族衰落之后，神族得以收复昆仑神庭，但是终帝俊之世，都没有将神庭迁回昆仑山，昆仑山后来成为阐教的开基之地，也叫作下都。陆压道人的师傅陆吾神便是昆仑帝都的大总管。
天族和神族同本同源，文化相同，随着神族的到来，天族世家的势力不但没有削减，反而成为神族的新贵。
神道和仙道是截然不同的道术取向，仙道又叫作人道，神道又叫作天道，换而言之，神道和仙道的差别，也就是天道和人道的差别。
神道和仙道相互争胜，互有消长，天道、人道孰高孰下同样是修行者津津乐道的话题。
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谓天道的有力支持者。孔子则说仁者爱人，仁，就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后世人成为中夏人族的专名。由于语言文字的不同，别的族类可能也有人的概念，但未必和中夏的内涵一致。
中夏的人包涵自立的意思。宋儒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就是人道的最好注解。
人道以善道教化天下，孟子坚持人性本善，所以率兽食人，同类相食被视为人伦惨剧。
以天道眼光看来，春生秋杀，天道无亲，天行有常，不会因为人的善恶而改变。人族代龙族而兴，成为三界统治者，除了同类之外，无所不食。甚至到了兵火乱世，为了活命，同类相食也是常有之事。
说到肉灵芝，以天道眼光来看，似乎和犬马牛羊无甚分别，但以人道眼光来看，肉灵芝实质是炼体者的肉身，即便肉灵芝有无穷妙用，吃这种东西无异是同类相食。
殷夫人出身天族世家，标榜忠孝仁义，对于这种事情仍觉得难以接受。
秦越是医者，俗话说，医者父母心，这便是人道。但医者剖腹抽肠，无所不为，在施术的时候人体的构造只怕是不能用人道眼光对待的。
第1225章 精王
“这般说来，小儿和小女的失魂症必是服食肉灵芝所致的了？”
殷夫人不是修行之人，哪里知道肉灵芝并非天生草木，而是炼体士精元所化，堪比金丹、舍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肉灵芝对于修行者大有用处，常人却不可轻易服用。古代帝王觅求金丹大药，多有中毒而死的。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药物入体，必有反应变化。药力越强，反应越是剧烈。何况金丹大药这种能让人脱胎换骨的仙药，自非凡夫所能抵受。再者帝王纵情声色，虚耗严重，体质尚不及常人，服用丹药只能速死而已。
殷和殷花露虽是世家子弟，却没有修炼过道术。殷先天不足，体质更差。幸好两人服食肉灵芝只是每日脔割一两片，食量不大，才不至于丢了性命。也因为如此，等两人犯病已经服食多时。肉灵芝含有炼体者的精元，自然能干扰两人的灵识，形成失魂之症。
“这可如何是好？神医既知病因，万望你大发慈悲，救我一双儿女性命。”
殷夫人爱子心切，双膝一软，便要跪伏到秦越面前。
“使不得。”
秦越连忙搀扶，“夫人切莫如此。世间无不可治之病，此事在下自当尽力。”
‘世间无不可治之病’，这话似乎有些大言欺人，却是医者应有的胸襟抱负。不过寻常医者多是肉眼凡胎，对病况尚且察视不彻，更别说医治之法。
修行者的识力非庸医可比，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灵芝仙草并不易得，常见的医方只能起到调剂的作用，一旦病入骨髓，便难以为力。
殷夫人沾了沾眼泪，“敢问神医如何医治，倘若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命下人立即措办。”
秦越微一沉吟，缓缓道：“其实肉灵芝确有滋补之效，只是公子、小姐不知修行之法，体质太差，肉灵芝又含有炼体士的精元，势必侵扰灵识。依我之见，现在只能给他们放血。”
“放血？”
殷夫人脸色微变，殷和殷花露出身名门，殷重甲夫妇向来视作掌上明珠，从没受过皮肉之苦，更别说放血。
秦越点头道：“对，公子、小姐的情况属于滋补过甚，我先前留的药方也不能再用。至于肉灵芝侵入他们神念中的邪气。只能靠本身的意志抵御，所以必须让他们保持清醒，不能再昏睡下去。”
肉灵芝既然是炼体士的精气所化，假以时日，便有可能重生。炼体士虽然不太注重神魂修炼，化物重生之后往往会失去记忆。
天人大战后，帝俊退位，神族统御三界的时代结束，太清老子成为新道祖，炼气法门成了道家正宗，炼体法门则急剧衰落，无人闻问。
除了封神大战中肉身成圣的杨戬七人，炼体有成的凤毛麟角。而七人中杨戬是小金乌之子，雷震子是雷神后裔，哪吒是莲花化身，金吒、木吒和韦护皆遁入佛门，修炼佛门神通。几乎都不是盘古一系化物重生的法门。
倒是孙悟空修炼的是古神族炼体之法。相传孙悟空是灵石孕育。这虽然给孙悟空的英雄传奇增添了几分神异色彩，其实也早有人怀疑。地曜生物之法有湿生、卵生、胎生、化生，皆需要阴阳两气相合。
相传盘古生于混沌，而混沌形如鸡子，已包藏阴阳两气。石头固然不是鸡子，不能自生自化。所以此说早就不攻自破，有人猜测石头禀受了日精月华，有人猜测石头本是灵石，或说是女娲炼石补天所遗。
即便石头是灵石，产出来的不是别物，单是一只猴子，这里面必有根由。
其实石头自生自化的事迹虽然很少，生物变成石头的却很多。相传大禹的涂山氏化成望夫石。
人能化成石头，石头当然也能变回人。孙悟空便属于此种情况。
事实上，孙悟空便是大名鼎鼎的混世四猴之一。当初龙族混一四灵，宰割天下。神族战败，流徙天界。万木萧然，万马齐喑，四灵雄长如麒麟、貔貅、玄武皆俯首称臣。首先起来反抗龙族暴政的却是几只猴子。
后世侯成为五等爵位之一，仅次于王。祖龙帝国分崩离析之后，帝俊追念混世四猴首义之功，特许四猴的子裔‘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十类便是五仙五虫，两间便是阴阳两界。后来西行平妖，孙悟空和六耳猕猴大战，天界诸神已无人知晓这段往事，佛陀虽然道出六耳猕猴身世，却又语焉不详。
孙悟空是混世四猴中的灵明石猴，和六耳猕猴原本都是四灵四公子之首天禄公子的门客，情如兄弟。天禄国灭亡之后，两猴隐姓埋名，混迹民间。后来祖龙征伐天界，银河一战，被九天玄女击败。
两猴遂纠集豪杰起兵诛除龙族，可惜两猴显贵之后，争权夺利，反目成仇。最终双双被杀。两人皆修炼炼体法门，有化物重生的能力。
六耳猕猴和灵明石猴本领相当，惟名位有所不及，是以心存妒恨，一意和他为难。两猴重生之后，照理说已经没有往世记忆，但是六耳猕猴不忘宿怨，终于招致杀生之祸。
炼体、炼气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世间物类禀受阴阳两气，各有所偏重。虽然有内圣外王，中庸之道，不免境界过高。常人精力有限，炼体、炼气选择其一，精耕深造，有所成就，已足以扬名立万。
“小儿、小女体质本弱，如果再放血，只怕会有性命之忧，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殷夫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尤其放血之后，还要靠自身意志抵抗邪魂的干扰，殷夫人实在担心殷和殷花露能否扛得过去。
“办法么，也不是没有。”
秦越沉吟不语，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
“神医但讲无妨，只要能救我孩儿性命，就算让我散尽家财也再所不计。”
殷夫人见秦越吞吞吐吐，不免疑心她想坐地起价，趁机大赚一笔。
“夫人切莫误会。”
秦越忙道：“因为肉灵芝是稀有之物，对于药性我也不太清楚。若能以身试药，应该能想出调治之法。”
“神医要以身试药？这岂不是太过危险？”
殷夫人吃了一惊，殷和殷花露服用肉灵芝都招致失魂症，秦越还敢亲身试药，岂不是赚命长了？
后世盛传神农尝百草，为药学开基。神农是人族圣贤，在人族之前，神族、四灵、龙族也创造过高深的道术，其中自然不乏以身试药的。
秦越笑道：“我辈行医，尝药是常有的事。夫人不必担心，我自幼修行，尚有一些根基，应该不会像公子、小姐那么容易病倒。何况他们也是久服之下，方才成病。不过肉灵芝是稀有之物，价值连城，不知夫人肯不肯割爱。”
殷夫人怔了一怔，忙道：“神医说哪里话。我若早知肉灵芝是害人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让儿和花露服用。此物既然对神医有用，神医只管拿去，只要能保我孩儿无恙，区区肉灵芝又算什么。”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秦越对殷家姐弟诊断过，知道他们服食了特殊的药物。只是不知竟然是肉灵芝。她和明钦说此行有机会拿到灵丹妙药，自然早有向殷夫人索要的打算。
放血的法子确实有一些危险，殷夫人不愿贸然使用。就不得不答应秦越试药。
“公子、小姐的病情还不太稳定。夫人不愿用放血之法。只有让我尽快试药，尝出药性再设法医治。为了公子、小姐的安全，今天我就不回去了。”
殷夫人虽然答应把肉灵芝给秦越，但她可不是傻子，相反却颇有心机。肉灵芝名声在外，殷重甲交给她的时候也是千叮万嘱，不可暴露于人前。殷夫人也是再三考虑，才召回秦越说明情况。如果秦越将肉灵芝带回医馆，殷夫人恐怕要心生疑虑。
殷夫人听说秦越要留在这边，不由大喜过望。
“没有问题。神医只管在我这里安心住下，我让青梅给你安排房间。”
殷夫人如此殷勤，当然是希望秦越早点试出药性，好帮殷花露姐弟治病。
秦越微笑点头，殷夫人离开后，明钦提着药箱迈步进来。
“怎么样？”
秦越抬起玉手在盛装肉灵芝的锦盒上敲了两下，得意笑道：“到手了。”
明钦修为不俗，灵识明敏，虽然在门外，对于秦越和殷夫人的交谈大体也听得清楚。
“这肉灵芝难道会化解蜃气之毒？”
明钦关心的是骊山神女的病情，秦越说蜃龙血有代替之物，莫非就是这肉灵芝？
秦越微笑不语，解开锦盒上的绳结，打开查看。明钦也没见过肉灵芝，虽然对化物重生之法略有所知。而且龙域是龙族全盛之时，龙族和四灵不乏肉身强横之辈，炼体之法大体上还能和炼气法门平分秋色。
秦越打开锦盒，明钦探头去看，却见这所谓的肉灵芝形同肉块，色泽金黄，和寻常灵芝大不相同。
“这就是肉灵芝？”
肉灵芝本属稀有之物，炼体者物化的物事种类繁多，世间物类说到动植则有五虫，说到植物则有草、木，细致分来则如千人千别，各有奇巧不同。
严格说来，炼体者精气所化既非动物，也非植物。就算和世界物类全不相同，也不奇怪。
秦越眸光一亮，露出惊叹之色，“原来是一块精王。”
“什么是精王？”
明钦看秦越的神色，料知这肉灵芝必有不凡之物。
秦越瞄了明钦一眼，解释道：“这块肉灵芝不是一个炼体者所化，而是许多炼体者的精元堆叠而成，所以叫作精王。看来这精王多半是从战场上带出来的。”
化物重生已经是极高境界，类似于炼气士的金丹、元婴。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具有不死的能力。不管是炼气士还是炼体者，精元将尽之时一定会早做准备，因为这个时候最为虚弱，很可能被人所乘。炼体者化物之后，要复养元气，待时重生。这就需要有人保护，或者避地清修，否则精物一坏，轻则延长重生的时间，重则会神消气散。
所以要找到炼气者变化的精物是很难的，更别说许多精物堆叠在一起，形成精王。这必是战场之上，炼体士阵亡之后无力善后，许多精物甚是形神不全，才会堆积到一起。
精王是许多炼气者的精物混融到一起，情况比单一的肉灵芝复杂的多。
“想不到殷家得到的肉灵芝居然还是一株精王。”
秦越拿起精王仔细打量，细看来肉灵芝上光晕流转，隐隐透出生命的脉动。
地界七国争雄，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连年用兵，兵连祸结，祖龙承先有余业，贪天之功，统一六国之后，不知与民休息，又征发大军进攻神族，虽然苦战得胜，也是尸横遍野，流血漂杵，这株精王便是地界大战的证据。
“这么多精物混融到一起，如果重生真不知会是什么怪胎。”
秦越感叹不已，她是神医，平生见过不少奇花异草，精王却未曾寓目。尤其这精王体积颇大，足有十多斤，确实非常稀有。
“此物难道还能变化成人？”
明钦吓了一跳，照理说炼体士化为异物，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养便能重生。但是精王是许多精物杂合到一起，已经难分彼此，不知又当是如何一个重生法。
秦越笑道：“世间万类皆有变化，何况是有灵之物。精王混融了许多精物，能量超乎寻常，不过若要重生，必须得将残魂翦洗，否则即便是多头多足的怪物，也很难孕育出来。”
按照秦越的猜想，精王孕育出来的必是异于寻常的怪物。怪物本来就是一种血脉变异。四灵多是肉身强横之辈，追于力量，多头多足便是炼体法门的一个方向。四灵中有所谓天族，皆是九头九尾，而且每族都有，并且一直试图将这种特殊的血脉传承下去，真是以怪为常，见怪不怪。
第1226章 归来
精王是许多炼体士的精物汇聚而成，灵识庞杂，想要变化成人，也得在种种灵识齐一之后，精王的形状非常古怪，也是灵识庞杂混乱所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肉灵芝是炼体士一身精元所化，比起金丹、舍利也不遑多让。对修行者自然裨益非浅。精王是许多精物积聚而成，又非单一肉灵芝可比。有了这株精王，郦神女体内的蜃毒应该不难化解。”
秦越知道明钦心忧骊山神女的病情，也不跟他绕弯子。骊山神女也就是后世常说的骊山老母，她曾传授祖龙道术，哪知祖龙扫灭六国之后，野心滋大，不但要和神族一较高下，又垂涎骊山神女的美女，言行颇有侮慢之处，骊山神女遂和祖龙决裂，此后便以老妪的形象示人。
骊山神女是骊山主神，太元圣母的弟子，三清的师姐妹。对炼体、炼气两**门皆有不俗造诣，肉灵芝可以用来滋补元气，不管炼体还是炼气都有好处。
“精王价值连城，殷夫人虽然不知此物的宝贵之处，但她对我寄望甚厚，若不治好殷家姐弟，她怎肯将精王慨然相赠？”
秦越答应殷夫人要以身试药，尽快找出救治殷家姐弟之法。
“这样吧，我先留在这里，以安殷夫人之心。你带走精王给郦神女服用。此物脔割之后立时萎绝，要准备好清水，使肉片落入水中，和水服下。郦神女修为深湛，但也不可多食。如果她不能即刻醒来，需隔半个时辰，递进一脔，以观后效。”
“多谢神医指点。”
明钦见秦越如此丁宁周至，自然满心感激。
过了片刻，殷夫人让青梅打扫好房间，亲自来请。秦越将精王将明钦收好，惟余空盒，吩咐他道：“我要在夫人这里住几日，随时观察公子、小姐的病情，你先回去告知杏儿，馆中事务暂由她主持，不得有误。”
“是。”
明钦的身份是秦越的随从，在殷夫人跟前要做足样子，毕恭毕敬。
殷夫人忙道：“神医放心。我让家丁送他回去。”
“不必麻烦。你开我的飞电车回去，三日后，记得来接我。”
秦越没有考虑明钦会不会驾驶飞电车。明钦来天界时日不长，对天界的交通工具还不太熟悉。不过飞电车和铁甲仙车形制相似，应该不难操控。
明钦心知秦越心细如发，这个时间不知有何深意，当下也不好细问。他带着精王出了客房，找到秦越的飞电车，查视了一下，发觉飞电车和铁甲仙车大同小异，只是动力不同。
铁甲仙车使用魔血作为动力，飞电车则积蓄电能，实际车速的快慢倒和能源关系不大。
明钦驾着飞电车赶回林下风，修行者眼明手快，更加擅于使用器具，等回到林下风，明钦对于飞电车的操控已经极为熟稔。
这一来两去已是天色入暮，杏儿发现秦越的飞电车没了影响，方知秦越不在馆中。
林下风是蜃楼城鼎鼎有名的医馆，即便到了晚上，仍是人满为患。
顾盼和洛玄音不见明钦回还，也有些坐立不安。
杏儿看到飞电车驶入院中，才欣然色喜。快步迎了出去，“师傅”
明钦打开车窗，露齿一笑，他拿到肉灵芝，救治骊山神女大有希望，心情非常不错。
“怎么是你？我师傅呢？”
杏儿呆了一呆，她见明钦没有返回后堂，猜想他和秦越在一起，现在车中只有他一个，自然疑惑不解。
明钦解释道：“神医到普救寺给殷家公子、小姐看病，过两天才能回来。神医交待让你主持馆中事务。”
“师傅不回来了？”
杏儿颇感意外，这些年杏仙已得秦越五六分真传，再有杏儿帮衬，秦越潜心研究医道，很少接待病人，更别说亲自出诊，住在病人家里。
“对。”
明钦把飞电车停定，眼见洛玄音和顾盼迎了出来。他和秦越出去也没有跟两女打个招呼，颇感过意不去。
“杏儿姑娘，你能不能帮她们办理一下伽持？”
蜃楼城如今在西方教掌控之中，城中百姓需有西方教伽持，才能得到僧兵保护，若无伽持，一旦被发现，便会遣送出城。
“还用你说。我早就和普救寺联系过了，明天就带盼姨去做伽持。你也不是蜃楼城人氏吧，难道不需要伽持？”
杏儿白了明钦一眼，她和顾盼关系亲厚，伽持是首要之事，自然不能轻忽，她和金光丈人四大弟子中的观澄颇为熟悉，对于办理伽持的手续也不陌生。医馆不管外地人出入，只要不是寇盗亡命，秦越都会让杏仙、杏儿帮忙办理伽持，等病好之后再交与普救寺发落。
“杏儿姑娘真是热心肠。日间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明钦知道杏儿少女心性，她身世凄惨，蒙顾盼和秦越收留，才有今日的境遇，心肠倒也不坏。
“小海，你那位朋友怎么样了？”
洛、顾两女知道明钦有一位朋友在馆中就医，杏儿不知道骊山神女的来历，只说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明钦瞄了杏儿一眼，心知她早就泄了底，什么都瞒哄不住。
“秦神医给我找了一灵药，应该对我朋友的病有些用处。你们若不急着歇息的话，不如过来帮忙？”
顾盼笑道：“我和洛姐姐都坐了一整天了，一点困意都没有。洛姐姐，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洛玄音微一点头，她许多年未出过远门，突然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不免有些孤单零落的感觉。
几人一同来到秦越的住处，秦越离开的时候落了锁，明钦虽有手段，总不好破门而入。
“杏儿姑娘，麻烦开一下门。”
杏儿果然有钥匙，摸出来开了铜锁，大家这才推开房门，鱼贯而入。
秦越的房间以竹木建制，颇为清新雅致，空气中带着药草的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骊山神女躺在竹榻上，玉容恬静，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这位姑娘就是你的朋友？”
顾盼和洛玄音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见骊山神女容色无匹，不免心生比较之心。
单论容貌才艺，顾盼自负不在洛玄音之下，但是人生际遇不同，‘情人眼里出西施’，很多时候男女之间能否相互欣赏，需要的是不同于众的缘分。
明钦自然不能在洛、顾两女跟前说骊山神女是她师傅。
竹屋中不缺少茶具，明钦按照秦越的交待，把肉灵芝脔割下来，化入清水中，给骊山神女服用。
“肉灵芝？”
杏儿到底是秦越的高足，见明钦取出精王，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认得此物？”
肉灵芝在后世极为稀见，因为天人大战后，古神族衰落，炼体法门在神庭已失其地位，修行者日少，作为炼体士精元所化的肉灵芝自然更加难得一见。
“那当然。我师傅可是神医，什么东西没见过。”
杏儿娇哼了一声，神情颇为自负。其实她也只是在医书上看到过肉灵芝的形貌。这么大的精王还是头一回见到。
骊山神女中毒已深，一两片肉灵芝也不可能药到病除，秦越让他每隔半个时辰再递进一片，精王包含的能量远胜于普通肉灵芝，骊山神女的体质虽非殷家姐弟可比，但她被蜃气侵扰，身体颇为虚弱，服食太多也容易适得其反。
秦越和杏仙都不在，杏儿在要兼顾医馆的庶务，看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去。
顾盼和洛玄音却没有离开，秦越这里颇为静僻，平常也没有什么人来，比起噪杂的前庭更适宜居住。
到了中夜，外面忽然传来轻捷的脚步声。
明钦侧耳倾听，只听一个女声道：“这人说是我和表哥的朋友？”
杏儿接口道：“是啊，他说他叫石惊弦。家师还为他找来一株肉灵芝救治郦姑娘。”
另一女声道：“你不是说还有你的盼姨吗？他们是从哪来的？”
明钦心头大讶，和杏儿说话的分明是萧菖兰和杏仙，两人不知几时从罗刹海市回来了。听说馆中来了一个石惊弦，自称是萧菖兰和墨羽的朋友，还得到秦越的信任。萧菖兰自然大为吃惊，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萧姐姐，莫非这石的有什么问题吗？”
杏儿见萧菖兰脸色凝重，不由心生疑问。
萧菖兰摇了摇头，此人能骗取秦越的信任，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明钦在七星礁和观澄交过手，当时萧菖兰和杏仙也在场，如若看到海暴出现在这里，还不知闹出什么动静来。
明钦已是骑虎难下，只好变化光影，悄然躲了起来。
萧菖兰和杏仙推开屋门，迈步进来。惊醒了屋中的洛玄音和顾盼。
“你们是……”
杏儿介绍道：“这是我师姐杏仙，这位是萧菖兰姑娘，她也是石公子的朋友。石公子人呢？”
三人目光一扫，看不到明钦的踪影，顿时面面相觑。
“小石？”
洛、顾两女知道石惊弦是明钦的化名，这里是蜃楼城，海暴是蜃龙王的儿子，和西方教是生死大敌，自然要小心行事。
“他刚才还在这里，可能有事出去了吧。”
顾盼见萧菖兰和杏仙来势汹汹，心中也觉得奇怪。明钦明知道蜃龙会和金光丈人颇有仇怨，还敢带她们前来蜃楼城，应该有自保之计才对。他既然是萧菖兰的朋友，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
萧菖兰淡然一笑，她沉稳多智，既是飞龙卫萧青玄的千金，又是天魔宗的代宗主，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骗倒的。
“杏仙，杏儿，你们有事就忙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萧菖兰见顾盼和洛玄音都是女子，顾盼又和杏儿颇有渊源，应该无甚危险。石惊弦虽然身份可疑，她也能猜出一二。
杏仙笑道：“既然来了，见一见又何妨。我来看看郦姑娘病情如何？”
杏仙听说明钦给骊山神女服用了肉灵芝，不知效果如何，说着缓步上前为骊山神女查视。
萧菖兰对骊山神女感情复杂，飞龙卫是祖龙三大禁卫之一，骊山神女触怒祖龙，飞龙卫曾奉命围捕，损折了不少高手。但骊山神女和萧青衿颇有交情，否则也不会收墨羽为弟子。
不过骊山神女化物重生之后，记忆残缺，对这段过往已经记不清楚。明钦见骊山神女和郦飞白相貌绝似，又忌惮她修为高绝，这才斗胆冒认，哪知歪打正着，骊山神女虽不记得具体情景，她也知化物重生有此弊病，再看明钦似曾相识，仿佛有宿缘，对于这一层师徒关系倒是深信不疑。
骊山神女被海暴所伤之后，明钦不辞艰险，前往罗刹海市找寻蜃龙血，也算不负师恩。萧菖兰对明钦情愫暗生，对于他的所为难免吃醋捻酸。
明钦给骊山神女服食的肉灵芝虽然不多，但肉灵芝能量强大，堪比金丹、舍利，比起魔血、精石、灵脉飞泉之类更胜一筹。
之前骊山神女全靠自身力量抵御蜃毒的侵噬，不免捉襟见肘，服用肉灵芝虽才区区两个时辰，脉象已大为平和。
“怎么样？”
萧菖兰见骊山神女一直昏迷不醒，纵然秦越亲自出手也不见好转，还真怕她一命呜呼，等明钦回来无法交待。现在有了灵芝仙草，如果能救活骊山神女，她表兄妹也能早日团聚。
“脉象平稳。应该问题不大。”
骊山神女曾遭飞龙卫围杀，飞龙卫是由天魔宗组建，而天魔宗则是魔道三宗六派之首。后世魔道猖獗，托言三宗六派，实非三宗六派。
截教一变为墨家，墨家一变为魔道。号称魔道正宗，和神、仙相反对。
虽说神、魔不两立，阐、截两教同出一门，却势同水火。魔道自身也有正宗、旁门之分。通天教主一脉，因为同样是太元圣母嫡传，所以号为正宗。
但是世间宗派主动或被动被称作魔道的不在少数。有的是道术邪恶，有的是地域荒蛮。而在截教之前，也未始没有魔道势力存在。
魔和神相反对，同样是一体之两面，有神便有魔，而魔道势力最强便是通天教主称引的十魔。
第1227章 敌踪
明钦也没指望将一众妖怪惊退，这些妖怪是西社招揽的高手，多是骊山妖族，骊山是太元圣母道场，在神族一直有着特殊地位，以骊山为号的妖魔神人便不只一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骊山妖族也是妖中名族，自以为高人一等。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死”
明钦眼见一众妖怪冲上，潜运神念，催动灵力，宝剑上光焰大盛，气冲斗牛，正所谓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红光照眼，气温骤升，让人睁目难视。
骊山神女曾伤在天魔宗手里，似乎还留下病根。前次和海暴交手又引发旧伤，自愈能力大为下降，这才迟迟不见好转。
明钦见杏仙和萧菖兰不肯离开，心知不是了局。干脆现了真身，从正门而入。
众人闻声齐齐望来，顾盼和洛玄音困倦睡去，不知明钦何时离开，忽见门外走进一个俊美少年，心中颇感诧异。
萧菖兰眸光一亮，喜道：“表哥，你回来了？”
“表妹，杏仙姑娘”
明钦朝两女点头示意，反问道：“你们几时回来的？”
萧菖兰道：“我和杏仙也是刚刚回来。”
杏仙却道：“公子此去罗刹海市，可取到蜃龙血？”
明钦干咳一声道：“蜃龙王法力高强，想取他的血谈何容易。”
杏仙轻哦一声，“这般说来，公子是无功而返了。”
萧菖兰瞪了杏仙一眼，回护道：“表哥平安回来便好，反正现在有肉灵芝，也无须什么蜃龙血了。对了，表哥可识得一个叫石惊弦的人？”
‘石惊弦’自称是他们兄妹的朋友，萧菖兰不认识此人，但不排除明钦认识他。
明钦煞有介事的道：“你说小石呀。我刚才还看到他了，他是我在罗刹海市结识的朋友。”
萧菖兰松了口气，追问道：“那他人呢？”
明钦道：“他说和你们有些过结，不便相见。大概是返回海市城去了。他还给我留了一件东西，说是秦神医找来救治郦神女的。”
“他和我们有过结？”
萧菖兰和杏仙对视一眼，怀疑道：“莫非他是蜃龙会的人？”
“不错。”
明钦明知故问地道：“听说蜃楼城僧兵出征七星礁，你们也跟着去了。”
“杏仙是随军救治伤员，我么，只是跟着凑个热闹。”
萧菖兰眼望着明钦，虽然没有明言，明钦岂会不知她是找他去的。
“你们表兄妹久别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和杏儿就不打搅了。”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杏仙即便心有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也无可奈何。
“两位姑娘慢走。”
明钦也不挽走，这几个姑娘都是心思机敏的厉害角色，留她们在这里早晚会露出马脚。
顾盼和洛玄音得知‘海暴’已经离开，心里颇不是滋味。
顾盼早知‘海暴’身份可疑，不难猜出几分。上前道：“这位便是墨羽公子吧。我叫顾盼，这是洛姐姐。不知小石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明钦忙道：“石兄和西方教有些过结，不便久留。他临走之时托我照顾两位夫人，你们只管安心住下，有什么难处告我便是。”
蜃龙王被金光丈人逐出蜃楼城，最近为了向龙族示好，多次劫掠西方教的接引船，双方可是生死大敌。而杏仙随增兵出征，和西方教颇有瓜葛，海暴躲着她一点都不奇怪。
“多谢公子。”
顾盼眼波流转，露出几分别样意味，招呼洛玄音道：“洛姐姐，咱们也回去休息吧。”
“告辞。”
洛玄音对‘海暴’不告而别虽感失望，但也知道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海暴是蜃龙会四大魔将之一，树敌太多，何况是在蜃楼城，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目送洛、顾两女离开，萧菖兰似笑非笑的道：“这个石惊弦能和表哥订交，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听说蜃龙会有四大魔将，十大枭将，石惊弦莫非就是其中之一？”
明钦不置可否，“魔将、枭将不过是江湖中人自吹自擂，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他连我和杏仙的面都不敢见，难道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萧菖兰怀疑石惊弦的身份，她在七星礁见过明钦和观澄交手，当时明钦幻化凤凰金翅，自然瞒不过对他颇为熟悉的萧菖兰。天界虽有羽族和金翅鸟，但是不同鸟类翅膀各具特点，凤凰金翅是中央凤凰血脉，远非寻常禽鸟可比。
“兰兰好像对石惊弦很感兴趣？”
明钦只是不想在洛玄音面前表露身份，对于萧菖兰却无甚顾虑。即便她知道他曾假扮海暴和三教联盟为敌，也没什么要紧。
明钦取出肉灵芝继续给骊山神女服用，既然肉灵芝对骊山神女的伤有好处，当然是越早痊越好。
“表哥，你好像有事情瞒着我？”
萧菖兰冰雪聪明，不难从明钦的举动中看出异样。
明钦笑道：“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不是我要瞒着你，而是我们本来就不够了解。”
萧菖兰神色一黯，固执道：“但我们体内流的是相同的血，这是不会变的。”
明钦心头微震，却没有回头看她。继续将切下的灵芝化入清水中，为骊山神女服下。
“表哥”
萧菖兰还要说话，忽然娥眉微蹙，低叱道：“谁”
一语未落，门窗哗啦一声同时大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打灭灯烛，竹屋登时陷入黑暗之中。
一团黑影猱身而入，桀桀怪叫道：“萧大小姐，你勾结朝廷钦犯，该当何罪？”
萧菖兰微吃一惊，借着幽淡的月光只见这人身躯矮小，一身黑色长毛，半人半鬼，让人心头发怵。这人能一口叫破她的身份，可就有些耐人寻味。
这时忽听哗然一声，一个昂藏大汉将墙壁撕开，跳了进来。朝着竹榻上的骊山神女抓去。
“滚开。”
明钦勃然大怒，眉心霍然洞开，打出一道神光。那人不虞有此，登时吓了一跳，明钦眉间神光是神游镜所化，打到身上立时结了一层冰霜，身体运转不灵。
明钦一击得手，还没有稍松口气。就见竹屋中接二连三落入几个人影，隐成合围之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萧菖兰见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无一庸手，单任她和明钦，再加上重伤未愈的骊山神女，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最先进来的长毛怪叫道：“西社奉命捉拿朝廷要犯，萧大小姐，你也是同谋，束手就擒吧。”
“西社？”
萧菖兰微微冷笑，东城、西社和飞龙卫乃是龙族三大禁卫，祖龙扫灭六国之后，对萧青玄疑忌渐深，是以又增建东城、西社相互制衡，西社的气焰不在飞龙卫之下。督主景监和东城提举郦奇合称城狐社鼠，同为十二司命之一。
祖龙统一地界之后，早有征伐天界的打算。骊山神女赶来天界也是为了劝说蜃楼城早作准备，以免成了龙族的垫脚石。
十二司命中的雕龙周轼也早就来到天界，说服蜃龙王夺回蜃楼城。想不到西社的势力也侵入蜃楼城。看来龙族对蜃楼城是志在必得，征天之战已经迫在眉睫。
萧菖兰退到明钦身上，低声道：“他们是西社网罗的高手，不可力敌。先离开再说。”
长毛怪冷声道：“听说这林下风的神医是扁鹊门的传人，不可放过。这两个人要抓活的。”
龙族三大禁卫飞龙卫是由天魔宗宗主萧青玄一手组建，甲卫多是天魔宗弟子。东城、西社无此便利，网罗的多是妖魔鬼怪，左道之士，中间不乏道术高手。
长毛怪虽然相貌可怖，却是下界鼎鼎有名的妖怪。他也是骊山妖族，夜帝金王孙的管家。金王孙因为郦姬入宫，遭到东城的追杀，金家势力一落千丈，长毛怪失了倚仗，转投入西城景监麾下。
长毛怪纠集的一干爪牙都是骊山妖族，方才抓破墙壁的大汉叫作孟熊，性情凶残。
“你带郦神女离开，我来殿后。”
明钦见这些妖怪能找到蜃楼城来，心知不是易与之辈。纵然他能够逃脱，顾盼和洛玄音尚在医馆，恐怕会受到殃及。
“上”
长毛怪厉叫一声，身边的黑影快速扑上。
明钦冷哼一声，掌心焰火升腾，幻化出雀脊剑来，照得竹屋中亮如白昼。
长毛怪带领的骊山妖族一个个相貌狞恶，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战力却不可小觑。
那孟熊大吼一声，震碎身上的冰屑，朝着明钦拦腰扑来。
明钦灵识敏锐，不等孟熊近身，展动云梭玉步闪身避开。抱起骊山神女交到萧菖兰手中，催促道：“快走”
“拦住她们。”
长毛怪自不容萧菖兰和骊山神女从容离开，他身法如电，十指枯瘦，指甲如刀，透着阴森可怖之意。
长毛怪的战力高出众人，明钦脚踏云梭玉步横身截住，淡笑道：“老鬼，过我这关再说。”
说着催动灵力，雀脊剑火光大盛，光芒十丈，迫得一众妖怪上窜下跳，不敢近身。
秦越的居处是竹木所建，极易燃烧，大敌当前，明钦也顾不得许多，雀脊剑一动，竹屋登时面目全非。
明钦冲出竹屋，只听馆中传出惊呼惨叫之声，显然是长毛怪带得妖怪在馆中行凶。他们也不知是发现了萧菖兰的踪迹，顺藤摸瓜。还是有别的目的，歪打正着。
明钦出得门来，已不见萧菖兰的踪影，萧菖兰的本领虽非绝高，但她颇有智计，尚有自保之力。洛玄音和顾盼不通术法，若是遇到西社妖怪，只怕性命难保。
明钦心念电转，展动身法往前庭掠去。
行不多远，就见顾、洛两女被妖怪追赶，神色慌张。
“小娘子，不要跑呀。”
几个妖怪高声调笑，得意非凡。早将长毛怪的吩咐忘在脑后，洛玄音和顾盼姿貌绝佳，这些妖怪都是无法无天之辈，见了这等美色自然不会放过。
明钦怒从心起，幻化出凤凰金翅疾扑而至，挟起两女飞到半空。
“小海”
洛玄音对明钦的凤凰金翅颇为熟悉，此来蜃楼城全靠明钦的神飞术。看清明钦的面目不由呆了一呆，讶然道：“怎么是你？”
明钦一时情急，忘了遮掩身份，顾盼早知明钦身份可疑，假意道：“墨公子莫非和小海是同门师兄弟？一个师傅门下学得本领？”
“现在没功夫跟你们解释。”
明钦微微苦笑，这次潜入医馆的妖怪不少，明钦尚不知他们的目的。蜃楼城有金光丈人西方教的僧兵，西社虽然网罗了不少高手，短时间内也休想取代西方教，掌控蜃楼城。
眼下只有通知僧兵来援，才能平息此祸。
好在秦越师徒和西方教颇有来往。医馆中也有西方教的伤兵和不少江湖豪客，变故一起便奋起自卫，和一众妖怪战到一起。
明钦看杏仙身边有不少帮手，稍稍放下心来。挟着两女降落在地。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普救寺，大家再坚持一会儿，救兵很快来到。这些妖怪跑不了的。”
杏仙镇定自若，看来不是虚张声势。
明钦目光一扫，不见萧菖兰的身影，“我表妹没过来吗？”
明钦截住长毛怪，让萧菖兰带着骊山神女先一步逃出，想不到她没有跑来前庭，和杏仙会合。
杏仙瞄了洛、顾两女一眼，冷笑道：“你撇下自己的表妹不管，对不相干的人倒上心的很。”
明钦老脸一红，“我这就去找她。”
明医馆治病，纵然修为不俗，多半是伤病在身，战力大打折扣，自然无法和悍不畏死的西社妖怪相比。
明钦潜运神念，变化出戮仙剑和陷仙剑，戮仙剑五行属金，杀戮之气最重，陷仙剑五行属火，威能比起雀脊剑犹有过之。
明钦急着寻找萧菖兰和骊山神女，又不得不先帮杏仙她们解除威胁，两柄长剑同时使出来，凤凰金翅辉光流转，仿若神煞，气势惊人。
“奶奶的，大伙一起上，撕了他。”
一众妖怪都是桀骜不驯之辈，他们看明钦相貌挺秀，不免有几分轻视之心。哪里知道他手中宝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