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自危
明钦和萧菖兰循声而至，正赶上金王孙用笛音重创高唤，勾浑见金王孙本领了得，不由萌生退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高唤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好像被捏着喉咙的公鸡。明钦见机不可失，推开萧菖兰，掌心火光闪动，幻化出雀脊剑来，低喝一声，脚踏‘云梭玉步’，朝着高唤背后斩去。
勾浑一只朝天鼻，最是灵敏不过，五百步以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鼻子。明钦和萧菖兰身法虽快，藏得也隐蔽，勾浑仍有所察觉，不禁心中一凛。
不过明钦的攻击目标并不他，而是遭受重创，气息紊乱的高唤。
“高兄，当心。”
勾浑百忙中提醒了一句，明钦的云梭玉步甚是奇异，对面又有金王孙这样的大高手，勾浑自顾不暇，也无法施以援手。
明钦蓄势而动，身法快如轻烟，掠到高唤背后，长剑一挥，火光蒸腾，高唤得勾浑示警，刚扭过头来，就见红光一闪，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雀脊剑是火雀所化，遍体妖火，斩落头颅的同时伤处多半被妖火烧焦，纵有断肢重续的本领也无济于事。
勾浑见高唤人头落地吃了一惊，萧菖兰虽觉痛快，也有几分怵目惊心。
金王孙怔了一怔，他对明钦略有印象，记得他在卓府出现过，必是追踪而来意图搭救萧菖兰之人。
高唤人头落地，顿时现出原形，是一头毛色火红的大公鸡，腔子里蠕动半晌，突然长出一只新的头颅，只是比先前的小了一圈，双目怒凸，透着一股狰狞之色。
明钦微微愕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大公鸡朝着明钦怒目而视，双翅扇动登时火光四起，风助火势，瞧来甚是猛恶。
明钦识得厉害，忙将神魂敛入神游镜，幻化成一道淡淡光影。
勾浑摇身一变，化作一条毛发浓密的黑犬，紧追不放。明钦的神游镜虽有潜踪隐迹的妙用，却并非无迹可寻。勾浑能闻气追踪，这是他的特殊禀赋，非常人所及。
修行者虽然灵识敏锐，一般限于眼和目，有天眼通、天耳通之类，鼻识无法和一些毛族猛兽相比。
明钦的神魂甚是柔弱，纵有神游镜护体也经不起修行高手的攻击。见此法躲不开勾浑的追踪，忙现了身形，运转金刚法相，神魂顿变成刚筋铁骨，坚牢无比。
高唤和勾浑显露妖身，一起进攻明钦。明钦自然抵挡不住，金王孙见状忽然展动身法如飞而去，看来他无意和高、勾两人斗个生死输赢，一有脱身机会便逃之夭夭。
明钦暗暗叫苦，他本想趁着金王孙挫败高唤，一举除掉此人，哪知高唤有断肢重生的本领。他有天鸡的血脉，又叫九头雉鸡，高唤虽未修炼至九头，却不至于一击便死。但明钦斩落他一颗头颅，使得他元气大伤。自然恨明钦入骨。
明钦被两人迫得无法脱身，自思只能施展出凤凰金翅才能解除眼前的困境。但是他的凤凰金翅在屠龙会刺杀祖龙的时候使用过，一旦施展出来，等于告知对方他和刺客大有关联。
行宫有重兵把守，禁军得到消息必会大举出动，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萧菖兰也没想到高唤还有断肢重生的能力，明钦一击得手却没能将他除掉，高唤换了新头，更是凶性大发，煽风点火，气势横戾。
勾浑变化的黑犬有半人多高，毛发浓密细长，双目幽深，透着一股阴鸷之气，铜皮铁骨，刀剑难伤，进攻又疾捷异常，颇为棘手。
萧菖兰看得暗暗着急，忽听得远处喊杀声起，似乎禁军察觉了这些的动静，正急速赶来。
“表哥，不要恋战，快走。”
萧菖兰担心禁军赶至，陷入重围，急忙招呼明钦离开。她害怕被高唤认出来，用绢帕遮住面孔。
高唤发现明钦还有同伴，翅膀一扇，只听得呼啸一声，熊熊火光迎面冲来。
萧菖兰娇呼一声，慌忙展动身法躲避，她是萧青玄的独女，修为不弱，不过比起高唤、勾浑这种十二司命中的人物还颇有差距。
明钦冷哼一声，幻化出凤凰金翅，挟起萧菖兰掠空而去。九头雉鸡不能高飞，自然无法和凤凰、大鹏相比，眼睁睁看着明钦没入夜空中，不由得目瞪口呆。
江亢虎从神明眼中发现了金王孙的行踪，虽然被郦姬堵了回去，却未敢放松警惕，早布下重重防守。金王孙一和高唤、勾浑交上手，江亢虎立即命令禁军封锁宫门，防止金王孙逃逸出去。
江亢虎率领禁军赶到的时候，明钦和萧菖兰已经走得踪影全无。
高唤和勾浑现了人形，高唤被笛音重创，又让明钦砍去一头，元气大伤，衣服上血迹斑斑，形容颇为狼狈，勾浑的状况要稍好一些，但他费了偌大力气，三个人一个都没留下，自感面上无光，脸色甚是难看。
“高大人，勾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江亢虎看到两人的模样，颇感吃惊，这分明是经历了一场恶斗，而且两人似乎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高唤冷哼一声，“江将军，这护卫之责至关重要，现在有刺客接二连三闯入行宫，你却无所察觉，真是让老夫失望。”
“末将惭愧。”
江亢虎连忙谦谢，解释道：“不瞒两位大人，行宫中宫院众多，末将人手有限，确实难以做到滴水不露，惟有以陛下安危为重，大部分兵马都用来防守陛下寝宫，雷打不动，不知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江亢虎是祖龙新近提拔上来的禁军统率，忠诚绝无问题。而且此人刚直不阿，惟祖龙之命是听，高唤、勾浑虽是祖龙驾前宠臣，也须让他三分。
勾浑插口道：“江将军为将多年，甚得陛下倚重，自不须我俩来指手划脚，不过甘泉宫是陛下行宫，切不可让刺客闯入，惊扰了陛下。今晚这刺客并非一人，修为甚是高强，方才我和高大人与其交手，虽是小胜一场，将其惊走，刺客尚未落网，有何图谋也不得而知，还须江将军多多费心才是。”
“这是末将职责所在，自当尽力而为。”
祖龙前不久在城中遇刺，现在来到甘泉宫调养，刺客又接踵而至。若让祖龙得知，定然龙颜震怒，江亢虎作为禁军统率，也难辞其咎。
“哎哟，江将军。这深更半夜的，好大的阵仗呀。”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三人遁声望去，见那人穿着一袭宫袍，面白无须，脸色略显苍白。
“今晚有刺客闯入，还望绣衣侯多加小心。”
江亢虎识得来人是四佞之一的绣衣侯景监，他是禁军统领，景监是西社督主，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刻意巴结的必要。不过景监也是祖龙宠臣之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还是客气一些为好。
“多谢将军关照。这刺客也是不消停，料他们蝼蚁之力能闹出什么风浪来，偏要自取灭亡。”
其实景监早就到了，他是十二司命中的社鼠，修为不在‘鸡鸣’高唤、‘狗盗’勾浑之下。
四佞同为祖龙宠臣，平时也颇有来往，只是貌合神离，各怀异心，明钦没能一剑斩杀高唤，景监也觉得甚是可惜，自然不会出面相帮。
“绣衣侯，你来得正好。今晚的刺客甚是猖獗，劳烦你率领西社力士帮忙抓捕刺客才是。”
高唤和勾浑狼狈为奸，关系又比别人不同，他俩也眼红绣衣侯麾下的西社。东城、西社、飞龙卫是为三大内卫，飞龙卫组建甚早，强半是天魔宗弟子，为龙族帝业立下汗马功劳，但萧青玄未能忘怀魔道一统的大业，始终有所保留，祖龙对他也不甚信任。
东城则是郦姬姐弟的人马，有节制飞龙卫之权。西社督主景监被封为绣衣侯，同为十二司命之一，景监的西社能监察百官，高唤和勾浑仗着祖龙的宠信，经常收受贿赂，自然忌惮景监在祖龙跟前告状。
“两位大人说笑了，西社只是负责搜集一些情报，哪里有抓捕刺客的本事，况且我伴驾在此，身边并无西社人马，抓捕刺客之事自然还是江将军出色当行。”
江亢虎忙道：“三位大人放心，末将已经查明刺客去处，定要将刺客绳之以法，以慰上意。”
高唤轻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道：“如此甚好，如此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甘泉宫占地甚广，经过数代龙皇的修缮，废弃的宫院也不少。明钦挟起萧菖兰夺路而走，甘泉宫中布有神明眼，禁军又是龙族精锐，有天罗地网之类的利器，就算肋生双翅也难逃脱。
后世修行以吐纳炼气为多，四灵亡国之后，血脉混杂，天赋神通自然也不复存在。至于寻常鸟兽成仙得道，若无特殊机缘，几乎绝无可能。人族智巧远在鸟兽之上，道术传承也远比四灵精密，得道之士尚且凤毛麟毛，并不多见。
羽族飞行之法是天赋神通，原本通习者甚多。不过后世血脉衰微，羽族修行也用得是神族炼气之法，修炼人形之后，羽翅需要变成手臂，因此失去了飞行能力。
封神战时，雷震子和辛环生有一双肉翅，勇悍过于诸将。辛环可能是羽族后裔，雷震子是将星下凡，雷神夔龙的后人，也是靠着两枚仙杏激发了血脉神通。
羽族得天独厚，论起飞行之能神族法门更加容易。神族虽有气吸风云的法门，修炼到极高境界亦能飞天遁地、腾云驾雾，但是知易行难，大成更加不易。
寻常武者的轻身术、提纵术也只有鸟雀的水准，微不足道。
祖龙横扫**，兼领山海，又征发大军，攻占昆仑神庭，地界已经没有对手。但是帝俊逃到天界之后，得羽族之助，重整旗鼓，祖龙虽有心征伐天界，却苦于霄壤相悬，龙族兵士多无法登天。
天界的楼阁宫殿除了可以在星曜上建造之外，便只有修建云栈悬楼，距离地界虽不甚悬远，也非须臾可至。
但是在地界龙族兵甲横扫天下，就算羽族也占不了便宜。凤凰国的卫国之战是祖龙扫荡六国中规模最大的一仗。
起初祖龙询问宿将王公平定凤凰国需多少人马，王公说需要六十万，一个青年将领自告奋勇，说只需二十万便可成事。祖龙龙颜大悦，结果此人统兵遭致大败。祖龙不得已亲自延请王公出山，予以六十万大军，才终于打下凤凰国。
这也可见凤凰国实乃龙族劲敌，江湖传言，将来最有希望复国的也只有凤凰国。
如今帝俊得羽族之助，在天界重建神庭，假以时日，不难占稳脚跟。
明钦虽有凤凰金翅，也知双拳难敌四手，在禁军的强攻硬弩之下，硬闯和送死无疑。他挟着萧菖兰不向宫外突围，反而朝着山顶疾赶。
先前金王孙不战而走，明钦百忙中晃了一眼，见他往山顶掠去，猜想山上必有出路。
“这个金王孙真不地道，方才他若肯帮忙，说不定便把高唤打死了。真没想到，堂堂夜帝竟然落荒而逃。”
萧菖兰颇不忿气，明钦偷袭高唤虽说是为她解围，可也算帮了金王孙一个大忙，他若能拖住勾浑片刻，或者上前夹击高唤，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哪知金王孙竟然趁机逃走，将明钦置于险地，萧菖兰自然也跟着遭殃，若非明钦凤凰金翅厉害，高唤、勾浑皆不以神飞之能称强，追他们不上，再被禁军合围，怕是凶多吉少。
“他跟咱们非亲非故，本来没有必要帮咱们。禁军马上就追来了，还是想想如何脱身吧。”
明钦挟着萧菖兰冲上山顶，甘泉宫的布设尽收眼底，高举火把的禁军蜿蜒如长龙，正沿着山道追踪而来，山上无路可走，必是一场恶战。
“这山顶我来偷偷来过，除了一座女娲宫什么也没有。”
萧菖兰是萧青玄的女儿，萧青玄多次伴驾甘泉宫，萧菖兰也跟在身边。虽说宫禁之中不得随意走动，萧菖兰身份特殊，只要飞龙卫充当仪仗，自然无人拦她，她对山上的风物却也甚是熟悉。
第1094章 山色
“女娲宫？过去看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女娲宫曾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的地方，后人建立神庙祭祀，人间帝王也不敢废毁。不过祖龙在骊山兴建甘泉宫之后，将女娲宫圈入宫禁之中，寻常百姓难得进来拜祭。
女娲是诸神之母，尊贵无比，神王以下无不对她毕恭毕敬。但是如今龙族后来居上，成为地界霸主，神族分崩离析，作为诸神之母，自然也失其凭借。女娲宫也显得有些冷清。
“这个金王孙真是害人不浅，若让禁军追上来，咱们可就惨了。”
萧菖兰愁眉不展，她是飞龙卫萧青玄的独女，又代掌天魔宗，萧青玄效忠龙皇，出生入死也搏得今日的富贵尊荣。倘若让祖龙知道她擅闯甘泉宫，不但萧青玄保她不住，很可能还会受其牵连。
“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
明钦强作镇定，和萧菖兰一起推开宫门，只见神庙从玉石砌成，平滑如镜，宫殿中帷幔飘拂，神台上立着一尊玉像，身披宫绡，手掐法诀，气势威严，确有诸神之母的气派。
神庙后面有一方灵石，高达数丈，上面刻满奇奇怪怪的天文，两人转入后殿，发现金王孙站在灵石前面观看上头的文字，不由微吃一惊。
金王孙淡淡瞄了两人一眼，“你们来得正好。这就是娲皇补天留下的五色石，上面刻的是娲皇补天录，可惜无人认得。天下宝物惟有德者居之，你们能来这里，也是一场机缘。”
这补天录是用云篆写成，每一笔都暗藏天地玄机，自非常人所能窥测。补天录是娲皇的亲身经历，对于修行者来说自是无价之宝，但是无人能识，又和废物无疑。
萧菖兰恍然道：“这就是你说的难题？卓姐姐虽然博学多识，也未必识得灵石文字，你就算抓了好来，怕也无济于事。”
萧菖兰和卓琴心相交多年，卓琴心能诗擅文，精通音律，素有才女之名。但是补天录文字奇古，和时下的龙章凤篆大异其趣，纵是卓琴心也未必能识。
明钦心中暗奇，中夏文字向来有其章法，虽说形体屡有变易，却是万变不离其宗，一直有其规律，以字形为经，字音为纬，诸如天文、地理、动物、植物、人类制作皆可囊括其中，博大精深。
眼下虽没有能解补天录之人，古往今来，却也不乏说文解字的大家。仙道复兴之后，更是名家辈出，其中有一罗一王，能识别古字，破解千古谜团。若能将补天录拓下，将来回到仙界，对照罗、王二人的解字之法加以研读，纵然不能尽识，想必也可略知其义。
“我也知道卓琴心解不得补天录，我要请她帮忙的是这个。”
金王孙朝灵石的一角指了指。明钦和萧菖兰定睛看去，才发现灵石一旁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和云篆大不相同，似乎并非一种字体。
“这是什么？”萧菖兰好奇的问。
金王孙怅然一叹，默然道：“好山色。”
两人闻言怔了一怔，听得一头雾水。
“这是一首曲子，就叫像《好山色》。”
帝俊斩杀刑天之后，夺得神王之位，大肆分封诸侯。其中最重要的两位就是帝鸿和帝江。帝鸿为帝俊之子，帝江为宗室大将。
帝鸿制礼作乐，将神族道术传布天下。帝江则征战四方，镇守北边，立下汗马功劳。帝鸿、帝江夹辅神庭，堪称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但是帝江的巨鲲国苦寒贫瘠，帝江死后，巨鲲国常为边僻小国，不能有所展布。后来巨鲲王要禅位其宰相，酿成大乱，麋鹿国趁机来攻，几乎亡国。
新王继位之后，励精图治，超擢了一位乐上将，号称帝江复生。乐上将果然不负厚望，率领诸侯联军连下麋鹿国七十余城，可惜天不假年，巨鲲昭王猝然弃世，乐上将和新王不睦，被削夺兵权，功败垂成。
巨鲲虽为小国，向来有抗击龙族之志。之后龙族甲兵四处，鲸吞诸侯，巨鲲太子招揽刺客上龙庭刺杀祖龙，不幸失败。
祖龙龙颜大怒，调遣大军进攻巨鲲国。巨鲲太子兵败被絷，他和祖龙曾为旧交，被带回甘泉宫囚禁，此人是乐上将弟子，精通音律，临刑之前留下一曲，名为《好山色》。
此曲据说是乐上将所传，用得是上古奇字，巨鲲太子亦不能识，为怕此曲成为绝响，命人刻于灵石之上。
金王孙简略说了一下此曲的由来，明钦和萧菖兰方知有此一段曲折。
金王孙熟谙音声之道，得知世间有这样一篇乐谱，自然不容错失，可惜巨鲲太子已死，世间无人能弹奏此曲，帝江素称解音，乐上将是帝江复生，此曲大约是前世记忆，乐上将是否尽窥其中奥妙，尚难断定。
萧菖兰奇道：“既然巨鲲太子能弹奏此曲，何不写为今字，广其流传。”
“孩子话。”
金王孙摇头笑道：“这曲子是帝江所谱，暗含天地玄机，恐非文字所能尽传，更别说改为今字。巨鲲太子虽然能解音律，比起乐上将尚且差之甚远，何能望帝江项背？唉，好山色。”
金王孙在音声之道上的造诣已然登峰造极，但还未能尽得天籁的奥妙。帝江是帝俊的左膀右臂，乐上将功高盖世，让人惋惜。这一曲好山色为两人毕生精诣，定然惊天地，泣鬼神，非同小可。
萧菖兰盯着曲谱看了半晌，也是毫无头绪。她也是识音解律之人，但世间音律，不过是人籁、地籁，有所谓七音十二律，其实世间音声岂能尽皆囊括其中？
天籁之音万怪并作，玄妙无穷，实非常人所能解识。萧菖兰在音声一道上的修为尚且远不如金王孙，金王孙都看不出这首曲子的神妙之处，她大概也是白费功夫。
“难道你觉得卓姐姐能解识这首曲子？”
卓琴心的灵慧确实比萧菖兰更胜一筹。但要说卓琴心能解识这首《好山色》，萧菖兰可不怎么相信。
金王孙沉吟不语，他也是听闻卓琴心的才名，天下妙解音律之人无出其右，纵然不能解识《好山色》，说不定能给他一些启发。
但是现在抓破了人，又惊动了龙皇禁军，甘泉宫的防守必会更加严密，他纵然修为精强，也无法和地界至尊相抗，看来机会是不多了。
这时，宫门外传来嘈杂之声，禁军从神明眼中查到三人的行踪，追了过来。
为首的将领都是江亢虎的亲信。
“回禀校尉，前面就是女娲宫。”
“进去搜。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刺客找出来。”
几个校尉仗着人多势众，自然不把几个刺客放在眼里。纵然没有江亢虎督阵，也毫不畏怯，一心要在祖龙跟前立功。
“禁军追过来了。咱们杀出去吧。”
女娲宫孤悬山顶，已经无路可退。冲杀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金王孙仍然盯着灵石上的曲谱，对于萧菖兰的说话充耳不闻。
“这人不可理喻，表哥，咱们快走吧。”
金王孙醉心于音声之道，如痴如狂，无愧于夜帝之名。明钦和萧菖兰可不能学他，也没有他的本领。
“金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禁军人多势众，不如先离开这里，灵石上的东西改天再来看也不迟。”
明钦看金王孙并非穷凶极恶之人，若能同舟未济，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帮手。
金王孙喟然一叹，“如若祖龙知道灵石上尚有如许文字，岂能让其常存于世间。”
明钦微微一怔，这灵石就摆在后殿之中，虽说笔挺如钟，殊为难得，也看不出特别的奥妙。上面的云篆字大如斗，祖龙岂有看不到的道理？照金王孙的说法，莫非这灵石坚固非常，是以文字无法抹去吗？
说话间，只听得脚步杂沓，龙皇禁军撞开宫门，冲了进来。
大殿中空荡荡的，只余女娲的玉像，一队禁军转入后殿，明钦三人自是无所遁形。
“在这里了，看你们往哪里跑。”
禁军甲士见到三人，不由两眼放光。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将三人一网成擒，岂不是大功一件。
金王孙拿起长夜笛，呜呜聿聿吹出一串音符，高峻的灵石猛然砰訇摇震起来，山石上飘浮起一团烟雾，灵光浮动，上面的文字渐渐隐去形迹。
明钦和萧菖兰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灵石还有如此奇巧。相传女娲采炼的五色石，乃是五种灵石，分别为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战，撞断不周山，使得云层出现空洞，五色石相互化合，能制造出云气，补天缺漏。
这颗灵石据说是娲皇补天时留下的，但是娲皇留此一块灵石未用，绝不是计算失误，使地有遗材。
大约天地劫数不可避免，娲皇采炼五色石定然煞费苦心，自然不想让一番心血从此埋没。将来若再有劫难，而娲皇已老，未必还有此精力。是以留此一块奇石和补天录供后人研习。
女娲是诸神之母，对于地星自有非同一般的感情。炼石补天、抟土为人，哪一件不是苦心孤诣。这和《道德经》宣讲的无为之治，实在大异其趣。
据说女娲是太元圣母之号，太元圣母又是太上老君和西王母的母亲，地位之高，无人能及。不过很难想像女娲和太元圣母会是一个人。
这块灵石大抵是五色石化合而成，看似坚凝如铁，实际则是云气浮动，变化玄妙。
金王孙熟谙音声之道，所谓音声便是阴阳激变发出来的声响。金王孙的笛艺已经进窥天籁之音，恐怕只有孟姜才能一较长短。
金王孙按动吹笛，笛声激越，高亢入云，灵石上焕发出五色异彩，华光炫目，文字渐渐隐去形迹。
一干禁军甲士冲进来拿人，料不到灵石有此变化，一个个诧异非常，大叫道：“有宝贝。”
他们是肉眼凡胎，何曾识得仙家奥妙，只见灵石中流光溢彩，奇光夺目，便认定里面定然藏有宝物。
金王孙擅于用音声沟通万类，不论是虫鱼鸟兽，还是花草树木，一切含识之类，皆有灵性，只是智力高低相差甚远而已。
金王孙早就听说骊山之顶女娲宫有娲皇炼石补天留下的灵石，仗着高绝的笛艺拨云见日发现了上面的文字，可惜他不识云篆，也是徒叹奈何。
不过他更加感兴趣的却是巨鲲太子留下的《好山色》。
金王孙用笛声牵引灵石的五行结构，隐去上面文字，本想就此遁去。谁知灵石上的光芒并未敛消，并且越来越盛，光焰冲霄，让人睁目难视。
“不好。”
金王孙心头咯噔一跳，这块灵石实质是五色石化合而成，五色石相生相克，能爆发出绝大威力，有补天之能。金王孙用笛声牵引灵石的五行格局，很可能酿成祸变，一旦灵石崩毁，到时只怕整座女娲宫都将化为飞灰。
“快走。”
金王孙意识到祸在眉睫，难得招呼了明钦和萧菖兰一声，夺路而走。
明、萧两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灵石中丹彩四溢，煞是好看，两人浑不知危险临近，看到金王孙飞身而走，才感到情况不妙。
明钦顾不得多想，连忙幻化出凤凰金翅，挟着萧菖兰的腰肢朝着宫外飞遁。
说时迟，那时快，尚未冲出宫门，忽听得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一干禁军甲士尽皆惨呼失声，灵石中迸射出光芒万丈，远非常人所能抵受。禁军甲士避闪不及，纷纷呆若木鸡，焦枯欲死。
明钦心头大骇，急忙用凤凰金翅护住萧菖兰。灵石中的光芒是五色石混融变化，堪比太阳光照，酷烈无比。
明钦修炼金刚法相，又有神游镜护体，凤凰金翅是凤凰一族血脉神通，神异非常，他本身修为也可圈可点，不算太弱。饶是如此，被神光一照也觉得骨痛欲死，脑袋里嗡鸣一响，好似要融化掉一般。整个人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收敛金翅包住萧菖兰的身躯。
第1095章 神女
金王孙用气息牵引，本来只是想改变女娲石的五行格局，隐没到上面刻画的《补天录》和《好山色》曲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岂料弄巧成拙，灵石上的字迹隐去之后并未停止变化，反而焕发出辉光赫熠的霞彩，威能强大之极。
这辉光极为厉害，照射到玉石砌成的宫墙上，登时化为齑粉。一众禁军甲士更不必说，一个个睁目如盲，五内俱焚。
五色石是女娲苦心孤诣所炼，为的是弥补云气的空洞。五色石相生相克，暗合五行之数，每一种都含有巨大威力。后世的灵石火粉据说就是五色石的遗方，起初人们用黑火粉制造爆竹，之后又用于军事。泰西炼制出黄火粉，威力更胜黑火粉，用来填充枪炮，扫荡寰宇，一举改变了仙界的格局。
其他三种灵石威力更强，只有少数几个邦国才能够炼制，对于仙界格局的影响可谓是举足轻重。
这块女娲石是五色石混融而成，相生相克，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金王孙用笛声变动五行格局，打破了灵石内部的平衡，是以焕发出巨大的威能。
女娲石的威能太强，远非常人所能抵受，赶来女娲宫的数百禁军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便被女娲石透射出来的神光洞穿，一个个死于非命。
明钦叫苦不迭，他虽有凤凰金翅和神游镜遮护，浑身亦有一种火炙之感，仿佛置身火海，萧菖兰毫无防护，自然更加危险，但神光不但威力绝强，速度也无人可及，顷刻之间，方圆数十里都进入神光照射之中，纵然身法再强也很难逃脱出去。
在神光照临之下，时间显得特别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明钦陡然觉得身上的焦灼感减轻了许多，起初他还以为是肢体麻木，但是身上分明感受到一种和煦的暖意，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女娲石光华潋滟，恍若透明，里面隐约盘坐着一个肤色白的女影，细看来，只见她眉目如画，乌发如瀑，眼眸闭阖，手掐法诀，浑身不着片缕。
“飞白师傅？”
明钦看清那女郎的面容，不由大感愕然。这女郎和郦飞白相貌绝似，当时郦飞白、姬苍髯、杨雪心、穆沧波许多高手都进入丹穴，明钦醒来之后，发觉到了另一界域。郦飞白、阎鸣筝都不知身在何处，反而遇到虞妩极似荆眉妩的前身。
这女郎居然能栖身女娲石中，修为定然非同小可。女娲石的威能突然大为削减，可能也和此人有关。奇怪的是此女和郦飞白容貌酷肖，却不知两人有无关系。
女郎似乎听到明钦的低语，突然睁开灿若星辰的眼眸，露出惊人的亮色。明钦只觉得脑袋一痛，神识仿佛要抽离出去，吓得他连忙捂住双眼，不敢看那女郎的眼眸。
女郎目光逡巡，眸光渐渐黯淡下来，似乎发现身上未穿衣服，抬起肤色皎洁的玉臂，云气在掌心层层堆叠，化作一团衣服，女郎眸光低垂，默运神识，云雾化成的衣服仿佛有灵性一般翩飞而起，覆到她的玉+体上。
明钦默察身体，好似经历了一场恶战，劲气空空如也，这时若有龙皇禁军冲进来，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这石中女郎不知是何来历，她道行奇高，若要对他不利，这回恐怕是插翅难飞。
明钦心念电转，忽见眼前裙影飘拂，多了一个修长窈窕的女郎。
“你是羽族之人？”
石中女郎见明钦胁生双翅，而且这凤凰金翅光华灿烂，一看就非比寻常。
“飞白师傅，你不认得我了？”
明钦不知这石中女子和凤凰一族有无过结，不过胡乱承认。郦飞白也进了丹穴，有可能来到这个界域，石中女子和郦飞白貌相绝似，或许有些关联。
“你认得我？”
石中女子微感惊讶，仔细打量明钦的面容，隐隐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抚着额头娥眉颦蹙，一副懊恼的模样。
明钦见她没有断然否认，暗暗放下心来。
“师傅，我是你门下弟子，你真得不记得我了？”
石中女子摇头苦笑，“我用了化物重生之法，难免会丢失一点记忆。”
“化物重生？”
明钦恍然而悟，神族有炼体、炼气两**门，两者皆有长生延命的能力。炼气是元神修炼，炼体是化物重生。不同的是，化物重生会丧失记忆，元神修炼则会改易面貌。
“那师傅总该记得自己的身份吧。”
明钦暗想石中女子既然懂得化物重生的法门，又能躲在女娲石中养伤，定然不是寻常人物。
“当然。”石中女子咬牙切齿的道：“我乃骊山之神，祖龙如此害我，此番非找他算账不可。”
明钦呆了一呆，心说，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骊山神女。相传骊山神女是女娲娘娘弟子，骊山之神。她和祖龙关系密切，还曾传授过祖龙长生仙术，后来祖龙生出非份之想，骊山神女勃然大怒，绝袂而去。
祖龙横扫**，混一四灵，已是地界至尊，他敢强娶骊山神女也是地位使然，野心激增。两人反目成仇，难免一场恶战，骊山神女修为虽高，终究寡不敌众，用化物之法躲入女娲石中复养，才侥幸躲过一劫。
祖龙极知女娲石的厉害，若要破开女娲石，整座骊山都将寸草不生。方才骊山神女破石而出，只是改变五色石的五行格局，坏了平衡，便爆发出强大能量，女娲宫和数百禁军当即化为乌有。
女娲石是女娲娘娘留下，里面隐藏着巨大的能量，骊山神女此番化物重生只用了数年光景，而且也多亏了金王孙多次用笛声催唤，促使她提早觉醒。
“你是我的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骊山神女是骊山山神，又曾传授祖龙道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叫墨羽。”
明钦心中忐忑不安，生怕骊山神女追问起他的拜师经历，可不好自圆其说。
“墨羽？”
骊山神女想了片刻，无甚印象，反而有些头疼，苦笑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罢，我已是再世为人，过去之事等有了空闲你再慢慢讲与我听。”
神族重生之法和佛门的转回转世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凡夫转生之前要先饮一碗忘川水，抹去前世记忆，便是不想给神魂太重的负荷。
化物重生也是同样的道理，炼体之士肉身强横，神魂相对弱一些，刚刚重生血气未定，最忌讳思绪纷乱，记忆干扰，严重的有可能走火入魔。骊山神女深知此理，是以对于无关紧要之事并不急于知晓。
“是，是。”
明钦巴不得骊山神女略过此节，自然满口称是。
“刚才我出来的时候触动了女娲石的灵光，伤残不小。你没事吧。”
骊山神女注意到女娲宫败坏不堪，还有许多禁军武士被照成焦炭，情状甚是可怖。
“是有点不太舒服。”
明钦微微苦笑，女娲石威能太强，即便爆发出来的不及百一，也非常人所能抵受。
不知金王孙是否逃了出去，他和萧菖兰恐怕是山顶极其少数的幸存者了。
“她又是谁？难道也是我的徒弟？”
明钦站起来之后，骊山神女发觉他身下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她是我表妹，叫作萧菖兰。”
明钦虽用凤凰金翅护住萧菖兰，女娲石的灵光太过酷烈，他也不知萧菖兰有无损伤，小心翼翼翻过萧菖兰的身体，抓起她的玉手传入一丝灵力。
萧菖兰本有不俗修为，又在凤凰金翅遮护之下，灵光照射的时间实际为时甚短，骊山神女觉醒之后，就调整女娲石的五行格局，使五色石恢复相生相克的平衡之局。
明钦修炼的是两仪气，是天地生力，有异种真气有很强的吸引力和化合能力，真气入体冲开萧菖兰闭塞的经脉，嘤咛一声，睁开迷蒙的眼眸。
“表哥，我这是怎么了？”
萧菖兰记得金王孙飞身遁走，两人意识到有危险，还没奔出宫门，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震响，她被明钦扑倒在地，接着便失去知觉。
“她是……”
萧菖兰撑坐起来，发现跟前站着一个云裳玉貌的女郎，她素来自负美貌，但却无骊山神女这种凛然难犯的仙气，不由呆了一呆。
“这是我师傅骊山神女。我以前跟你提过的。”
明钦朝萧菖兰眨了眨眼睛，生怕她说错话，让骊山神女起了疑心。
“萧菖兰？飞龙卫的萧青衿是你什么人？”
骊山神女打量了萧菖兰一眼，大概是觉得她和萧青衿容貌有几分相似之处，忽然询问起来。
萧菖兰心头暗惊，想不到面前之人便是赫赫有名的骊山神女。骊山神女曾打伤祖龙，这在龙族自然视为大逆不道。
“神女知道我姑姑？”
萧菖兰知道隐瞒不住，惴惴不安的道。
骊山神女淡淡道：“萧青衿道行不错，这些年不知有无进益，回头倒要找她叙叙旧。”
骊山神女打伤祖龙，飞龙卫大举出动，围捕于她，为首的便是萧青玄、萧青衿兄妹。
骊山神女大发神威，打死禁军不少道行高手，后来真元耗尽，不得不遁入女娲石复养。当时有人提议破开女娲石，取她性命。多亏萧青衿出言拦阻，才逃过一劫。
萧菖兰对这段旧事多少有些了解，尴尬的道：“姑姑早已经退出飞龙卫，神女又何必再纠缠此事呢？”
“是吗？”
骊山神女冷淡一笑，不置可否，眸光在山顶一扫，“这里是祖龙的行宫吧，风物不殊，人事已改。祖龙的爪牙上来了，你们躲开一些，不要被我伤到。”
骊山神女是骊山之神，虽然被龙族高手围杀，伤损了元气，在女娲石中复养许久，修为更加精进。
骊山神女挥舞云袖，女娲石轰隆摇震，云气飞腾，灵光流溢，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颗巴掌大的五彩宝石，棱角分明，骊山神女隔空虚招，将女娲石摄入掌心。
江亢虎派出手下几个亲信校尉上山捉拿金王孙几个。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话。
山顶女娲宫忽然奇光四射，光照数里，在甘泉宫也看得分明。江亢虎心知出了变故，连忙带领兵将上山查看。
同行的还有绣衣侯景监、鸡鸣高唤、狗盗勾浑。
几人登上山顶，只见女娲宫墙倒屋倾，已经毁坏的不成样子，数百禁军尸横遍野，简直怵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
江亢虎吃惊不小，他派出的禁军皆为精锐甲士，片刻功夫便全军覆没，而且没有听到厮杀之声，这对手未免太过可怕。
“看来刺客是使用了威力强大的法宝。”
景监几个也是修行高手，并不相信何种功法能造成这种局面，除非是罕见的法宝灵器。
“绣衣侯所言甚是。大家小心。”
江亢虎害怕刺客隐藏在暗处，并未离开。景监、高唤、勾浑皆为祖龙驾前宠臣，他身为禁军主将，有护卫之责，若叫他们受了伤，可是难辞其咎。
话音刚落，就见女娲宫的废墟中飞出一条白影，江亢虎眉峰紧皱，摆手道：“列阵。”
禁军兵将都携带强弓硬弩，对付修行高手也可不落下风。
骊山神女是何等人物，连祖龙也向她讨教长生之术。骊山神女虽是女娲的传人，掌管骊山，在神族却无特别尊崇的地位。
四灵之所以能成为三界强族，一是得神族贵戚的眷宠，传承了神族血脉，二是和神族接触，学到了神族的道术。
神族虽为三界至尊，却需要人自养。四灵就是他们的奴役对象。所以四灵和神族向来关系密切，四灵攻伐往往有神灵在背后发号施令。
龙族后来居上，自然也得到许多神灵的助力。骊山神女便是其中之一。但是祖龙统一地界之后，野心与日欲增，竟然要强娶骊山神女。
神族对世间争斗向来比较漠视，神族高高在上，神圣其血统，对于四灵从来视作奴隶，直到昆仑神庭覆亡这种态度并未稍变。
骊山神女虽然传授祖龙道术，也不过把他当作一个地界魁首而已，岂肯委身下嫁？
第1096章 乱石
江亢虎一声令下，禁军将士弓上弦，刀出鞘，机弩里填充砂石，威力颇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江亢虎见骊山神女来势汹汹，不由眉头大皱，挥挥手道：“放”
耳听得砰砰连响，机弩中射出红光十丈，硝烟四起，骊山神女人在半空，腾挪不便，眨眼间被卷没其中。
高唤急叫道：“留下活口。”
方才那一阵变化几人并未眼见，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发生了何事，数百禁军将士面目全非，绝非寻常修行者能够做到。
江亢虎不是不想抓住活口，但他是禁军统帅，要将一切隐患扼杀在摇篮中，眼前的女娲宫几乎被夷为平地，数百禁军无一活口，不管是修行高手还是法宝灵器，若容其从容施展，他们这些人也很难全身而退，说不定还会危及祖龙的安全，他的罪过可就大了，搞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龙族甲士横扫六国，所向无敌，禁军更是精锐之士，兵械精良，机弩中填充的是火石粉，一字排开堪比法宝灵器，修行者也不敢撄其锋锐。
骊山神女到底是女娲传人，骊山之神，她在女娲石中将养多年，功力越发精纯，修炼的又是炼体之法，肉身强横。禁军火力虽强，却还伤不得她。
不过火石粉轰隆乱炸，土石崩飞，惊天动地，骊山神女被土石沙尘溅到身上，难免有些狼狈，不由心生恼恨。
“该死”
骊山神女手掐法诀，使出搬山之术，耳听得砰訇巨响，天摇地动，霎时间，沙飞石走，风云变色，无数山石被狂风裹挟而至，劈头盖脑砸落下来。
禁军甲士不虞有此，登时腹背受敌，阵形大乱。骊山神女是骊山之神，自有移山之能。禁军虽是精锐之士，却比不得天地之威，一顿乱石密如急雨，砸的禁军兵将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江亢虎头皮发麻，他是统兵大将，身经百战，不论遇到何种敌人都可从容应对。但现在对手是自然之威，乱石如雨，堆叠如山，着实让他束手无策。
好在这搬山之术极耗真元，骊山神女大发神威，将一干禁军打的溃不成军，报了一箭之仇，便收起法术。
高唤、勾浑、景监道行颇高，尚有自保之力，未被乱石砸中。
高唤见来人并非吹笛的金王孙，诧异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宫禁，打伤禁军将士？”
骊山神女冷笑道：“你也不配知道我的名号，回去让祖龙洗干净脑袋，等来我来取便是。”
“大胆。你敢对陛下出言不逊，简直大逆不道，不怕株连九族吗？”
勾浑见骊山神女意态简傲，言语中对祖龙甚是轻慢，他是祖龙宠臣，自然要习惯性地斥责两声，以表忠心。
但骊山神女的修为他也见识过的，比起金王孙只高不低，他和景监不能齐心，恐怕不是人家的对手，也不敢贸然动手。
“鼠辈，这骊山之上岂是你饶舌的地方？”
女娲石威能太强，不可轻用，对付‘狗盗’勾浑这种人，尚无须太大力气。
骊山神女拂动云袖，地上的乱石受了牵引，立时狂飞而起，朝着勾浑等人撞去。
勾浑大吃一惊，方才骊山神女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他们要避开乱石撞击还不算太难。现在禁军兵将已经解决，乱石虽不如方才势挟狂风，落如疾雨，在骊山神女的操控之下，准头明显好了许多，不啻是金刚力士挥舞重拳。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骊山神女看似窈窕女郎，绰约多姿，修炼的却是炼体法门，这些乱石都是别处搬来，一个个大如石磨，有数百斤重，着实不易抵挡。
景监见机不妙，早已摇身一变，化作一道灵光，如飞而去。他号称社鼠，身法自有过人之处，好似曳尾流星一般，修为在十二司命中虽非绝高，逃命的本事却是属一属二。
勾浑见景监招呼也不打，便落荒而逃，不由心头暗恨。如今有一战之力的也只有江亢虎、高唤、景监和他本人。景监见机的快，溜之大吉，高唤和金王孙交手，被明钦斩断一头，元气未复，战力大减，骊山神女驱使乱石助战，锋锐正盛，就算拼了老命也未必能胜。
高唤抵挡不住，摇身现了原形，扑棱着翅膀狂奔而去。
骊山神女恨勾浑言语放肆，要给他点苦头尝尝。磨盘大的石头专朝他身上招呼，勾浑困在乱石阵中晕头转向，被一块巨石撞中后背，只觉得两眼一黑，骨痛欲死，往地上一滚，化作一条黑犬。
“勾大人，我来助你。”
江亢虎眼见勾浑情势危急，大喝一声扑上去相救。他是禁军统帅，又是新晋十二司命的‘绣虎’，颇为祖龙倚重。今晚禁军损失惨重，勾浑又是祖龙驾前宠臣，若连他也性命不保，从此恐怕要失去祖龙的信任。
江亢虎也知骊山神女非他独立所能对付，只是想救走勾浑罢了。江亢虎低吼一声，须发飞扬，威棱尽显，冲进乱石阵中抓起勾浑夺路而走。虽有乱石砸在江亢虎身上，他气贯全身，罡气流布，浑身好似铜皮铁骨，乱石撞到身上登时碎为沫屑。
骊山神女看着江亢虎去远，不由娥眉深蹙，“龙族能人尚在，看来是气数未尽。”
明钦和萧菖兰一直躲在暗处观战，见骊山神女大发神威，将江亢虎等人打得落荒而逃，看得甚是解气。
江亢虎、景监、高唤、勾浑皆是祖龙驾前炙手可热的文臣武将，皆在十二司命之数。郦奇虽然总督东城，和景监并称为城狐社鼠，却还不是十二司命之一。
“师傅真是好手段。这几个人皆非你的对手，怎么放他们走了？”
明钦不知骊山神女有何深意，景监、高唤几个人心不齐，纵然不能将他们尽数格杀，以骊山神女之能留住一二个也并非难事。
骊山神女瞄了明钦一眼，淡然道：“我们神道中人本不该插手人间之事，由他们去吧。”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神族对凡间的态度无非是放任和干涉两种。
主张放任的为道家，主张干涉的为法家，儒家则介于两者之间。
宇宙生灭自有其规律，神族虽为三界主宰，若是破坏了物类之间的平衡，同样会招来天罚劫数。
但事实上，神族既为三界主宰，又不可能不和凡人发生关系，四灵得到神族的血脉和道术成为三界强族，便是最好的例子。
所谓无为而治只是一种自欺欺人、苟且偷安的做法。大乱之后易于为治，作为统治者不去胡乱作为，搅乱百姓不失为一种明智的作法。但是无为若可无治，又要官府何用？惩恶扬善，主持公道本来就是官府的责任，一切无为便是渎职失责。是以无为而治的结果便是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社会矛盾激化，酿成大乱。
其实不论何种学说，皆有其立场。张子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无为是天道的立场，人类也有自己的人道立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类能够长存于世，便是坚守人类立场，自强不息的结果。
很多人未尽人事，奢谈什么天道，清谈亡国，历史上颇有著例。这都是昧于人道立场，游谈无根的恶果。
自古谈天说玄的学者闻人很多，老子的无为，庄子的齐物论，杨朱的享乐主义，作为一种玄思自然也有一定的价值，却并非处世做人的态度。
当然龙族坐大也不单是神族放任造成的恶果。但却给了神族一个深刻教训，龙族衰落之后，神族也在积极寻找平衡之策，太元圣母将目光投向人族，抟土为人，造就出黄帝一族，成为中夏人族两大世系之一。
其实神族作为三界主宰，根本不可能对世间争斗不闻不问。宇宙生灭有其规律，这种规律似乎是无意志的。而神族是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造就出来的高级族类，有自己的意志。
老子固然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他的理想便是让人类服从神的意志，神族遵从天道规律，这样便可以相安无事。
但是含识之类都有自身的意志，不可能完全服从于他人。神族的意志便是主宰万物，供自己享乐。
而四灵和神族接触之后，灵智渐高，又有了自己的意志。双方意志不同，势必会出现矛盾冲突。
不过神族确实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习性，他们不是不干涉世间争斗，还是不屑于干涉。就像人类不会干涉蚁虫的争斗一样。
但是如若这种争斗影响到他们的利益，神族也不会坐视不管，不过碍于规戒，神族要保持自身的超然地位，不方便赤膊上阵，自然要扶植自己的信从者，为自己获取利益。
世间宗教如恒河沙数，难以尽数。这些宗教的势力有大有小，昆仑神族号称三界之主，主宰万物，一度是地星最强大的族类。
一般来说，神道的势力越大，信从越多，规律也更为博大宽平，以便接纳更多的信徒，当然也不便插手信徒之间的争斗。如果得到一部分人的信从，又会失去另一部分人，这是不符合神灵的信条的。
但是如果大家信奉的是不同的神灵，那么神灵也会对其信徒封官许愿，无求不从，以便扩大自身的影响。这也是昆仑神族不愿插手世间纷争的原因。
骊山神女不取高唤等人的性命还有另一层用意，她对祖龙非常愤恨，祖龙不但冒犯了她，辜负了她的信任，还使得她道行尽毁，躲入女娲石中才保得性命。她曾给予祖龙帝业给大的帮助，要报复祖龙，便要摧毁他的帝业方始干休。
江亢虎等人的本事并非绝高，骊山神女心中有数，这些人团绕在祖龙身边还易于对付，若是杀掉他们，自然会有新人涌现出来，倘若有几个才智之士，岂不是搬石砸脚，后悔莫及？
而且四人同为十二司命中人，最得祖龙信任。若是齐心协力，未始没有一战之力，但他们各自为己，这样一些人把持着偌大帝国，还能有什么光明前途？
“我复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景怎么样？我要去见几个朋友，你们跟我来吧。”
骊山神女曾传授过祖龙道术，江亢虎回去之后，说明情况，祖龙应该不难猜出她的身份。他现在是地界之主，大破神族，志得意满，没有得到骊山神女一直是他平生一个莫大遗憾，这次定不会再错过机会。
明钦和萧菖兰对视一眼，不知骊山神女要去见什么朋友。甘泉宫倘有重兵把守，两人想出去还得借助骊山神女的神通。尤其萧菖兰害怕泄露身份，给萧青玄和飞龙卫带来不测之祸，更不敢轻举妄动。
“走吧。”
奇怪的是骊山神女并未急着下山，反而朝女娲宫的方向走去。女娲宫已是一片废墟，女娲石也被骊山神女取走，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
江亢龙负起勾浑冲出乱石阵，一口气奔出数里，追上景监和高唤，才稍事喘息。
几人现了人身，情状甚是狼狈。
勾浑忿然道：“绣衣侯，那妖女本领虽强，大家一起动手，若必没有取胜的机会，你怎么一声不响，就丢下大伙自己跑了。”
景监笑道：“和她动手？你知道她是谁吗？”
勾浑怔了一怔，他的确不知道骊山神女的身份，但看她本领高强，应非等闲人物。
“她擅闯宫禁，打伤大臣，已是必死之罪。我看她像是神族余孽，绣衣侯，莫非知道她的来历？”
三界强族要数神族、龙族和四灵，修行高手也多出自几大强族。四灵人族未脱鸟兽之形，多少带几分妖气，很容易辨识出来。骊山神女有移山之能，气度威严，倒像是神族人物。
“你没听她自称是骊山之主，她的身份还不是呼之欲出吗？”
景监执掌西社，消息要比勾浑、高唤灵通的多。骊山神女和祖龙的旧事他也知道一些，再听骊山神女的口气，便猜知一二。
第1097章 苦海
“绣衣侯，你少卖关子，这妖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勾浑仍是一头雾水，骊山神女毕竟销声匿迹已久，他纵然听过一些传闻，这段旧事祖龙讳莫如深，外人难知详细，勾浑如何能联想到骊山神女身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景监道：“若我所料不差，她就是骊山神女。”
“骊山神女？”
三人面面相觑，骊山神女和祖龙的纠葛外界颇有流传，三人都是龙族重臣，不会毫无所知。
“她不是死了吗？”
当初骊山神女和祖龙决裂，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疤痕，祖龙老羞成怒，飞龙卫倾巢出动，缉拿骊山神女，最终将她逼入女娲石，高唤、勾浑并未参与此事，自然不知详细。但骊山神女从此销声匿迹，外间都传闻她被祖龙所杀。
景监冷笑两声，“兹事体大，咱们还是回宫请陛下定度吧。”
当年萧青玄谎称骊山神女已死，现在骊山神女复生，如若怪罪下来，不难定他一个欺君之罪。三大内卫相互争权，景监一直将萧青玄视作眼中钉，内中刺，巴不得他倒霉。
“听说这是飞龙卫办得案子，想不到骊山神女竟然没死，这个萧青玄隐匿不报，简直胆大包天。”
勾浑瞄了景监和高唤一眼，心知这事可作文章。不过他和飞龙卫并无利害关系，高唤最近正想和萧青玄结亲，不知他作何感想？
江亢虎干咳一声道：“那妖女是否骊山神女还需要仔细查证，今晚闯入行宫的并非她一人，其他几人去向不明，我得马上回去布署，以免惊扰圣驾。”
绣衣侯盯了江亢虎一眼，想不到他会出言回护萧青玄，的确单凭他的推测，还不足以证实骊山神女的身份。
几人各怀鬼胎返回甘泉宫向祖龙复命。
…………
江亢虎等人退走之后，骊山神女带着明钦和萧菖兰又回到女娲宫。明钦听说她要去拜访几个朋友，猜想骊山神女神通广大，又是骊山之神，熟悉骊山地形，说不定能另觅蹊径，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骊山。
骊山神女领着两人来到一处断崖边，低声道：“你俩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走丢了。墨羽，你有羽翅，照顾好你表妹。”
“是。”
明钦不知骊山神女有何企图，也不敢多问。萧菖兰是飞龙卫的人，骊山神女看在萧青衿的面上没有为难她，倒让明钦松了口气。
断崖上夜风颇大，夜空中星月无光，烟笼雾罩，山顶悄寂无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走吧。”
骊山神女打视虚实，观察了片刻，忽然拂动云袖，飘飞而起。
明钦忙幻化凤凰金翅，挟起萧菖兰紧随其后。骊山神女是女娲传人，修为绝高，腾云驾雾自非难事。
骊山神女回头看了明钦一眼，见他神飞之术甚是疾捷，半点没有落下，微微点头，露出喜慰之色。
骊山神女并未下山，反而朝虚空中遁去，虽然离甘泉宫越来越远，不怕被龙皇禁军追及，虚空中罡风肆虐，颇为凶险，飞了顿饭功夫，离山顶已有千丈，压力越来越大。
羽族有飞翔之能，水族有沉潜之术，然而也都有个极限。人类既不能飞，也不能深潜，承受能力更是远为不如。
深水之中重力颇强，远非常人所能抵受，高空中也是一样。是以深水鱼类和高空飞鸟同样稀少，仙家腾云之法虽然远胜轻身提纵术，也不见得比羽族高明多少，到了万丈高空同样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倘若天象突变，情况更加糟糕。
明钦暗感诧异，心说骊山神女不会想飞往天界吧。众所周知，龙族大军大肆攻伐昆仑神庭，神王帝俊带着神族贵戚渡越银河，逃往天界。大部分神族子裔则在风神禺的护卫下迁徙海外。
其实若无灵禽代步，修行者很难直接飞往天界。腾云驾雾对真元的消耗极为厉害，任何生物都难以如此高的速度长时间飞行。
明钦和高唤斗了一场，又被女娲石灵光照射，本就有些虚弱，飞了一阵便觉得有些疲困。但是茫茫虚空之中又没有办法停下来歇息。
萧菖兰虽然修为不弱，却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她还是头一回飞得这么高，虚空中狂风肆虐，吹得她面颊冰凉。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明钦猝不及防，差点被推了个跟头，面上湿漉漉地，天空中居然下起小雨来。
明钦精神微振，忽觉得身体一轻，顿时悬浮在半空，虚不受力。
盘古开天辟地，清轻之气上浮，重浊之气下凝。其实地星在广漠宇宙中，乃是一椭圆星球，本无上下之分，所谓天地上下只是人类的观感。
地星上实有两种力量，一为阳浮之力，一为阴凝之力。
明钦随骊山神女飞出云层，渐渐摆脱阴凝力的吸引，自然觉得压力一轻。实际宇宙中星曜众多，不光地星上有阴阳相反的作用力，其他星曜也大同小异。星曜皆为圆球之状，若无阴凝之力便不可能抟成球体，若无阳浮之力又无法保持独立，势必要相互撞击。
“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呀。”
明钦估摸着离开骊山已经颇远，骊山神女本是神族山神，她往天界投奔神族也是情理中事。
骊山神女虽在女娲石中复养，实际灵识尚在，如同婴孩在母体中孕育，对外界之事并非毫无知觉。只是时机未至，不能破石而出罢了。
骊山神女和祖龙决裂，与祖龙着手对付神族大有关系。诸神扶植四灵强族争雄制霸，借以扩充自身的影响力，向来不是什么稀罕事。
骊山神女的作法也如出一辙，但她没想到祖龙平定六国后，野心更大，竟然要进攻神族。骊山神女是神族山神，自然要维护神族的地位，但她低估了祖龙的手腕，差点被祖龙所制，性命不保。
到后来骊山神女功力渐复，对外界之事也有一些知闻。祖龙攻占神庭，收刮神族重器，真乃亘古未有的奇变，也是龙族津津乐道之事。
骊山神女得知神族如此遭隙，早就按捺不住。
“你可知道蜃楼城？”
骊山神女问了一句，见明钦神色茫然，解释道：“听闻祖龙已然攻破昆仑神庭，下一步恐怕会对天界用兵。但是龙族军队身无羽翼，想要进攻仙界，必须有制造大量飞舟，我料他必会先行进攻蜃楼城。”
盘古归化之后，皇天奉太元圣母懿旨，在昆仑山建立神庭，盘古子裔号称神族，为地曜主宰。之后太元圣母和皇天争权，将皇天放逐到西方，帝俊和刑天争夺神王之位，祝融和共工大战，神族内斗极为激烈，总还没有什么外患，帝俊还迎娶羲和和嫦曦两位神女，兵不血刃，将日曜、月曜纳入治下。
宇宙中星曜无数，不乏灵智极高的族类，多年之前已经渐渐有传教士进入地星，最著名的便是西方教的十二金人。
神族忙于内斗，又妄自尊大，对于这些传教士采取放任态度。十二金人遁入名山，纷纷建立道场，传授门徒，祖龙更对西方教颇为信从，借以对抗神族道术。
蜃楼城便是十二金人之一的金光丈人用愿力建成。四灵攻伐千年，百姓流离失所，苦难方深，金光丈人的蜃楼城堪称是一片净土，凡是信从之士皆渡往此界，因此成为天界一大名城。
“神女指得可是金光丈人的蜃楼城？”
金光丈人在十二金人中已是硕果仅存。他的蜃楼城信徒颇多，萧菖兰自然有所耳闻。祖龙要征伐天界，必须有一个驻扎之地，蜃楼城在金光丈人手上经营数百年，无疑是极好的选择。
“没错。”
骊山神女微微点头，她也知蜃楼城未必能抵挡龙族大军，若能早作准备，坚壁清野，使龙族得不到补给，至少可以延缓龙族进攻天庭的时间。
三人离地曜渐远，没有了阴凝力的吸引，顿觉得倍感轻松，就连不懂腾云之法的萧菖兰也能在虚空中飘浮。
但是虚空中罡风气漩极多，若被罡气攻入气窍，轻则受病，重则魂飞魄散，处境仍然不容乐观。明钦有神游镜护体，自然问题不大，骊山神女有神人境修为，修炼的又是炼体之法，肉身强横。只有萧菖兰比较可怜，有些病恹恹的样子。
“菖兰，你怎么了？”
明钦注意到萧菖兰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后悔带她来此。虚空中太过凶险，稍有差池便会形消魂散，修行者在这种情形下也是自身难保，留在骊山行宫虽然危险，总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我……有点头疼。”
萧菖兰眼眸微阖，娥眉紧凝，偎在明钦怀中脸上露出痛楚之色。
骊山神女摇头道：“她的体质差了一些，等赶到蜃楼城自然就没事了。”
蜃楼城号称净土，堪称世外桃源，环境不知比虚空中好了多少倍，据说踏入蜃楼城百病不生，萧菖兰只是受到罡气入侵，想必也能无药自。
“那咱们快去蜃楼城吧。”
明钦听了骊山神女的解说，对蜃楼城有了一些了解，也明白骊山神女此来的目的。骊山神女深恨祖龙，她又是神族神，自然要想方设法破坏祖龙的计划。
趁着祖龙还没有进攻蜃楼城，抢占先机，早做准备，不失为明智之举。
虚空中情况复杂，难辨方向。骊山神女也只知道大概位置，并没有来过蜃楼城，寻找起来当然不太容易。
不知飞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波澜交击之声，骊山神女神色一喜，提聚道息奔上前一看，只见面前出现一片黑色的大海，和无尽虚空融为一色，大海尽头隐隐约约有星芒闪动。
“那必是蜃楼城了。”
骊山神女指着远处的星芒叫道。
明钦不知道路，自然骊山神女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这蜃楼城原是妖魔盘踞之地，周围有一片黑海，唤作苦海，鹅毛不浮，海水含有剧毒。金光丈人一苇渡海，度化了这些妖魔，将妖魔窟变成了天界净土，真是功德无量。”
这段传说在下界流传极广，想来并非子虚乌有。对照眼前所见，骊山神女更相见这片黑海便是所谓的苦海。
“既然海水含有剧毒，咱们又怎么过去呢？”
不知金光丈人对苦海之毒有没有什么化解之法，如若海水仍有剧毒的话，就算在上面飞行也不甚安全。
骊山神女踌蹰不语，苦海周围一片死寂，海上也没有水鸟的踪迹，想必毒性并未消散，想过去似乎有些困难。
这时，忽听得一声长鸣，烟雾迷蒙的海面上缓缓驶出一艘楼船，有上下数层，只是风帆降下，驶速并不太快。
“师傅，你不是说苦海鹅毛不浮吗？”
明钦甚感诧异，有点怀疑骊山神女的消息是否准备。苦海既然鹅毛不浮，如何能承载楼船呢？
骊山神女笑道：“这里是天界，自然和凡间大不相同。这蜃楼城便是蜃气织成，比鹅毛还要轻几分。在苦海行船又有什么困难的呢？”
“有道理。”
明钦一想也是，天界的情况和地曜大不相同，不可以常理度之。祖龙想攻占蜃楼城，也是因为蜃楼城乃是蜃气所铸，虚悬天界。祖龙要征伐天界，龙族甲士多无甲士，必须建造飞舟、蜃楼，才有取胜的把握。
“走，上去看看。”
眼看着楼船渐驶渐近，骊山神女招呼了明钦一声，展动身法，捷如飞鸟，飞扑到楼船之上。
明钦鼓荡金翅紧随其后，两人落到船板上，只见楼船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骊山神女艺高胆大，掠入船舱查看了一番，才发现确实是一艘空船，里里外外空无人迹。
“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奇怪。这船是从哪里驶出来的，难道是蜃楼城？”
这里面透着古怪，三人一时也想不明白。
“咱们试一下这楼船能不能操控。”
三人本来发愁如何渡越苦海到蜃楼城去，海面上飘来一艘楼船不说，上面还没有人，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明钦虽感匪夷所思，却也毫无头绪。跟着骊山神女查看一番，发觉这楼船建造的甚是结实，动力却无甚奇巧之处，无非是借助风帆之力。
第1098章 接引
奇的是船上虽有风帆，却没有划浆，如若风向不对，岂不是无法行船？
明钦正要下到船舱查看，忽听得一声异响，一道白影从楼梯后面窜出来，手舞两条银枪，挺身便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明钦手里还抱着萧菖兰，船舱里空间狭小，腾挪不开，动起手来不太方便。连忙掀动双翅，从船舱里退出来。那人一击落空，也愣了一下，低喝一声，紧追不舍。
退到甲板上，明钦打量了那人一眼，见他一身白色劲装，相貌英俊，面皮白净，约摸三十来岁。
“妖孽，看你往哪里逃？”
那人看明钦背生双翅，认定他不是好人，他手使两条银枪，枪法颇为精湛，明钦身上有不少神兵利器，对于招式却不甚留意，一时倒被他逼得手忙脚乱。好在他的云梭玉步精妙无比，纵然不使用凤凰金翅那人也伤不得他。
明钦见此人英气勃发，武艺超群，倒无意害他性命。他本道船上没人，现在难得跳出人来，可以询问一下情况。可是此人面带盛怒，根本不容他辩白。
明钦仗着云梭玉步来回避闪，不料船舱中又掠出一条红影，手中刀光如雪，清叱一声朝着明钦斩去。口中喝道：“妖孽，放开这位姑娘。”
明钦暗道霉气，这两人倒是正义感爆棚，可就是有些不分青红皂白，有羽翅的未必就是妖孽，也可能是天使。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明钦回头望了一眼，就见这位红衣女侠身段高挑，眉目清冽，锦帕缠头，手提单刀，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妇人。
这两人功夫不弱，左右夹击，明钦顿觉得压力倍增，修行炼气到高深境界，能推衍五行灵力，引动自然之威。但若修为不够，比寻常武人也强不了多少。况且四灵时代的武人修炼的是炼体之法，帝俊为神王，他是四象之火，也是盘古一脉的传人。是以炼体之法传承颇盛，远在吐纳炼气之上。
这两人看似寻常武人，速度气劲比起人族武者却要高出数等。法门虽有境界之分，并无高下之别，端要看是何人修炼。同样是飞行之法，蜩鸠不过抢榆枋而止，大鹏振翼而飞可得五万四千里，简直有云泥之别。
明钦也知四灵战国道术昌明，虽说武是一种行为方式，炼体和炼气皆为修行法门，本不可混为一谈。但有时也武道并称，以武指代炼体之法，道指代炼气之术，后世又说以武入道，认为道比武境为高，这也是名实淆乱太甚了。《左传》说，‘武者，止戈也’。这并非武的本义，武的本义是威武雄壮，而且草昧之世，争斗不烈，武风不盛，自然不会有止戈的思想。春秋战国兼并日盛，武以止戈，墨昌非攻，人们才开始审视武的意义，反对以暴易暴。
中夏武术尤重武德，传承的就是止戈、非攻的思想，这本身就是一种道术，近于墨家。而平常谈论的天道则属于道家思想，墨家、道家皆为先秦显学，并不存在境界高下，所以以武入道的说法，根本不能成立。
四灵战国是仙道昌明的时代，后世也只有文运复兴时代可以相提并论。虽然祖龙吞并六国，统一地界之后，侦骑四出，销锋铸，收缴奇功秘法，对于修行者的打压不遗余力，但毕竟时日未久，四灵战国的流风余韵仍有留存，修行高手也远非神道时代可比。
不过明钦有神游镜护体，再加上云梭玉步、凤凰金翅总还逃得掉的，他和两人无怨无仇，只是一场误会，犯不上见个死生输赢。
骊山神女见两人围攻明钦，却有些看不过眼，她拂动云袖，打出两股罡风，极似郦飞白的风虎云龙气，威力强劲。明钦多次见郦飞白施展虎啸龙缠之术，简直是神乎其技、罕逢敌手。孔雀山庄的只眼道长也是檀江名宿，四圣门有数的高手，连郦飞白一招都没能接下，算来也只有穆沧波、姬苍髯有一战之力。
明钦见骊山神女施展出盛大云气，想起郦飞白，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出所料，两人和骊山神女的修为相差甚远，自然敌不过她的云气。骊山神女是女娲传人，也是骊山货真价实的正神，可不是后世的神人境高手可比。
两人只顾着围攻明钦，不妨骊山神女突然出手，哪里躲闪的开，云气变幻无定，莫可沛御，撞的身上如同一记重锤，红衣女侠和白衣青年闷哼一声，双双受伤，被云气击出老远。
明钦看准机会，侵身而上，提脚在他俩腰眼踢了一下，封住他们的穴道。
两人狼狈不堪，动弹不得，红衣女侠盯了骊山神女一眼，明显不甚心服，高昂着头颅道：“暗施偷袭，果然是鬼蜮伎俩。”
明钦哑然失笑，“我看你们鬼鬼祟祟躲在船舱里，也算不得光明磊落。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白衣青年狠呸一声，冷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妖孽，我白一指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原来你叫白一指。”
明钦淡然一笑，看着红衣女侠道：“你呢，叫什么名字？你俩又是什么关系？”
红衣女侠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想跟明钦多说。
“好，有性格。”
明钦拣起红衣女侠掉落地上的长刀，扭头询问骊山神女，“师傅，这两个人如何处置？”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杀得是你。就交给你处置吧。”
骊山神女不知墨羽是萧青衿的儿子，否则她一定会感到奇怪，自己和萧青衿是冤家对头，如何会收了他儿子做弟子，不过她对明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倒未怀疑他的身份。而且骊山神女独自在女娲石中修炼多年，故旧凋零，难免有些落寞，对这个惟一弟子也颇为珍视。
“谢谢师傅。”
明钦听骊山神女这么说，心神大定，这两个人躲在船上必有缘故，接下来就看他们会不会老实交待了。
明钦将长刀架到白一指的脖子上，冷笑道：“我敬你是条汉子，给你个痛快。不过这苦海之上，茫无边际，你想做鬼也没有去处。不如魂消魄散一了百了。”
白一指脸色大变，他虽非炼气士，炼体高手往往心志坚定，生为人杰，死为鬼雄，炼气、炼体亦是殊途同归。炼体法门虽能化物复生，和炼气士的元神夺舍一样，也是修炼到极高境界方始能够，寻常武者可没有这个本事。
白一指面色灰败，垂首不语。红衣女侠倒甚是倔强，厉声道：“废话少说，今日有死而已。兄弟，咱们能和你大哥团聚，不枉咱们结义一场。”
白一指惨然一笑，咬牙道：“嫂嫂说得是。”
明钦看出白一指尚有流恋之意，矛头一转，长刀指向红衣女侠，“女侠英风侠烈，让人佩服。我就做做好事，先送你上路吧。”
“住手。”
忽听得一声娇叱，船舱里跑出一个白衣少女，白一指和红衣女侠大吃一惊，“周小姐，你出来做什么？”
“我……我……”
周如雪见白一指危在旦夕，按捺不住心头冲动，但她身躯单薄，更是无济于事。
明钦打量了周如雪一眼，见她稚气未脱，面孔颇为秀美，只是脸色苍白，眼神流露出几许娇怯。
“师傅，看来这船舱里还有不少人呀，我下去看看。”
明钦看周如雪出来，隐隐升起一种明悟，白一指和红衣女侠多半是想保护船舱里的人，所以宁死也不愿吐露半字。
“不要。”
周如雪娇呼一声，伸开手臂，拦住明钦的去路，娇躯瑟瑟发抖。明显怕的厉害，偏有如此勇气。
明钦暗暗苦笑，倒觉得自己像个头生犄角的恶人。
萧菖兰睁开眼眸，看着周如雪卟哧一笑，“小妹妹，这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不害怕吗？”
明钦面孔一黑，探手在萧菖兰腰肢上捏了一记。萧菖兰低呼一声，面颊有些泛红。
“我怕。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周如雪面露苦色，她看明钦相貌韶秀，不像穷凶极恶之人，但他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单刀，白一指和红衣女侠又被他制住，后背上生着两支金光灿烂的羽翅，让人目眩神迷。
“不杀他们也不是不可以，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我就……”
明钦看周如雪模样娇怯，倒有点不忍心恫吓她，晃了晃手中的长刀，后面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我……你问吧。”
周如雪心头害怕，但为了搭救白一指和红衣女侠的性命，只得鼓起勇气和明钦周旋。
“你叫什么名字，他们又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艘船上？”
明钦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事，但看他们戒心很深，必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你不是蜃龙王的人吗？”
周如雪呆了一呆，她和白一指两人一样，都以为明钦是海怪蜃龙王的属下。
“现在是我问你话。”
明钦不知蜃龙王是何方神圣，他可不想在周如雪面前露怯，暴露自己的无知。
“是。我叫周如雪，我爹叫周清平，他是一位大善人。我们全家都是西方教的信徒，这条船便是蜃楼城的接引船。我们远来蜃楼城朝拜，不料遇到蜃龙王手下海怪的袭击，白大哥和柳姐姐都是我的朋友。”
周如雪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明钦三人听罢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蜃楼城原是蜃龙王盘踞之地，金光丈人以无上神通将蜃龙王赶出蜃楼城，蜃龙王遂在苦海潜伏下来，和金光丈人的西方教为仇，经常袭击西方教的接引船。本来蜃龙王慑于金光丈人的神通也不敢明目张胆和西方教为敌。祖龙攻破神庭之后，已经开始筹备征伐天界，荡平帝俊残余势力。蜃楼城孤悬天界，位置颇为关要，又经蜃龙王和金光丈人多年经营，拥有大量楼船飞舟。
祖龙和骊山神女想法一样，若要大举征伐天界，必须先收伏蜃楼城，为其所用。为此祖龙已经派出大批高手潜入蜃楼城，伺机而动。龙族武士探知蜃龙王和金光丈人积怨颇深，于是向蜃楼城投出钓饵，说动他为龙族效力，事成之后，不但可以收回蜃楼城，甚至能镇守天界，成为一方诸侯。
蜃龙王有龙族撑腰，是以最近活动颇为猖獗，西方教有数艘接引船都遭到蜃龙王的袭击，船上不论老幼，全都诛戮净尽，抛尸于海，周如雪这艘楼雪若非有柳静夫妇和白一指卫护，怕也难逃毒手。
“你们不必紧张。我们和蜃龙王毫无关系，也是到蜃楼城去的。方才只是一场误会。我表哥喜欢作弄人，希望三位莫要见怪。”
既然周如雪说明了情况，萧菖兰也主动化解误会。明钦本来无意和他们为难，听说他们是西方教的善男信女，顿时放下心来。
“真的？”
周如雪将信将疑，不过骊山神女和萧菖兰皆貌美动人，比起周如雪和柳静更胜一筹，只是明钦的金翅有些凶神恶煞，让人望而生畏。
明钦心知这场误会多半是由凤凰金翅引起。白一指和柳静都是修行者，搁在平时也不至于如此。但是苦海之上，蜃楼王一手遮天，手下奇形怪状的海怪颇多，也难怪他们已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明钦扔了长刀，帮柳静和白一指解开穴道，笑着赔礼，“方才多有得罪，也是二位不由分说，在下只好将错就错。”
明钦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柳静和白一指先入为主，认定他是蜃龙王的人，纵然解释他们也未必会听。江湖人物难免戒心重些，即便明钦放了他们，表示并无恶意，两人对他的话也不尽相信。
“这位是我师傅，这是我表妹萧菖兰。我们也是来蜃楼城朝拜的。不如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明钦虽然赔了礼，道了歉，白一指仍然愠意不减，倒是柳静爱憎分明，知道事出误会，便揭过不提。
周如雪下到舱中和周清平说明情况，明钦才知道周家上下几十口都藏在底舱，多亏船上接引的僧人和柳静的丈夫将蜃楼王的人引开，才保得一船老小的性命。
第1099章 毒鸦
白一指虽对明钦三个不甚信任，但骊山神女道行太高，他也莫可奈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接引船没有船浆，非常特殊，接引僧人去后，柳静和白一指也不知如何行船，只能任由坐船在苦海飘荡。
接引僧人和柳静的丈夫屈飞鹤一去不返，怕是凶多吉少。柳静愁眉不展，周家上下更是六神无主。
周如雪将周清平请出来，他是西方教的信徒，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此番携家来蜃楼城朝拜，可谓是鸡犬升天。
谁知福无双全，祸不单行，遇上这样的事。
周清平年近古稀，慈眉善目，身体向来强健，不过在苦海中颠簸多日，又受了惊吓，气色难免差一些。
周如雪下到底舱说明情况，把周清平请了出来。
“柳女侠，可有尊夫的消息？”
这一路多亏了柳静夫妇和白一指的护送，他们三人本是江湖游侠，只因白一指爱慕周如雪，才自告奋勇，一路相随。
柳静摇了摇头，强笑道：“蜃龙王的人很可能卷土重来，当务之急，是尽快前往蜃楼城，那里有金光丈人坐镇，料想蜃龙王也不敢靠近。”
“那就仰仗柳女侠和白少侠了。”
周清平拱了拱手，他对白一指虽不甚满意，大敌当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周老爷，你放心吧。这事包在白某身上。一定将你们平安送到蜃楼城。”
白一指拍着胸口保证，当着周如雪之面自然不能弱了志气。
“如雪，你和令尊还是暂回底舱，等到了蜃楼城我再叫你们出来。”
白一指也怕蜃龙王的人再来袭击，周清平拖家带口，身边有不少金银珠宝，他和明钦三人并不熟悉，当然要有所提防。
“嫂嫂，你可想到行船之法？”
西方教的僧人修炼有愿力，能转移风向，吹动风帆向蜃楼城行驶。现在几个接引僧人都遭了蜃龙王手下海妖的毒手，无人能转移风力，确实有些棘手。
柳静正感一筹莫展，忽然一阵夜风吹来，波澜相击，水流速度加快。
柳静心头一喜，“现在风向和蜃楼城方向相差不远，快去挂上风帆。”
白一指明白柳静的意思，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苦海之上风向无定，若非极有经验之人，确实行船困难，而今转了风向，若能一路顺风吹往蜃楼城可是莫大幸事。
白一指和柳静一起动手，将降下的风帆张挂起来。
明钦见萧菖兰气色不佳，关心道：“海上风大，你到船舱里避一避吧。我去帮他们。”
骊山神女神通广大，想必也有转移风力的能力，但是行此法术极耗真气，蜃龙王的爪牙随时有可能出现，骊山神女显然不愿浪费气力。
苦海无边，离蜃楼城不知还有多少距离，众人一起动手挂起风帆之后，借着夜晚的海风行了一程，海面上不辨日月，隐约的亮光不知从何处传来，只有远处闪烁的星芒甚是惹眼，应该便是蜃楼城的所在，但距离该当不近。
柳静见明钦和骊山神女修为不凡，有心和他们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不过骊山神女容颜清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明钦倒还和气一些。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师承何派？”
柳静英风侠烈，有种江湖儿女的慷爽，约摸三十许人，肤色虽不甚白，面孔却颇为秀美。
“我叫墨羽，凤凰国人氏，同是天涯沦落之人，四海之内皆兄弟，柳女侠无须客气。”
明钦的身份有些特殊，确实不方便向柳静多说，免得启人疑窦。
柳静莞尔一笑，“我看公子文质彬彬，想不到也是江湖人物。既然如此，我就称你墨兄弟吧。”
“柳大姐。”
明钦笑着应承，两人相视一笑。
柳静喟然一叹，“自从祖龙吞灭六国，恨不得杀尽天下修行之士，保他的江山万世之安。听说祖龙即将对蜃楼城用兵，作为进攻天庭的堡垒，墨兄弟这时候到蜃楼城来，可有些危险呢？”
明钦轻哦了一声，看来祖龙用兵蜃楼城已不是什么机密。
“那柳大姐又为何到蜃楼城来？”
柳静深望了明钦一眼，对他的心思缜密略感意外，“不瞒你说，我们是屠龙会的人，专门和龙族作对。此来便是向金光丈人示警，让他早做准备。”
“原来如此。”
明钦大感惊讶，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屠龙会的人，屠龙会是六国志士的同盟，里面不乏一些墨家弟子，柳静、屈飞鹤急公好义，不知和墨家有无关系。
这时，海上风浪渐小，接引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忽听得一阵聒噪，一群黑压压的乌鸦从天边飞来，嘎嘎怪叫，听得人心头发毛。
“快回船舱。”
这群乌鸦不知从何处飞来，铺天盖地，不片刻便落满楼船，在船板上竞相啄食，啮的楼船千疮百孔，风帆也破败不堪，照此下去只怕整艘楼船都会被乌鸦食尽，苦海之水有很的毒性，一旦楼船被乌鸦食净，众人无处托身，恐怕要落一个葬身海底的下场。
“这可如何是好？”
周家人听到船板上传来叮叮怪响，按捺不住出来查看，一见船上的怪象，吓得魂不附体，惶恐难安。
“大家想拿出灯烛，把这些乌鸦赶走。”
白一指吩咐周家老小去船舱里寻找可以点燃的家什，一起出来舱驱赶乌鸦。
这群乌鸦数量极多，而且不食净楼船不肯离开，白一指、柳静虽是武道高手，也分身乏术，只能组织周家人自救。
但他们低估了乌鸦的可怕，这些乌鸦看到人来驱赶，顿时狂兴大作，朝着众人扑去。几个周家人躲闪不及，被乌鸦叮咬了一下，登时面孔紫涨，行止颠狂，跳入苦海中，看得人怵目惊心。
明钦忽然想起赫连佩玉有一颗蜃龙珠，当初在接天崖，月绝书横空出世，引动岩浆爆发，赫连佩玉等几个天河小将躲入蜃龙珠避难，失了踪迹。
后来他的姐姐赫连舜华上接天崖找到这颗蜃龙珠，并进入蜃龙幻境。明钦和庞子歆随后进入幻境找寻赫连舜华，遭遇秃发人的血滴子，那血滴子里藏有一种嗜血寒鸦，极为可怖。
方才周家人被乌鸦叮咬的症状和寒鸦之毒颇为相似。这群乌鸦很可能便是嗜血寒鸦。
明钦想起最终还是他和庞子歆神念相照，借助她的神力才驱散了嗜血寒鸦。
想到这里，明钦连忙幻化出凤凰金翅，潜运神念，摄取出陷仙剑来。这把剑有天火之性，比起雀脊剑的妖火更胜一筹，正所谓陷仙四处起红光。
明钦长啸一声，陷仙剑焕发出万丈红光，气冲霄宇，明钦展动凤凰金翅，浑身红光流布，好像浴火而生的凤凰。
这群乌鸦如何能和羽族之皇的凤凰相敌，明钦当空盘旋，如立无人之境，当者披靡，杀得鸦群毛残羽落，直接被陷仙阵燃尽，连骨子渣子都剩不下来。
明钦大发神威，白一指和柳静方见识到明钦的真实本领，心头暗惊不已，先前明钦和他们动手时若施展出如此手段，只怕他们早已横尸多时。两人方知明钦是手下留情，芥蒂顿消。
这时，半空传来一声厉叫，“兀那小子，你伤我宝贝，该当何罪？”
明钦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乌鸦扫落苦海，不妨一条黑影迎面冲来，他身上生一双黑翅，面孔狭长，两眼如豆，透着一股阴鸷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明钦的凤凰金翅是凤凰血脉所化，后世羽族修行之法衰微，修炼成人形之后，羽翅化为臂膀，便失去神飞之能。即便是羽族后裔，背生双翅的并不多见。
明钦遇到的也只有文宝儿、冷铁衣寥寥数人而已。鹰长唳虽有神飞之能，依恃的却是一件羽衣，和胁生双翅还有些不同。
四灵战国，七国争雄，凤凰、麒麟都是可以和龙族一较长短的。龙族虽扫灭六国，江湖传言，凤虽三户，亡龙必凤。帝俊逃往天界之后，也全靠羽族的支持，重建神庭，是以有‘神与羽，共天界’的说法。
明钦在这里遇见胁生双翅之人，却也不觉奇怪。此人名叫毒鸦，是蜃龙王的心腹。他躲在暗处驱使嗜血寒鸦攻击接引船，本想让寒鸦将楼船啃啮净尽，周家上下无处容身，便可一鼓成擒，兵不血刃。
岂料船上还有明钦这等修行高手，陷仙剑又是神兵利器，寒鸦再多，也不过给他试剑芒而已。
毒鸦又惊又怒，按捺不住，扑出来要和明钦见个输赢。此人一双黑翅，是羽族之王北方幽昌的后人，手段毒辣，颇不易对付。
羽族有五方神鸟，皆为羽族王者。后来元凤统一羽族，贬斥四鸟，所以有凤皇为祥，四鸟为孽的说法。
凤凰育有九雏，其长为孔雀、大鹏，又有五凤，赤者凤、黄者、青者鸾、紫者、白者鸿鹄。元凤分封诸子，羽族遂成为凤凰一家独大。
五方神鸟以凤凰居中，东方发明，南方焦明，西方，北方幽昌。相传墨子便是北方幽昌的后裔。
四大神鸟失去王者之位，他们的后裔自然遭到贬逐，墨子创立墨家，又称魔道，魔本有磨炼的意思，魔道中人多是神族的异类或遭贬斥。墨子既是幽昌之后，失去鸟皇之位，自然不被视为正统。
四大神鸟遭到贬逐，称为妖孽，见之不祥。这里面难免有成王败寇的成份。但是不肖子孙遁入魔道，胡作非为也是有的。
毒鸦是鸟皇之后，可以和祝家姐妹这等神裔相提并论，修为未可小视。不过血脉之力传承越久，力量越小，甚至深藏血脉之中，非有特殊际遇不能觉醒。雷震子就是很好的例子，若非服食仙杏，也不会激发血脉之力，幻化出风雷双翅。
毒鸦恼恨明钦杀伤他的鸦兵，咬牙切齿，手里握着银色钩爪，是鸟爪所化，凌厉异常。
明钦有陷仙剑在手，自然不惧。明钦有凤凰血脉，毒鸦是幽昌后裔，同为五方神鸟，神飞之能也相差无几。
“羽儿，到我身边来。”
骊山神女见明钦和毒鸦在空中恶战，难分胜负，担心明钦有失，开口招呼了一声。
明钦心领神会，挥舞陷仙剑迫开毒鸦，敛翼朝骊山神女冲去。
“小子，哪里走。”
毒鸦冷笑两声，他是蜃龙王的左膀右臂，恶名在外，又阴险狡诈，生平没吃过大亏，今天被明钦杀伤许多鸦兵，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明钦飞纵直下，毒鸦穷追不舍，骊山神女看着两人飞去，云袖拂动，滚滚云气宛如龙飞凤舞，气象阔大，明钦敛翼降下，毒鸦不战有此，被云气拦头罩住，如堕五里雾中，冲突不出。
“多谢师傅相助。”
明钦收敛金翅，落到骊山神女身边，悄然松了口气。他熟悉郦飞白的龙缠虎啸之术，骊山神女的云气和骊飞白的龙虎风云气颇为相似，精深博大处还犹有过之。
“跟我客气什么。”
骊山神女盯了明钦一眼，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她看出毒鸦本领不小，神飞之术足以和明钦一较长短，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有她在此，自不会眼睁睁看着明钦遇险。
忽然一阵诡秘的弦歌声传入耳中，众人同感惊讶，不知这弦歌声从何而来。这声音凄凄切切、冷冷清清，透着伤感凄迷的味道。
骊山神女娥眉微蹙，以她的修为也无法察知对方的位置，这苦海之上真是高手辈出，未可掉以轻心。
骊山神女用云气困住毒鸦，本待等他筋疲力尽再加以捕获。哪知这弦声一起，夜空中凄凄清清下起小雨来，她的云气受到干扰，顿被毒鸦挣脱出来。
毒鸦摇了摇脑袋，对骊山神女的云气颇为忌惮，扬声道：“公主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助我。”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海面上突然光芒大盛，仿佛一轮明月从海底浮泛而出，那明月渐渐浮出水面，居然是一只巨大的水母，上面斜坐着一个身穿鲛绡的美貌女郎，淡蓝色的长发如同海水的波浪，手里拨弄着一张箜篌，眉眼精致，体态妖+娆，姿容之美甚是少见。
第1100章 蜃女
这女郎是蜃龙王的女儿，蜃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是他手下四大高手之一。
蜃龙王被金光丈人赶出蜃楼城后，遁入罗刹海市。很快就成为罗刹海市最具实力的一股势力。
众人看到蜃女现身，不禁相顾失色。蜃女、毒鸦同是蜃龙王麾下有数高手，显然蜃龙王派来的人没能除掉周家，蜃女、毒鸦才会接踵而至。
毒鸦展动羽翅飞到蜃女身边，黑着脸道：“公主，你来得正好。船上有几个高手，杀伤我许多鸦兵，本尊也是寡不敌众呀。”
蜃女淡眼一扫，玉指在箜篌上拨弄了一下，耳听铮的一响，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速战速决，父王还等着我们复命呢？这个女人交给我来对付。”
蜃女看出骊山神女在众人中道行最高，只要击败她事情就好办多了。
“有问题吗？”
蜃女见毒鸦犹豫不前，神情露出一丝不悦。
“没，没有。”
毒鸦在四大高手中排名最末，蜃女又是蜃龙王的爱女，毒鸦在她面前也只有俯+首听令的份。
但是明钦先前杀伤了大批寒鸦，毒鸦和他斗了一场未能取胜，就算没有骊山神女帮手，他也难以控制局面。
“这里离蜃楼城已经不远，须防西方教派人增援，快点动手，不要延误。”
十二金人四处传道，西方教信徒甚广，加上七国争雄，生灵涂炭，龙族统一天下之后，又法令严酷，横暴不仁，稍有条件的都逃来天界。蜃楼城也是人满为患。
但金光丈人慈悲为怀，经常派出接引船迎接下界流民渡过苦海，蜃龙王接受了龙族封爵，专门和金光丈人作对。屡次袭击西方教的接引船，杀伤僧侣，劫夺财物。
“师傅，这人是蜃龙王的女儿，看来不是善茬。”
明钦看蜃女拨弄琴弦，铮铮然有金石之声，恐怕已经到了天籁境界，比起夜帝和孟姜也不遑多让。
“你先护送他们往蜃楼城，这里有我抵挡。”
骊山神女施展风虎云龙气困住毒鸦，却被蜃女几声琴音割破，已知她修为不凡，未可小视。
明钦暗暗苦笑，此间离蜃楼城已经不远，他也想护送周家人离开，但接引船被毒鸦的鸦群啮噬的千疮百孔，随时有沉没的危险，想要移动都很困难。
毒鸦被逼出战，不敢抗命，他看骊山神女和明钦手段高强，不是易与之辈。眼目一转，发现周家人聚在一处，窘迫不安，有心要拿他们立威。
“公主勿忧，看我为鸦兵报仇。”
毒鸦冷笑一声，撑开黑翅从半空扑落下来，手握两把寒光闪闪的钩爪，气势悍厉，胜似凶禽猛兽。
周家人望见毒鸦迎面扑落，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四散奔逃。
周清平年老体衰，身边的人只顾逃命，也没人顾得上他。
周如雪见周清平命在须臾，不由花容失色，惊叫道：“不要伤我爹爹。”
柳静和白一指赶忙展动身法上前相救，他俩武艺不错，但是毒鸦背生双翅，可攻可守，胜者一击毙敌，败者高飞远扬，极难对付。
两人先前夹攻明钦难以取胜，已知羽族神通不易应对。毒鸦是幽昌之后，自幼修行，单论轻灵变化对明钦更胜一筹。
他看柳、白两人上前阻截，弃了周清平打个盘旋朝周如雪抓去，狞笑道：“你给我过来吧。”
周如雪不虞有此，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毒鸦一把抓起，掠入空中。
白一指大吃一惊，他虽懂得一些轻身术，却无法和神飞法门相比。远睁睁看着毒鸦将周如雪抓去，心头又急又怒，急火攻心，卟的一声喷出一口浓血。
“二弟”
柳静生怕白一鸣有甚意外，脸上露出关切之色。
毒鸦一击得手，不禁欣喜若狂，他见周如雪身体单薄，脸蛋却颇为秀美，寻思着带回罗刹海市慢慢玩弄，是以并未杀她。
毒鸦正自得意，忽然觉得一阵劲风袭体，百忙中回头一看，就见明钦鼓荡着凤凰金翅追至头顶，明钦的金翅并非天生，技巧运用比乌鸦略有逊色。但凤凰是羽族至尊，说到神飞之能只有大鹏能青于出蓝，毒鸦自然远为不及。
明钦鼓翼而行，飞到毒鸦头顶，掌心金光一闪，甩出一条软鞭，乃是驺虞长尾所化，通灵变化，无双无对。
毒鸦大惊失色，仓猝间脑袋一缩，却被明钦一鞭抽在黑翅上，惨叫一声，骨痛欲死，人也失了平衡，朝苦海栽落下去。
明钦抖开软鞭，缠住周如雪的腰肢，一把拽到怀中。
蜃女见毒鸦落败，不由娥眉微挑，纤指飞快拨弄箜篌，散发出光彩绚美的氤氲，好似灿烂云锦，如烟如幻。
这也是以音声引动天地之威的法门，音声必因气而行，实际则是阴阳两气的激变，天籁之音模拟自然中一切音声，也能推衍天地间一切变化，诸如雷霆雨露之类。
当初孟姜用流火琴和御东极斗法，差点使得三声洞山崩地裂，万劫不覆。
天地开辟，轻清上浮者为天，重浊下凝者为地，道理上天上的云气变化更为剧烈，山石则相对稳固一些。但山石因其稳固推引较易，云气由于多变把握实难，蜃女在音声一道的较易丝毫不在孟姜和夜帝之下。
骊山神女的‘龙虎风云气’也是操控云气的法门，一刚一柔，威力强劲，但细微变化上却不及蜃女远甚。
蜃女眼见明钦打伤毒鸦，救了周如雪，自不容他从容返回。纤手拨弄箜篌，琴声清清泠泠，寒人肌骨，云气堆叠，幻化出云楼海市，楼阁连云，让人目眩神迷，窥之忘返。
明钦愕然不已，据说海市蜃楼是蛟蜃呵气而成，一旦望见蜃楼，被其幻象所迷，必死无疑。
明钦心头暗凛，忙闭阖双眼，收敛神魂，神游镜卫护其躯，镜中灵光照进灵台，眉心霍然洞开，打出一道神光。
明钦不以目视，按着神光的指引穿破氤氲雾气，落回楼船上。
蜃女大睁美眸，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对自己的琴艺颇为自负，呼风唤雨，改易天象，得心应手。她能列入四大高手，乃是凭借着过人的修为，可不是因为她是蜃龙王之女。
明钦居然轻轻松松逃出她营造的蜃楼幻境。蜃女如何不惊，暗忖：今日是遇到对手了。这小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素闻九州卧虎藏龙，奇人辈出，看来我久居海市，是有些妄自尊大了。
蜃女惊愕之后很快就稳住心神，不禁对明钦刮目相看。
明钦救回周如雪，却见她已经吓得昏迷过去。周清平、柳静和白一指急忙上前查看，明钦抓起她的玉腕送入一道灵力，交给周清平道：“没事。她只是吓晕过去了。”
“阿雪”
周清平老来得女，周如雪自然倍受宠爱，周清平见周如雪黛眉紧皱，脸色苍白如纸，不觉老泪横流，满腔悲愤。
毒鸦落入苦海中，被海水一激，更觉得痛楚难当。对明钦自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其肉。
蜃女瞄了毒鸦一眼，抱着箜篌飘飞而起，翩然落到船板上。打量着明钦笑道：“公子能破我的蜃楼幻境，小女子甚感钦佩，容我讨教一二如何？”
“不敢。”
明钦心知蜃女的修为还在毒鸦之上，骊山神女也未必能胜。他自然更没有把握。若非仗着神游镜这件宝物，他现在还困在幻境中出不来呢？
“公子不必谦让。”
蜃女盈盈一笑，纤手在箜篌上虚拨，耳听得叮叮连响，一道道无形劲气好似飞针疾箭，射向明钦周身要穴。
这无形劲气的厉害之处便在于无声无臭，难以捉摸，非到临体才能有所察觉。但是高手较技，犹如千钧悬一发，呼吸之间，生死立判，能否预判敌人的攻击至关重要，若要临体才发现对手的攻击目标，就算不死也要陷入被动。
骊山神女冷哼一声，云袖微拂，阻断蜃女的攻击。她可不管蜃女攻击何处，风虎云龙气莫可沛御，气势磅礴，足以阻断一切攻击。
蜃女一击无功，不禁心头暗怒，脸上却笑容不变，“姑娘要阻我？”
“阻你又如何？”
骊山神女见不得蜃女的妖媚模样，云袖拂动，打出云气千叠，一为虎啸，一为龙吟，威猛无俦。
骊山神女是女娲传人，也是少有的内外兼修的高手。据传女娲是太元圣母化身，太元圣母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的师傅。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创立阐、截两教，针锋相对，两败俱伤。太上老君传四大天师，遂成为道家正传。
但太上老君盛倡炼气之法，又著为《道德经》，宣讲柔弱、谦退。后世皆以为太上老君继承太元圣母衣钵，成为道祖，他的神通应该和太元圣母一脉相承。
但太元圣母和盘古神王创辟地曜，为诸神之母。不但是炼气之祖，亦为炼体之宗。她于炼体一道也造诣颇深，采石补天、抟土为人实际便代表了女娲的两大神通，前者是炼气法门，后者是炼形之法。
骊山神女也就是后世传言的骊山老母。据说她遭祖龙轻侮，与之决裂，之后便自晦容貌，化为老妪，不以真面目示人。
骊女神女也是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师姐。不过三人活跃的时代不同，阐、截两教一阐生生之义，一为断止之法。大抵早前神族为三界主宰，光芒万丈，太元圣母为诸神之母，乾纲独断，颇有丈夫之风。
皇天和太元圣母争权遭到贬逐。东王公孤高磊落，对太元圣母敬畏有加。一度代摄神王之位。
但是太元圣母年事渐高，帝俊和刑天争夺之位，他既有勇力，又有手腕，继任神王之后，分封诸子贵戚，使得神族血裔流布天下，威望与日俱增，之后又迎娶羲和和嫦两位神女，收服日曜、月曜。开创神族盛局，使得昆仑神庭的声誉达于顶峰。
相反，太元圣母则渐渐失去对神庭的控制能力，她潜心修道，参究生死玄关。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便是这时候的弟子，各得太元圣母道术之一体。
号称皇古四大遗经的《长春经》，便是太元圣母晚年的著作。早年则是内外兼修，骊山神女得到的便是此一时期的传承。
骊山神女的龙虎风云气便兼得炼气和炼体的长处，和佛家的法相之道约略相似。
法相之道也是内外兼修，不同的是，道家炼气，佛门修炼的是光。孟子陈说儒家六大境界，‘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
充实而有光辉便近似于佛门的法相。
炼气到了高深境界，凝筑成元婴、元神，元神和佛门法相、儒家大人类似，同为光明的灵体。
骊山神女施展的云气和真气不同，真气是自身小周天推引出来的，云气则是从天地宇宙大周天推衍。
这和元婴、元神也有内外之别。元神之道也是积贮之法，真气积蓄到一定程度后凝炼元婴，元婴如同十月怀胎，经过长时期的养育，成为元神。元神也有阴阳之分，佛门的法相仍属于阴神，施展的时候要打开灵窍。道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也是此一境界。
由于光有强大的放射力和穿透力，所以仍需要肉身来敛藏。但是如此一来，仍有魂魄之分，不能浑然一体。阐教十二金仙皆有三花聚顶的境界，被擒住之后削去三花便无法腾挪变化。
阳神和道家炼体之法颇为相似。像八大古神，皆是从阴阳两气推衍而生，并非血肉之躯。阳神也可说是光神，以光为神。
丹田、金丹、元婴、元神境界虽有高低之分，本质并无不同。元神为光体，不死不灭，当然更为恒久，远比血肉之躯强大的多。但是此一境界极难企及，以凡人的寿命几乎是镜花水月，是以很多修行者立足于实际，并不希求什么长生大道，而是凭借自身修为搏一个封妻荫子、荣华富贵。
这也是旁门左道大行其道的原因。旁门左道虽非修行正法，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虽然往往会有一定的隐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令智昏，很多人是未能远谋的。
第1101章 神僧
金丹元婴虽有长生延命的功效，实际仍属小周天之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小周天以自我为中心，日就月将、铢积寸累，也可谓是苦心孤诣。更有甚者，断绝七情六欲，以自苦为极，未能成仙证道，已无生人之趣。庄子则宣扬大周天之法，‘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游于无穷极’。此法兼得炼体、炼气的长处，号称内圣外王，可惜庄子之后不得其传，未能发扬光大。
单纯的炼体、炼气皆有所偏重，炼体打熬筋骨，炼气锻炼神魂，炼气士的肉身比凡夫强不了多少。封神大战之时，阐、截两教颇多术法高明之辈，一旦术法被破，便死于刀兵，尚不及寻常武人，这也是炼气法门无法避免的缺陷。
大周天之法则内外兼修，不必修成元神才能升腾变化，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化蝶，还是蝶化庄周，此法并不以丹田藏气，也无彼我的界限。这也是庄子齐物论的精义所在。
不过内圣外王并非庄子的独创，可说是古已有之。只是后来的修行者才小力薄，炼体、炼气不能兼顾，只好割裂为之。
骊山神女也是内外兼修的好手，她的龙虎风云气气势磅薄，威力强劲，郦飞白所学只是得其皮毛罢了。
蜃女是蜃龙王之女，精擅音声之道，已进窥天籁境界，凭着一把箜篌，能呼风唤雨，驱雷掣电。向来无往不利，极得蜃龙王倚重。她却没料到骊山神女道行如此之高，明钦能逃出她的蜃龙幻境，已经让她倍感意外，骊山神女的修为远在明钦之上，蜃女虽然不惧，也没有半分取胜的把握。
骊山神女是女娲传人，骊山正神，蜃女则是蜃龙王四大高手之一，名震罗刹海市。虽说龙族时代对修行者并无严格的考核，两人的修为至少也有神人境界，动起手来可是惊天动地，让人胆慑。
两女皆能引动天地之威，只是方法不甚相同，骊山神女使的是大周天之法，蜃女用的则是音声之道。接引船原本就被寒鸦啮噬的千疮百孔，骊山神女聚敛云气攻击，蜃女则弹拨出弦气化解，耳听得轰隆连响，劲气交撞，好似雷声轰鸣，劲气溢散开来，四处冲撞，碰者死，擦者伤，周家上下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柳女侠，白少侠，咱们得设法赶往蜃楼城，任由她们这样打下去，船就要沉了。”
众人都在船上，苦海之水含有剧毒，落入水中凶多吉少，接引船不能有失。但骊山神女气势颇盛，大占上风，明钦也不能让她自缚手脚，给蜃女以喘息之机。但她们的打法难免会殃及池鱼，楼船随时有沉没的危险。
“能有什么办法？”
柳静和白一指也是一筹莫展，骊山神女和蜃女牵引云气，使得天象剧变，风向无定，实非行船的良好时机，况且接引船全靠风帆，借助风力。这样下去即便骊山神女最终胜出，也于事无补，阖船之人怕是要葬身海底。
“你们把风帆挂起来，我来想办法。”
方才毒鸦鼓动鸦群来攻，将风帆咬得残破不堪，十损七八。周家家眷大都不通术法，接引船一旦沉没，如何能在茫茫大海中活下来？纵然柳静和白一指也没有生还的把握。
“听墨兄弟的。周老爷，你们把绢帛都拿出来，想办法修好风帆。”
柳静听明钦这般说，相信他必有办法。当即和周清平商议，让周家人把随身的衣裳布料拿出来修补风帆，实在不行床单、被褥、窗帘，只要使得上的都拿出来应急。
众人忙碌了一番，将风帆重新悬挂起来，明钦鼓荡金翅，掠飞到半空，用劲平生之力，好似两把硕大的羽扇，吹动风帆前行。
明钦修炼金刚法相，气力远胜一般炼气士，船行水上，并非落地生根，现今别无他法，明钦只能用这种愚笨的法子。他奋力施为，倒真把接引船吹动了起来。
蜃女本想拖住骊山神女，伺机破坏接引船，无论如何不能让周家之人前往蜃楼城。哪知明钦竟有如此手段，生生将接引船吹送，只是不知他有多少气力，坚持到蜃楼城怕还有些困难。
“毒鸦，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拦住他们。”
蜃女黛眉紧蹙，蜃龙王已经下了严令，这段时间不允许半艘接引船返回蜃楼城，更不能让西方教的信徒平安到达。
毒鸦被明钦抽了一鞭，已然伤损元气。那驺牙鞭是驺虞兽长尾所化，打到身上岂是等闲。饶是毒鸦功力深湛，又是幽昌血脉，这一鞭也让他无力振翼。
蜃女开口催促，毒鸦莫可奈何，若叫跑了接引船，蜃龙王怪罪下来，干系非轻。毒鸦咬了咬牙，展动黑翅腾起半空，他见识过明钦的手段，不敢放出鸦群任明钦屠戮，现在翅膀受伤，自忖不是明钦敌手，眼珠子一转，挥舞钩爪朝着风帆冲去。
船上的人看出毒鸦的用意，不由惊呼出声。他们好不容易修补了风帆，可以继续前往蜃楼城，毒鸦又来破坏，着实让人愤怒。好在风帆并不甚高，柳静和白一指施展轻身术也能够得着，不过论起轻灵巧变自然无法和羽族法门相比。
两人发觉毒鸦要撕扯风帆，连忙展动身法救护。明钦正用力扇动风帆，分身乏术，若是上前驱赶反而中了毒鸦的奸计。
毒鸦难以得手，在半空中打个盘旋掠了开去，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意，撮口发出一声尖啸。耳听得哗啦一响，黑袍下面飞出一群乌鸦。
柳、白两人大惊失色，正要舞动刀枪拦截。就见乌鸦纷纷嘴巴一张，吐出一道道火焰，两人猝不及防，衣服登时被烧着，慌忙从桅杆上跳下，再顾不得保护风帆。
几只火鸦一拥而上，喷烟吐火，将风帆烧得破烂不堪，几成一堆残烬。明钦勃然大怒，没料到毒鸦还有一种火鸦，柳、白二人守护不力，风帆残损严重，再也没有修补的可能。
明钦幻化出陷仙剑，正要让这几只火鸦有来无回，毒鸦目的已达，呼啸一声，将火鸦召回，掀动黑翅远远逃开，回头叫嚣道：“你们想往蜃楼城，简直是痴心妄想。这无边苦海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
“我先取你狗命。”
明钦怒从心起，猛扇金翅挟着风雷之声朝毒鸦狂追而去。
毒鸦吓了一跳，见明钦来势汹汹，不由心头发虚，色厉内荏的道：“怕你不成？”
“破”
明钦手挽剑花，陷仙剑迸发出熊熊烈焰，红光十丈，气势悍足。
毒鸦原本还想鼓起余勇和明钦斗几合，一看他如此声势，哪里还敢接战，慌忙掀动黑翅抱头鼠窜。
蜃女见毒鸦狼狈遁逃，顿感面上无光，好在毒鸦放出火鸦焚毁风帆，使得接引船无法行进，也算大功一件。
蜃女轻哼一声，伸出纤纤玉手拨弄琴弦，箜篌上光华流转，弦气如刀，朝着明钦身后射去。
明钦鼓足气力追赶毒鸦，哪料到蜃女从旁偷袭，若被弦刀袭中自然不会好受。
“小心。”
骊山神女的注意力一直在蜃女身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的龙虎风云气虽然厉害，蜃女的音声之道已迈入天籁境界，对气机的拿捏妙到毫巅，骊山神女也自愧弗如。她数度进攻，都被蜃女轻描淡写化解开去。
骊山神女眼见蜃女尚有余力偷袭明钦，不由面孔一热，云袖飘飞，凝聚起浩大云海，云气变幻，显化成龙虎之形，仿若滚滚怒潮，将蜃女围在核心。
蜃女神情一肃，心知到了紧要关头，稍有差池便会丢了性命。
骊山神女的云气暗藏风雷闪电，极为厉害，蜃女深陷其中，虽有音声之妙，化解起来也颇为不易。
明钦听到骊山神女出言提醒，不及细想，连忙收敛金翅横掠数丈，耳听得刺刺声响，弦气破空好似一道道火链电光，如若打在身上怕是要皮开肉绽。
明钦心头一凛，却见骊山神女和蜃女已斗到紧要关头，骊山神女聚起云海千重，将蜃女困在阵中，蜃女拨弄琴弦，身上焕发出五彩霞光，在云层中来回穿梭，想要突围而出。
两人引动天地之威，天象剧变，风云变色，海面上阴沉的可怕，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楼船风帆残毁，尽在海面上打转，船上的人一个个头晕目眩，东倒西歪，上吐下泄，苦不堪言。眼看整艘船都要陷没进海水中。
明钦心头大急，眼见骊山神女和蜃女谁都没有停手的意思，再斗下去谁胜谁败尚未可知，接引船必会被风浪搅碎，众人都成了海中鱼鳖，能生还的寥寥无几。
忽听得一声长啸由远及近，让人头皮发麻，精神大振。
只见一个长眉僧人脚踏一叶扁舟，出入涛波之中，如飞而至。
这扁舟似是草叶所化，瞧起来甚是简易。那僧人一袭僧袍，身无长物，身量也不甚高大，双手合什，须眉飘拂。
脚下扁舟分浪踏波，如履平地，转眼间来到近处。长眉僧人口喧佛号，声音如同暮鼓晨钟，有一股静穆之气。
“阿弥陀佛，和尚为两位解斗如何？”
阿弥陀佛是西方世界教主，宇宙中有五方佛国，势力极大。佛法东来古已有之，西方教便是后世佛教的前导。
西天佛教以如来佛为教主，如来乃燃灯佛弟子，不过是西方教一个主教罢了。
骊山神女好不容易将蜃女困住云海阵眼，胜负将分，自然不容许长眉僧插手，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和尚，你不要多管闲事。”
蜃女咯咯笑道：“大师慈悲心肠，我可未必会败给她呢？”
长眉僧淡然一笑，双手合什，微喟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一身修为不易，勿太执迷。”
说着长眉掀动，眼中精芒闪动，口中念念有辞，声闻万里，响彻十方。
骊山神女气息微乱，不由心头暗惊，长眉僧念动咒法，稍时间云开雾霁，一轮红日从天边托出，霞光万道，波平浪静，原本要沉陷楼船竟然也支撑住了。
蜃女大为惊讶，她见长眉僧气度从容，已知他身手不凡，却想不到精诣如斯，骊山神女的云气和她的弦声都被压过了，这份功力真是生平仅见。
蜃女弄不清长眉僧的来意，浅笑道：“多谢大师相救。还未请教大师法号，在哪座宝刹修行？”
长眉僧打量了蜃女一眼，“女施主想必就是蜃龙王的爱女洛绮公主吧。久闻施主箜篌之曲天下无双，改日倒要恭聆雅奏。”
“你知道我？”
蜃女娥眉微蹙，听长眉僧的意思似乎要往罗刹海市一行。而她却对长眉僧毫无所知，蜃楼城有这种法力的恐怕也只有金光丈人，长眉僧应该不是蜃楼城的人，想到这里，蜃女稍觉宽心，蜃楼城突然来了这么多高手，如若站在蜃龙王的对立面，可是非常棘手。
“大师过誉了。你这是要去蜃楼城吗？”
长眉僧颔首笑道：“和尚要到蜃楼城会一位故友，改日再去罗刹海市拜访蜃龙王。”
“大师认识我父亲？”
蜃女猜不透长眉僧的身份立场，心头隐隐有种不安。
“久闻大名，素未谋面。”
长眉僧道：“今日之事还望施主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蜃女勉强一笑，长眉僧的法力还在骊山神女之上，有他两人在此，蜃女能全身而退已非容易，更别说抓人杀人了。
“既是大师开口，小女子怎敢不允。不过家父法度严明，一体同遵，小女子也概莫能外。还望大师告知来历，我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好说。”
长眉僧微微颔首，不以为忤，“和尚法号龙树，贵处若有一位唤作雕龙的贵客，请他暂缓动手。十日之内，和尚自会让金光丈人开门献降。”
长眉僧语出惊人，众人同感吃惊。蜃女惊讶的是他知道雕龙在蜃龙王身边作客。骊山神女等人诧异的是他居然让金光丈人打开蜃楼城请降，他法力虽高，未必能胜过金光丈人，这话未必有些过于自信。
第1102章 海暴
“龙树，大师莫非是龙族大国师？”
洛绮心头大讶，祖龙尊奉西方教以对抗神族道术，身边的高僧大德不少，最为著名的便是龙树大师，号称石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也是十二金人之一，金光丈人的师兄，如今被祖龙册封为大国师，西方教水涨船高，蜃楼城其实并无对抗龙族的必要。
明钦曾经进入过祖龙皇陵，也听姜琳、晏轻舞说起过一位国师公，此人和祖龙关系密切，参与机要，极得祖龙信任，连三大内卫和十二司命都有所不及。
雕龙则为十二司命之一，和江亢虎并称为‘雕龙绣虎’，此人能言善辩，原是麋鹿国稷社四大名士之一。稷社是四灵最负盛名的道宫，四灵战国攻战无休，养士之风很盛，稷社堪比巨鲲国的碣石宫、黄金台。人物彬彬穆穆，乃一时道术渊薮。
祖龙有意夺下蜃楼城，作为驻兵之所，为将来征伐天界积蓄力量。‘雕龙’邹河先一步前来游说蜃龙王，已经初见成效。蜃龙王有龙族作为后盾，底气大增，派出手下海怪不断刺杀西方教的僧侣，劫掠蜃楼城的接引船。
龙树和金光丈人是同门师兄弟，蜃楼城也是西方教的势力，龙树当然不想看到西方教僧人遭到残害。
“虚名何足挂齿，正是龙树。”
龙树是祖龙横扫**的首功之臣，这个法号据说也是祖龙所赐。他突然来到蜃楼城，确实让人意外。
“大师交待的话洛绮一定带到，告辞了。”
洛绮得知长眉僧就是大国师龙树，心知没有再斗下去的必要。一来她未必能胜过骊山神女，遑论龙树。二来既是龙树出面解斗，回去之后向蜃龙王和雕龙也有个交待。
“公主请便。”
洛绮知道进退，龙树也可省些麻烦。他和雕龙同是祖龙身边重臣，此来也都是为了拿下蜃楼城。但雕龙向蜃龙王示好，为的是向西方教下手。这是龙树不愿看到的。
洛绮轻身一跃落回水母身上，隐入海水中。要说这苦海之水有剧毒，洛绮能在水中来去自如，若非体质异于常人，便是有特别的机巧。毒鸦见洛绮遁入水中，自然不敢久留，展动黑翅破空而去。
龙树目送洛绮和毒鸦离开，目光落到接引船上，双手合什，喧了一声佛号，“你们也是受了蜃楼城的牵累，贫僧适逢其会，就送你们一程吧。”
“多谢大师。”
周家人见识了龙树的神通，他以一己之力分开恶斗的骊山神女和蜃女洛绮，法力更胜她们一筹。更非柳静、白一指之流可比。有他护送，自是劫后更生，让人有重见天日之感。
周清平千恩万谢，倒把骊山神女等人冷落一旁。骊山神女虽传授过祖龙一些道法，但她从没有离开过骊山，更非祖龙的臣属。她和龙树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声名，却没什么交情。骊山神女是神庭正神，对于西方教也没什么好感。
龙树是金光丈人的师兄，法力惊人，也能呼风唤雨，改变天象。风帆被毒鸦放火鸦烧毁，残破不堪，不能再用。龙树解下僧衣挂到桅杆上，闭目作法，转换风向，吹得僧袍猎猎作响，楼船顿如离弦之箭，乘风破浪，直奔蜃楼城而去。
接引船虽被鸦群叮咬的破烂不堪，在龙树的法力护持之下奔行如飞，丝毫不影响行进的速度。据说佛门有一种无底船，所谓‘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无底船经佛法伽持之后轻若无物，即便没有底板也不会沉陷。
天边的星芒越来越亮，过不多久，众人便望见蜃楼城的轮廓。蜃楼城孤悬在夜空之中，仿若一头静默的怪兽。
“快看，蜃楼城到了。”
此行总算有惊无险，没有蜃龙王的阻挠，行程快了许多，众人都站在甲板上观望，希望及早赶到蜃楼城。
蜃楼城曾是蜃龙王的巢穴，格局都是蜃龙王留下来，却没有多少瑰丽色彩，反而有几分诡秘气息。
众人虽来到蜃楼城外面，却见庞大的古城悬浮在空中，距离海面少说也有百丈，如何能够上去？
可惜前来接引的僧人和蜃龙王手下海怪搏杀，未见回返，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不过能由西方教委派僧人接引来蜃楼城的，都是西方教忠实信徒，身轻如燕，有飞升之能。只是周清平携家带口而来，并非人人都笃信西方教，能否上去便成了一个重大难题。
“咱们可该怎么上去呢？”
众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来到蜃楼城，倘若进不了城，岂不是功亏一篑，如何能够心甘？
这段距离对于龙树和骊山神女自然不成问题，明钦有凤凰金翅，也可上得去。对周家人来说，可就非常困难了。
其实西方教能引他们前来，自然有接引之法，只是接引周家的僧人都被海怪害死，没有了引路人，自然不得其门而入。
众人正一筹莫展，忽然蜃楼城轰隆摇震，宛若一头睡醒的神兽射出金光万道，霎时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原本高悬空中的蜃楼城缓缓降落下来，众人这才看清蜃楼城的面貌，只见蜃楼城好似悬崖绝壁，壁立千仞，难以登攀。上面则是琉璃宫室，金堆玉砌，富丽堂皇，让人目眩神迷。
蜃楼城降下一二百丈，众人看得越大清晰，果然是庞然大物。比起天罗殿的巨阙舰有过之而无不及，和公孙疾邪的明月楼规模相似。
明月楼能吸纳日光月华，上天入海。原是神王坐驾，唤作大明宫，后来沉入海底，一部分机阵失去效用，又因为里面珠宝美人众多，颇受修行者觊觎，为了避祸，明月楼只有每月十五吸收月华的时候才浮出水面。
蜃楼城也是一大创制，和明月楼颇为相似。明月楼的飞升功能早已废毁不用。通过蜃楼城也能略见一斑。
蜃楼城缓缓降下，一个年轻僧人探出头来，喝问道：“下面是哪位师兄，请出来相见。”
大概他认出周家乘坐的是西方教的接引船，识得是自家人，是以才将蜃楼城降下。
周清平精神一振，忙道：“小师傅，我们是下界来的信徒。不幸在海上遭到蜃龙王的袭击，几位师傅为了救护我等，和海怪拼杀，下落不明，麻烦你引我们入城吧。”
“竟有此事？”
那僧人吃了一惊，摆手道：“你们等一下。”
这僧人年纪虽轻，却是西方教的知客，他指挥同门将蜃楼城又降下一些，离海面尚有三五丈，便悬空不动。
僧人纵身一跃，落到船板上，目光在船上一扫，合什行了一礼，询问道：“施主，我那几位师兄难道都遭了蜃龙王的毒手？”
“这位师傅，”柳静接过话头道：“几位师傅和拙夫一起抵挡蜃龙王手下海怪，生死未卜。希望你们可以派出一些人手寻访他们的下落。”
“这是自然。”
僧人眉头紧皱，叹息道：“最近蜃龙王甚是猖獗，处处和我教作对，师傅已下了命令，这段时间接引船不能出海。诸位先跟我入城吧。”
“多谢小师傅指引。”
周清平大喜过望，不过蜃楼城虽然降下了许多，仍有三五丈高，也非寻常凡夫一跃可上。
僧人见周清平面有难色，微笑道：“施主勿忧。容我放出云梯。”
僧人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辞，朝着蜃楼城一指，就见山壁轰然沿开，释放出一阵云雾。氤氲四起，好似一道飞梯。
周清平面露喜色，恭维道：“小师傅法力高强，让人佩服。老夫念佛半生，今日总算功德圆满，得以飞升净土。”
周清平态度虔诚，一马当先，迈步踏上云梯。周如雪在一旁搀扶，周家人也都争先恐后挤上云梯。
蜃楼城是天界净土，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众人都是闻名已久，心中充满憧憬。这一路上担忧受怕，被海怪袭击，九死一生，自然都想早点离开接引船，足落实地。
“表哥，咱们也上去吧。”
萧菖兰本是为了躲避龙皇禁卫，稀里糊涂跟来蜃楼城，还染上风寒，精神不济。蜃楼城素有净土之名，一入蜃楼城，身上沉疴，无药自，萧菖兰自然也想尽快好起来。
眼看周家人沿着云路进了蜃楼城，明钦扶着萧菖兰跟在后面，骊山神女见龙树神色凝重，也不知他想些什么，莫非即将见到金光丈人，触动前尘往事。
“不好。”
龙树蓦然长眉一轩，挥拳朝云路打去，气势磅薄，好似龙吟虎啸。他功力深厚，还在骊山神女和蜃女洛绮之上，这一拳打出，霎时间风云变色，将云梯截断，众人身在云梯之上，自然站立不稳，纷纷摔落下来。
“臭和尚，你发什么疯？”
骊山神女本就对西方教无甚好感，龙树又是龙族大国师，位极人臣，骊山神女深恨祖龙，自然对龙树暗怀敌意。
先前她和蜃女洛绮斗罢多时，总算用云海阵将她困住，她自信再坚持片刻便可将洛绮生擒活捉，却被龙树从中作梗，使洛绮得以逃脱，骊山神女隐忍不发，无非是以大事为重，再者和龙树动手也胜算不大。
岂料龙树突然出手，将云路阻断，众人从云路上摔落下来，自是凶多吉少。
明钦也觉得吃惊，他虽知龙树颇有功利之心，并非有道高僧，他一力化解骊山神女和蜃女洛绮的恶斗，救了周家上下数十口，又护送他们赶来蜃楼城，倒也有些慈悲之心。实未料到，他会突然冲断云路，简直是丧心病狂。
龙树也知冲断云路上面的人定然会摔落，掉到楼船上最多筋断骨折，落入苦海定然难以幸免。他一击得手，立即大袖飘飞，掀起阵阵狂风将众人卷裹其中。
骊山神女不知龙树作何想法，她法力高强，自不会任由龙树摆布，云袖飞拂，使出风虎云龙气，乌发娑婆，耳听得一声震吼，云气好似下山猛虎，出海蛟龙，夭矫飞动，扑向甲板上的龙树。
龙树一心救人，见骊山神女朝他攻来，不由长眉微皱，挥动僧袖，喝一声：“破”
骊山神女的凝聚的云气尚未攻至，便砰訇炸响，气浪崩飞，几个周家人从半空落下，不幸离得稍近，登时被云气炸飞，骨肉横飞。
骊山神女怒哼一声，想不到这一击不但没能伤到龙树，反而误伤了几个周家人，真是始料未及。
“师傅，且慢动手。”
龙树一冲断云路，明钦便挟起萧菖兰幻化出凤凰金翅。他对龙树无甚成见，也不会着急向他出手。
这时，周清平父女和柳静、白一指已经先一步进了蜃楼城，就见蜃楼城突然状貌大变，断崖绝壁剥蚀净尽，化作一只铁甲战车。
“这是怎么回事？”
明钦心知定有蹊跷，连忙提醒骊山神女稍安勿躁。
先前那僧人站在战车顶哈哈大笑，倏忽间形貌大变，变成一个面貌狰狞的黑衣人。眉骨高高鼓起，双目幽森，一看就不是善茬。
“你们这些蠢货，还妄想前往蜃楼城，佛爷在此，还不下跪朝拜。”
黑衣人仰天大笑，状甚得意。他是蜃龙王的儿子海暴，也在四大高手之列。方才他用蜃气幻化成蜃楼城的模样骗过众人，云路实际是通往他的铁甲战车，这战车形如巨龟，又叫铁甲战鳌，防卫极坚，周清平父女和柳、白等人一进入战车，便成了他的俘虏。
众人没见过真正的蜃楼城，又不熟悉蜃气，况且洛绮和毒鸦已然退走，双方暂时达成和解，实在想不到海暴尚埋伏一旁，伪装成蜃楼城引他们入彀。
“你到底是怎么人，竟敢如此张狂？”
骊山神女省悟到上了当，又急着向龙树出手，误杀了几个周家人，一错再错，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
“好让你们死个明白。我乃蜃龙王太子，小蜃龙海暴是也。”
海暴的修为不在洛绮之下，为人却更加狂妄自大。
“你妹妹和毒鸦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已经逃回罗刹海市去了。你非赶着来寻死吗？”
骊山神女自恨遭了愚弄，不觉动了杀机。
第1103章 战鳌
海暴不知洛绮和毒鸦已经退却，听了骊山神女的话不惊反喜，他和洛绮、毒鸦同在四大高手之列，平常就互别苗头，各不心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袭击蜃楼城的接引船也是分头行动。而今洛绮和毒鸦皆无功而返，他若将这些人一网成擒，岂不更见得手段非凡？
“你这婆娘好大的口气，小模样倒是不错，不如跟小爷回罗刹海市做我的小老婆吧。”
海暴见骊山神女生得美貌异常，不由食指大动，起了非分之想。
“放肆。”
骊山神女面罩寒霜，她是神庭正神，连祖龙都不假辞色，何况一个天界寇盗。骊山神女拂动云袖，使出龙虎风云气，耳听得龙吟虎啸，云气升腾，幻化出龙虎之形，猛恶难当。
海暴微吃一惊，想不到骊山神女竟有如此手段，他虽然目空一切，却也有些眼力，登时收起小觑之心，厉吼一声，十指箕张，打出两股浓郁的黑气。
海暴是蜃龙王之子，蜃龙也是一种神兽。而神兽是神族和四灵所生，拥有一部分神族血脉。
龙帝混一四灵，兼领山海，号称祖龙。但祖龙并非龙族始祖，龙本为鳞虫之长，四灵之一。鳞龙败于玄龟之手，一度向介族纳首称臣，奉玄武为水族海皇。
龙族能横扫**，称霸地界，经历了很漫长的时期，里面的原因很复杂，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祖龙的叫法相当于后世王朝的太祖，指的是一个帝国或朝代的开创者。
羽、毛、鳞、介虽以肤革定名，实际并非只有四灵才具有此种形态。四灵的出现是随着是天地开辟，清气上升浊气下凝，渐渐生成适于生存的特征。开辟之后，两气判分，随着水气的上升，土石的裸露，出现了居于平陆的毛族和山间峰崖的羽族。其实世间种类禀阴阳两气而生，状貌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三界以龙为名的神灵或神兽颇多，像夔龙、应龙、蟠龙、虬龙，有的是和龙状貌相似，有些是有血缘关系。但这些神灵、神兽的出现可能比龙族还早，像夔龙是八大古神中的雷神，地位仅次于皇天、后土、四象天尊，同为昆仑神庭的显赫人物。
蜃龙本是四灵神兽，和龙族皇室无甚关系。不过如今龙族混一四灵，大破神族，一跃而成为地界至尊。蜃龙要倚恃龙族力量瓦解西方教，重掌蜃楼城，自然要寻绎一下两家的渊源。
海暴得了蜃龙王几分真传，一身本领也下过一些苦功。罗刹海市族类颇多，修罗、夜叉、罗刹、迦楼罗、摩罗迦，号称五族。蜃龙王能在五族中占据一席之地，确实非常不易。
这里面少不得他手下高手的助力，海暴、洛绮、毒鸦之外还有一位洛晖，是蜃龙王的长子，母亲是修罗人。
骊山神女之前和洛绮恶斗一场，不过她内外兼修，又精擅大周天之法，真气恢复极快，看不出半点疲态。
蜃气是蜃龙的看家本领，这蜃气并非水火之物，却能让人产生幻觉。据说海市蜃楼是蜃龙所吐蜃气所化，这也是不确的。蜃气虽能致人生幻，未必能决定他人生出何种幻象，不过海市蜃楼确实和蜃气大有关系。
相传天地开辟，清轻之气上升，重浊之气下凝，空气轻若无物，岂能承载得了宫室？事实却并非如此，清气上升，浊气下凝，这是地曜的两种元力，一为阴凝力，一为阳散力，两种元力皆在一定范围内起作用。换而言之，超出两种元力的作用范围，便不会再起作用。
宇宙空间何其广渺，星曜无数，皆能自成轨迹，各安无事，可见这两种元力也并非单独地曜才有。
莫说宇宙星曜，便是羽类也能凭借羽翮升空，空气虽轻，三界中不乏比空气更轻的物事，是以不虞坠毁。
天庭并非在某一星曜之上，而是虚悬在天穹之上，天宫多是悬楼浮阁，创制奇伟。可惜大多毁于战火，神族时代的制作留存于此的恐怕也只有明月楼了，是以弥足珍贵，太玄都和紫府宫费尽心机，相持千年，皆想据为己有。
海暴巧为布设将周家人抓进铁甲战鳌，情势甚是危急，他的蜃气黑烟滚滚，明显含有毒瘴，骊山神女云气磅薄，固然不惧，这蜃气扩散开来，伤人必多。
龙树此来只是为了化解蜃楼城的困境，蜃龙王已经投靠龙族，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和蜃龙王及其党羽为敌。
海暴的功法虽不如洛绮的箜篌高妙，凶厉之处犹有过之。骊山神女想胜他也非容易。
明钦插不上手，心念微转，幻化出戮仙剑，想要破开铁甲战鳌，放周家人出来。戮仙剑合西方之金，在诛仙四剑中最为利。虽然说诛仙利，戮仙亡。诛仙剑合东方之木，这个利指的并不是锋利，而有无往不利的意思。过刚易折，单凭锋芒未必能无往不胜，诛仙剑是通天教主早期的制作，暗合他的道术心境，原想有所作为，兼利天下。
后来墨子继承通天教主的衣钵，号称教外别传，直指本心。昌言兼相爱，交相利。两人言利的态度可谓一脉相承。
戮仙剑是剑如其名，杀戮之气最重。也最为锋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明钦横持戮仙剑在手，剑上明光流溢，寒人肌魄。
明钦振翼而起，落到铁甲战鳌上面，寻找下手之处。这铁甲战鳌形如巨龟，外面裹以坚壳。诛仙四剑皆是昆仑玉石磨治，蕴含极大灵能，单论材质，自然无法和金铁相比。
以硬碰硬显然不是上计，铁甲战鳌和仙界的蹈空艇有些相似，都是模仿海龟之形制作。玄龟是介族之王，曾经击败鳞龙，称雄水域。但是介族强种并不多，像虾、蟹、蚌、贝，虽然数目众多，并无体型特别巨大的。
三界物种有肉身，有神魂。肉身以坚固为胜，神魂以强凝为优。四灵中有不少肉身强横的族类。相比之下，倮虫和昆虫体型就小巧的多，是以在四灵争雄的时代始终无法和四灵强族争胜。
但神族法门本有两**门，一为炼体，一为炼气，一者打熬筋骨，一者淬炼神魂。人族的肉身虽不如四灵，神魂之灵明却胜之远矣。而四灵只有少数神兽能有较高的智能，像麒麟、凤凰、白泽、驺虞、獬豸之类。四灵、龙族盛极而衰，人族终能代龙族而兴，也并非乘时侥幸。
昆虫的肉身和神魂皆远逊于人族，虽在人族统御三界之后，补入五虫之列，将来能否壮大成一强族还是未知之数。不过昆虫也有不少因缘得道的，不过总体上道行仍不如四灵和人族。祖龙混一四灵，后世统称为妖族，有时也把昆族修行者混于一谈。
介族是水域强族，但却甚少肉身强横的种类，甚至虾兵蟹将常被指称水族兵将的弱小。其实玄武称雄水族，原本是龟、蛇合+体，后世龟、蛇差异很大，几乎无甚干系。反倒是龙、蛇状貌颇为相似。龙皇臣伏玄龟，成为水族君王之后，玄龟永为臣属，居于丞相之位，也算是一段君臣佳话。
玄龟以忍著称，这缘于龙族对龟、蛇的分化。四灵皆为一雄一雌，如麒麟、凤凰、貔貅，玄武也不例外。龙皇强夺玄龟的蛇后，使得两族无法匹合，对于玄武一族的血脉传承自然是巨大打击。四灵皆为雌雄合族，这样就保证了他们的血脉灵能。龙皇破坏玄武血脉传承，这对肉身称强的四灵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影响。而且介族并非没有肉身强横的族类，蟹素有横行之名，如若体型强大一些，不难成为水族强将。这也可见介族强种必是遭到龙皇有意的翦除。
而且四灵本来都是杂族，并非单一物种。羽、毛、鳞、介虽是以共同特征来命名，实际不同的种类状貌差别很大。麒麟、凤凰、玄武、貔貅之所以号称四灵，远胜一般物种，乃是因为和神族颇有渊源，成为神兽。但是神兽同样有神族繁衍不盛的弊病。
虽然玄武毁誉参半，颇遭世俗讥议。但毕竟是介族强种，仍为龙族所忌。龙明皇时有鼋鼍之乱，直接造成青龙王朝的衰落，鼋便是玄武的后裔。
很多舰艇都按照玄龟的体型的制作，在水中来去自如，十分灵活，甚至能登陆作战，非同凡比。
这铁甲战鳌严丝合缝，找不到半点空隙，明钦一时也找不出下手之处，只好挥起戮仙剑朝着坚壳斩去。
诛仙四剑皆含有强大的灵能，布设阵法，能抵御千军万马，可以说诛仙四剑虽有剑之形，更多的却是象征意味，论其锋利反不如五帝五道，这类神兵利器。不过戮仙剑要算诛仙四剑中最为锋利的，剑锋含有金铁之性，锐不可当。
明钦一剑斩落，剑气所及如击败革，坚甲上登时现出一条裂缝。周家父女和柳静、白一指满心欢喜进入‘蜃楼城’，不料却是蜃气伪饰，实际是一艘铁甲战鳌。海暴手下海怪一拥而上，柳、白等人发现落入绝境，已经追悔不及。
海暴战骊山神女不下，却是越来越心惊。他横行罗刹海市，为蜃龙王身边四大魔将之一，仗着蜃龙王的威名，可说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
骊山神女是女娲传人，神庭正神，祖龙位为地界至尊，只因心怀不轨，便被骊山神女在脸上留下疮疤。海暴的修为不见得比洛绮弱多少，凶暴之处却非洛绮可比。但是洛绮精擅音声之道，懂得因势利导，骊山神女的龙虎风云气虽然强势，洛绮尚能勉强化解。
海暴的风格和洛绮大不相同，他的蜃气以凶暴狂肆著称。遇到骊山神女磅薄难御的龙虎气，顿有些相形见绌。
明钦一剑将铁甲战鳌划出一条裂痕，不觉心神大定，宝剑连挥，将顶门的坚甲切割的四分五裂，潜运金刚法相，神魂坚凝无比，重逾千钧，砰訇一声撞破坚甲，落入舱中。
海暴手下海怪将周家人困住，只能海暴回来发号施令，哪料到明钦居然能打破铁甲战鳌的坚甲。
“柳大姐，你们没事吧。”
明钦目光一扫，已知眼前的处境。柳静和白一指顾忌周家家眷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周家人落入陷阱，自是惊惶不安，六神无主。
“墨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的。”
柳静尚未接口，周如雪望见明钦眸光一亮，欢喜的叫出声来。明钦先前力拒毒鸦，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他为人又十分随和，没有丝毫倔傲之气。周如雪不知不觉对他颇为信赖，这几日的磨难让这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少女多了几分刚毅之气，虽然明知情势险恶，却没有多少惊慌之色。
明钦点了点头，指着舱中的海怪，高声道：“海暴已是自身难保，放下刀剑，饶你们不死。”
众海怪面面相觑，他们从铁甲龟镜之中也能望见外间的动静。海暴和骊山神女大打出手，他的蜃气虽然猛恶，却占不到半点便宜，骊山神女功力深湛，面上古井不波，看起来气定神闲，长此下去，胜负不问可知。
不过他们都是蜃龙王招揽的亡命之徒，好勇斗狠，岂会被明钦一句话吓倒。蜃龙王手下有四大魔将，八大健将。海怪的头目正是八健将之一，绰号黑鲨。长得又高又瘦，三角眼，鹰钩鼻，脸上有两道刀疤，满面戾气，一看就不是善类。
黑鲨冷笑两声，摆手道：“弟兄们，抄家伙。谁敢反抗就送他们下海喂鱼。”
他是蜃龙王在蜃楼城的旧属，跟在蜃龙王父子身边多年，颇为得力。是八健将中仅有的两个老人之一。他眼光老辣，深知海暴对战骊山神女短时间未必会落败，如若被明钦言语吓到，自乱阵脚，可就大势已去。明钦有金翅化身，又有神兵在手，连铁甲战鳌都能够切开，确实是个棘手的人物。但黑鲨见惯风浪，周家上下尚在他控制之中，刀兵未接，底气尚在，可不会轻易认输。
第1104章 反噬
铁甲战鳌虽无法和蜃楼城相比，却也空间颇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单海暴的手下就有二三百人，现在周家上下几十口几乎尽数落网，舱里还绰有余裕，丝毫不觉得拥挤。
蜃龙王被金光丈人赶出蜃楼城之后，不久就在罗刹海市别起炉灶，成为当地实力极强的一股势力。手下匪寇都是他招揽的亡命之徒，久经战阵，训练有素，对付周家人自是轻而易举。
黑鲨率众杀害过不少西方教信徒，心知这人一旦皈依了西方教，哪怕本领再高，也多少有些迂气，容易对付的很。
但他没想到这回遇上了对手，龙树能看破海暴的障眼法，海暴对战骊山神女不但久战无功，还渐渐屈居下风。明钦又用戮仙剑将铁甲战鳌覆甲破开，他们截击西方教的接引船也有十来次，从没遇到过这等棘手的局面。
“我看你有何本事，竟敢口出狂言。”
明钦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蜃龙王手下虽然多是穷凶极恶之辈，却未必肯为蜃龙王效死。只要擒住他们的首领，料想他们也反不出天去。
明钦打定主意，脚踩云梭玉步，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看得众海怪瞠目结舌，哪里阻拦的住。云梭玉步是天女门十大神通之一。天女门是天孙织女的女儿银河女仙所创。十大神通都是从天孙织法中脱胎而出，天孙即是皇天之孙，皇天遭太元圣母贬逐，他的太子未能即位，是以织女不称公主，而唤作天孙。
皇天鸿钧的《葵藿仙经》乃是皇古四大道经之一。和太元圣母的《长春经》，帝俊的《金乌宝卷》，祖龙的《山海编》齐名并称，自然非同凡响。《金乌宝卷》被仙界几个枭雄拿到，直接推动了两次诸天大战，这是天人大战之后，波及范围最广，伤亡最为惨重的两次战争。连封神大战和西行平妖都远为不如。
冢虎国的斗战圣魔，罗刹国的天煞孤君，和东华国的纯阳教主，号称三大盖天巨魔，其性情之残刻，手段之酷烈，亘古绝今，令人发指。而天煞孤君和纯阳教主皆修炼金乌宝卷，这也是金乌宝卷重回世人视野，倍受修行者关注的原因。
祖龙的《山海编》据说被妖族六圣所得，妖族七圣中除了孙悟空得到佛门真传，其他几人的功法都和山海编难脱关系。他们结拜为兄弟除了彼此声援，对抗天庭之外，还有一重要原因，就是想互通有无，一窥山海编的全豹。
六圣除了牛魔王、蛟魔王，便是舜帝流放于四裔的四凶。本来就凶名在外，冥顽不灵，谁都怕对方藏私，也怕自家的独门功法被学了去。妖族传统向来是弱肉强食，没有信义可言。
天孙织女是皇天一脉，她的术法自然也和皇天大有关连。这云梭玉步既是天女门最基础的步法，也是最高妙的神通。所谓浅者见其浅，深者见其浅，因人而异，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大道三千，各有境界。以身法而论，也不乏诡秘莫测，变化无方的。像游魂宫的游魂魅步，凤凰一族的鹊踏枝，也都是独门绝学，传习者甚少。
云梭玉步与之相比，也毫无逊色，被称作天女门的看家本领，自有不可企及之处。
穆清绝、秦素徽、云轻素、谭凝紫、陈庭芝这些天女门传人皆修炼云梭玉步，风格却大不相同。明钦和几个女子关系亲密，感受也分外深刻。这云梭玉步由他使出来又是另一番面目。说到柔媚多姿自然无法和诸女相比，却多了几分轻灵飘逸。
明钦身法疾捷，单刀直入，着实让黑鲨吓了一跳。他到底也是久经战阵，应变极快。绰一把单刀在手，断喝一声，脸上带着狞笑，咬牙切齿朝明钦劈去。
黑鲨手脚长大，刀法纯熟，在八健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蜃龙王党羽众多，有蜃楼城的旧部，也有在罗刹海市招揽的人马，难免有些新旧之争。
黑鲨作为蜃龙王身边的老人，是蜃楼派的重要人物，也是海暴的主要支持者。
黑鲨虽看不出明钦的身法破绽，但他刀法精湛，舞得滴水不露，自信让明钦难越雷池一步。
“墨大哥，小心啊。”
周如雪见黑鲨气势猛恶，不由为明钦担心起来。黑鲨身边都是他的亲信，柳静和白一指纵然想援手，急切间也难以靠近。
明钦微微冷笑，他手中戮仙剑削铁如泥，连铁甲战鳌的坚甲都能削开，岂会将黑鲨的兵刃放在眼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论黑鲨刀法多么精妙，单论便输了一筹。
当初在孔雀山庄，姬元苏的修为比起只眼道长颇有不如，仗着一柄千牛刀却能挫败只眼道长，逃出地牢，使得赵燕茹功败垂成。修行者注重法宝灵器，实在也是大势所趋。
明钦的云梭玉步本就诡秘难测，黑鲨空有一身气力，却只能被动防守。明钦觑准机会，身形微晃，闪到黑鲨身后。
黑鲨心头一凛，惊出一身冷汗，回身去砍时，明钦瞬间横移数尺，只余下一道残影。
黑鲨忽觉得劲风袭体，脖子上凉飕飕地，连忙挥刀挡格，哪知明钦使得的九虚一实之法，目的便是让黑鲨自乱阵脚，他手臂刚刚抬起，就见剑芒一闪，戮仙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了过来，黑鲨哎呀一声，变招不及，登时被洞穿手臂，鲜血汩汩直流。
明钦一击得手，后招连绵不断，气势如虹，黑鲨手臂软垂无力，脸上大汗涔涔，被明钦攻得左支右绌，大叫道：“给我拦住这小子。”
众海怪眼见黑鲨受伤，连忙各持刀剑，蜂涌而上。明钦直扑黑鲨，便是不想陷入混战。黑鲨身边人手众多，一旦短兵相接，周家人死伤必多。
黑鲨危在旦夕，他是蜃楼派的主要人物，手下不乏亲信之人，见黑鲨受伤落败，连忙奋力营救。让黑鲨得以逃脱，明钦修为虽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时也杀不尽许多海怪。
黑鲨被刺穿手臂，早已魂飞胆落，再不敢逞强，躲到人群中鼓动众海怪上前厮杀。
这时，骊山神女和海暴也斗到紧要关头，骊山神女冷静下来，龙虎气刚柔相济，稳扎稳打，根本不给海暴可乘之机。
海暴暗暗心惊，他的蜃气和骊山神女的龙虎气不相伯仲，论起功力他却大为逊色，再斗下去只怕性命难保。
两人各显神通，一个是风虎云龙，莫可沛御，一个是蜃龙之气，伴随着青烟黑气，含有剧毒。
骊山神女是女娲传人，内外兼修，她虽未化物重生，但躲进女娲石复养数年，于炼体法门也有极高造诣，肉身强固，几乎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
毒素对肉身的破坏力极强，攻入神魂的倒不是太多。蜃气能让人产生幻觉，是少有的能侵染神魂的剧毒。
海暴和洛绮同为蜃龙王四大魔将，修为也在伯仲之间，骊山神女和洛绮交过手，洛绮虽然另有师承，但她是蜃龙王之女，对于蜃气的法门自然也十分清楚。不过她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地位，也可能对蜃气不太擅长，是以并未施展。
海暴对蜃气的运用却比洛绮高明的多，只是同样被骊山神女龙虎气压制，难以发挥威力。
骊山神女也知蜃龙蜃气厉害，不敢掉以轻心。她深知先下手为强，蓦然提聚功力，耳听的龙吟虎啸，云气幻化成龙虎之形，张牙舞爪朝着海暴扑去。
海暴躲闪不及，只得咬牙抵受。劲气相撞，激起轰隆隆一连串轰响，好似闷雷滚滚，电光如链，让人精移神骇，怵目惊心。
骊山神女并不打算放过海暴，云气缠绕，好似天罗地网，将海暴束缚其中。
海暴两眼发黑，骨痛欲死，大骂道：“臭婆娘，你敢跟小爷作对，我让你万劫不复。”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骊山神女冷哼一声，自然不为所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海暴已是强弩之末，他的蜃气根本攻不破骊山神女的防御，看来也只是嘴巴过瘾而已。
明钦从战鳌龟镜中看到外间的情景，眼见骊山神女将海暴生擒活捉，看来大局已定。
“想杀我？怕你没这个本事。”
海暴仰天大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骊山神女黛眉微蹙，懒得和海暴做口舌之争。海暴是蜃龙王的儿子，将他捏在手里当人质，蜃龙王应该会有所收敛，不敢再轻举妄动。蜃楼城也可以稍得喘息。
海暴笑着笑着突然面孔一黑，浑身气窍溢散出汩汩黑气，瞧起来甚是可怖。
“这是什么？”
骊山神女颇感意外，修行者确有一些撒手锏或是保命绝招，施展出来甚至‘自损一千，伤敌八百’，虽说并不划算，但高手较技，只要有一丝生机，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海暴面孔发黑，眼眶深陷，浑身散发出浓郁的黑气，明显不太寻常。修行者为了活命，甚至可以自爆金丹，总之只要一息尚存，情况便不是最坏。
骊山神女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忽听得砰訇一声，海暴体内爆发出一阵红光，霎时间血雨横飞，场面极其血腥，他体内的蜃气也扩散开去，骊山神女首当其冲，不由轻咳了两声，面颊涌起一阵潮红。
明钦大感愕然，海暴使出的功法类似血影教的血光**，用自残身体的方式瞬间将功力提升数倍，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骊山神女娇躯微晃，竟似站立不住，往海中落去。也不知是接连和洛绮、海暴恶斗两场，真气损耗有些严重，后力难继，还是被海暴体内爆发出来的蜃气伤到，抑或两个原因都有。
“师傅”
明钦顾不得再去追杀黑鲨，急忙从铁甲战鳌中掠身而出，这苦海之水也含有毒素，以骊山神女如今的状态，落入苦海只怕凶多吉少。但他距离甚远，眼看骊山神女沉入水中，连忙扑进水中救援。
明钦有神游镜护体，又有凤凰金翅，苦海鹅毛不浮，是因为海水较轻的缘故。一般羽族在水中是无法飞行的，因为海水远较空气沉重。但苦海水轻，明钦的金翅反而能够行动自如，施展神飞之法。
有了凤凰金翅助力，明钦很容易便追上骊山神女，揽住她的腰肢振翼而起，冲出水面落到接引船上。
“表哥，她没事吧。”
萧菖兰对骊山神女虽无恶感，也无好感，天魔宗为龙族效力，萧菖兰自然也想将这种富贵尊荣继承下去。若非被夜帝带入甘泉宫，惊动了龙皇禁卫，她如何肯跟骊山神女这种龙族叛逆搅在一起。
不过骊山神女修为绝高，对她和明钦也颇为照顾。这一路上若无骊山神女战退洛绮、打伤海暴，大家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师傅”
明钦见骊山神女眉心微凝，眉宇间透着一股黑气，她和海暴交斗多时，恐怕真的受到蜃气的侵染。尤其海暴最后一击，仍是引爆肉身，拼一个鱼死网破。
海暴是蜃龙王之子，蜃龙是一种神兽，说不定也懂得类似于化物重生的法门，是以海暴才敢自毁肉身，只为给骊山神女致命一击。
骊山神女昏迷过去，海暴的伤势只会比她更重。
“海暴呢？”
明钦不知海暴化成什么物事，化物重生需要留有种子，否则一身修为毁于一旦，哪里还有重生的机会。
萧菖兰摇了摇头，海暴敢于使用这等凶险法门，拼着两败俱伤，必然有万全之策，隐藏自己。
“不好。铁甲战鳌要跑了？”
明钦前脚一离开，铁甲战鳌又落入黑鲨控制之下，趁着骊山神女昏迷，明钦无暇他顾，黑鲨连忙指使手下海怪驾驭铁甲战鳌逃窜。
明钦颇感犹豫，骊山神女生死未卜，她又是郦飞白的前身，算起来明钦和她渊源颇深，自然不能弃置不顾。他现在分身乏术，又不知海暴躲在何处，实在不能轻易妄动，以免落入陷阱。
“龙树大师呢？”
明钦目光一扫，却见龙树不知何时也没了踪影，心里觉得奇怪。
第1105章 苦海
萧菖兰摇了摇头，骊山神女和海暴恶斗多时，龙树一直袖手旁观，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蜃龙王已经被雕龙说服，愿意为龙族效力，如若金光丈人不肯献城投降，攻打蜃楼城还需蜃龙王出力。龙树自然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
方才海暴突然使出自我毁灭的打法，骊山神女都受了重伤，场上形势大变，萧菖兰注意力全在明钦身上，也没发觉龙树是何时溜走的。
“别管他了。现在只有先前往蜃楼城，救醒神女再说。”
明钦不知龙树是否追击铁甲战鳌去了，骊山神女遭到海暴反噬，受伤非轻，铁甲战鳌能潜入水中，速度极快。黑鲨一见海暴战死，立即仓皇逃窜，明钦下水救人的功夫，早逃得远了。
接引船本就残破不堪，没有龙树的法力伽持，随时有沉没的危险。
周家人大半都被黑鲨抓去，有的落入苦海中，尸骨无存，只有几个老仆因为行动迟缓，还留在接引船上。
“不知道离蜃楼城还有多少距离，可该怎么过去呢？”
萧菖兰也觉得发愁，她虽然修为不错，但在茫茫苦海之上，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明钦有神飞之术，其他人只有依赖船只接引。
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只见烟波浩渺之中缓缓驶出一只小船，船头站着一个白袍僧人，船上还有两个灰衣僧人摇橹。
“船上是哪位师兄？”
白袍僧人认得接引船是蜃楼城之物，忙朗声问道。
“表哥，好像是蜃楼城的人。这回应该不会有错了吧。”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荆绳’，众人刚刚上了海暴的恶当，尚且心有余悸。
萧菖兰看着明钦，不甚确定的道。
白袍僧人来到近处，不闻有人应答，飞身一跃落到接引船上，目光在船上一扫，见船舷上随处可见叮咬的痕迹，风帆也残缺不全，不由眉头大皱。
“贫僧观澄，乃是蜃楼城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钦将骊山神女交给萧菖兰，上前道：“我们遭到蜃龙王的袭击，前来接应的僧人都遭了毒手，我们也被蜃龙王的铁甲战鳌抓去不少人。”
“阿弥陀佛。”
观澄闻言面露悲怆之色，“蜃龙王这段日子非常猖獗，方丈大师害怕接引船有失，特命我前来接应，想不到仍是来迟一步。不知周大善人现在何处？”
“周老爷也被蜃龙王手下海寇劫走了。师傅既然是蜃楼城的人，还望你设法救援。”
明钦看这观澄平实笃厚，应该不会有假。他正感无力运用这么多人，蜃楼城派人接应那是最好不过。
“这位女施主伤势如何，莫非是中了蜃龙的蜃气？”
金光丈人虽将蜃龙王赶出蜃楼城，但蜃龙王并未死地，在罗刹海市站稳脚跟之后，一直想夺回蜃楼城。双方也算知根知底，观澄见骊山神女面带黑气，不难猜出她是中了蜃气之毒。
“不错。我师傅和蜃龙王的儿子海暴交手，中了蜃毒，不知大师可有办法医治？”
明钦听观澄叫破骊山神女的伤情，心头升起一丝希望，他既然熟悉蜃气之毒，说不定有解救之法。
观澄摇头道：“小僧道行浅薄，我看女施主中毒已深，非我所能化解。你们跟我同回蜃龙楼，让家师金光丈人设法救治。”
“那真是太好了。”
明钦暗松了口气，金光丈人是十二金人之一，法力不在龙树之下。他在蜃楼城宣扬佛法，愿力广大，乃是天界少有的清净乐土。他既然能逐走蜃龙王，想来应该有办法化解蜃毒。
“你们的船已经不能坐了，请同到我船上来。”
龙树虽用法力伽持使接引船驶来此处，实际已是强弩之末，龙树法力虽强，接引船经过法力伽持之后会更加柔脆，现在龙树不在，一个风浪就足以将接引船打沉。
观澄的船只比接引船小许多，勉强也可承载十多人，大家一起挤上小船，观澄指使手下僧人摇橹。小船乘着夜风朝蜃楼船行去。
明钦见骊山神女昏迷不醒，心中颇感忧虑，蜃龙是神兽，这蜃气之毒自然十分厉害，时间一长，恐怕有性命之忧。
蜃气的可怕之处就是能侵入灵识，许多烈性毒药也不过损伤肌体，神魂尚可保全。如若神魂受创，就算肉身完好无损，也和行尸走肉无疑。
“表哥，你不必担心。等到了蜃楼城，相信金光大师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萧菖兰见明钦愁眉不展，知他心中忧虑，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心里却有几分酸涩。
萧菖兰对骊山神女所知不多，只知她曾传授祖龙仙术，之后两人反目成仇，祖龙龙颜大怒，曾指派飞龙卫全力缉拿。
骊山神女从女娲石中舒醒，萧菖兰尚可理解，但她和明钦居然师徒相称，这却让人费解。萧菖兰对明钦也无甚了解，毕竟墨羽自幼离开萧青衿，他远在凤凰国，两人虽是表兄妹却从来没有见过。
若非龙族攻灭凤凰国，墨家败落，两人可能永无相认的一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钦如何会拜骊山神女为师。
当然明钦也无法向她解释，他和郦飞白之间的渊源。
“但愿如此。”
明钦没见过金光丈人，不知他有多大道行，能否救醒骊山神女实在难说。
“对了，表哥，你什么时候拜神女为师了？”
骊山神女昏迷不醒，倒给了两人交谈的机会。先前当着骊山神女的面，萧菖兰虽有疑问，也不敢乱说，以免让骊山神女起疑。
“这个说来话长，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明钦打个哈哈，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能认出骊山神女，是因为她的面貌和郦飞白相差不大，骊山神女何以接受了他的说法，明钦也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骊山神女真的曾将墨羽收为弟子？
其实骊山神女和萧青衿本是旧识，骊山神女躲入女娲石之后，有人便主张破开女娲石，斩草除根，幸好萧青衿出面劝阻，不但保住了女娲石，也给了骊山神女复养的机会。
萧青衿肯帮骊山神女解围，也并非尽出公心。
“说嘛。”
萧菖兰好奇心起，挽着明钦的手臂轻轻摇撼，陡然多了几分娇气。
明钦哑然失笑，萧菖兰用鼍龙珠监视他的行踪，一度让明钦觉得芒刺在背。接触之下，才发觉萧菖兰聪慧大方，丝毫不像萧青玄那样冷漠刻深，不近人情。
萧青玄虽有不少门徒义子，萧菖兰却是他惟一爱女，代掌天魔宗，素常有几分神秘之感。
两人是姑表兄妹，血浓于水，萧菖兰在明钦面前也从不装腔作势，她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削夺神通道法和天魔宗代宗主的身份，也不过是个美貌少女罢了。
“姑娘，你别乱动，当心掉河里去。”
船本来不大，又挤了十多人，明钦和萧菖兰都坐在船边，挨得甚紧，窃窃私语也不怕旁人听见，不过萧菖兰容貌极美，如兰似麝的体香隐约可闻，明钦不由心头一热。
萧菖兰怀里还抱着骊山神女，明钦见她娥眉深蹙，多了几分娇弱之气，让人心生怜爱。
明钦修炼两仪气，是天地生力，能化解百毒。就连万毒之毒的尸毒都能加以压制，不过蜃气能侵入灵识，和酒、烟草又有所不同。
饮酒过多也能使人灵识钝化，但并不能根本破坏人的灵识。蜃气侵入灵识后，能让人沉溺于幻境，无法自拔。确实非常可怕。
眼下别无他法，明钦只能姑且一试，他抓起骊山神女的玉腕，潜运道息，传入一道真气。
萧菖兰和明钦并肩而坐，发觉了明钦的异样，心中微感奇怪。她通晓道术，当然也能看出明钦这是传导真气的方法，只是不知有何用处。
修行者的真气对毒素没有多大作用。否则修行者个个都能百毒不侵，显然事实并非如此。炼气、炼体、炼器可谓是道术三**门。
炼气淬炼神魂，主要是锻炼精神意志，炼体打熬筋骨，可以强健体魄。但毒素对肉身破坏力极强，有的外家功夫修炼毒掌，堪比毒虫猛兽，但修炼出来的毒素也不过及于肤革而已，就算有些毒虫身体的某个部分含有剧毒，一般也不会毒到自己。
不管什么样的毒一旦侵入脏腑便非常可怕，几乎无法可解，无药可救。致幻类的毒素对肉身伤害不大，但对神魂影响很大，炼气法门反而比较容易化解。
有的炼气高手可以千杯不醉，便是将喝下的酒气从真气蒸出体外。如若换成烈性毒药可就难了。
骊山神女是少有的内外兼修之人，不管是毒药还是幻术都有一定的抵抗力。但海暴以死相搏，蜃气之毒过于猛烈，幸好对手是骊山神女，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落入苦海，葬身鱼腹了。
两仪气需要两人体气相合，推衍出两仪生力。但骊山神女的功法颇为特殊，她的炼气法门是大周天之法，本身并不积贮真气，至于炼体法门和两仪气无甚关系，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
明钦抓住骊山神女的腕脉导入真气，发觉她体内空空如也，根本找不到真气所在。明钦愕然不已，他用两仪气救过不少人，有的只是浅尝辄止，穆清绝、秦素徽、谭凝紫、杜芳惜则受其沾溉，获益良多。像骊山神女这种情况还是头回遇见。
明钦稍一寻思，便明白缘由所在。他接触过轩辕朗的星魂之力，对于大周天之法也有所了解。大周天不同于小周天的贮气之法，乃是用自然之力浇铸自身魂窍，达到随心变化的境界，乘天地之气，御六气之变，游于无穷极。
譬如一个人对于金钱的态度，有的是积贮私藏，积贮到一定程度，买房置产，诸如金丹、元婴之类。有的人则是左手进，右手出，身无余帛，家无余财，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这就是逍遥无待的境界。
但是后一种人并非贫困无财，而是把金钱都用到了合适的地方。天地自然之力就好比是金钱，如何运用这些财富来淬炼肉身，滋养神魂，这就需要过人的心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肌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古圣先贤语不轻发，言之必中。如同针石药剂，不经历一番病痛不能体会其中甘苦。
其实人类本来有一颗心脏，是肉身和神魂的枢机，何须另外凝结金丹、元婴。要而言之，大周天之法就是一种心性修炼。
所谓‘人穷志短，财大气粗’，世俗之人的志气往往不是得自心性的修炼，而是被世情物欲左右。得之则喜，失之则悲，小周天之法，铢积寸累，煞费苦心，成仙得道的万中无一，根本原因还是心性的问题。
古圣先贤之所以能卓立于世，死而不朽，便是因为其心性意志与天地精神往来，超乎俗辈之上。
其实明钦在骊山老母门下修炼的太阴炼形术，就是大周天之法。不过这位骊山老母虽是妖族才杰，精神意志尚未超凡入圣，所谓道术，大周天近于道，小周天近于术，道大术小，太阴炼形术修炼到极高境界，不难升腾变化，但是过重术法，眼界一狭，便落了下乘。
骊山神女内外兼修，艺业不凡，想来多亏了女娲的点拨。她能施展出强大的龙虎风云气，自身不能没有强大的能量，不过这种能量并不像寻常炼气士一样贮于丹田气海，而是周流全身，与天地精神往来交通。
明钦思索着大周天之法的奥妙，手掌不觉在骊山神女摸索开来，查探真气的强弱。
萧菖兰看得目瞪口呆，不由面红耳赤，虽说苦海上黯淡无光，周家人劫后余生，悲喜交集，惴惴不安，不会注意到他俩。但明钦趁着骊山神女昏迷的时候如此放肆，未免有些下作。
而且他双目紧闭，似乎甚为享受。
萧菖兰娇啐一口，拍落明钦的手掌，轻嗔道：“表哥，你做什么呢？神女姐姐的伤还没好呢？”
第1106章 杏仙
明钦怔了一怔，这才意识到举止有些孟浪，幸好骊山神女昏迷不醒，无所察觉，否则有他的好果子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船行离蜃楼城越来越近，蜃龙王对金光丈人颇为忌惮，还不敢在蜃楼城近处活动。海面上风平浪静，众人也渐渐安下心来。
再行片刻，终于见到名闻遐迩的蜃楼城。
蜃楼城和海暴幻化出来的差别不大，小船缓缓靠近，便能看到城中的建筑，城中道路平整，四通八达，房舍栉比鳞次，井井有条，透着一股祥和之气。
“大家坐好了。”
观澄笑着招呼了一声，小船来到蜃楼城下方，忽然浮泛而起，众人纷纷惊呼出声，觉得新奇不已。小船直立而起，朝着蜃楼城行去，众人顿觉得身躯轻飘飘的，虚不受力，不必担心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蜃楼城孤悬半空，离海面也不甚远，过不多久，小船在城中停定，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想到周家父女落入黑鲨手中，生死未卜，劫后余生，顿觉得悲喜交集。
观澄双手合什，客气的道：“各位施主需要随我到飞升堂登记造册，才能成为蜃楼城的信士。”
众人经历千辛万苦，方才来到蜃楼城，入乡随俗，自不敢有什么异议。
观澄目光落到骊山神女身上，“这位姑娘中了蜃气之毒，可以先送往医馆调养。你们可是她的亲属？”
观澄见明钦和萧菖兰一直照顾骊山神女，关系分外亲密，是以有此一问。
“没错。”明钦点头道：“有劳大师帮忙安排。”
据说蜃楼城之人百病不生，未免有些言过其实，是人没有不得病的，不过蜃楼城的医道颇为高明，也是不争的事实。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化解骊山神女体内的蜃毒。
“两位师弟，你们先带他们去飞升堂登记。我送这位姑娘去医馆。”
人命关天，出家人慈悲为怀，观澄也不敢轻忽视之。当即吩咐两个师弟带着周家人先走，他陪同明、萧二人先将骊山神女送医。
明钦见观澄这般通情达理，也安心了不少。毕竟他和萧菖兰初来乍到，还没有合法的身份，如若观澄坚持让他们先去飞升堂登记，也无可厚非。
周家人能移居蜃楼城，皆是平日皈依西方教，崇信佛法的缘故。进入飞升堂后，还要经过僧人考核，如若发现信教不笃，便会被遣送回去。
蜃楼城皆是西方教的善男信女，一心向善，如若有心性险恶的人混迹其间，将是非常危险的事。
中夏素来严厉夷夏之防，‘入中夏，则中夏视之。入夷狄，则夷狄视之’。大抵文明越高，必根基于善心善念，而君子可欺之以方，如果忽然跑进来几只狼虫虎豹、奸狡之徒，伤人必多。
汉人每能立功绝域，泰西每以少数兵力控制土著，道德极高之人和未开化之人愚鲁相似，都是不擅长应对恶劣环境的。
有些人笃信宗教，常存善良，生活中不免上当受欺。秦汉一统之后，儒生高谈阔论，每将仁义道德施之于蛮夷，这都是极其愚蠢的做法。
孔子说，‘惟上智与下愚不移’。老子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一个人持何种观念亦视其根性，所谓‘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不管是道德教育，还是宗教感化，成效都是有限的。
所以文化不同，风俗不同，只要相安无事便罢，不必强求定于一尊。佛门常说，‘以身饲虎’，在一般人看来，岂不是极其无谓的白白牺牲。就算以身饲虎，难道真能感化虎狼吗？
虎狼之性乃是天定，非教育、感化所能转移，也不必白费心思。
一个人是要常存仁心善念，刻苦自砺，但是仁心善念施与何人，要视对象而定。要知道佛门既有菩萨心肠，也有金刚怒目，既能广施博济，也能降龙伏虎。
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纵容罪恶，并不能修来善果，只会祸害更多的善人。
蜃楼城能成为天界有名的清净乐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接引之人别择极严，绝非藏污纳垢之所。
观澄是金光丈人四位高足之一，年纪甚轻，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学识十分渊博。
蜃楼城方圆数百里，好似一座岛屿。城中最高的地方叫作白云岭，岭上有白云寺，便是金光丈人的道场。
蜃楼城虽然是金光丈人一手开创，他本人并不参与世俗之事。城中也没有官府，只有信徒自发组织的一些互助机构。白云寺的僧人也会参与其中。
观澄带明钦来的医馆便属于这种性质，一路上观澄说一些蜃楼城的风土人情，颇为健谈。
“这位医士姓秦，据说是下界有名的神医，人称扁鹊，但是他不是我教中人，可能会收取一些费用，不过你们不必担心，蜃龙王是我们蜃楼城的大敌，郦姑娘中的是蜃毒，我回去禀明师傅，我们白云寺可以为她解决一部分医疗费用。”
“那真是麻烦大师了。”
观澄非常随和，明钦也不便回绝他的好意。蜃楼城的居民虽然大多信奉西方教，也有不少是下界逃难来的。蜃楼城也不会一概拒之门外，况且这些人里面能工巧匠不少，对于蜃楼城的建设大有用处。
这位秦越便是一位名医，但是他对西方教毫无兴趣，金光丈人倒也不勉强他皈依。此人医术高明，难得的是宅心仁厚，救活了不少人。
城中有两位神医，一位是秦越，另一位便是金光丈人，而且金光丈人自言在医道上胜不了秦越，可见对他评价之高。
秦越的医馆便是他的私宅，门外有一片杏林，春花烂漫，开得十分艳美。
“就是这里了。”
观澄在上前引路，明钦背着骊山神女跟在后面，萧菖兰在明钦身边照应。
秦宅的大门开着，出来进去的求医者极多，院中还有不少病人。
观澄看到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在门外和一个妇人说话，忙招呼了一声，“杏儿，你姐姐在里面吗？”
杏儿闻声瞄了观澄一眼，瑶鼻皱了一皱，回头继续和老妇人交谈，就像没看见他一样。
观澄讨了个没趣，轻咳一声，和明钦说道：“墨兄弟，你和萧姑娘稍等一下。秦医师这里人比较多，我去给郦姑娘报个号。”
观澄是老马识途，人又古道热肠，明钦自无不允之理。
进了中堂，也发现屋里坐满了人，一道身影坐在帷帐后面，外面站了一队病人，都在翘首以待。
观澄找秦家仆人要了一块牌号，嗟叹道：“没办法，这是人家的规矩，我也知道郦姑娘的蜃毒十分严重，呆会儿我试一下能不能和杏仙姑娘说上话，让她先帮郦姑娘看一下。”
“杏仙姑娘？”
明钦怔了一怔，诧异道：“这里面不是秦医师吗？”
他记得观澄说过，秦医师名叫秦越，绰号扁鹊，是举世少有的医道大家。
“杏仙姑娘是秦医师的高足，外面那个杏儿是她师妹，小丫头脾气怪得很。秦医师要研制灵药，若非有什么疑难杂症，一般会有杏仙姑娘代劳。她的医术也不错。如果她治不了，一定会禀请秦医师亲自出面的。”
观澄对秦越师徒的情况颇为了解，想来平时便多有来往。
“原来如此。”
明钦听观澄说得合情合理，稍稍放下心来。秦越名声在外，每天慕名求医之人络绎不绝，确实需要几个徒弟分担一下。只是不知这位杏仙能得她几分真传。
杏儿送走了那位妇人，回转进来。观澄一眼望见，连忙上前说明情况。
杏儿斜睨了观澄一眼，“哟，观澄大师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林下风来？”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杏儿姑娘。”
观澄喧了声佛号，一本正经的道：“姑娘有所不知，最近蜃龙王派人四处袭击我们的接引船，十分猖獗。有位姑娘中了蜃气之毒，危在旦夕，还望你向杏仙姑娘说明一下，让她帮忙看看。”
“师姐说，不让理你。”
杏儿娇哼一声，虽说对观澄心存不平，但她自幼跟在秦越身边，禀承师训，不敢拿人命关天的事开玩笑。
“好吧，看在病人的面子上我就再帮你一次，肯不肯答应可要看师姐的心思了。”
“多谢姑娘，拜托了。”
观澄面露苦笑，原来他和杏仙颇有接触，彼此欣赏，杏仙竟然对他芳心暗许，观澄是个出家人，素无儿女之念，杏仙偶一表露心意，将他吓得不轻，躲在白云寺念了数日经，轻易不敢到林下风来。这回若非骊山神女伤势严重，她是个女子，不方便去白云寺。观澄别无善法，只好引她来此。
杏儿摆了摆手，走进帷帐后面，和杏仙耳语了一阵。点头退了出来，“师姐说让病人去后堂等候，她稍时便来。你跟我来吧。”
观澄松了口气，忙应声称是。
观澄朝明钦招了招手，明钦和萧菖兰正在排队，他不敢擅自离开，让萧菖兰过去问了一下。
“观澄说，让咱们带郦姐姐去后堂等候。呆会儿杏仙会前来查视。”
明钦前面还有一二十个人，这样排下去天黑前都不一定挨得到，能够早点帮骊山神女医治自然是好事。
明钦随着观澄和杏儿转入后堂，杏儿找了一间静室，让他将骊山神女放下。
“师姐一会儿就来。你们先等着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杏儿要帮杏仙迎送病人，处理杂务，也是须臾离不开身。
“杏儿姑娘请便。”
送走了杏儿，观澄顿有些局促不安，他对杏仙也不是毫无感觉，但是碍于身份，不敢跨越雷池一步，现在迫不得已来见她，不免有些难堪。
房间中布设清雅，难得的是没有什么刺鼻的气味。打开窗户，外面便种着杏花，微风拂面，花香扑鼻，倒是一个好去处。秦越师徒似乎非常喜欢杏花，堂前屋后几乎都种满了，可谓是林下风一道风景。
“咱们坐下来等吧。”
观澄怕明钦看出什么，来到林下风之后，他的话少了许多，明钦担忧骊山神女的伤势，萧菖兰怀揣心事，谁也不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过了片刻，门外传来沙沙脚步声，门口现出一位妙龄少女，她穿了一袭藕色长裙，身段窈窕，亭亭玉立。难得的是面色红润，一双眼眸黑白分明，予人一种睿智的感觉。
“杏仙姑娘，你来了。”
观澄连忙起身相迎，脸上带着讪笑，饶是他能言善辩，这时竟然木讷如斯。
明钦看清杏仙的面貌也颇感惊诧，他来到这个界域后遇到不少相熟之人，像虞妩、萧青、骊山神女，分别和荆眉妩、墨玉夫人、郦飞白面貌酷似，渊源甚深。可能是她们的前身吧，明钦只能如此设想，实情如此他也不知详细。
这位杏仙也是他一位故人，就是锦绣夫人的师妹叶菩，有医仙之称。听观澄说秦越绰号扁鹊，明钦便有些疑虑。据说叶菩的扁鹊门是一个传承深远的医派，可以追溯到上古神医扁鹊。
姬元苏对叶菩的医术十分推崇，明钦也曾专门找她化解秦素徽体内的避死香。明钦想起秦素徽不由心思一乱，他离开神飞岛已有多时，宇宙是时间和空间的集合，非常复杂。此一界域和后世仙界不知多少阻隔，将来就算有机会回去说不定已是沧海桑田，物换星移。那些旧人和旧事或许再也无缘相见。
秦素徽身边有端木漪和阮锦香照顾，她和两女沾亲带故，应该可以放心。就怕郦飞白进入八卦阵久不回返，四圣门的人失了约束，会对她们不利。
可惜远水难解近火，明钦纵然忧心如焚，也无济于事，只能收拾心情，先设法救醒骊山神女再说。
杏仙察觉到明钦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不由黛眉微蹙，隐隐有些不悦。
“病人在哪儿？”
杏仙每天要接待数十位病人，自然十分疲累，她肯过来帮骊山神女医治，一是听说骊山神女情况非常严重，二来也是看观澄的面子。
第1107章 扁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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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澄听杏仙问起骊山神女，暗暗松了口气。
明钦和萧菖兰让到一边，杏仙缓步上前，观察了一下骊山神女的脸色，沉吟道：“我要先给她把脉。”
中夏医道讲究望、闻、问、切，切指的便是切脉，和道家炼气颇有渊源。
骊山神女内外兼修，修炼的又是大周天之法，和寻常修行者大不相同。杏仙坐到床边，切着骊山神女的腕脉默察了片刻，不由娥眉紧凝，显然骊山神女的情况迥出她意料之外。
医道中的经脉之学远承神族道术。神族道术有炼体、炼气两**门。两者虽然各有偏重，却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所谓修炼人形。
人族统御三界之后，‘人’成为人族的专名，儒家昌言人道，孟子陈说六大境界，道是善人、信人、美人、大人、圣人、神人，孟子认为人性本善，所以只要能直立、言语，便具备了人的特征。
实际有很多人连善人都做不到，甚至背道而驰，所以说修炼人形，只以形似为标准，若以精神修养而论，只怕很多人都不够做人的资格。
四灵人族虽然血脉驳杂，不像后世中夏书同文、行同伦，皆为炎、黄二帝的后裔。但他们也皆以人名，像羽人、毛人之类，和鸟、兽已经大为不同。
不过四灵人族开化尚浅，仍保留着很多鸟兽特征，后世称作妖族。
后世妖族修炼之法，仍然是先修炼人形，这并非妖族崇拜人类，而是因为这是神族道术的范式。只是人类智能较高，模仿能力强，往往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能直立、言语，久而久之，便误认为这是人类的固有形态。事实上，人非生而知之者，古圣先贤尚且如此，人类不过是教育方法更加完备罢了。
经脉是真气运行的轨道，人类习惯了直立，如果蹲伏太久便会产生麻痹，这就是真气阻滞的结果。世间动物都有经脉，只是行为方式不同，经脉运行的轨道也不同。
四灵羽、毛、鳞、介并非同时出现，而是随着天地判分，清气上升逐渐生成的适应能力。
大抵鳞虫最早，介虫次之，毛虫、羽虫最晚。四灵生活习性差异颇大，羽毛肤革的差别还在其次。总体来说，出现越晚的种类智能越高，适应能力越强，道术家称之为进化。
所以毛虫、羽虫五脏俱全，和人类十分接近。经脉运行只是表相，切脉实际是根据经脉运行情况推断脏腑的损伤程度。
四灵人族大都有四灵血统，道术则向神族学习。少数有神族血统，号作神兽。
四灵之族如若修成人形，经脉运行的轨迹便和神人无甚差异。数世之后，四灵血脉便越来越淡薄，鸟兽的特征渐少渐无，但是不管多么微弱，也不会完全消弥。所以人类往往带一点兽+性，若有特殊际遇，便可能激发出来，雷震子便是一例。
骊山神女虽然陷入昏迷，但她修为深湛，炼体法门本身就有自愈能力，本能的会排斥别人的试探。
杏仙拿住骊山神女的腕脉，发觉她的经脉进行非常奇怪，忽紧忽慢，若有若无，毫无规律可言。
杏仙初时还以为骊山神女是什么精怪变化的，经脉异于常人。她是神医秦越的传人，对四灵的经脉、习性颇有研究，就算她是四灵精怪变化，也不会毫无所知。
“怎么样？她是被蜃龙王的儿子海暴所入蜃毒所伤。”
观澄见杏仙半晌不语，以为骊山神女伤势严重，心中颇感自责。他也知蜃龙王最近活动猖獗，屡次袭击蜃楼城的船只。观澄已经分派僧人巡逻保护。
西方教的接引船皆由白云寺僧人护送，本该问题不大。想不到这回蜃龙王手下四大魔将出现了三个，就算他亲自压阵，也难保万无一失。此役不但周家上下数十口被劫，护送接引船的几个僧人也无一生还。
骊山神女被蜃毒所伤，观澄送她来林下风救治，便是想稍赎罪愆。杏仙已得神医秦越真传，如若她都束手无策，就算秦越或金光丈人亲至，恐怕也没有多大把握。
“你不必着急。”
杏仙收回玉手，淡淡瞄了观澄一眼，缓缓说道：“这位姑娘似乎修炼了特殊功法，经脉运行异于常人。据我所知，蜃气对灵识伤害很大，不同于一般的毒素。当然如若长时间昏迷不醒，生机会日渐衰弱，离死也就不远了。这样吧，你留她在我这里观察几时，容我想一个医治的法子。”
“杏仙姑娘可有把握？”
观澄听杏仙说得模棱两可，生怕杏仙没有善法，耽搁了骊山神女的病情。明钦也是这种想法，只是不方便直言相问。
“药医不死病，医者只能尽力而为，大师若是嫌我医术低微，就另请高明吧。”
杏仙是神医秦越的高足，如今代秦越坐镇林下风，人称小医仙，自视甚高，只是她并非夸夸其谈之辈，没有缜密的计划不愿向观澄透露太多。
“姑娘不要误会。”
观澄眼见杏仙面带愠意，便要拂袖而去，连忙解释道：“这位郦姑娘是对抗蜃龙王受得伤，算得上一位义士，还望姑娘多费心力，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要救活她。我代家师谢过姑娘了。”
杏仙闻言脸色稍和，“金光大师是蜃楼城的护法尊者，满城老小无不景仰，你这个谢字我可受不起。郦姑娘的伤我会尽量设法，你就放心吧。”
杏仙瞄了骊山神女一眼，见她虽在昏睡之中，仍是玉洁冰清，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韵，她对观澄颇为欣赏，见他情辞恳切，不免生出几分疑心，暗道：“莫非观澄对这位郦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墨兄弟，杏仙姑娘医术高明，是神医秦先生的亲传大弟子，有她出手救治，你大可放心。稍后，你和萧姑娘还是先去飞升堂登记一下。这是蜃楼城的规矩，还望两位勿嫌麻烦。”
杏仙答应尽力救治，观澄熟悉杏仙的为人，知道她不轻许然诺，言出必践，蜃气是蜃龙的血脉神通，确实不易化解。为今之计，只有让杏仙先试一试了。
观澄还要回白云寺复命，不能多呆，在明钦面前替杏仙说了几句好话，让他们互相信任。又交待明钦和萧菖兰去飞升堂登记，才告辞而去。
“对了，前段时间听说秦医师云游去了，不知回来了没有？”
观澄还是希望杏仙若无善法可以向秦越问计。毕竟秦越是当世少有的神医，连金光丈人也不敢言胜。只是杏仙心高气傲，这话不便明说，即便秦越是她师傅。
秦越号称扁鹊，相传扁鹊是黄帝时五大神医之一，其他四人是雷公、歧伯、俞跗、**。事实上这几人既是医家，也是修行者。医术为道家五术之一，只是专门名家罢了。
五大神医各有专精，逐渐形成流派，扁鹊便成为此一医派的传人。所以直到战国还有医者以扁鹊为号。
黄帝之时，人族经过三皇治世，进入长期的衰乱。黄帝击败龙族蚩尤，取代炎帝成为中夏共主，此后五帝相承，彬彬穆穆，将人族的声誉推向顶点。
黄帝麾下能人辈出，大将有风后、力牧、泰山稽，神族有九天玄女、应龙、女魃之流，不拘一格，气象特大。其中也不乏龙族、妖族的修行者。
扁鹊是五大神医之一，自非无名之辈。有道是，‘龙生九子，凤育九雏’，凤凰的儿女，世人耳熟能详的有孔雀、大鹏以及五凤，赤凤、青鸾、雏、、鸿鹄，还有两个言之者甚少。
其一便是扁鹊，扁就是小的意思，扁鹊是凤凰九雏中最小的一个。因为他精于医道，远离羽族纷争，自然不像孔雀、大鹏和五凤那样声名煊赫。
还是一位则是季鹰，也是个淡薄名利之人，季鹰、扁鹊在羽族虽然声名不盛，却颇得人族喜爱。扁鹊是世间少有的神医，活人无数，自不必说。季鹰也有清名，常为文人墨客吟咏。
这个秦越无疑是扁鹊的传人，说不定有凤凰血脉，不但医术高明，道法也非常了得。
“家师游踪无定，我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杏仙兰心慧质，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听出观澄的用意，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也不点破。
观澄触及杏仙若有深意的目光，不由面孔微热，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不愿意接受杏仙的爱意，除了是出家人之外，也是觉得杏仙太过聪明，他有什么想法完全隐藏不住，杏仙一个眼神似乎就能洞察他的一切。观澄是金光丈人四大弟子之一，博学多识，连金光丈人都甚为推许，但是在杏仙面前却常有局促之感。
观澄不敢多呆，匆忙告辞而去。杏仙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回头看着明、萧二人道：“我还要看几个病人，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告诉杏儿，她会帮忙安排的。”
“姑娘请便。”
明钦和叶菩本来没有多少交情，与杏仙初次见面，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送走了杏仙，明钦叮嘱萧菖兰道：“我去飞升堂看一下，你留下来照顾师傅，对了，你也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回来买给你。”
到飞升堂登记是观澄特点关照过的，登记一下也免得麻烦。明钦和萧菖兰从骊山赶来蜃楼城，一路上滴水未进，纵然是修行者也疲累不堪，何况还和蜃龙王的人恶斗一场，消耗了不少气力。
萧菖兰倒想和明钦一起去，不过骊山神女昏为不醒，留她一人在此，确实不太好。三人结伴而来，不能毫无感情，萧菖兰虽是天魔宗的人，四灵战国道术争鸣，天魔宗的名声远没有后世那么坏，魔道中人也还不至于破罐破坏，做一些不近人情的事。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都是爱惜名誉的，谁不想光宗耀祖，受人尊敬。有的是利欲熏心，名与利相较，毕竟是虚名实利，良好的名声不一定能带来物质享受。
况且，‘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物欲太盛，必然难以恪守律法道德，名乃实之宾，做了坏事，自然不会有好的名声。虽然有的人擅于沽名钓誉，但名不符实早晚会露出马脚，被揭穿伪善的面孔。
伪善之人并非爱惜名誉，真要爱惜名誉便当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表里不一迟早会身败名裂。只是名利互为表里，好的名声有时也能带来物质享受，这也是伪君子大行其道的原因。
至于真小人或大恶人，反而落了下乘。子贡说，‘纣之恶不如是之甚，天下之恶皆归焉。是以君子恶居下流’。有时候小人或恶人未必有那么不堪，但人一旦得了恶名，自然千夫所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的人便干脆破罐破坏，自甘堕落。
当然有的人根据子贡的话为纣王解脱，也大可不必。杀一人是死罪，杀一万人也是死罪，杀一人可能不如杀万人罪恶深重，犯了死罪却是一样的。
自古就不乏喜欢做翻案文章的人，有的是哗众取宠，故作惊人之语。有的是立场模糊，是非混乱。作为人类不站在人类的立场评判，而以天道观念评判人事。所谓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圣如尧舜、仲尼，恶如桀纣、盗跖，俱为枯骨，得出一种善恶无别，尽情享乐的结论。
这种论调实在害人不浅，浅识者最容易务为新奇之语，偏听偏信，误入歧途。还有的美化暴政，什么秦始皇千古一帝，隋炀帝功超大禹。仙界有一巨魔，暴横似桀、纣，惨虐如隋炀，虐流天下，罄竹难书，这是亘千世，绵万代都无可曲讳的罪恶。有的人还要对这样的巨魔表同情，说什么初衷是好的，理想远大，受了小人蒙蔽。
这个巨魔平日里被妖子妖孽渲染的英明神武，旷古绝今，居然还会受人蒙蔽，岂不是自相矛盾，漏洞百出。
罪恶就是罪恶，任何借口都不能成为作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