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等待审判
“拉斯卡·玛沙特。”
魔法的灯火逐渐在圆顶建筑四周的墙壁上亮起,那是进入夜幕的标志,但此时的山顶广场上,根本不需要这些灯光的照射——那美丽而又诡异的紫色巨网依然没有消退,并且因为环形平台上女人的一句话,显得更为耀眼了一些。
“你的行为涉嫌伪造证据,栽赃陷害,私藏军火,勾结势力,还有......背叛国家。”她用无比平缓的情绪说完了这几个骇人听闻的词语,将在场的卫兵都惊得呼吸一紧,然后又突然把语气松了下来:“当然,这些与我都毫无关系。”
“我如此做的原因,只是......补正我之前错误的选择。”
宽大袍服的女人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那个平台中心的圆柱中:“至于这些奇怪的罪名嘛......”
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会有人与你谈的。”
随着她的消失,原本浮现在她手中的紫色光芒也逐渐散去了,与之相伴的,则是整张巨网的散去——它们就像被抽回虚空中的丝线一般,与原本凭空出现于半空中的那些空洞一齐回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而被解放了的所有卫兵们,却是没有丝毫的动作,他们相互看着自己的同伴,最后齐齐看向了依旧没有归魂的礼帽老人。
老人依旧用浑浊的眼神看着前方,没有丝毫的动作。
“终于,我们走到了这一步了,拉斯卡。”图书馆的小门被推开了,在梦竹惊讶的目光中,那个在法师议会中给他们做过法师鉴定的那个邋遢的诺曼老头,背着手从门里走了出来。
“干得不错,小伙子。”老人无视了周围的目光,径直走到段青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以为你们真的袖手旁观了。”后者呲牙咧嘴地说道。
“我只能说,我们这些人都没有想到,你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诺曼拖着沙哑的嗓音,听上去像是非常疲惫的感觉:“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冒险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一类人。”
“在创造奇迹上,你们确实是最能干的。”
“我还是不明白,我究竟做了什么令你们惊讶的事情......”段青摆了摆手。
“这个以后再谈。”诺曼看了一眼段青的伤势,然后背着手佝偻着走向前方:“我们先解决我们亲爱的镇长的问题。”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此事。”拉玛也从迷失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你们......”
“竟然算计了我。”
“彼此彼此,老家伙。”诺曼摇头说道:“比起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们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刚才的那些罪名你也听到了......”
“我不承认。”拉玛也挺起了胸膛:“我永远都不会承认的,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臆想。”
“可是现在有证据......”
“哈,那你就拿出来啊,我就不信你能拿得出来......”
“不要再狡辩了,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而且你为了毁灭自己的罪证,竟然私自动用了武力......”
“这些卫兵只是出来晨练......不对,晚练的,我这个老头子也是跟着看一看而已,除了想要抓住这几个想要扰乱风花镇秩序的冒险者以外,哪里有冒犯到其他人......”
“你这个老家伙!还在狡辩!”
“你这个老不死的!”
仿佛是小孩子吵架,两个老人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胡搅蛮缠起来,就像是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不存在一般。不过除了面色尴尬的卫兵们以外,段青依旧用警惕的眼神注意着在场所有人的动静,并将小妮娜再次护在了身后。
“一会要是还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记得往图书馆里面跑。”
“嗯嗯......”
“不用。”
梦竹还在点着头回应的时候,在他们的旁边,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发了出来。大惊之下的两个玩家都向后倒退了两步,同时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但接着他们又放下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他们居然是认识的。
“土法师,金。”
比段青还要高一个头的高大男子,犹如瞬移一般的突然出现在两人的侧后方。即使是以段青的感知,也没有在此之前觉察到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而且从外表上来看,这个留着金色短发的男人没有丝毫劳累的迹象。
“很高兴,再次见到二位。”
依旧是穿着那一件黄金法袍的法师,用单手做了个虚握的手势,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行了一个段青有些眼熟的礼节,然后挺起了他笔直的腰杆,用一丝不苟的神情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感谢你们。”
“呃......哈哈哈哈......”有些不知所措的梦竹,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而段青则是一脸的茫然:“你.....你怎么来了?”
“矿洞的调查,结束了。”
简短金发的高大男子,用同样简短的语言回答了段青的疑问,然后转头看向了小广场的中央——两个老人也已经停止了自己的争吵,齐齐地将目光转往了这边,等待着他的答案。
神情肃穆的男子,瞬间就成为了这里的焦点。
“矿洞有问题。”
不知为何,当这几个字从金的口中吐出的时候,整个广场上的气氛陡然转变了。一直背对着的诺曼霍然转过了身,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金色法袍的高大男人,与之相对应的,另一边的拉玛则立刻大叫了起来。
“你们看!伟大的土法师都认为那个矿洞有问题!那里一定是山贼的聚集地,你们全部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了——一道金黄色的光芒突然从金的手上射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拉玛飞去,不过那道金光只是绕着那个老人转了一圈,旋即又飞了回来,看上去那道光芒仅仅是一道警告,而非实际的攻击。
“有人是凶手。”
“矿洞的主人,存在嫌疑。”
看到对方没有继续的表示,金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重新开始自己简短的发言:“但不是山贼。”
不找边际、左一句右一句的奇怪言论,着实让不了解这个法师的人有些哭笑不得,但诺曼老头似乎对这样的谈论习以为常,所以他立刻就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他们与此事无关?”
“无关。”
金发男子点了点头:“但也有关。”
他的头转向了段青,准确地说,是段青的身后。
抱着玩偶的小女孩正藏在他的后面,正用怯懦的目光看着这个威猛而又吓人的高大男人,而那个气质形象与法师完全不符的男子,似乎也全无吓到对方的自觉。
“把它交给我。”他伸出一只手。
凝重的气氛再次出现了,但这一次就连拉玛都没有作声,只有小妮娜用害怕的表情看着对方,然后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身边的男子。
段青看了看诺曼,后者无奈地摊着手,然后......点了点头。
“好吧。”于是他轻声说道:“那我就......信你一次。”
他将背后的小女孩缓缓绕到自己的身前,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用单手扶着妮娜瘦小的肩膀。小女孩低头想了一阵,然后将手中的玩偶......双手捧了出来。
“谢谢。”金发的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用比常人宽大了许多的手掌,将玩偶握在了手中。
“法师议会,七人议会之一。”
他回过头,大声说出了他想说的最后几个字:“土法师,金。”
“用名誉担保,会给出公正的审判。”
“对在场的所有人。”
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这与之前段青等人与他相遇时,对方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是相同的。不过在接过了那个可能决定着许多人命运的玩偶之后,这位魁梧的大魔法师,似乎并没有马上了结此事的意思——他一个转身,向着广场边缘的悬崖边走去,看上去竟然想要离开了。
“大......魔法师大人!”
在场的人之中,最着急的莫过于镇长本人了,他抓着自己的礼帽,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您......不打算现在就看一下吗?”
壮硕的身躯在悬崖边上停下了,然后稍微地侧了侧身,那因为侧过来而露出的半张国字脸上,一道锐利的眼神看向了声音的那个来源。
“耐心。”
下一刻,金色的法袍化为金色的流光,顺着山崖倾斜了下去。
“他走了。”其他人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老诺曼用轻咳声作为了结束的开场:“今天的事情也该结束了。”
“拉斯卡,带着你的人回去吧,然后......静静地等待你的命运。”
仿佛是遭到了千斤巨石的重击,一手抓着礼帽的老人用力地弯下了腰,待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以往精神矍铄的面容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无限的疲惫与沧桑。
“我......”他用力地喘息了两口,看上去正在极力地压制胸口的闷气,许久之后方才用浑浊的双眼扫了扫图书馆前方的那几个人。
“......走。”最后,他缓慢地转过了身子,拖着自己的脚步走向了下山山道的方向。待到他整个人都消失在山道口下面的时候,所有的卫兵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有的跟在了那个老人的身后,有的还在茫然地左右旁顾着。
“真没想到......”看到这一情景的段青,终于放松了自己的身体,直接躺倒在了地上:“我们居然没死......”
“珍惜你的小命吧。”诺曼老头走到了他的身边,用俯视的眼光看着这个手臂受伤,喘息不止的冒险者:“不是每一次,你都会有这样的好运的。”
“我有一个问题。”段青说道:“为什么......那位命运编织者,一开始没有出现,最后却还是出手救了我们呢?”
诺曼没有言语。
柔和的魔法灯光的闪耀下,小广场的四周还是能够看得比较清楚的,其他的卫兵们也放下了自己的斗志,在山风的吹拂下缓慢地向来时的路退去,诺曼留意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城卫队的人还待在这里之后,才背起了自己的双手,用自己惯用的佝偻姿势向着山脚下行去。
“喂!”段青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你还没回答我呢......”
“自己去问。”黑夜中,老头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传来。
“嘁,上一次也是让我自己去问,这一次又是......你就那么不想说吗?”直到诺曼走远,段青才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觉得吧,是这两个人之间......”小姑娘的声音适时地传来:“有奸情!”
“啥?”段青大惊:“不要瞎讲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又不是女人,当然没有这种感觉啦......”
“黄毛小丫头懂什么,我也是经历过......呃,不扯这个,你就不能不八卦这些方面的东西吗......”
在两个人惯例的拌嘴中,空着双手的小妮娜慢慢地走了过来。她在段青的面前蹲下,用晶亮的双眼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子的面容。
“下次不要......呃。”
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依旧不言不语的小女孩,段青收回了本想回敬给梦竹的话:“你......你没事吧?”
女孩没有回答。
“这次的事情,真是对不起,还有之前你爸爸的事情......”
女孩的嘴唇抿了抿,然后摇了摇头。
“这样吧。”段青看了看繁星遍布的夜空,然后坐了起来:“明天......给你买更多的故事书,好吗?”
黑暗中,妮娜的眼睛变得更明亮了。
“哎......”心痛自己的钱包的段青,拖着自己的胳膊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在梦竹得意而又鄙夷的目光中,牵起了小女孩的手:“报告组织,能不能......预支下个月的生活费?”
“嘿嘿嘿嘿......不!行!”
“别啊大姐,行行好,下次我帮你去打听别人的八卦好不好......”
“嘿嘿嘿嘿,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你在看什么?”
前行的脚步突然停止了。
有所觉察的段青微微偏过了头,顺着魔法灯火微弱的余光,看向了位于广场另一侧的那个高大的石像——准确地说,是石像高处的那个头颅。
山风的吹拂中,有猎猎的声响从那个石像的上方传来。
不明所以的梦竹也朝那个方向上看去,然后在那个雕像的头顶上,发现了一个人影。依稀中,那个人影抱臂而立,身后的披风随着山风吹过的方向而飘荡着,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她还能在那个披风的末端,发现一些残留的飞絮附着在上面。
那个披风,整个都是破烂的。
“是你。”
说话之人从那个高大的石像上跳了下来,瞬间就来到了段青等人的身前,抱着长剑、如同剑客一般的身影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视野中的目标,然后点头说道。
“你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他用一只手比划着。
“愚者冒险团的团长,是吧?”
107 伪装的和平
“薇拉,薇拉?今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妈妈找了你好久......”
“我跟着阿飞去山上玩了!今天的山上好热闹的!”
“傻孩子,不要每次都跑那么远,妈妈会担心你的,最近城里来了那么多外人,晚上可能不是很安全......”
“可是......那些人看起来好可怜的。”
“那我们也不管,我们自己都快要吃不饱了。唉......不知道新的分配方案有没有决定,等泰格回来之后,向他打听一下吧。”
“对了对了,妈妈,今天有好多人围在那个好大的房子前面呢!”
“那个啊......不用管他们。”说话的女人挽起了小孩子的手:“我还是相信,我们的镇长是个好官员。”
“好官员是什么啊?”
“就是好人的意思。薇拉是个好孩子,长大以后也一定是个好人......”
新历795年火2月1日,风花镇的城镇大厅门口张贴出了一张告示,对之前那天发生的诸多事情,向镇民们作出了一个解释。
“对于风花镇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发生的事件,我们一直在关注,我们也一直在动用防卫力量,积极查找破坏风花镇安宁的叛乱分子,维持城镇的安宁。对于之前城卫队追缉逃犯所导致的一系列****,我谨以镇长的名义,代表城镇大厅向所有受到惊吓的风花镇镇民们表示由衷的歉意,对不起。”
“不过,对于依然在逃的案犯,我们会加大力度追查下去,我们不容许一丝一毫的犯罪事件在美丽的风花镇中发生,也不容许任何觊觎风花镇的敌对势力滋生在城内外,这不仅仅是身为一个镇长的责任,同时也是作为一个风花镇人对本地的热爱。”
“接下来,我们依然会采取一系列措施防范类似情况的发生,希望广大镇民们能够理解,配合我们的侦查与监督事项,我们会与你们一道,为维护风花镇的和平而贡献自己的那一份力量。”
告示中还提及了一些其他细节方面的东西,以及其他与此事不相关的问题,不过已经不是重点了——看到这则告示的镇民们,对现任镇长的态度依然表现不一,有的觉得自己的镇长是个好镇长,有的则表现出了更多的不信任。
当然,这种不信任仅仅是对能力的不信任,他们还没有将怀疑放到拉玛的头上。
那些知晓那天所发生的一切的镇民们——比如风舞广场周围的那些,事后对城镇大厅门口贴出的这则告示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相反的,他们反而是最早离开的那些人。曾经作为当时民众代表的克里斯,在看完了那则通告之后也只是摇了摇头,背着双手离开了那个人声鼎沸的地方。
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一般,他们统统保持了沉默。
由于食物短缺所造成的分配问题,迟迟没有得到解决,这几日来往城镇大厅门口的人不减反增,甚至不乏一些从偏僻地方村庄所赶来的人们。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这则告示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怀着好奇与纳闷的心情打听了一下大致发生的事情之后,就让人们对于镇长拉玛的谈论,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镇长是个好人啊,他为我们做了很多事情......”
“你没有听过最近的传言吗?有人公开指控镇长是幕后黑手......”
从街坊邻居到茶余饭后,类似的讨论不仅没有停止,还渐渐地有愈发强盛的态势,因为自从火1月29日那天发生的事情之后,很多城镇中有声望,有势力的人们都集体失声,连活动都变得少了,除了风花镇依旧热闹的那几条大街以外,其余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景气的现象出现,商店、酒馆、裁缝店、铁匠铺——就像是他们商量好了一般,除了日常的营业以外,他们对于那日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看法,几乎都没有提及过。
这也让好奇的普通镇民们,有了更多的空间去讨论了。
曾经作为风暴中心的几个当事人,此时反而是已经集体轻松了下来,冒险者协会,法师议会,乃至战士之家等这些作为城镇其他上层势力的代表,也没有在这件事情过后,出面作什么说法。曾经被城卫队冲击过的阿塞尔酒馆,更是免费了一天的酒单作为庆祝。此外,花篮大街的冒险者们,最近也嗅到了一些不同程度的改变,而且由于维扎德会长的公然出现,这里的硝烟味也变小了许多。当然,那些曾经互相敌视的目光,此时也已经全部放在了维扎德的人身上,毕竟这条过江龙,不仅在之前的那个事件中出尽了风头,而且也给了本地的一些势力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然而他们是没有胆量去讨回这个债的,即使是江湖与自由之翼分派到这里的招募人,那也仅仅是招募人罢了,他们在联盟中连个号都排不上,又怎么敢跑到落日孤烟这样的人前面去撒野呢?
“终于摆平了?”
“摆平了,真是麻烦。”
天气炎热,酒馆为了生意的考虑,也在花篮大街的街边摆上了桌椅板凳,供想要在外乘凉的顾客们使用。此时的落日孤烟和浮生掠梦,就坐在路边的那几个小板凳的其中两个,端着酒馆提供的酒杯开怀畅饮着。
虽然他们心中,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开心就是了。
“费了这么多劲,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最后却没搞到多少的效果,还......差点给别人做了嫁衣。”
看着街上的热闹景象,红色法袍的魁梧男人将手中的木杯重重地放到了小圆桌上,然后挪了挪因为板凳太小而很不舒服的屁股:“真是做了一趟亏本生意。”
“安心,能够平安就好。”黑衣书生依旧保持着潇洒而又从容的态度:“毕竟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嘿,我们什么时候......不是在其他人的地盘上?”红袍男子冷笑一声。
“没有固定的驻地,就是这样的嘛。”书生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过这样的我们,不也是有优势的么,而且在自由世界中,这个优势......”
“看起来非常的大呢。”他端起木杯,静静地喝了一口。
之前那场为了搞事情而引发的爆炸,确实是落日孤烟暗中作出的手笔,以他的实力,在风花镇这样的地方,不引人耳目作出这样的事情还是比较轻松的。不过想要逃过事后的追查,想来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的玩家们再强,也是比不过npc的,若是真的引来了法师议会的高层过来,这件事最后肯定会查到这个身材高大的法师玩家身上。
所以为了摆平这件事情,一直与法师议会交好的落日孤烟也是提前下了功夫,然后取得了一些授权的,虽然最后似乎没有收到效果,但那个结果令对方满意,也就足够了。
“风花镇的法师议会内部似乎出现了分歧,最近的这两天,他们也在处理这个问题。”对着大街对面的那几个其他行会招募玩家的人瞪了瞪眼睛,落日孤烟收回了晃悠了半天的脑袋:“我看那个情况......大概是要动手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能不动手吗?”浮生掠梦接道:“若不是这样的话,就凭你炸的那一下,人家会轻易放过你?”
红袍法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说了,我亲爱的会长大人。”浮生掠梦叹了一口气:“若是你仍然不在魔法能量的控制上下功夫......你就别说去联盟杯上给人家一个惊喜了,就算是上个民间的高手,估计你都扛不住。”
“嘁,哪有那么厉害的民间高手。”红袍法师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当然,剑北冬这样的人不算数......对了。”
“什么感受?”
“当然很不好了,你被剑气刮一下试试。”
“啧啧啧啧,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在自由世界中用出这种超出物理规则的东西出来,我已经能够想象得出,论坛上爆发式的各种讨论了。”
“那个自然已经出现了,不过......”书生依旧淡定地喝着茶,毫无另一方对战选手的自觉:“对于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
“没有多少人出来聊啊。”
“嗯......”
有山风从远方拂来,然后从两个人所处的街道中经过,红袍男子拢了拢自己被风吹起的宽大红袍,然后想了一下:“大概是......他们也在等消息吧。”
“等待那个......最后胜负的消息。”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应当是那个等待的其中一方的。”说到这里,浮生掠梦有些苦涩地摇着头:“结果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
“哼,都是那帮什么赤魂的人......以后有机会,看我不收拾他们。”落日孤烟再次将自己的霸气搬了出来。
“你可别小看人家地头蛇啊,轻敌可是最大的敌人,而且按我的分析......他们的背后,应该是有自由之翼的影子。”
“哼,那又怎样。”红袍男子双臂抱胸:“就算是自由之翼来了,我们也敢把他们拍回去,更何况他们现在为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啊,他们现在忙着在战场上下功夫,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这里给我们捣乱的?”
“这个嘛......或许有他们自己的原因吧。”黑衣书生似乎也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所以也只能耸了耸肩:“相比较之下,我倒是更在意......那个人。”
红袍男子的脸色也沉寂了下来。
“那个大坑......你去看过了吧?”
“是啊。”对方点了点头:“深度,范围,破坏程度,都是无可挑剔的。而且花舞大街的面子工程做得不错,那些石板看上去质量很高啊......嘿。”
“这可是正宗的地形破坏。”
由于虚拟真实游戏所必须的真实性,每个虚拟真实游戏中对于植被、墙壁和地面等被玩家们称之为地形环境的东西,一般都是可以破坏的。但是每一款游戏在这方面的设计上,自然也是有区别的,有的游戏世界中可能随便一刀就可以砍倒墙壁,有的游戏中可能一个华丽的技能放出来,连野草都没有削飞几株。所以对于玩家们而言,测试游戏世界中的环境破坏程度是他们必做的课程,自由世界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因为自由世界中技能设计的特殊性,大多数玩家对于测试环境破坏这项工程,都处于“有心无力”的状态。
“让我来炸出那么大的一个坑,可能都需要费一番功夫,而且用的是不科学的魔法,听说那个人只用了一张盾......”
“据我的调查,那张盾是这里的铁匠铺出品,原主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同伴,昨天拿去铁匠铺修理了。”书生偏过头去看着自己的会长:“原因是......严重变形。”
“能不能复原还是两说呢。”
落日孤烟的眼睛眯了起来。
“联盟中的职业选手,现在位于自由世界中的人......”他低声地说道:“有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吗?”
“没有人。”浮生掠梦摇头说道:“剑北冬的剑气,都是自由世界中的头一遭,但我估计......他也斩不出这样的效果。”
“这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风声与喧嚣声中,两人互相对视了一阵,然后同时拧起了眉头:“你有怀疑了?”
“那****本想上去确认一下的,但是被剑北冬拦下了,为此......我还差点又吃了一道剑气。”
“那就更可疑了。”落日孤烟点头说道:“他应该是更加熟悉的......也许他自己也学会了。”
“那个意剑的路数。”
“等他再次现身吧。”又是一阵与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的沉寂之后,浮生掠梦方才感慨着作出了这段谈论的总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知道的。”
795年火1月29日的事情全部结束以后,自由世界的相关论坛上出现了与此次事件的很多讨论,除了这件事情背后的诡异情势以外,剑北冬的决战,剑气的出现都成为了此次话题的热点。当然,与这些热门话题相同的,还有被少数玩家所看到的,发生在花舞大街的那朵“人间烟花。”
战斗的痕迹表明,这些人说的情况不似作假,所以很多人对于能够造成这个效果的玩家,表示出了极大的好奇。不过那次事情过后已经两天了,他们却没有找到那个人——据目击者称,那个逃亡成员之一的玩家沿着山道跑到山顶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
那个人是谁?他去了哪里?难道他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吗?
逐渐成为玩家们关注核心的段青,并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自从他在山顶被剑北冬拦下之后,他就匆匆与梦竹交代了两句,然后跟着剑北冬离开了风花镇,来到了城外的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们在那里打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停了下来。
108 晨话
“因为某些异常,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所以才发现了你。”
郊外的一处土坡上,一躺一坐两个男人面对着清晨的朝阳,正在随意地聊着天。
“自由世界中可没有几个人能打出你那样的攻击,就算是职业选手也不行。”
“所以说我已经不是职业选手了。”
“哼,虽然我现在也不是了,但是我还是要说......你很怂。”
躺着的男人没有回话。
“还是不肯说吗?”
自由世界中的自然是很美丽的,这是每一个来到这个游戏中的玩家的共识,虽然任何一个虚拟游戏世界中,都能够凭借着设计者的自由设计而制作出足以震撼人心的自然或人文的景观,但它们依然比不上纯天然的美丽,和天生属于这种美丽的和谐——土坡上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广袤草地,以及附稀疏的树木,此刻都在随着清晨和熙的微风而微微摆动着,那沙沙的声音是它们自己的语言,用来抚慰着每一个听到的人的心灵。
多数看到这幅景象的人,心境都会趋于平和,眼前的这两个人也不例外,不过此时此刻似乎已经为时已晚了——在他们的背后,一大片趁着夏日的勃勃生机刚刚长出来的草原都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从遍布四周的痕迹上来看,这里应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或浅或深的沟壑不规则地将这片草原分割成了许多块,中间依稀还有一些倒下的树干,有些也已经被剁成了满地的碎木屑。另一些大大小小的坑洞中,地下的泥土被翻到了地表,露出了更深土层中的岩石,以及......也许是死于若干年前的尸骨,也不知这片地方,在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不过,这一切对于这两个人来说都是浮云,无论是美丽还是残酷。
“现在想想,已经过去三年多了。”剑北冬顺了顺自己额前半长的头发,眼神却是看着早晨阳光的方向:“这三年......想一想过得还挺快。”
“那是因为,往昔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吧?”
“......说得对。”
“少年,你需要成长。”
破旧的披风随着晨风的停止而落下,男子看了看躺在一边,不再言语的对方,一股愤懑之气突然涌上心头。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了?”
“这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多少人因为你当年的消失而改变,多少事情因为你的消失而失败,多少梦想因为你的消失而破灭,你......”
“我知道。”段青回道:“这是必然的。”
“不过除了说对不住他们以外,我已经......做不出什么其他更多的事情了。”
“我只能如此,你们也只能接受。”
“我从来没有同意过......接受!”
被压得低沉的嘶吼声从剑北冬的喉咙中挤了出来,不过这也只是引得他再一次重重地呼吸了几下罢了:“算了,我不想再跟你打一架。”
“聪明的抉择。”躺在地上的男子说道:“这就是成长的表现。”
“都他妈是扯淡。”剑北冬将长剑贯入到了泥土之中:“我宁愿不成长。”
“面对现实吧同学,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三年你的表现,充分证明了......你的成长。”段青呵呵地笑道:“不过......”
“剑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有野鸟带着鸟鸣,从两个人的头顶上飞过,给原本单调的自然谐声中加入了又一种新的音调。两个人在这样的音调中寂静了一会,最后还是由剑北冬打破了沉默。
“那天之后......我离开了战队。”
他将双手撑到了地面上,仰头看向了天空。
“你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许多人找到我,还有楼语殇她们,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哼,我们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联盟官方公布的消息,我们是不信的,楼大小姐还特意去总部那边闹了一阵,但没有什么结果,然后我们就试图找到你......”
“你们什么都找不到的。”段青插嘴道。
“克鲁希德甚至连冠军奖杯都没有捧热,就彻底的分崩离析了,因为有人怀疑是内部出现了问题,还找人来闹事,行会里的很多成员受迫于外界的压力,走了很多人,虽然剩下了一些非常忠诚的核心成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最后还是走掉了。”剑北冬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说到底,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段青评价道。
“没办法,就算是有理想有抱负,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听说老张后来还是去了江湖,不过也没有打出什么成绩来......”看着一朵从天边飘过来的白云,剑北冬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岚山的人,江湖的人,还有很多其他行会的人和战队,都过来找过我,更何况那些普通的成员。一些想要合作的势力甚至在这过去的时间中被淘汰掉了,像血之手那些人,后来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不玩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是......去年吧,联盟杯夏季职业赛的半决赛,血之手败下阵来之后就再也没出面过。”
“这样啊......”段青叹息道:“当年他们还可以的。”
“老了就要服老。”剑北冬反而摇着头:“那场比赛我还记得的,从技术到战术,他们都是完败。”
草叶声与鸟鸣声交织响起,两个人又沉默了一阵。
“我回到家中之后,也曾经动用家族的关系想要查找你的下落。”半做的男子将目光放到旁边的那个人身上:“初始时的结果是你已经死了,后来我不信,从联盟的资料那边查了下去,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人跑来告诉我......或者是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了。”
他看了看对方的脸,发现段青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没有办法,又不想回去,我干脆就做起了独行侠,远离世事,躲开了他们,之前那些行会暗中的邀请,也都被我一个一个地拒绝了。不过就现在来说,感觉还是很好的,自从玩虚拟游戏开始,很久没有这么享受过游戏的乐趣了。”
“早就提醒过你,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应该是听不进去的。”
“哼哼,算你说得对。”剑北冬嘟囔了两句,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没有放弃的,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是玩消失,最后也肯定不会放弃游戏的,所以我玩了很多游戏,进入了很多世界,想要在那些世界中找到你的踪影。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反倒是帮了不少路人......”
“最后还得了个剑客的称号是吧?”段青笑道。
“他们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剑北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继续说道:“不过麻烦自然也是有的,许多人慕名而至,就想打败我然后扬个名立个万,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回路究竟是怎么搭出来的,难道打败一个过气的高手会有什么成就感吗?”
“少装蒜了,还过气的高手......其实你心里偷笑得很是吧,有这么多人跑过来练手......”
“胡说八道,他们又不是为了锻炼而来的,都是些什么水平,随便弄了两件超神的装备,学了两个游戏里的强大技能就以为天下无敌了?每个跑过来挑战我的人嘴里说得都挺好听的,什么切磋切磋,较量较量什么的,还点到为止,真打起来不都是往死里下手的货么......”
看着剑北冬坐在那里絮絮叨叨,毫无高手自觉的样子,段青没来由地笑了起来:“那你不会发个公告,或者找个帮手之类的......”
“没用的,想出名想疯了的多了去了,为了进联盟的门槛,这些人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人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闹的事情再大,你自己的本事不行,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联盟里的人又不是瞎子......你说像这样的人,我发个声明有什么意义?至于帮手嘛......”
剑北冬的声音顿了顿:“自己玩了这么长时间,有些习惯了。”
段青没有再说话——一个一直在虚拟网络游戏中独行惯了的人,的确是很难接受某些势力对他们的约束的,这不仅仅是因为独行者普遍性的实力超然,同时也是他们喜欢用自己的双手,去挑战游戏世界中各种困难的缘故。不过段青知道,这不是对方说这句话的真正原因,他也不愿再想这些。
“说一说自由世界吧。”于是他说道:“感觉怎么样?”
“很好。”剑北冬耸了耸肩:“初来自由世界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感受到与其他世界的不同,直到我发现这个游戏几乎没有技能之后,我才产生了兴趣。”
“嘿,你有没有尝试过联盟确定的那些技巧?”
“当然试过了,普通的翻滚和垫步还是能用的,因为那些还没有超出正常人类能够做到的范畴,不过像连斩,连刺,r&g,瞬间换装之类的攻击就很难用出来了,包括它们的衍生技巧,还有各种实用的步法,魔法吟唱上的技术......”
“还有瞬间攻击。”
“哦对,还有瞬间攻击,话说刚才的战斗中,我还下意识地想用来着......”
“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有在这个游戏中把习惯改过来吗?”
“因为不需要嘛。”剑北冬笑道:“很少有战斗需要我用这些......”
然后又是尴尬的沉默。
“不过刚才那一架,打得还不错。”最终还是段青重新提起了话头:“总算不是白斩鸡剑法了。”
“早就不用了。”剑北冬低声说道:“都是华而不实的剑法,我也感觉到了,还不如简练一些来得好......”
“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剑气都能用的出来了。”
“别的游戏里随便都能甩出来的货,只是在这个游戏里把技能原理重新构成一番而已。”剑北冬摆了摆手:“所谓的虚拟真实游戏的技术,说到底仍然是对这个游戏架构的理解程度罢了,比起你来还是......如果换成是你,你应该也能做到的吧?就凭你在那条街上拍出来的那个坑......”
“我已经不适合那样的战斗方式了。”良久之后,段青才摇头说道:“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
“嘿嘿嘿,咱俩的年纪差不多啊,别没事就装老大,我现在还是处于巅峰状态的,什么时候过了三十,再来让我服老吧!而且看你昨......现在是前天,打得也不错啊?为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上了一副严肃的口吻:“为什么要离开?”
不知道是第几次令人窘迫的沉默,段青将侧着的头摆正,与对方一齐看向了晴朗的天空——从下定决心再次拾起游戏那时起,自己就预料到有一天,会被人问起这个问题,不过他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为什么啊......”他喃喃地说道:“因为......”
“这一天早晚要到来的。”
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却让另一边剑北冬的手突然攥紧了。他霍然转过头去,用直直的眼光看着那个说完之后依旧面无表情的男人,过了半晌之后才闷闷地说道:“既然如此......”
“那就算了。”
他长身而起。
他知道那是一个段青早就预留好了的答案,现在他把这个答案说出来,其真实的意思不言自明,所以他也不再继续纠缠下去——男人的骄傲通常令人难以喘息,尤其是当那个男人的背后背着如山一般的荣耀的时候,此时的反差就更令人难以接受了。
“这里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本来我就该离开了,没想到能碰上你......”他拔出了自己的剑,然后向着附近的一条小路走了过去。
“走了。”
“你要去哪?”
“塔尼亚吧。”剑北冬的脚步停下了,但是他没有回头:“那里的高手多一点,我有更多的机会练一练,说不定......”
“我会参加今年的联盟杯。”
“那不错。”一直保持着大字型躺在地上的段青双手撑地,直起了上半身:“我会为你加油的。”
破旧披风的男子冷哼一声,然后再次迈动了步伐。
“等一下。”两人的距离拉到十几米时,段青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她......现在怎么样了?”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微风再次从两个人的中间吹过,将野草的梢头又一次压了下去,剑北冬缓慢地转过了身,带着笑意看着土坡上的男子:“聊了半天的夜......晨话,还以为你不会问,到了最后......”
“果然还是问了嘛。”
段青撇了撇嘴,然后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表情看着对方。
“大小姐最近也搞了一批人,都是以往憧憬她的粉丝,或者打手之类的,看起来是想做一些事情,也不知道她是心血来潮,还是想通了。”
剑北冬再次转过了身向前走去:“我会告诉她的,你......”
“就不用操心了。”
野草的摆动中,剑客背对着他招了招手,然后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小路的远方。
109 问话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回到冒险者协会的段青,首先受到的就是自己队友的盛大对待,不过这欢迎的场景还是与他想象中的有所不同的。
“大哥!请收我为徒吧!”
“喂喂,这是闹哪样啊?”
“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早说啊!”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笑红尘也已经早早地回到了他们临时的大本营中,不过自从他知道那个冒险者协会门口的大坑是段青砸出来的之后,这个一直憧憬着想要成为强者的热血青年,就被这么简单地被唬住了。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他抱着段青大腿痛哭流涕的一幕。
“大哥!看在我们当了这么多年队友的情分上,你一定要教我两招啊!”
“我可没什么好教你的啊,还有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几年的队友了......”
举着双手的段青,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腿下吊着的这个大活人,半晌之后才想起看一看左右:“梦竹呢?”
“这个嘛......”
“大哥啊!”
“行行行,你先起来好不好?”
“不要,你先答应我我才起来!”
“我......我怎么答应你啊......”段青叹着气,开始拖着自己腿上的活人往里挪动着,最后艰难地在冒险者协会一楼唯一保存完好的一张圆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你的盾怎么样了?”
“不知道,铁匠大叔说可以修理,但修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微笑的屠夫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手里还捧着一杯水,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当时他看到那把盾的样子,眼睛都瞪得像个玻璃珠一样......”
“换个盾吧,虽然这黑铁盾的属性看上去不错,不过终究还是新手武器......”
“你以为自由世界中的装备很好搞么,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武器装备,是大行会才有的权利,像我们这样的散兵......还有,那盾真的不错,用了这一段时间也有了感情......”
微笑的屠夫合上了眼睛,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能修好的话,固然是好的。”
“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段青也捡起旁边的一只水袋,结果发现里面却是空的,于是也只好丢在一边:“以后有了别的好盾牌,我会给你的。”
“嘿,这句话听着靠谱。”微笑大叔微笑了起来:“总有一种赚了的感觉。”
“对了,梦竹呢?”段青摇头失笑,然后想起了之前的问题:“她怎么不在?难道是去完成委托了?”
“这个嘛......”这一次,微笑的屠夫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你听了可不要生气啊。”
“她和妮娜去......接受调查了。”
“什么?”段青大惊:“妮娜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城镇大厅门口贴出来的告示吧。”微笑的屠夫低声说道:“我们的镇长大人,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正义的立场,大体的意思是说......他要誓与邪恶斗争到底。”
“头这么铁?”段青大讶:“都这个份上了,他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从表面上来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微笑的屠夫说道:“很多镇民都去看了拉玛的告示,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但无论如何,许多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的人,还是想要......让小妮娜做个交代。”
“交代什么?”段青一拍桌子:“就算亚斯奇真的是个坏人,一个小女孩又有什么好交代的?她之前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几面!当然以后也见不到了......”
“那日在山顶,金所说的那几句话,后来也被传出去了——那应该也是拉玛做的。而按照现在大家知道的情况,在法师议会没有表态之前,我们这边的嫌疑终究还是大一些。”微笑大叔捏了捏杯子:“至于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拉玛究竟有什么样的倚仗,我们就不知道了......”
“呼......”段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望向冒险者协会的门口:“然后呢?现在她们在哪里?”
“应该是城北的某个地方吧,一些在风花镇内德高望重的人,想要向小妮娜问一些问题。”微笑的屠夫摊着手:“梦竹和她们解释过妮娜不喜说话的性格,但他们不听——这些人现在似乎变得很谨慎,谁也不信的样子,有几个还是阵亡士兵的家属......”
“阵亡士兵?”
“恩,就是以前在与山贼的战斗中死去的那些。”
段青沉默了。
公国的情况现在不容乐观,前方的战势还不知道如何,结果风花镇内光难民就出现了一堆,食物和物资还被调走了许多,看来那些镇民们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想要真正地将忧患已久的山贼问题彻底解决了。
不管最后山贼的背后是谁,他们都已经无法忍受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段青仰头说道:“至少我们是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下与对方一搏了,至少......我们不会被暗算。”
“是的,法师议会已经明确了立场,就算是拉玛大概也不敢造次吧。”
“还有金,还有那个女人......”
提到那个终日守在山顶图书馆里面的那个诡异的女人,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日的情况,即使网上没有曝光,微笑的屠夫应该也听说过了,所以对于那个自称是命运编织者的人来说,他们与其他知情的玩家一样,对那个女人充满了畏惧。
那可是真正超脱于世界之外的,不可被玩家们所理解的力量。
“有机会的话,我会再一次去会会那个女人。”良久之后,段青拍了拍手臂:“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在此之前,还是先解决我们身上的问题好一些。”微笑的屠夫依然有些忧愁:“听说法师议会的内部也出现了分歧,似乎是意见不合......”
“哼,这是早就会发生的事情。”段青嗤笑一声:“自从拉玛透露出有内线的情况之后,这一幕就会发生的。现在那些人藏不下去了,不如索性站出来与其他人打擂台......”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不定还有些胜算。”
“现在的情况也许确实是这样。”微笑的屠夫说道:“这也许也正是拉玛能够如此跳出来猖狂的原因吧......也许等到法师议会内部的问题解决之后,我们这些外面的矛盾才会得到解决。”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他摇头说道。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我们也过去吧。”段青站起了来:“咱们多少也算是个有实力的人,过去起码能够震慑震慑别人......你怎么还在啊!”
他刚想迈步走出去,结果发现那个光着膀子的男子还在抱着他的大腿,用泪汪汪的眼神看着他。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段青无奈地说道:“我们先去梦竹那边好不好?”
“好!大丈夫说话要算......”
“听说你们要出去?”
颓废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出现,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段青向门口望去,发现那个久未出现的上司,风花镇冒险者协会的负责人,理查德大叔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孩。
“理查德?你怎么回来了?”段青叫道:“还有你抱着的是......妮娜?”
“等你们慢慢腾腾地回来,然后再慢慢腾腾地去,什么事情都晚了。”由于在之前的战斗中,冒险者协会的大门已经被拆掉了,所以理查德直接跨进了大门之中:“上次去妮娜家就差点慢了一步,这次又慢了一步。”
“怎么,他们又搞了什么事情?”
“都是那个什么阿强的!”未等理查德回话,梦竹小姑娘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跑去现场捣乱,说他见过妮娜的父亲什么的,还指认他绝对是个山贼!大叔你是没有看到当时那个情况......”
“哎呀气死我了!”她提了一脚摇摇欲坠的门框,然后走了进来。
“哼,说不定这个什么询问的套路也是他策划的。”段青冷哼一声说道:“代号阿强是吧......我记下了。”
“安卡拉斯矿洞的矿主西刚,已经因为一些合理的怀疑被金控制了起来,他的那些手下也被关在了蓝山村,理由是他们存在包庇犯罪的可能。克里斯和其他的镇民们也不知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所以觉得藏在矿洞深处的那些人嫌疑很大,于是......”
“于是我们现在就位于下风了。”微笑的屠夫接着理查德的话分析道。
“我费了老大的劲,最后搭上了这张老脸,终于让他们相信了我的保证,然后把妮娜给带了回来。”理查德将小女孩放到了地上,然后随意地从地上拖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就让他们自己去商量去吧,我们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
“情况已经变得这么紧急了吗?”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理查德望向门外,那里是街道的对面:“法师议会不会拖下去的,最近的事情......太多了。”
“他们能保证公平吗?”梦竹问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之前事情闹大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们出面,我总感觉这件事情让他们来处理......”
“你可以不相信法师议会。”理查德看了看小姑娘,然后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慵懒模样:“但你要相信金。”
“金这个人,是一个非常稳重、诚实的人。”他环顾了一下冒险者协会的一层,然后皱了皱眉头:“虽然他的脑子转的非常慢,但他最后得出的结论,一般都是能够说服所有人的。”
“他就像是一块石头,正直,坚硬,顽固,而且......理性。”
“每次法师议会出现疑难问题的时候,金都会介入到其中,然后用自己的调查,建构出自己的金字塔结论,但他从来不向外人说自己的思考是怎样的,所以事后总有一些人不服他的审判。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他做的都是对的,从而无话可说。”
“这是多年以来的经验,所告诉我们的事实。”颓废的大叔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么......厉害的人物?”段青摸着下巴说道:“有点意思......”
“所以既然金介入到了这件事情之中,我大概会相信他最后的决定。”理查德说道:“法师议会的那些人应该不会反对他的决定,而且他们也不敢这么做。”
“可要是最后......我们被判是有罪的那一方该怎么办?”
“难道你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吗?”理查德咧了咧嘴巴:“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是知道的,有罪之人就是有罪,无辜之人......自然也是无辜的。”
“就是这样。”
“照你这么说,金这个人......有点神啊。”段青问道:“难道七人议会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那是他们身为魔法师的实力。”理查德说道:“而不是身为......智者的智慧。”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修炼一下自己的土系体质。”段青抹了抹自己的嘴巴:“说不定也会成为一名睿智的......哎呀!”
“少做梦了!”梦竹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将他打的低下了头。
“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去修炼什么魔法,会有什么样的成果。”理查德摇了摇头:“但身为冒险者,基本的职责还是应该做到的。”
“冒险者的职责?”段青捂着头说道:“知道啊,发掘秘密,获得......”
“不不不,是维护冒险者的权威......与安全。”
大叔胡乱地挠了挠头发,然后指了指四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居然把这里弄成了这副样子,你们是不是需要......好好修理一下啊?”
“什么!”
众人大惊。
“你们还是风花镇冒险者协会的注册成员,是......叫什么来着?对对,愚者冒险团!”理查德一拍大腿:“既然风花镇冒险者协会有难,你们当然有责任伸出援手,为这里的重建贡献一分力量吧?”
“可是这些可不是我们做的,是城卫队的人......”
“那个我们可以事后去算账。”大叔摆了摆手:“我们先自己修好了再说嘛......”
“可是现在这么乱,全部修好很累的啊......”
“不如搬个家算了。”
“而且你这个当家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且我严重怀疑,我们修了你也不会去找他们要账的。”
“怎么,难道你们不想尽一个冒险者的责任吗?”各种各样的碎念中,一道大喝声随着拍桌子的声音同时响起:“小心我让你们冒险团解散啊!”
“啊......!?”
花舞大街的路人们,愕然地朝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小楼方向望去,因为就在刚才,里面传来了几个人充满了不情愿的、长长的拖音。
“好好好,我们答应我们答应,不要用这种没水平的威胁好不好......”
漫天的花叶中,几个人无精打采地从门口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屋里喊去:“对了,之前那些剩下的委托怎么办?很多未完成的委托单还被拉玛的人毁掉了......”
“都是杂事,不用理会了......哦对了,还有门口的那个大坑!”
几个人闻声赶紧朝街上跑去,在他们的身后,一个邋遢的大叔从后门没有大门的门口里面跑了出来:“你们自己砸出来的坑,你们也得负责给我填上!”
“听到了没有!”
110 筹码
“你莫想莫问莫明白~我谢了你的爱~”
“咱们见过一面的,是吗?”
“你不得不......有吗?你是谁,你记错了吧?”
时值正午,冒险者协会的门前,段青正蹲在自己一手砸出来的大坑前面,拿着理查德给他找来的铁楸辛勤地劳动着——按照梦竹和微笑大叔的说法,自己造的孽就要自己来收拾。既然你能砸出这么大的一个坑,自然也是由你负责把它填好。
所以他就只能顶着炎炎烈日,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将散落在四周的碎石一片片捡回来,试图按那个不良大叔所要求的那样,将这个坑填平。
小姑娘与微笑大叔在冒险者协会里,负责将之前被城卫队搜查得散乱不堪的一层与二层修理起来,现在他们正在清理已经被砸坏而不能使用的那些家具,然后再考虑补门和补窗的问题。而作为冒险团中最了解本地情况的人,笑红尘已经跑去风花镇的其他地方,负责弄一些修理的材料回来——他本想帮着段青填坑,顺便再替自己的前途拉一拉感情来着,结果被段青无情地推走了,就像理查德无情地将他们抓回来一样。
不过此时的段青,也不是一个人在寂寞地战斗的——从他出现在石坑旁边开始没多久,那个之前风舞广场上的主角之一,维扎德名义上的狗头军师,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之前在风花镇南边的那条路上,剑北冬第一次找我麻烦的地方,我记得当时......”
此时的浮生掠梦双手撑地,蹲在那个大坑的旁边,看着另一边正在往坑里丢着石头的那个玩家,一脸随意而又自在的样子。
“那次啊......当时我们冒险团奉命去参与风花镇的集训,后来听说城南发生了一些事,我就跟着基德去了。怎么,当时你也在场吗?”
将另一块碎石丢进了坑中,段青拍了拍双手。
“我当时在车上,而且......那么明显。”浮生掠梦盯着面前的这个人:“你没有注意到吗?”
“没有。”段青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挥舞起铁楸:“你是哪位,难道需要我记住你?”
“呵呵。”黑衣的书生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表现出些许的不耐,他看了看左右,然后捡起了一块碎石,丢进了面前的坑中:“那......那天的风舞广场,你总该去了吧?”
“我去没去,你应该是知道的。”段青继续着自己的挥舞:“不然怎么会有那一堆事情......”
“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你。”浮生掠梦说道:“你们那个冒险团的成员都没事,唯独你......消失了一阵子,而且是和剑北冬一起。”
“怎么,不服?想去向剑北冬找回场子?或者想从我这找回场子?”
“不不不,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书生双手连摆:“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你,与你聊聊天。”
“我对无目的地与男性聊天不感兴趣。”段青回道:“那样会显得我......很有问题。”
他回过头,将之前费力从地上起出来的一块巨石搬了起来,然后在咬牙用力的喘息声中,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子,然后嘭地一声将石头丢进坑中。
“看起来你很费力啊。”黑衣书生说道:“完全不像你......用盾牌拍地时候的风格。”
“如果你想要帮忙的话,我会非常欢迎的。”段青扶着腰站了一阵:“不然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或许是因为前天的时候累到了?”书生开始摩挲自己的下巴:“难道自由世界的系统里面还有伤害累积的规则吗......”
“哎哎哎,不要瞎猜啊。”段青把刚想弯下去的腰又直了起来:“你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好了,老在一边瞎猜是什么意思,想套我话是吧......”
“那好,那我就直说了。”浮生掠梦见状,也干脆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我对你很感兴趣。”
“抱歉,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陌上青山这个名字,我之前没有听过。”抹平了自己脑门上的黑线,浮生掠梦轻轻地咳了咳嗓子:“你应该是某个大神的小号吧?”
“大神?还小号?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段青失笑道:“联盟名人堂那里挂着的名字,哪一个没有出现在自由世界里面的,你可以去打听一下,不需要在这里问我,我这种不出名的人,怎么可能扯到他们的身上......”
“嗯......”黑衣的书生搓了搓双手:“那么......你是哪个已经退役了的大神么?”
段青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再次挥舞起自己的铁楸,似乎不想再理会这个疯言乱语的人。
“好吧,或者......你是一位已经告别游戏已久的远古级人物......”
“喂喂,没完了是吧?”段青将手中的家伙往地上一顿:“为什么我就非得是一个大神呢?”
“因为你是。”
花舞大街此时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从冒险者协会里面因为收拾东西而传出的叮当声,在二人的周围就显得格外明显,但此时的这些杂音,并没有转移对话双方的注意力,段青两手扶着木杆的一端,老神在在地看着站在大坑旁边,将身上的打扮整理的焕然一新的黑衣书生。
“这样的攻击,就算是现役的选手,也是打不出来的。”对方指着自己的脚下,微笑着对段青说道:“或者说,我生平未见。”
“虽然我的游戏经验很少,还不足三年,但对游戏世界最起码的认知还是有的,一般的虚拟游戏世界中,想要在你这样的等级、属性和装备下做到我眼前的这个程度,已经突破了我的认知能力。用我自己的话来讲,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这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我是......”
“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说明你的见识还少。”段青耸了耸肩膀:“像这样的事情呢,以前还是很多的。”
“据我的了解,虚拟游戏初始阶段的发展中,由于对此类游戏的设计上的不足,游戏中经常出现能力过强,或者数据膨胀这样的事情,所以......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是......”书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现在这样的条件,尤其是自由世界这样的环境之中,做到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不相信的,要么你是个游戏公司内部的人员,要么......”
“游戏内部人员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段青接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所以这种可能性,我就替你排除了。”
“所以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浮生掠梦展开了双臂,向对方示意着自己的脚下:“嗯?作弊?或者说你有什么神器?你打破了光脑的束缚?”
“脑洞太大了吧你!”段青撇着嘴打断了对方无限制的异想天开:“我是普通人,玩家,而且是个正常人!”
他将脚下的铁楸拔了出来,重新将一培土铲进了坑中:“你就不要瞎猜了,反正......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要怎么样......你才会说呢?”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黑衣的书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就算是你现在填上这个玩意,这个大坑的事情也早晚会在论坛上出名的,到时候你也是藏不住的,我想不出来......你会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
“你关心个什么劲,这又不关你的事。”冒险者协会的一层突然传来的惊呼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响声和小姑娘的叫痛声,段青回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也不关我的事。”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难道你就不怕麻烦吗?”书生不解地问道:“到时候,大概会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来找你的,他们可不一定拥有我这样的善意,说不定......”
“哈,那也是他们的事情.....这就是你提前过来接触我的理由吗?”段青的动作未停:“你想拉拢我?然后成为维扎德的一员?”
“为什么不呢?”书生摆着手:“能让一个高手来助阵,这对我们行会的发展是一件好事啊?”
段青没有回答,只是用莫名的眼神看着对方。
“好吧,我只是说一说。”书生见状叹了口气:“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的。”
“维扎德不是不招收近战职业的么。”
“哦,你可以改为修习法术嘛......”
“呵呵,呵呵......免了。”
又是几声铁楸的声音之后,浮生掠梦摸了摸鼻子:“那个......”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那天傍晚,在山顶上......”
段青停下了动作。
那日之后,许多人在网上对当天风花镇发生的事情都有过讨论,这说明他们对当时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原因还是有很大的兴趣的。不过一晚的热闹之后,作为事件当事人中玩家这边的人,维扎德和段青四个人都没有出面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作出什么解释,甚至是赤魂的人也没有说什么,这让风花镇本地的玩家们大惑不解的同时,也让更多其他地区的人,乃至一些强大的势力都投注了更多的注意力。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作为始作俑者的维扎德,对于后面所发生的一切也是一头雾水的。
之后的事情,还有最后的结果,中间的这一大堆事情怎么解释,段青也是没有想好的,好在现在风花镇的情势也是扑朔迷离,很多人正在等待最后的结果,所以他也不用急着去考虑这件事情,等到最后的情况确定之后再想也不迟。跑到冒险者协会的门口来填坑,其实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反正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还不如守在这里来得好,而且还可以顺便监视一下法师议会的情况。不过浮生掠梦是否也是这样的考虑,他是不知道的,他只从这短暂的交流中,看出对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且......非常谨慎。
“你可以去山顶问。”于是段青也给了一个保守的答案:“如果她愿意告诉你的话。”
“我可不想去惹恼那个女人。”书生闻言之后摇头不止:“听说那日镇长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个图书馆的管理员。不过据说,后来金也上去了......”
“你认识金?”
“我们是维扎德啊。”书生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之情:“无论是哪一款游戏中,我们都是与法师势力最亲近的人。”
“嗯......这确实很不错。”段青一手支着下巴看着对方:“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去努力吧!祝你成功,还有......不要再来烦我了。”
对方没有回答。
看到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段青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想要继续自己打发时间的工作,冒险者协会中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中间还夹杂着絮絮叨叨的大叔声,也不知是梦竹又打碎了什么东西,正在被微笑的屠夫训着话。他无奈地撇头看了一眼,然后抬起了目光,看了看白云飘过的蓝色天空,直到其中一块云朵将阳光挡住的时候,他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我只是一个普通玩家。”他说道:“我知道,这是你最想弄明白的问题,不过......我只能这么对你说。”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无辜之人。”
“好吧。”浮生掠梦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段青好一阵,然后才低声说道:“看来......”
“是我的筹码太少了。”
他耸了耸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浮云飘过,太阳重新将自己的光芒洒落在段青的头上,他用手臂遮挡了一下自己的眼帘,顺着那个黑衣书生走去的方向,望向了大街的尽头,耳边传来的除了路人的声音,身后冒险者协会里面传来的杂物声,还有淙淙的流水声在他不远的大街对面响起,大概是由山顶某个地方流下的,经过法师议会门口和城镇大厅门口的那条溪流所发出的水流声。
“不如把这个大坑改成一个池塘吧。”段青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工具:“还能省下我不少的时间......”
他的奇想暂时停止了。
在他的视线中,一个匆匆跑来的人从过路的人流中分出,来到了刚走不远的书生面前。两个人就这么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段青就发现那个原地思考了一阵之后的书生去而复返,再次走回到他的面前。
“看来我有筹码了。”他如是说道。
111 无奈的选择
“我们一定要离开吗?”
“不一定,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还未收拾完毕的冒险者协会中,段青与梦竹两个人还在做着收拾的事情,不过这个收拾已经与冒险者协会此时的狼藉无关了——他们正在收拾自己的行装。
“我们本来就是闲散玩家,适逢其会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现在回头想想,若不是因为我那天去照顾那个小女孩,然后起了恻隐之心,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小姑娘有些沮丧的这看看那看看,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走来走去,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很难将她与之前刚刚成立冒险团的那个跳动不已的金色马尾女孩联系起来。段青知道,那是对方心情不好的原因,尤其是处于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下。
但是他也只能做到劝一劝对方。
“面对现实吧,以我们这三两个人的实力,很难在那些大行会面前站上五秒钟的,更何况是......反正我们在风花镇待的时间也很长了,升了不少等级,也捞了不少好处,早就应该去下一个地方去发展了......”
“可是......就这么被人家吓走了......”
“不是吓走了,是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段青将自己常用的一只水袋丢进了行囊,然后开始在废墟中翻找自己在冒险者协会中装管个人物品的小箱:“哪天若是你也成为联盟第二大行会,你也可以回来找他们的麻烦的,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你建立冒险团的初衷吧,当初我就警告过你,要想建立行会是可以的,不过要时刻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
“哼!”梦竹重重地一跺脚:“联盟第二了不起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亏我还那么信任雪灵幻冰姐姐......”
“行会有行会的目标和需求,人家怎么发展是人家的事情。”面对对方的不忿,段青倒是依旧显露出一张平常的脸色:“大行会尤其如此,既然能挣到那么多利益,中间有什么小猫小狗被压死,就不是他们此时能够顾及的了。而且管人家雪灵幻冰什么事,她就是个精英小队的队长,能说得着什么话......”
“可是按你的说法,那些人不是早就过来了吗?”
“那也是那个浮生掠梦告诉我的,具体的情况我怎么知道......”将木板下面的一个小箱子拖了出来,段青开始翻找里面还有什么之前完成那些琐碎任务时,得到的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人家还是出于卖人情的份上,将他刚得知的情报说给我听......”
段青的话声停顿了——想起不久之前那个黑衣书生告诉他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之前在冒险者协会的门口,浮生掠梦将他小弟刚刚查到的情报告诉了他:以代号阿强为首的本地势力,也就是赤魂行会的一系列行动,其背后确实是有人的,那几个为数不多的人从几天前就陆续潜入了风花镇中,然后一直在幕后进行着秘密的活动。虽然不能查清楚具体都是一些什么人,不过凭借着与法师议会的关系,他们还是查到了风花镇城卫队里面进出城门口留下的记录——那些人自称是来自遥远的雷德卡尔的一些行商。
那是芙蕾帝国的首都。
“已经能够确定的是,那些人应该是一些玩家,而且......为首那人我好像还认识。”说道这里的时候,浮生掠梦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的凝重之情:“那人是叫......小丑吧。”
“皇家小丑。”
“听他的名字,别以为他是个搞怪的,其实他也是以算计闻名的人物,不过与我的风格不同,他喜欢在背地里阴别人。”黑衣书生用手敲打着自己的腰:“总之,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据说现在隶属于自由之翼。”他补充了一句:“也不知是何时加入......或者说何时出名的玩家。”
“那我还真是应该庆幸......你不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浮生掠梦说道:“如果是他的话,你不会想要领教他的手段的......事实上我已经领教过了。现在想想,这件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应该也是他的手笔吧......”
“哦?”段青问道:“难道不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肯定不......呃。”黑衣书生挥舞了一下手臂,然后又慢慢放下了。他思索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也罢,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我们最初来到这片地方,是收到了法师议会的内报,据说风花镇这边是有事情的,法师议会的高层对这边的情况产生了怀疑,于是我们想要趁着他们没有解决之前,过来抢一抢功劳,一方面再一次拉近与法师议会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看一看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
“我没有看出来,你们能捞到什么好处。”
“有些事情,总要做了才知道有什么利益的,这条规律在游戏世界中尤其有用,不然你以为那些漫天遍地的想要触发隐藏的人,是怎么想的。”浮生掠梦笑着说道:“我们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这里,然后做了一些工作。”
“后来我们发现,风花镇确实是有问题的——食物危机,山贼危机,还有东边小安契达尔山脚下那边出现的问题,背后都与风花镇的镇长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于是我们随便收集了一下资料,找了一些后台,然后......就制定了风舞广场的那个计划。”
“真厉害。”段青拍起手来:“把剑北冬都算进去了。”
“如果没有剑北冬的决斗,我们也有其他的办法去正面刚拉玛。”浮生掠梦摊了摊手:“所以他只是......撞到了枪口上。”
“好吧好吧,然后呢?”段青推着手掌:“你们的计划......没有成功?”
“是的。”对方说道:“按照我们的设想,事情的发展应该是以拉玛的倒台为结束的,我们甚至准备好了下任镇长的人选。不过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对那天下午我的突然发难有非常充足的准备,而且最后......还转移了群众的枪口。”
“打到了我们的头上。”段青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你知道的比我多。”黑衣书生停顿了一下,同时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而我现在想说的是......向镇长通风报信,使其提前有所准备的这些人......是来自自由之翼的人。”
“如果只是什么赤魂也就罢了,但自由之翼......他们若是插手其中,其目的绝不会有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依然不会善罢甘休?”
“以我的猜测,是这样的。”黑衣的书生依旧从容不迫地分析道:“我们维扎德的到来,是有法师议会的情报作为根底的,对方显然知道这件事,并将我的计划破坏了,依此作为推理的起点的话......他们的情报来源在什么地方呢?”
段青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他想起了之前与诺曼老头的谈话。
“当然是帝国方面。”没有注意对方的脸色,浮生掠梦打了个响指:“结合之前帝国与公国战争的理由,还有一直在战场上掺合的自由飞翔那些人,我可以得出的结论是......”
“自由之翼的高层,掌握了帝国突然发动战争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或许就是他们派人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
沉默持续了一阵,黑衣书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留给对方一定的时间思考,不过他所等待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要短得多。
“复辟者联盟?”
“你居然知道?”
惊讶的表情从浮生掠梦的脸上浮现:“我还以为只有法师议会内部知道这个词......”
“与诺曼老头有些交情。”段青指了指对面的高大建筑,然后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来找那些复辟者的?他们想消灭那些人,还是想与他们合作?”
“不知道,不过从赤魂今天的那些举动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浮生掠梦点头说道:“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们维扎德这边都会觉得很棘手,这不仅是因为我们的力量很松散,而且也因为......”
“因为战争。”
“不错。”书生满意地说道:“公国的情况现在用岌岌可危这个词语来形容绝不为过,而风花镇这个地方又是产粮大地,所以被敌人盯上也无可厚非。而不管他们怎样做,他们想要利用这一点来搞破坏的目的都可以轻易实现——只要这个地方乱起来就可以了。”
“现在自由之翼的背后,很有可能站着一个帝国,所以......我们现在很难办。”
“他们也许不是冲着你我来的。”段青摸了摸鼻子:“也许是江湖那些老对手......”
“那我也不想趟这摊浑水了。”黑衣书生摇了摇头:“而且我......也劝你不要搀和。”
“呵,感谢你的建议。”段青笑道:“这些都算是你卖给我的人情吗?”
“你觉得算就算,你觉得不算就不算了。”浮生掠梦也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不过今天的谈话,我很开心。”
“喂,你不想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了吗?”发现对方这次真的走远了,段青提着嗓子叫道。
“不想了。”对方摆了摆手,然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而且......”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自由之翼啊......”
阳光的角度已经开始向西方倾斜,那是时间步入下午的征兆,段青慢慢地坐在了大坑的旁边,思索着之前听到的那些情报背后的意义——作为维扎德的狗头军师,浮生掠梦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不过对于段青而言,即使是之前他听到的话为真,他也依然不会因为这种潜在的危机而轻易失去自己的勇气。
“从之前那位大小姐的情况来看,他们也不是很强嘛......”
随意地挥舞着自己手上的铁楸,段青自言自语地分析到:“最多就是帝国的某些npc会出现在这里,嘁,想想就觉得不科学,这里是风花镇哎,新手出村的第二个城镇,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大的事情......”
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的要快得多。
“陌上青山。”
“又是谁......啊!”
段青抬起头,在大坑的另一侧,属于理查德的颓废大叔形象正显现在他眼前。
“那个......我只是休息一会,马上就开始填坑,马上......”
“不用了。”
留着乱遭遭的头发的大叔,步履缓慢地从大坑的边缘绕了过来,先是用奇特的眼光看了段青一阵,直到将对方看的有些发毛之后,才沉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还是走吧。”
“啊?”
长长的疑问声之后,段青情不自禁地将所有人都会有的反应表现了出来:“为什么啊?”
“塔尼亚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理查德低声说道:“卡隆关的事情,帕米尔议长听说了,他......大为震怒。所以已经派了人过来,要将所有的嫌犯抓回去,接受审判。”
“什么!?”段青大惊:“不是伤亡不大吗?”
“那可是援军的物资,公国的战事发展到这个程度,他们决不允许自己的后方出现问题,所以......就算是杀鸡儆猴,这个决定也必须下。”
“可是我们是无辜的啊!”段青大叫道:“难道要抓我们几个走?”
“虽然金的决定还没有下,法师议会也没有动静,但只要拉玛一日在位,他就是风花镇的镇长,即使他的头上......有再多的怀疑。”理查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如果首都那边来人的话,被抓走的只能是你们。”
“太tm不科学了。”段青一把将手上的铁楸摔到了地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非要逼着我......”
“冷静。”
大叔将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段青立马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他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手如山一般沉重,虽然理查德的手确实如蒲扇一般大。
“我知道这对你是不公正的,但我们也无法作出更好的选择了。”他的语气沉重:“就算是我,也不敢质疑帕米尔的决定,更何况你这样的普通人,虽然......”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其他的事情,缓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所以若非必要,还是不要与议长正面抗衡明智一些,这对你,对你的同伴,对我,对妮娜......都是最好的办法。”
“好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他转过身,开始朝冒险者协会的方向走去:“留下来等公国的人来抓你走,或者......”
“自己先跑掉。”
112 命运的眷顾者
新历795年火2月1日下午,风花镇山顶。
喘着粗气的段青,终于踏到了山顶广场的石板上——虽然这已经是段青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但看着那个广场对面的那个奇异的建筑和另一边的高大石像,他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
当然,这次他依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段青有好多疑问想要找那个女人来回答,所以这一次拜访,也被他安插进临走前的行程之中。但在段青的内心中,他也没有什么底气能够确认,对方是否乐意回答他的问题,所以这一次他带来了妮娜,希望对方能够帮忙照看小女孩的同时,能够稍微提高一点自己在那个女人心中的好印象。
山顶的广场依然空无一人,想来若不是发生两天前那样的事情,这个地方大概永远都不会热闹。段青看了看牵着自己手的小女孩,与妮娜那晶亮的双眼对视了一阵之后,伸手替她将兜帽戴了起来,以遮挡山顶那呼啸的狂风。
然后,他敲响了那扇图书馆的木门。
图书馆的内部依然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但是与上一次毫无回应不同,这一次的木门不仅没有关,而且随着敲门的力道而缓慢地倒退开来。段青有些忐忑地向屋内瞧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之后,才拉着小妮娜的手,慢慢走进了图书馆之中。
“打扰了!”他轻声喊道。
小小的正厅内还是无人应答,似乎没有人在的样子。段青无奈地看了看左右,然后回头轻轻地将木门关上,带着妮娜走到了圆形房间的正中央。阳光从另一边的小窗中照射进来,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那是趴在窗外的蔓藤植物存在的标志,而环形地板的内侧,之前那个女人所经常坐着的摇椅与小圆桌摆成了一个完整的弧形,随着段青环顾的视线而延伸到另一侧的木椅之上,木椅的后方是另一个小门,另一边则是通往二楼的螺旋式木梯。按照段青之前的记忆,那个女人曾经交代过那个小门的后面就是真正的图书馆,但以他现在的认知来看,这个所谓的“图书馆”的真实性还是有待商榷的。
因为从整个建筑的外部来看,那个门后面应该就是屋外才对。
不过此时的段青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小门上,因为此时的摇椅旁边,被那个女人经常用来放置自己木杯的小圆桌上,现在依然有一只杯子放在上面,而且那个杯子的杯口,正在冒着白色的蒸汽,整个屋内,也散发着属于某种饮品的、浓郁的清香。
“有人吗?”确认那个女人还在屋内,段青只好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是我,我有事情......想要拜托您!”
无人回应。
等待了半天,直到段青想要放弃的时候,牵着她手的小妮娜突然抬起了头,看着那个螺旋楼梯的顶部——那里有一块木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随后,一个苍老的女声从那里传了出来。
“进来吧。”
段青看了看妮娜,后者也用晶亮的眼光看着他,于是他摇了摇头,带着对方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木梯一侧的扶手很低,而且宽度很小,走到接近天花板的高度时,还给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不过此时的段青并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上方,试图看清那个入口后面的景象,不过待到他走到螺旋楼梯的尽头的时候,眼前的情况告诉他,自己之前所看到的都是假象。
这是一个宽广的二楼。
二楼依旧是一个圆柱形的房间,与一楼的结构相仿,朴实的木墙将这里围城了一个圆形的地方。而与一楼的情况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一层似乎没有窗户,只有三两个弧形的老旧书架摆放在墙边,使得这一层有了些许的书卷气息。但在环形房间的中央,一道黑色的幕布将整个房间的中间地带围了起来,幕布虽然不是完全不透明的,但透过魔法灯火的照耀,外面的人还是很难看到幕布里面的情况,又给这里披上了一层神秘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这个房间最奇怪的地方,拜之前的那扇奇怪的小门所赐,段青注意到了这个二层不和谐的大小——这个圆柱形的房间,似乎与外面能够看到的图书馆建筑的大小不成比例。
“难道这个世界中......还有人会用空间技术?”
“时间与空间是神明才会控制的东西,普通人是无法掌控的。”苍老的女声从幕布里传了出来,同时回答了段青自言自语一般的疑问:“就算是修炼了许久的强者......也无法突破这个桎梏。”
“那这里的一切......作何解释呢?”
“命运的流动,本就是时间与空间交织的结果,所以对于知晓命运的人来说,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灯火的闪烁中,一个侧坐着的婀娜身影突然在黑色的幕布上显现,随着话音缓慢地站了起来:“你要习惯这样的事情,因为你以后......”
“会有更多的机会遇到。”
段青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从这两句话中,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不过对方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考虑,只见那黑色的幕布突然抬起,那个拥有着年轻面容、话音却苍老无比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命运的眷顾者。”女人说道,同时向旁边的小女孩点头示意。
“那个......我无意冒犯您的修炼,不过......”没有注意到对方态度的微妙变化,段青急忙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今天到这里来,是因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求您。”
他将小妮娜摆到自己的身前:“我希望......您能帮我们照顾好她。”
“命运从来都是如此的神奇。”女人的眼帘低垂,似乎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不过没过多久,她就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没想到,你最后的命运,还是落入的我的手中。”
段青的身体一紧。
“不要紧张,我没有什么恶意。”女人的一只手掩住了嘴唇,轻轻地笑了起来:“而且就算是我有什么恶意,你......也不会有机会的。”
于是段青又放弃了反抗。
“跟我来吧。”女人转过身,朝着幕布的后方绕了过去:“我们去天台。”
这句话听着好难受......段青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拉着小妮娜的手跟着对方走了过去,直到绕过黑色的幕布之后,他才在后方的木墙上,看到了一个与一楼同样的小门。
光线从那道门的门缝中逸出——女人推开了门,然后缓步走了出去。
门外的世界段青倒也熟悉,似乎就是那晚女人在台上发威的那个地方。环形的台面不大,但也围绕着中央的圆柱形围绕了一圈,台面的外侧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盆栽,以及一些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器物,中间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段青朝左右望了望,然后在左侧的后方发现了一个大略能看得懂的东西——那个架在某个三角支架上的长长的圆柱筒型物品,似乎是一个望远镜。
他回头看了看环形台面所围绕的中央,有些了然地皱了皱眉头:从外面看起来,那个二层房间的大小果然很不科学。
“这里可以看到风花镇的全貌,所以我很喜欢。”女人没有在意段青四处观看的眼神,并且用一句话成功地将段青的注意力吸引回来:“风花镇是一个美丽的城镇,在我的一生中,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地方。”
段青很识趣地没有插话,所以他也只好顺着女人的意思看向城中。
“拉玛来到这个地方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没想到,女人没有继续自己的感慨,直接进入了正题:“所以这里已经是他的天下。”
“从税收,到资源,还有农业,手工业,防卫,他把持了一切。”
“风花镇的表面依然平和,但那是在他俯瞰下的平和,一旦有了不和谐的声音,一定会有一股强势的力量出现,将这些声音压下去。”
女人转头看向段青,后者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
“这些年间,不是所有人对拉玛保持着相同的信任,所以自然有人能够发现这个和平的小镇背后的异常,这其中就有与镇长保持着友好关系的人,而且因为与对方的亲近,他们反而更早地发现问题的存在。罗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他发现之后所选择的道路也非常极端——他筹备了一段时间,然后组织了一些人,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希望在秘密的调查中推翻对方犹如皇帝一般的统治。”
“最初拉玛发现这些阻力存在的时候,他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因为对于好友的背叛,他没有什么充足的准备。但拉玛是一个善于顺应局势,利用局势的人——这一点你应该领教过了,那时正好发生了一件绿石村商队被劫的事件,拉玛灵机一动,随意地捏造了一番,一个出没于风花镇附近的山贼团伙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而随着所谓的打击犯罪的力度逐渐加强,那些暗中反对拉玛的团体也被慢慢地挤了出来,最终无奈地撤出了风花镇,远离了这个地方。”
女人的一只手扶到了边缘的栏杆上:“对于亚斯奇来说,那是他最后命运的开始。”
“那个......”段青挠了挠鼻子:“事情的起因我明白了,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您怎么会......”
“命运告诉我的。”女人的声音变得轻柔,也不知是因为山风的强烈还是因为心情的低落:“命运编织者看到的都是注定的、无法改变的命运,所以我们只能预见,不能干预。”
她用莫名的眼神看向对方:“因为我们的干预毫无用处。”
“我的一生中预见过无数的命运,无论是关于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贫穷的还是富贵的,它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捉摸的东西。虽然我看到了一切,但我完全不敢触碰它们,因为无论我如何努力,会发生的依然会发生,会变糟的依然会变糟。”
“命运编织者无法利用自己的能力,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她哀伤地说道。
“我很抱歉。”虽然很想吐槽一些什么,不过段青憋了半天,还是只能说出这四个字。
“我原本以为,这就是命运编织者自己的命运,所以我辗转多处,最后在这个小镇上最古老的建筑里寄宿了下来,准备度过我的余生,可是我的眼睛还是在不断地告诉我这里发生的命运,我无力改变,所以我只能为那些美好的事情而高兴,为那些悲惨的事情而悲伤,在看到拉玛的时候是这样,看到亚斯奇的时候是这样,看到妮娜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的目光放到了旁边的小姑娘身上,后者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你是第一个摆脱了命运的人。”女人如是说道。
“什么?”
“妮娜的生命,本应在新历795年火1月29日终止。”女人的声音变得严肃:“我看不到比这个结果更好的命运,所以选择了袖手旁观。但在你将妮娜带到我的小屋前面的时候,我的心中是无比犹豫的,因为......那与我之前看到的不同。”
“在我的预见中,没有你带她到山顶的那一幕。”
段青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之前那场逃亡大战,段青下意识地选择了逃往山顶,其内心之中,就是相信这个美丽而又温情的命运编织者,能够在最后的一刻帮助他们。虽然最后的结果也确实如同他想的那样,但中间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绝望的。
为什么那个女人对自家门口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难道她其实是一个无情之人?或者说她其实是拉玛的同伙——这是他当时最坏的猜想。
“因为我犹豫了。”像是看穿了对方的想法,女人轻声地解释道:“我从未见过不属于预见中的事情发生,我无法确认......我是否应该插手其中,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我的生命中出现了未知,我因未知而恐惧。”
平台上的风渐渐变小了,随着风声的敛去,山下属于人世的声音逐渐传了过来,段青望着山脚下的那些熙熙攘攘的黑点,突然领悟了那一刻女人的彷徨内心。
“您......想通了?”
“是的,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女人颔首微笑:“命运的眷顾着。”
113 命运之环
虽然很久没有碰过游戏,但段青自认还是一名接触过许多虚拟真实类游戏的老玩家了,且不说各类游戏的游玩方法,只是游戏中的题材,游戏故事和背景,以及游戏中的历史文化等诸多领域,他都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不过即使如此,当他察觉到自己可能在无意识中碰到了某个游戏中深层的秘密之时,他的内心依然无比振奋。
这可是每一位玩家梦寐以求的事情,对段青来说更是如此——尽管这些东西常常不会给你什么实质性的奖励。
每位冲着隐藏要素,隐藏剧情而去的玩家,十有**是冲着奖励去的,那样不仅对玩家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同时也有助于玩家发掘游戏,推动游戏的进程与发展。然而自由世界自开服之初,就在很多领域上显现出了与其他游戏的不同之处,这一点在隐藏剧情等方面也比较明显,这些剧情或许隐藏的很深,但就如同每个人心中私藏的秘密一般,发现了就发现了,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给玩家们的、更多的实质性的东西。玩家们到现在为止对自由世界剧情方面的挖掘中,也不乏从隐藏要素里面获得一些好处的人,但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他们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是两手空空的。
然而他们依旧乐此不疲——曾经有一位玩家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某位老人临终遗言时交代的宝藏位置,但最后却只是找到了一具骸骨。但那位玩家还是将整个任务的流程和剧情公布到了论坛上,并根据自己得到的线索,推断那具骸骨应该是那位老人已经去世多年的妻子。对于这位老人来说,那确实是他最宝贵的宝藏,所以这个任务中的故事也感动了许多玩家,让他们对自由世界中的游戏剧情有了更多的兴趣。
而对于段青来说,这些东西对于他的吸引程度是更大的,没有什么比新鲜的剧情更能吸引这个正在寻找游戏乐趣与游戏意义的玩家了,那可是正宗的、精神上的愉悦感与成就感。
“所谓的......”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眷顾者是什么?”
“最近的风花镇,像你这样的冒险者出现了很多。他们与你一样,为了冒险与财富奋不顾身,奉献一切,所以他们的行为处事方式,与普通的镇民们有所不同,而对于他们的命运,我一向都难以预见。”女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对于他们的未来,我却是可以预测的,因为他们都是冒险者,他们的行事方式非常容易理解。”
“权势,财富,地位——说到底都是人类的**,人类的需求。”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冒险者只是有一些能力的普通人罢了,自然不能免俗。”段青接道:“指望他们去当圣人,就如同指望一位国王放弃自己的王位一样。”
“你对人性的理解很深刻。”女人看着段青:“或许这就是你与其他冒险者有所不同的理由。”
“普通人,普通人而已......”段青摆手连连:“你可不要指望我去给你做什么大事出来......”
“现在想来,古斯坦让你去与拉玛接触,或许正是这个意思。”女人盯着段青看了一阵,然后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山边已经开始步入黄昏的天空:“那个老家伙或许是从你的身上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教予你那句话。”
“你的意思是说......古斯坦套路了我?”
“总而言之,他是算计了你。”女人显然不明白套路的意思是什么,但是她依然明白段青的话:“从结果上来说......他是对的。”
“你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事。”
“这就是称呼我为眷顾者的理由?”段青毫不掩饰自己的讶然:“这也太简单了吧?”
“仔细回想一下吧。”女人的话音中又带上了些许笑意:“你是不是......在来到风花镇之前,遇到过古斯坦那个老家伙?”
“是的,当时我们遇到了山崩,要不是古斯坦大师及时出现......”
“你怎么知道......他不出现的话,你们就会死的呢?”
段青默然。
“我可以告诉你,古斯坦是为了某些事情才到了那个地方的,而且他当时......正遭受追杀。”女人毫不犹豫地继续爆料着:“那些山崩是冲着他去的,你们只是......被波及到的无辜平民罢了。”
“原来是池鱼......”段青喃喃地说道。
“为了救下你们,或者说......将你们不应有的命运改变回来,他理应出手阻止那场灾难的发生。”女人白皙的手指敲打着栏杆的边缘:“这是他所带来的罪业,当然应该由他来负责。”
“那么后来的那些,还有那串念珠......”
“你知不知道,古斯坦是为了什么而去了那个地方的呢?”女人打断了段青的疑问。
“呃......我怎么知道这种事......”
“为了翡翠之塔。”
噗......段青险些将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看来你明白了。”女人微笑着看着对方:“他在路上遇到了你,所以便停下了自己的旅程,然后与你一起回来了。”
想到那个古怪的老头当时出现的方向,段青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
“翡翠之塔发生的事情,确实震惊了自由世界,不过想必古斯坦给你那串念珠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女人垂眉微笑:“那么,现在你可以将你在翡翠之塔上见到的情况,稍微详细地......介绍给我吗?”
没有对女人所知道的这个情报本身产生任何疑问,段青已经被眼前这个女人美丽的笑容所迷惑了,那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天使一般的笑容,配合着山风吹起的长发与袍服,颇有一种女神的感觉。但想起这个人的年龄,段青马上又清醒了起来:“那个......具体的情况我应该与那两个大魔法师说过,所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太阳渐渐地向天边落去,山风与花絮的陪伴中,段青回忆着将自己之前在翡翠之森的故事说了个完整通透,当谈到那本日记的时候,女人低垂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而当他说道幻境中看到的种种景象的过程中,女人看着段青的双眼明显亮了许多,就像旁边听着的妮娜一样晶亮。
“果然......如此。”故事结束的半晌之后,低着头的女人终于拢了拢自己宽大的袍服:“你是一位命运的眷顾者。”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这番冒险经历确实很唬人,但对您这种老......呃,经历过许多的人来说应该没什么吧,老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你看到了命运之环。”
段青因为附和的大笑而张大的嘴巴,再也没有合上。
“自由世界上有一个传言:万物的命运都有一个尽头,那是万物的终结之处,也是万物共同的命运之理。这个传言没有任何的记载可以证明,但在过去的千年间,有少数的几个人声称,他们见过那个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东西。”
“他们无一不是强者,无一不是把握世界真理之人。而按照他们的描述,我们命运编织者将那个东西的样貌流传了下来。”
“等等等等!”段青将张大的嘴巴合了起来:“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们自己怎么不认识?你们不是命运编织者吗?”
“......没有任何一个命运编织者能够证明那个东西的存在,简单地说,没有任何一个命运编织者见过他们口中声称的那个东西,就连‘命运之环’这个名字,也是我们自己命名的。”女人的声音依旧平缓:“但是无论是我的前辈,还是我自己,都相信那个东西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命运编织者潜在的意识,或者说是我们的信仰。”
“至于千百年来,为什么没有一个命运编织者能够看到那个东西......”女人抬起头,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段青:“以前我或许不知道,但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段青眯起了眼睛。
“离开这里吧。”女人看着段青说道:“不需要多久,拉玛就会得到那个消息,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利用起来,用最快的速度......铲除异己。”
“虽然有我和诺曼,还有金在,但‘保护你’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我们也不会与公国为敌,至于你......”
她再次露出美丽的笑容:“你应该继续前行,还有更多的命运在等待着你。”
“听着不像是一个好兆头。”段青挠了挠脑袋:“算了,我本来也是想走的。不过......”
他将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前:“她怎么办?难道拉玛不会对付她吗?”
“再丧心病狂的人也不会对一个小女孩下手的,而且......”女人看了看妮娜,然后走到她的面前,屈膝摸着小女孩的头:“你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就像我们见面时说的,是时候让我接过这个命运了。”
“小姑娘。”她问道:“你愿意成为一个命运编织者吗?”
********************
“大叔!为什么你会送这么久啊?太阳都下山了知不知道!”
回到冒险者协会的段青,不出意料的先接到了一个梦竹愤怒的呼喝。
“这个时间城门都已经关了啊!”
“什么?为什么会关城门?风花镇什么时候也有这种规矩了?”
“当然是那个镇长做的啊!”小姑娘愤愤地跺了跺脚:“什么为了维持治安......不就是怕我们跑吗?谁看不出来啊!”
“在今天之前,我们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拉玛不应该这么警觉才对......”段青疑惑地说道:“难道是我们周围有什么探子之类的......”
他环顾了一下依旧凌乱的周围,但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奇怪,是我多虑了?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咦?微笑的屠夫呢?”
“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女玩家要找他,似乎是认识他的样子,然后微笑大叔就出去了。”梦竹小声说道:“就在你走之后不久。”
“好可疑啊......笑红尘呢?”
“他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难道你在怀疑他们两个吗?”梦竹的声音中充满了失落。
“只是问一问而已。”段青不置可否地说道:“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了,我们现在考虑这些似乎也于事无补,实在不行的话......”
“就只能找维扎德的那些人帮忙了。”
“不用,你们明天就出去吧。”
一个声音从冒险者协会门外响起,随着梦竹雀跃的欢呼声,微笑的屠夫跨过门框,在昏黄的光线中走了进来:“拉玛只是关了晚上的城门而已,他还没有警戒到戒严的程度,所以只要你们明日尽早离开,应该......还来得及。”
“你们?”然而段青却是发现了对方话中存在的分歧:“不是......我们吗?”
小姑娘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然后从兴奋的情绪中褪了出来。
“我......要走了。”面对二人疑惑的眼神,微笑的屠夫苦笑着说道:“刚才我的闺女过来找我......”
“纳尼?”段青与梦竹二人大惊:“刚才来找你的人是你闺女?”
“啊哈哈哈......”微笑大叔尴尬地笑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又成为了微笑的屠夫的故事时间。
微笑的屠夫一开始来到风花镇,确实是有投靠的地方的,不过那个地方,是自己的女儿的行会。按理说与自己的子女一起玩游戏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不过微笑的屠夫早就过了那个年轻好胜的年纪,而且来到这个游戏中主要也是为了放松自己,所以面对女儿的苦苦哀求,他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然而来到风花镇之后,那个行会派来迎接他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行会在这个地方的招募负责人员。
那个行会虽然不是什么联盟十大行会,但规模也不小,精英人员齐全,在收人上自然也是非常严格的。虽然自己有亲人的关系,但面对招募人员的考核时,本着自己心中的倔强和诚实善良的精神,微笑大叔还是接受了对方的考验,想要不靠自己的关系,平等地加入到这个行会之中,在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的同时,也能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惊喜。
当然,结果可想而知。
段青与梦竹在花篮大街找到他的时候,正是他被对方婉拒出门的时候,面对小姑娘的盛情邀请,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无事可做,微笑的屠夫也就顺势进入了这个小小的冒险团之中,心里想着大行会不入也罢,这样的游戏方式也算适合自己这个已老的年纪,以这种毫无目标,毫无建设的散团,自己以后肯定会过上懒散而又慢速的游戏生活。
虽然最后的结果表明,这一切都是痴人说梦。
“也就是说......你的女儿现在回来找你了?”
“是的。原本我不想讲给她听,下线的时候也是随意胡扯两句,说自己过得很好就糊弄过去了,没曾想......她听说了风花镇的事情,然后看到了我的情况,于是风风火火地赶回来,想要重新拉我入会。”微笑的屠夫苦笑着说道:“说是让我脱离火海。”
“真是抱歉。”段青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而是叹了一口气:“这几天让你受累了,最后还遭到了这么大的重......”
“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么说。”大叔大笑了起来,走到段青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相反。”
“这是我些年来,经历过的最好的游戏历程了。”
114 威胁
“我会跟着拂风的人离开这个地方,据说他们在埃塔群有个固定中的驻地,所以就不要担心我了。”
“好吧。若是有缘,咱们以后再相见吧。”
时间是新历795年火2月2日的清晨,段青、梦竹与微笑的屠夫吃过早饭,然后趁着还未明亮的天色朝着北边的城门行去。此时原本应该有四个人的,但是段青与梦竹在冒险者协会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笑红尘那个光着膀子的身影出现。
“笑红尘那家伙......自从让他去找材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他那个性格,做出什么令人抓狂的事情都不奇怪。”微笑的屠夫说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找一找他,然后......把你们的消息通知给他。”
“哈,那样最好。”
此时的微笑大叔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在他的身后,几个自称是拂风行会的成员或严肃或随意地跟随在他的后边,俨然一副小弟的样子,也不知是拂风的高层认识到了微笑大叔的价值,还是他的女儿在行会中的地位所导致的。
不过按照段青的理解,后者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没想到大叔你居然是这么有来头的一个人。”走到了城门前,他与微笑大叔握了握手:“连女儿游戏都玩得这么好,也算是给你出了头了。”
“想必赤魂的人再次出现,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吧?”
“不要给我插旗子。”大叔一巴掌拍在段青的手臂上,脸上却还是保持着微笑:“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和平主义者,你看我擅长的是盾牌就知道了,若不是碰到了这一堆事情,我也不会随便与别的玩家杀来杀去。而且......”
“论实力,论名声,你......应该都比我强得多吧。”
段青摸了摸鼻子。
“相逢即是有缘,我们四个也算是愚者冒险团的创始人了,怎么着也要有一些成就感。”看到对方的反应,微笑大叔还是岔开了话题:“虽然这个冒险团有可能会撤掉,但我也好,笑红尘也好,都会珍惜我们在一起满镇子做任务,一起逃来逃去的时光。”
“这就是玩家嘛。”段青也笑着说道:“从友好到好友,分分合合,循环往复,这才是符合一个玩家的游戏生涯。”
两人拥抱了一下。
“记得去拿你的盾,说不定修得和之前一样新。”
“记得去埃塔郡的时候先路过一下拂风的驻地,我们会好好招待你们的......我请客。”
城门打开了,段青与梦竹朝另一行人招了招手,然后......背着行囊走出了城门。
“现在怎么办?我们是坐马车去卡隆关,还是走着去呢?”
“当然是坐马车啊!据说卡隆关很远的......”
自由世界中俗称“公共汽车”的运输队,一般都设在每个城镇之外,所以除了向段青初到风花镇时所乘坐的商队便车以外,普通的玩家都是到了城外就下车了,然后再依据自己的冒险者身份申请入城。对段青来说,这一点点对于新手的福利几乎可以无视,而对于其余的冒险者玩家,尤其是老玩家来说,步行往往是更好的选择——因为他们更希望在野外遇到怪物什么的练一练手,如果有什么收获的话就更好了。
不过此时的段青没有这样的心情,所以面对小姑娘的疑问,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省力的方式,虽然这样会花费一点钱。
“这样的话,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就会缩短很多。”听到段青的决定之后,小姑娘掰着指头开始计算起来:“这样我们就能省下更多的食物,危险性也大大降低了,不过会很无聊......不过算了,早点到了卡隆关,我们会有更多的事情要做的,话说我们到了那里再怎么办啊?是继续前进还是先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呢......”
“这些事情,等到了那里再说......”
“你们哪里也去不了!”
驿站门前,几个人突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幸亏老大算计得好。”挎着单刀,顶着浅醉离歌的id名字的玩家首先跳了出来:“不然让你们跑了,我找谁算账去?”
“不经允许就想跑,难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一身黄袍的宇文白夜也嘿嘿笑道:“啧啧啧,没想到......居然是一群胆小之人。”
“糟了,是赤魂。”梦竹赶忙跑到了段青的身边,同时摆出了警戒的架势:“原本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的......”
“不要慌,欺软怕硬罢了。”段青倒是老神在在地摆起了poss:“不然他们在城里怎么不露脸,非要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你们两个!”看到对方似乎并不怕这边,羽晨首先大叫了起来:“我们已经在几个城门口都守了人了!连旅店和酒馆里也都是我们的人!今天你们就别想安然离开!”
“看着我们就剩两个人了才跳出来,哼哼......”回答他的是段青挪揄的冷笑:“还真是符合你们赤魂的风格啊。”
“那......那又怎样,今天就是找你们麻烦的!”一身盔甲的阿强,最后一个从旁边的草丛里跳了出来:“弟兄们上,先送他们两个回去再说!”
随后,十几个蹲守在这里的玩家一拥而上,朝着段青与梦竹冲了过去。在周围无辜路人的惊呼中,他们迅速地跨过了几十米的石板路,几息之后就冲到了两人的面前。
狼奔豕突的场面上,一片冰蓝的气息突然出现,从双方只有两三米的间隔中吹了过去。
“你终于来了。”赤魂玩家的惊呼与躲避声中,段青那闲适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放下了自己一直环抱着的手臂:“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了呢。”
“做人要有信义。”另一边的城门下,黑衣的书生带着几个同样一身黑衣的玩家,从侧面走了过来:“更何况是做大事的人,说一句话都不算数,怎么可能撑得起场面......”
“你说是吧,赤魂的老大?”
“哼!”代号阿强从人群中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别以为你们是维扎德,我们就真的怕你们,而且这两个人与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与你们无关吧,你们这么凭空插手,是不是不太符合规矩......”
“哦,我与这位......陌上青山兄弟是朋友,嗯......昨天刚交的朋友,所以朋友有难,我自然是要帮一手的。”浮生掠梦厚着脸皮地挠着自己的鼻子:“更何况......”
“维扎德做事,什么时候......讲过规矩了?”
他阴沉地一笑:“小心你们的驻地,别被一个火球炸上了天。”
“你......”代号阿强脸色一红,然后又是一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慢慢地收敛了自己的愤怒:“好好好,今天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不过......”
“你。”他指着段青:“他们保得了你一时,可保不了你一世,早晚有一天我会抓住你。”
“在矿洞的时候,我就表示过我的态度了。”段青说道:“很遗憾,但我还是要说......”
“乐意之至。”
“哼!”见对方没有丝毫的惧意,阿强重重地哼了一声:“别以为你们跑了就会好过!你的队友还没有走吧,他们应该还在城里......”
“哈!笑红尘那个莽夫,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想找就去找啊,不过要小心再被他捅出个窟窿来。至于微笑大叔......”段青轻松地说道:“不是我不信,你们......去招惹一下那个拂风的行会我看看,如何?”
“对了,还有那个小女孩......!”自己的威胁毫无作用,代号阿强的情绪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你们总不能天天保护一个小女孩吧!哈哈哈哈!走吧走吧,你们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妮娜了!我可以保证,这一次的离别将会是永别!等你们回来找她的时候,看到的说不定会是一个悲惨的尸体!哈哈哈哈......”
段青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不要叫了,败犬。”浮生掠梦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刺激对方:“我的朋友现在要出发了,请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一条道路出来......可好?”
“哈哈哈哈......哼!”阿强将狂笑声一敛:“我们......走着瞧吧!”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声,赤魂的队伍散漫地向城中走去,然后逐渐地消失在风花镇的街道上。
“不要理会那些人。”黑衣的书生低了低头:“只会口上逞一逞利罢了,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我知道。”段青板着脸说道:“今天......还是谢谢你了,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让你欠人情这种赚大了的事情,我肯定是会做的。”书生眨着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我们一直在监视着自由之翼的这帮走狗,他们显然制定了一系列拖延时间的计划,想要在局势倾向他们的时候再行出手,将你我一网打尽,所以......今天送走你们之后,我们也要尽快撤离了。”
“不要在意那个人的那番威胁,那都是拖延时间,或者想骗你回去的,只要我们能够及时脱身,此间的事情......都不算是我们败了。”
段青点了点头。
“好了,一路顺风。”见对方没有什么更多的表示,书生只好作出了道别:“无论你去哪里,只要有法师议会在,就能找到我们维扎德的人,到时候......”
“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吧。”
没待段青有什么表示,黑衣的书生一个潇洒地转身,带着他的手下也走进了城门之中。
“我们......”场面上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梦竹终于小声地问道:“我们......还要走吗?”
“当然要走,拖下去终归会有变数。”段青望着城门中的街道:“还是不要徒增变数的好。”
“那......妮娜不会有事吗?”
“妮娜现在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段青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不需要担心,因为......那里应该是风花镇最安全的地方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良久之后,低着头的小姑娘呐呐地说道:“那我们就走吧。”
“你去驿站里问一问,看有没有合适的车队。”段青的眼光依然放在那无尽的街道上:“如果有人与我们同行,应该会好一点。”
“是啊,路上可以相互帮助嘛。”梦竹点了点头,然后朝专门为玩家设计的驿站中走去,不过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哪里不对劲:“那你呢?”
“我......回城里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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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怎么办?维扎德的人加起来,也有十几个的规模了,难道要我们与对方硬磕吗?”
“可是之前......”宇文白夜本想说以弱胜强在自由世界中不是什么奇事,结果想起自己在矿洞中的遭遇,于是将这个话题打住了:“那我们怎么向......他们交代?”
“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阿强不耐烦地一挥手:“又不是打生打死,没必要这么拼命的,难道一定要我们把所有对方的势力全部留在城中才算赢吗?我说你们啊,不要老是迷信那些强大势力的人,势力大肯定是好事,但肯定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做成的对不对?他们的优势让他们自己去发挥,咱们继续干咱们的事情就是了......”
“老大说得对啊,我也早看那些人不顺眼了,风花镇这边一向都是我们说了算,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他们的?没有我们,他们那些事情能办得成吗......”
“哎哎哎,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有良辰兄的面子在那里。”阿强挥了挥手:“你们记住了,只要有你们老大在,这些关系都能保得住,我们在那些大势力中间就能活得自在,等我们发展壮大,哼......区区维扎德那些人,也只能去当那三十年的河西!”
“老大说得好,我们都听你的,那......我们继续去和镇长拉关系?”
“当然,不过法师议会的那几个人,不要逼得太紧,以后少不得还要打交道,之前矿洞的委托被他们摆了一道,说不定也能拿来当筹码用,嗯......这个事情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那,那个小女孩呢?”有人问道,同时比了个砍脖子的姿势:“我们还要不要把她找出来,给您泄愤?”
“这个嘛......”
“你们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
几个人停下了脚步,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蒙面男子,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115 无法看到的名字
“这样好吗?就这么放弃了......”
“这只是一种更好的选择罢了,诺曼?阿加特。”
风花镇的山顶,负责法师议会鉴定方面工作的诺曼法师,早早地来到了这个地方,然而他得到的却是一个他不愿听到的消息。
“可是迪卡尔已经作出了最后的决定了。”老人的情绪有一些激动:“难道就这样结束了?这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公平的,你......早就应该看透这一点。”宽大袍服的女人施施然地转过身看着对方:“不然的话,你永远也无法从过去中摆脱出来。”
老人沉默了下来。
“当然,我并没有替拉玛开脱的意思。”看到对方似乎恢复了平静,女人再次将目光看向清晨那朦胧的天空:“只是说,这样的选择对于他们来说更好一些。”
“选择决定命运,命运决定未来。”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庄严:“这是这个世界中每一个人所无法回避的事实,同时也是......每一位命运编织者的信条。”
“......好吧。”良久之后,老人点了点头:“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他们就此离开的话......或许会有更多的机遇吧。”
“不过,该尽的义务还是要尽的。”老人低声说道,然后转身打算离开这个地方:“是时候重新修正风花镇的命运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你们......都找出来了?”就在诺曼即将离开的时候,女人突然开口问道。
“法拉,舒盖尔,还有利恩斯。”诺曼没有回头,但是却停下里脚步:“已经确认的是他们三个。迪卡尔已经决定将他们从法师议会中除名,并且会将他们送回到总部处置。”
“哼......呵呵呵呵。”女人对对方报出来的几个名字没有表示出什么异议,只是低声发出了几个名为笑容的单音。
“我们还会继续查下去的。”老人的声音提高的少许:“法师议会的宗旨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保持中立,所以我们决不允许这种拥有倾向的人存在。或许曾经还有人曾经暗中帮助过拉玛,但......”
“以后决不会有了。”
“但愿如此。”女人不置可否地回答道:“还有......金呢?”
“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犹豫了半天,老人才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想他应该也在......权衡得失吧。”
“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毛头小伙子了。”女人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想必......会作出最合适的选择吧。”
“难道你也不能看到他的选择吗?”老人讶然。
女人有些莫名地笑了笑,然后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好吧。”于是老人摇着头走开了:“如果有什么,嗯,按你的话来说,有什么危险的命运出现,记得告诉我一声。”
“我不会告诉你的。”女人转头看向了远方。
“嘿,你每次都这么说......”
老人离去了。
“每个人的命运都如此的多姿多彩,他们本应改变,但他们无法改变,在既定的命运中无限地挣扎,正是每个人生命中所经历的所有。”晨风中,女人举起了自己的双臂,任由山风将自己的袍服吹起,露出下方洁白光滑的小腿和美丽的足裸。
“但是......我们是否能够改变命运?”
“我们是否应当改变命运?”
“呵......”
女人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这个世界正在传出的某种节奏与声音。她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久久地没有动弹,直到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飘扬的头发上的时候,她才在某一刻突然睁开了双眼。
“看来......我们的小家伙依然不安分啊。”她望着山下的某个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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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号阿强感觉今天糟透了,至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为了防止那些人口中所存在的,某种可能发生的后果之一,他带领着自己的小弟们在各大城门的内外蹲守了好几天,最后连自己都参与到了其中,不仅白白搭上了自己练级与发展的时间,也让他再次领会到了无聊这个词的意义。若不是因为北城门是对方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蹲在这里最有可能抓住对方的话,他早就收摊子走人,与自己的女友继续游山玩水,指点江山去了。
结果守到了最后,也没有留下人家。
嘴上虽然那么说,但是预定的计划没有达成,阿强的心中也是有些郁闷的。虽然他自认是富二代里面的青年才俊,学识本领哪一样都不比别人差,但游戏界毕竟是自己刚刚加入的一个行业,自己对这里的许多历史,许多职业人士都不敢说非常了解,所以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在尊重专业人士意见的同时,潜意识里面还是觉得他们更厉害一些的,这种厉害不仅仅指的是自己的盟友,同时也指的是自己的敌人——尽管他不愿意,但经历了这么一堆事情,又亲眼见证了那天的战斗之后,即使他的心中再不服气,那个人的厉害之处对他来说依然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不过他也不知道,这个厉害的概念,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想到自己已经竖起了一个潜在的,很有可能的强大敌手,而且自己又把对方放跑了,代号阿强的心中自然是不忿的,尽管在自己的小弟面前,他用了各种方式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但这终究是自己在游戏中遇到的第一次挫败,他的糟糕心情也来不及让自己及时地作出反思与改变,所以当他遇到一个莫名其妙拦在自己前方,并且出言不逊的人时,他连出言询问与试探的心思都欠奉了。
于是他使用了自己的绝技:武器投掷,直接将手上的大剑丢到了对方的脸上。
重物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向对方袭去的时候,代号阿强的心中还是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的,就像自己这几天的压抑,郁闷和担心,恐惧,那胸中一直郁结的一口闷气,终于随着这一掷吐出去一般。那种爽快与通畅的感觉瞬间从自己的脑中出现,然后随着他的笑容浮现在他的面容上。
不过下一刻,那个笑容就在他的脸上凝结了。
在他不远的前方,那个莫名其妙挡在他眼前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自己的武器,然后又收了回去——那一瞬间,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做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了他这一动作的结果。
金属碰撞的刺耳巨响中,那把大剑以更加狂野的速度,向着阿强的方向飞了回来。
飞掷的姿势还没有收回,笑容还没有完全舒展,一身铠甲的男子就被自己飞旋而回的武器刺穿了胸口,然后被巨大的力量带着倒退了好几步,撞倒了几个小弟之后方才踉跄着摔在地上。
他的意识到这里就中断了,而他本人在酒馆中呆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要杀了他!”无视众多酒馆中的路人,他抓狂一般地大吼起来。不过没过几秒,他就在旁边的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的其中一个手下。
“你!你怎么在这里!去给我......嗯?”
他的眼神变得恐怖起来:“你......挂回来了?”
“老......老大。”那个小弟一脸的哭丧:“我,我......”
“废物!”他一把将对方贯倒在地,然后大声怒吼起来:“我养你们这么多年,都是干什么吃的?啊?自由之翼随便来个人要请教请教也打不过,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野队也打不过,现在......连一个路人都打不过了?”
“一个路人!只是一个人!”
“那个,那个......”小弟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只是一不小心......”
“不小心?你们拉帮结伙出去收保护费的时候,怎么没有不小心?哼!”他红着眼睛转过头去,犹如一头愤怒的公牛:“还有你!你!还有......浅醉离歌!你怎么也在这!你也死回来了?”
“那,那个......我被对方一剑劈在喉咙上......”浅醉离歌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脸难看地低声说道。
“都是废物!”代号阿强大手一挥,打断了对方的辩解。他来回走了几步,终于想起了应该做的事情:“通知我们的人,该回来的回来,该上线的上线,反正城门口也不用盯着了,都给我撤回来,我要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给我全城通缉!抓住......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呃......”
酒馆的气氛凝固了几秒钟,几个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没有说出什么东西来。代号阿强的眼睛再次变得通红,但动作却是变得小了许多:“好,好啊......你们真是败事有余啊,连个名字都没记下来!”
“不是,大哥,我们离得太远了,都没看清楚他头上的id......”
“那你呢!离歌!你不是被对方抹了脖子的吗?”
“那个......我是追到拐角的时候被......所以......”
“哈!”代号阿强一脚将对方踹了一个跟头,然后将双手一摆:“我日你们个......你们真是长本事了,每次都能刷新废物这个词的下限!”
“通知还在那边的弟兄,有人看到......白夜!”
酒馆的人群中,又有一个穿着黄袍的人从重生点的方向走出,面色铁青地走了过来。
“你又是怎么死的?看到那个人的名字了吗?”
“......没有。”宇文白夜低声说道:“对方......是个pvp的高手,他带着我们在巷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我......没有机会与对方打照面,就被劈中了脑袋。”
“啊哈?”代号阿强再次大笑了起来,不过显然因为气愤而浑身颤抖:“那么......你们呢?你们也没有看到?不会吧?”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做到当街刺杀,然后掩藏身份?”
“这个......”宇文白夜回道:“自由世界采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而且视角的真实性与现实中一样,所以......”
“想要在pk中保持‘一直处于对方视野外’的状态,理论上......是可能的。”
自由世界中的玩家,无法掩饰自己的id,这也是玩家区分玩家与npc的最明显的标志,但如同普通的虚拟游戏一样,那些类似id一样的名字,最多就显示在自己的头上那一片小小的区域上,若是隔得远了,那小字用肉眼都很难看得清楚。而一名玩家要是用高速移动等方式出现在其他玩家的眼前的话,那字迹的模糊程度,大概也是很难用肉眼辨别的出来的,更何况用“躲避视角”这种更为实际的方法了。
“而且这个游戏也没有截图系统......”
“那也无法解释你们的无能!”阿强大吼道:“又是高手?走在大街上都能遇到高手!我们天天都在遇到高手!难道这个世界的高手已经不值钱了吗!总而言之......”
“还是你们太菜!”
“去通知我们在那边剩下人,谁能把那个人的名字报上来,奖他三个季度的奖励!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的名字!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怎么可能......他默默地念了一句,然后咽了下去。
“对了,羽晨那小子还没有死。”环顾了一圈的宇文白夜突然说道:“他的速度还可以的,以他的能力,应该能跟上对方的节奏......”
“那就去通知他!不要求追上对方,只要跟着他,把人给我查清楚就行!”
“是!”
除了几个原地下线的人以外,剩下的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跑出去了,代号阿强与其他的两个队伍的成员来回对视了几眼,最后还是由阿强低声问道:“那个人......真的是个高手?”
“现在回想一下战斗的过程,确实是的。”
“是不是......有人故意想要对付我们?”
“不排除这个可能,现在这个时期非常特殊,所以......不过看起来不像,因为对方蒙着面,显然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要是那些大行会的势力,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这个游戏里......真的有人能做到战斗中一直位于别人的视野之外吗?”
“......是的。”宇文白夜沉默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据我所知,联盟排行中前面那几位,如果刻意追求这种效果,应该......能够做到。”
“哈......那还真是我们时运不好了。”阿强一拍双手:“走到哪都有高手出来与我们作对......咦?”
“会不会是......那个人?”
宇文白夜与浅醉离歌又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能的意味。
“还是不要乱猜了吧,等羽晨弄清了对方的......”
唰。
复生的白光闪过,他们嘴中念叨的那个人,从酒馆中刷了出来。
116 巷战
羽晨是少数几个追到最后的人,但也仅仅是即将追到而已——情急之下,他也没有意识到注意观察对方的id这样的事情。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前方即将发生的未知所吸引了。
风花镇的山下街道构造,与普通的街镇构造是差不多的,除了已经黑得长了许多石苔的老旧墙面以外,剩下的就是四通八达,毫无规律的巷道,以及因为常年花叶的飘落与堆积,而被它们所覆盖的青色石板地面。对于一个老镇来说,这些都是游人们无比向往的古风景观,但对于在这里进行巷战的玩家来说,这里的环境没有一项是友好的。
就像羽晨前方的一名玩家,被拐角处突如其来的攻击打飞一样,他丝毫没有冲上去为自己队友报仇的想法,因为这样的复杂环境下,即使对方不埋伏在拐角的另一边,自己想要成功地追到对方还是另一码事呢。
更何况经过了多次的教训以后,没有人胆敢直接地冲上去了。
虽然回想起之前的战斗过程,没有一个人不明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玩家的实力是很强横的,但想起之前那些一个个被阴死的同伴,以及想象中老大的愤怒,羽晨和剩下的几个赤魂的玩家依然没有放弃的想法。面对安静的t字形路口的前方,几个人呼吸轻微地互相对视着,用手势交流着,几息之后,其中一个蹲在前方的玩家咬了咬牙,然后拔出自己的匕首,猫着身子突然冲了过去。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迅速地左右扫视了一遍,那名玩家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向自己的同伴打着安全的手势,然后选择了之前那个蒙面男子逃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而包括羽晨在内的其余几个玩家也跟着鱼贯而入,在狭窄的巷道中迅速前行着。
但却不包括队伍中跑在最后的那名玩家。
t字形拐角的另一侧,一只大手突然在清晨朦胧的光线中伸出,一把抓住了跑在队伍最后的那名玩家的脖颈,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在那名玩家惊恐的眼神中,将他拖入了拐角另一侧的巷道里。不过那名玩家临被拖走之前的异动,还是惊到了跑在倒数第二位的羽晨,他霍然转头,看到的却只是自己的同伴被倒拖而走时露在拐角之外的最后两只脚。
他咬了咬牙,然后突然转身,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下一个拐角在他的视野中迅速放大,他从怀中捏出了一把飞刀,同时拔出了匕首,一个突然的刹车停在了那个拐角的前方,然后摆出了投掷的姿势。对于自己飞刀的准确度,他还是有一些自信的,他希望自己能赶在对方将同伴杀死之前,一刀丢在对方的脸上,这样说不定还有得救。然而前方的景象在他的眼中显现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是空无一人的笔直巷道,以及躺在地上的同伴身影。
那应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缓缓地放下自己持着飞刀的手,羽晨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从未面对过如此强大而又狡诈的敌人,这个人战斗的狡诈程度,甚至比自由之翼来的那个领头人还要高。另一边同伴的脚步声还在渐渐地远去,小巷中再次变得平静下来,他转过头,望着两边同样安静的小巷,心中剧烈地挣扎着。
是装作没看见,就这么跟着跑掉?还是勇敢地追下去?
这是一个问题。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躺在地上的队友的遗体上,然后顺着笔直的巷道,看向自己的前方,风花镇平日里经久不息的山风此时似乎也已经离他而去,空气仿佛都凝固在自己的周围。
“你......”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颤抖的话音从其中逸出:“你是谁?”
“你出来!”他大吼道。
两边的石墙将他的吼声反射回来,在空荡的小巷中回响了一瞬,然后重新恢复了平静,羽晨用力地呼吸了两口沉闷的空气,将自己手上的匕首提到了自己的胸前,强行平息自己激荡的心情,一边保持着镇定,一边缓步朝前方走去。
下一刻,破空声从他的头上传来。
精神的高度集中下,羽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暗中的攻击所出现的方向。他没有抬头看向自己的上空,而是就势矮身,一个向前地翻滚,从地上的那具尸体的上方滚去。危机之中,他甚至爆发了自己的潜力,袖中的飞刀同时滑落到他的手中,顺着翻滚的力道向自己之前所站的地方甩了过去。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的时候,他双手一撑地面,强忍着血气的翻涌从地上站了起来,望向之前的巷道口,结果除了发现因为磕在墙上而掉落在地的飞刀以外,他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羽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地跑过去捡起自己的飞刀,然后向着来时的路撤了回去——他已经决定不再与对方硬碰硬了,这样打下去自己绝不是对手,还是怂一些比较好,无论对方使用何种手段,只要自己能够活着回去,就算是自己的胜利了。他紧张地上下张望着,同时启动自己全力的速度,在小巷中快速地穿梭着,试图离开这个地形对自己完全不利的地方。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完全正确,没过多久,他就在迷宫一样的小巷中找到了一条出路,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上。
望着逐渐亮起的天色,以及街上开始出现的来往路人,他气喘吁吁地扶着自己的膝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逃出生天了......他这样想着,同时回过了头,看着自己后方那个仿佛择人欲噬的,昏暗的巷道中。
一道亮光在那里亮起,然后迅速地填满了他的视野。
嚓!
过往路人的惊恐眼光中,那个站在巷道口的男人被一道莫名的攻击击飞出去,划过了很长的距离之后,方才如同破败的布娃娃一般摔落在了街道对面的地上。清晨新鲜的空气中,充满了那个人划过空中时留下的血腥气味。
有一个朦胧的人影在昏暗的巷道深处显现,然后......逐渐地消失在巷道的拐角中。
“精彩的攻击,甚至可以说......世间罕见。”
蒙面人转来转去,在无人的小巷中穿梭,最后在某一个巷道口停了下来,然后突然旋身躲到了巷道的阴影中。下一刻,低沉的话音在他身后的高墙之上响起,一个全身灰袍的玩家蹲在房顶上,用好奇的眼光盯着下方,蒙面男子之前所站立的地方。
“我本以为是刚刚出名的剑北冬,没想到......居然另有其人。”灰色兜帽之下,一双阴暗的眼睛紧盯着那个贴墙而立,躲在自己视线之外的玩家:“自由世界之中,竟然有这么多人会使用剑气这种非人的招式,这是否意味着......”
“我们已经过时了呢?”
“虚拟游戏中,根本不存在绝对的招式。”蒙面的男子用沙哑的声音回道:“无所谓不科学,也没有没用的说法。”
“哦,精彩的观点。”灰袍男子拍了拍双手:“很少有玩家能够说出这么精彩的发言了,我是否能够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就在我的头上。”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能看得到的东西,就不需要我亲自告诉你了吧?”
“......你在挑衅我。”灰袍男子摇了摇头:“虽然自由之翼之中,我的名号不怎么响亮,但我的战斗能力还是可以的,更何况......我有三十七级的实力。”
“就算是你有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剑气,你也毫无机会。”
蒙面男子沉默了下去,没有回应来自房顶的威胁。
下一秒,名为皇家小丑的男子发现了其中的不正常,他低低的啐了一口,然后从房顶上跳下,扑向了之前那个沙哑声音的来源。
果然如他所料,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居然......毫无高手的尊严。”他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声难听得犹如乌鸦的鸣叫:“我对你的身份更感兴趣了,朋友。”
他蹲下身,稍微查看了一下地上的踪迹,然后桀桀笑了两声,朝着某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逐渐变亮的天色中,小巷的光线也随之明亮起来。灰袍男子的眼睛也变得愈发明亮,他默默地提高了自己的速度,利用巷道边缘的墙面高速地移动着。作为一名精通探查与刺杀的刺客型玩家,寻踪追迹是他的长项,所以在他的感知中,自己距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下一个巷道口,他摸出了一对黑色的匕首,双手持匕冲了上去。
“你以为......”
他冲出了巷道口,同时双手连挥,朝自己的面前刺去。
“我是那些菜鸟吗?”
明亮的剑光伴随着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阴影中闪现,响彻了整个巷道的武器交击声中,灰袍男子被意料之外的大力劈得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腰部用力,双手连挥,朝着自己的前方猛力斩了下去。
他的追击落了个空。
“你的躲藏毫无意义。”男子的匕首在他的手中转了两个圈,然后朝着巷道的深处喊了出来:“我可是敏捷系的玩家,即使是你与我同级,速度上肯定也不会胜过我,所以......”
“一味地逃避,是没有出路的。”
话音刚落,他警戒地看了看左右,暗中摆出了战斗的态势,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方才收起武器,继续追了上去。
穿梭,转角,奔行,然后转弯——两个人就在迷宫一般的巷道中不停地打着转,再也没有进行过正面的交锋。每当蒙面男子快要被追上的时候,他就会选择一个巷道的拐角摆出伏击的架势,然后利用对方的谨慎与小心,再次与对方拉开距离。灰袍男子也因为对方屡试不爽的同一招式惹得恼火不已,但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毕竟对方潜在的实力,依然引起了他的忌惮。
不过身为一个刺客,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而且从对方所采用的战略来看,他是不敢与自己正面交手的,而且......也不敢就这么逃出巷道。
“喂,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你想干什么?”
“提出你的要求,我可以代表自由之翼......和你谈一谈。”
几次的试探都毫无用处,灰袍男子也闭上了嘴巴,开始耐心地追踪起来。随着天色的逐渐明亮,巷外的人声也逐渐多了起来,其中也不乏一些呼喝声与奔跑声,朝着这个区域缓慢接近着。
那是追击人员变多的标志。
“你快没有时间了。”再一次转过一个巷道口,灰袍男子压着嗓子低笑了起来:“等这片区域被包围之后,你将无路可逃。”
“准备付出代价吧,没有人能够......”
他的话音突然停止了——前方的拐角之后,蒙面的男子猛然停止了奔跑的脚步,回身朝他的面门冲了过来。
“很好!”
灰袍的男子大喝道,同时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你终于想通了!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真本事......”
回答他的,是一篷扬起的黑色。
原本套在蒙面男子身上的黑色斗篷,在狭窄的巷道中飞荡而起,朝着灰袍男子的面门兜头罩去。临面而至的黑暗中,灰袍玩家毫无慌乱地矮身疾冲,在黑色斗篷即将临体的一瞬间沉腰发力,向着自己之前计算好的对方的方位挥出了一记凶猛的刺击。
“雕虫小技!也想......”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转为了一声沉闷的嘶吼声。
蒙面的男子瞬息之间贴到了自己斗篷的前方,用膝盖顶住了对方身体的来势,同时双手一扣,闪电般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铁钳般的感觉从手腕传向了对方大脑的同时,他双膝用力,将身体的力量集中在自己的上半身,然后跨步侧身,同时胳膊一拐,用手肘压在了对方持着武器的手臂上。
下一刻,黑色的匕首在对方的手上转了一个圈,然后......直接扎在了他另一侧的大腿上。
117 骨灰级,在路上
虚拟游戏早期的时候,无论是游戏本身还是玩游戏的玩家群体,都是万紫千红,争相竟妍的,尤其是在虚拟真实技术飞速发展,虚拟真实游戏井喷式出现的2110年至2115年,所有游戏的题材和玩法都被众多的游戏公司创造出来,在让玩家们大开眼界的同时,也让世人充分体会到了“脑洞”这个词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曾经有一位知名的职业玩家在退役时发表感言,回忆起最早的那个时代的时候,说过一句让许多玩家认可的话:“当虚幻能够变为真实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人们实现自己的想象——除了想象力自己。”
与之相对应的,玩家们在虚拟世界中的玩法也出现了大量的创新,它们在各式各样题材的游戏中被发明,被实用,最后在无数次的战斗中被比较,被淘汰,最后形成了许多被玩家们所使用的体系和套路,供他们在新的虚拟真实游戏中套用。联盟自2112年创立以来,经过几代的变化与收录,最后收集到的许多关于战斗中的技法与招式的记录,也只是那众多套路中比较成熟的一部分罢了,在民间,很多的土法子,野路子和高难度招式没有被联盟收录进去,不仅仅是因为有一些的套路很野,而且也因为有一些的套路......很难。
这其中就包括了以现实中的武学基础为准的一系列套路。
会一些武功与招式的玩家们,在虚拟游戏刚刚创立之初,确实在游戏中占了相当大的优势,因为他们往往不需要强大的装备和技能,就可以和其他的玩家打得你来我往,不分上下,甚至还占据上风,更何况武功底子可以让玩家们在虚拟游戏中更毫无顾忌地大展身手,从而在游戏世界里获得更为广阔的发展前景,更容易攻破设计者所设计的难关,更容易获得强大的装备、技能等资源。不过这些因素,后来也都被游戏设计者考虑在内,所以每一个虚拟真实游戏的后期,几乎都会被设计成为玩家个人能力极其强大,技能装备等数据极其膨胀的地步,无论是操作与意识的比较,还是玩家初始身体素质的比较,在游戏的后期都会被迅速拉小,普通的玩家与身体素质强大,拥有武学基础的玩家相比较,差距显然也就不那么明显了。但即使如此,这两种人一对一放对,会武功的玩家高胜率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为了弥补这最后的差距,玩家们纷纷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向这些“武林高手”们学习了起来。
当属性、装备与意识技巧等方面都比较接近的时候,这种学习自然也就变得容易了许多——至少与现实相比是这样的。
因此,在百花缭乱的初期虚拟游戏时代里,玩家所总结出来的套路中,有许多套路是包含着现实中武学的成分在里面的。从早年流传下来的,与现实武学极其相近的各种拳法,剑法,掌法等流派,到后来被玩家们所改进的技巧,招式等适合虚拟游戏环境的操作,武术与武功中的精华,被大众的智慧逐渐融入到了游戏的内容之中。圆舞步与叠影剑就是其中比较成功的经典案例,而反武器格斗术则是其中被淘汰下来的一个典型。
因为这种格斗术的套路难度很高。
创造这种技法的创始者,其初始的理念就是如何让一个空手的人,在近身的格斗中如何战胜拿着武器的人。他将一些武学中的擒拿招式,糅合到了这套战法之中,从而运用了各式各样的技战术动作,实现对战之中反制敌人,缴械敌人的目的。在虚拟世界中拥有更高属性与身体素质的玩家们,自然是容易学会许多武功招式与技巧的,但对于这个套路,许多玩家还是最初的惊叹之后,在自己的实战实践中慢慢地放弃了,原因就是这个套路的性价比实在过低。
花那么多时间来练习这套对出手意识与技战术水平的要求都如此之高的技法,来让自己在空手的状态中对付拿着武器的敌人,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抄个家伙劈在对方的脸上呢?
因此,在虚拟真实游戏界的发展中,许多类似这种格斗术的技法,以及其他华而不实,或者败下阵来的招式,由于其自身或所处环境中各种各样的原因和限制,慢慢地被玩家们所舍弃了,留下的都是将武术中的动作精华包含其中的经典套路,以及一些实用的、出其不意的野路子得以流传。但作为一个老玩家来说,虚拟世界二十多年的发展犹如一个精彩的故事,无论是被留下的还是被舍弃的,都是值得尊重和津津乐道的,很多老玩家谈起当年那百花齐放的见闻和经历,都恨不得拿起板书和醒木,对着那些萌新们大书特书一番,向他们卖弄自己见多识广的同时,讲述那段武功招式满天飞的时光的精彩。
皇家小丑虽然不是什么骨灰级的老玩家,但作为一名黑暗中的情报人员,许多东西自然也是认识和知道的,所以当他捂着血流如注的大腿跌坐在地面上的时候,脑中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词汇,正是这个已经“失传”许久的战斗套路。
“你居然......会这种格斗术?”
他抬起头,强忍着剧痛望向前方,可惜在那黑色的斗篷落下之后,他看到的只是空无一人的巷道,和远方正在飞速接近的援军。
“哼,哼哼哼哼......好!”
他咬着牙低笑起来:“居然栽在这样的地方,看来我还是......”
“小瞧了天下人。”
清晨的太阳终于将一缕阳光送到了石墙遍布的巷道上空。看着自己无法恢复的巨大伤口,动弹不得的身体与不断掉落的生命条,灰袍的男子大笑着将自己的匕首拔了出来,然后......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
光与影的分界线从灰袍男子的身体中间穿过,将他倒下时的面容隐藏在了黑暗之中,许多玩家的惊呼声正在自己的耳畔迅速地接近,不过他已经无暇理会了。
“骨灰玩家是吧......别以为我......找不到你。”
他失去了意识。
山风重新在临近的街道中吹起,带起了大量的花叶,从街道的角落与空中划过,然后飞往更远的晨空。街旁的小摊陆续地摆了出来,然后开始叫卖,不时地有人停下,挑选着风花镇特有的货物,或者寻一些吃食,填充自己休息一夜之后所出现的饥饿,同时享受清晨最后的闲暇时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有一块黑布从某个男子的手中飞起,随着山风飘到了远方。
他踱着步,在另一个摊贩的手中重新挑选了一件褐色的斗篷,披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扯起上方的兜帽,遮住自己的面容,随着去城外做任务的人潮,缓慢地走出了北方的城门。
城门外不远的驿站,另一个紫色罩袍的娇小身影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到那个褐色的斗篷男子过来之后,有些埋怨地叫了起来:“你去干什么了啊,都等了好久了,第一趟车队已经出发了......”
“活动了一下筋骨。出发了就出发了,我们坐第二趟就是。”
“那你让我去里面找人一同坐车干嘛?我找的人都走了哎!”
“哈哈,哈哈,再找一群就是了......”
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被女孩拉着走进了驿站之中,接着又在女孩的安排下站到了一边,看着对方与老板熟稔地交谈着,争执着,然后心满意足地用15个埃布里币买下了两个木牌,转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看!便宜了5个金币哦。”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懂了吧?我就说我们是光头基德的朋友,他不是什么运输队的队长嘛,肯定也负责玩家......哦不对,冒险者运输的吧,所以我......”
叽叽喳喳的雀跃声中,两人穿过驿站另一侧的门口,然后登上了一辆大型的马车。踩在上车的门槛上,男子回过了头,视线穿过依旧遍布天空的花瓣,看向那不远处的城门。
“就算是发泄一番好了......”他低声地说了一句,然后钻入了车厢之中。
****************
风花镇城北的道路,与城南的道路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除了两旁依稀出现的零散房屋之外,更多的就是一望无垠的草原,以及散步在平原上的三两树木了。马车所经过的石板路已经被无数次的来往磨得光滑无比,在渐渐升起的太阳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吱嘎吱嘎的车辙声,偶尔会惊起路边草丛中隐藏的几只小动物,它们迅速地窜到更远的地方,然后用好奇的眼光,回头望着这个每日都来往不知道多少次的大木箱前行着。
对于乘坐这辆马车的乘客们来说,用缓慢的速度欣赏美丽的自然风景,是一种很好的体验,尤其对于见惯了机械化高楼大厦的玩家们来说更是如此。与段青、梦竹二人一同乘坐的人中,也有一些是与他们相同的玩家,他们大多也是刚刚从新手村出来不久的人,所以对于这个世界的新奇,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然而不久之后,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欣赏就被无情地打断了。
“停下!”
战马的轰鸣声中,车队的后方突然响起了大喝,探出头去的几个玩家将惊愕的眼光放到后面的时候,几个高头大马,全副武装的卫兵已经飞速超越了他们的视线,拦到了车队的前方。
“城卫队抓人!有情报说通缉犯正在这辆车上企图逃跑!你们,都下来!接受检查!”
许多黑点从附近的一片树林中飞了出去,似乎是一群被惊到的鸟群。大声喊话的那个卫兵说完之后,就拉着自己的缰绳,将中间的身位让了出来,露出了后方一个肥胖的身影。
“都给我围住!一个人也别放掉!”帕奇厉声说道。
不明所以的玩家们,只得按照这些城卫队的命令,从宽大的马车上下来,然后在卫兵的指示下站成了一排,接受这场莫名其妙的查问。其中一个卫兵守在车厢的门口处,直到最后一个人下车,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下来的迹象之后,才抓过那个最后下来的人问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啊?呃......应该是的吧?”
“队长,没有那两个人!”之前排头的那个卫兵迅速地将所有的人巡视了一遍,然后报给了后方的首领。
“不可能!他们刚刚才上了马车!你!你是不是在欺骗我!”
“不,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帕奇指着最后下车的那个人大吼起来,后者急忙摆起了双手:“那,那个......容我再想一想......”
他的眼睛在前排的队伍里乱晃了一阵,然后赶紧说道:“对,对了,之前有两个披着斗篷的家伙,好像没有下来......”
巡视的卫兵与守在门口的卫兵相互看了一眼,后者立刻回头,朝着车厢之中探头望去。下一刻,金属敲打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个卫兵闷哼一声,然后飞向了队伍的后方。
“很好。”望着出现在车厢门口的一紫一褐的两个斗篷身影,帕奇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换上了一副狠厉的神色:“这次绝对不会放你们走了。”
“把他们抓起来!”
“是!”
全身盔甲的卫兵们一拥而上,瞬间将车厢门口的区域淹没,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如同被扫把扫出去的灰尘一样,向着石板路的边缘齐齐飞了出去。
“哇......”感受到巨大的气流从自己的面前吹过之后,梦竹将闭着的眼睛睁开,然后对着眼前的景象大叫起来:“大叔你真的这么厉害啊?”
“这次可不是我干的。”段青苦笑着摇头,同时看向另一侧的树林中——一个身背一把造型怪异的大剑的男子,从树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熟悉的是,他的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邋遢。
“理查德......”胖乎乎的队长咬牙指着对方说道:“你竟敢妨碍抓捕......”
“你真的不想在风花镇混了吗?”
“妨碍抓捕?首先......”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邋遢的大叔毫无自觉地穿过人群走到了车厢前,在段青和梦竹的身边站定,然后吐掉了一直咬在嘴中的一根野草:“你的抓捕要是合法的。”
“废话!他们是公国的议长要的嫌疑犯......”
“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正式传到风花镇。”邋遢大叔眨了眨眼睛:“据我所知,传令的军官还在路上,你们......哪里来的授权呢?”
帕奇把刚要喝出的话咽了回去。
“你们这些人啊,不仅为所欲为,颠倒是非,而且......毫无耐性,毫无头脑。”大叔将身后那把奇异的大剑反手插到了石板中,然后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现在就连几个冒险者捅出的窟窿,都吓得捂不住了。”
“休得胡言!你知道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冒险者协会的负责人.......”
“你这样的无能之人,我一个能打十个。”无视对方色厉内荏的大喊,理查德的声音变得恐怖起来:“所以......公国要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哼!”帕奇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但是仔细地思考了一番之后,又放下了自己武器:“我不与你这种只会蛮力的人一般见识!有种跟我回去,我们在镇长面前......”
“镇长是什么人,你我都是清楚的。况且......”
邋遢的男子摇了摇头,然后换上了一副灿烂的微笑。
“拉玛的今天,能不能度过还不一定呢。”
118 沉默如金,送彼前行
风花镇,城镇大厅,拉玛如往常一般走进了他豪华的办公室门前。以往的老人总是恪守着自己的原则,每日都很早地赶到这里处理日常的公务,但由于某种原因,他今天早上来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熟悉的木门,表面被清洁人员擦得整洁而干净,甚至能够如镜子一般,反射着镇长那依旧整齐的贵族式衣服,以及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苍白头发之下的憔悴的脸——最近这两天,为了暗中弥补自己的把柄,他前后忙了两晚,却依然不能把自己过去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部抹除干净,而据隐秘的情报称,帕米尔派来的使者马上就要到达这里,如果让对方看出了什么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他并不想尝试,公国历代以来最强势议长的怒火是什么样的感觉。
与亚斯奇斗争了这么多年,除了一些必要的措施之外,他的眼光已经完全放到了对方的身上,由于对方对自己的了解非常深刻,亚斯奇非常轻易地就弄到了大量对他不利的证据——虽然两人从很久以前就再也没有打过照面,自己也不能肯定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亚斯奇肯定是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他就是那种天生有组织能力的人,看他顷刻间召集起来的“同伴”就知道了。
所以当他发现有一股势力侵入到风花镇时,想要反抗却为时已晚。
凭借他多年的从政经验,那股势力绝对是对公国极其不利的一些人,他们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风花镇的各个角落,甚至是法师议会与战士之家中,然后在无意间向他展示着他们每个成员能力的强大,以及他们背后势力的威能。向反抗组织投入过多兵力的拉玛,几个回合之后就在他们的面前败下阵来,但作为一个天生擅长顺应局势的人,拉玛自然懂得这个时候应该怎样做,所以在与对方的头目进行了一场“平等”的交流之后,这个做惯了山大王的老人就在对方的威慑之下妥协了。
然后,对方就在拉玛的协助下,在公国的大后方扎下根来。对于当时公国即将遭遇的命运,拉玛本人是无法预知的,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意义,以及他所承担的风险,所以为了巩固自己在风花镇多年的地位,同时也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拉玛不得不将这个危险的炸弹掩藏了起来,在将风花镇外的山贼势力继续“夸大”的同时,暗中为他们提供协助,以进行某些不知名的任务。直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中,虽然他与对方所在的山贼集团依然保持着一些基本的联系,但本着天生的谨慎心理,他和对方的所有联系都是单线的,除了那个他的心腹手下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而就在前天晚上,那个心腹已经被自己亲手活埋了。
除了那个一直居住在山顶不问世事,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命运编织者的那个女人之外,直接知道自己罪证的人应该都死了,而老人自认是不敢对那个一直以来自称是风花镇图书馆管理员动什么手脚的,但他也有自信,对方不会过度地插手世俗的事情,所以在经过他缜密的思考之后,他尽量地将可能与自己搭上线的所有暗中势力都清理了个干净,并且将自己的家属也安排妥当,这样即使在最坏的设想里,那股庞大的势力发现自己的异常,想要杀死自己的话,至少自己能够死在一个体面的阳光之下,留下一个好的名声。
然而,法师议会那边还是不稳定的。
希望那股势力在法师议会中的人,能够扛得住对方吧......老人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保密,这两天暗中的事情,几乎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亲力亲为的,自己这双老手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的鲜血,不过也罢,反正早年的时候为了上位,这双手已经沾染了无数的鲜血了,现在再泡上一层也没什么,只是每次做完这些事情,回头再想起的时候,心中总会有些许的不安,以及一丝淡淡的......疑惑感。
做了这么多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人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无谓的感情抛诸脑后,然后用那双枯瘦的老手推开了面前的门,同时换上了平日里固有的稳重面容,这副属于政客的特有面容是他多年的锻炼下形成的,除了能够掩饰自己真实的感情以外,或多或少对自己的内心的波澜,也有一些安抚的作用。
不过下一刻,这种自我安慰就再也没有丝毫的用处了。
依旧豪华的镇长室内,摆满奢侈物件的古旧木架与精致的盆栽依旧整齐地放在办公桌的左右,清晨柔美的光线,从门对面的大型落地窗的外侧照射进来,给华丽的室内带来了一丝温暖,但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高大的身影,拉玛丝毫没有感受到一丁点温暖的感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他临走的时候,门窗应该都是封好的。
“金......”他干咽了一口,面容也变得有些扭曲:“你是怎么进来的?”
一身华丽的金色法袍的高大男子没有回答,表情也因为他肃穆的坐姿而掩藏在他稍稍低下的面容中。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坐在原镇长位置的高**师没有任何的动作,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那个看到他的老人手脚发颤,想要悄悄地退到门外的时候,肃穆的男子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浓眉之下的眼中,有金色的光芒在泛滥。
“你......你要干什么!”多年锻炼下来的镇定功夫,似乎在高大男子的威势前毫无用处,老人的音调也因为剧烈的颤抖而上下波动起来:“难道你,难道你......”
男子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带着金光的双眼注视着他。
“不,你不能这么做!”终于想起了传闻之中,这位七人议会成员之一的行事作风,极度恐惧之下的老人大喊起来:“我是无辜的!你没有证据这么做!你没有权力......对了,你没有权力!”
“我是风花镇的镇长!是埃尔尼菲亚公国的正式官员!即使我有罪,我也应该在法庭上接受审判!而不是......你的审判!”
高大的男子缓缓地从桌后站了起来。
“法师议会是中立的组织!你们不能随意插手公民的生活,更不能插手国家的事务!”老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声嘶力竭:“你不能就这么......”
他的话音停止了。
风花镇的镇民们,在这一天的清晨时分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位于花舞大街中心的城镇大厅二楼,有一道如太阳一般的金色光芒从中爆射而出,那金色的光芒有如实质,将周围的建筑,盘旋的山道,以及漫天的花瓣上染成了一片金黄的颜色,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方才散去。虽然时间很短,但那太阳一般的光芒却异常明亮,它传遍了花舞大街,传遍了风花镇,甚至穿越了遥远的距离,直到小安契达尔山脉的山脚下,蓝山村的矿洞旁,都能看到那如同晨星一般的闪亮金光。
不久之后,风花镇的城镇大厅中就传出了消息,这个消息传遍了风花镇的内外周边,也沿着官方的渠道,穿过了遥远的距离,一直传到了公国的首都。
风花镇镇长拉斯卡?玛沙特,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被变成了一座金色的雕像,享年73岁。
****************
“无论如何,先谢谢你了大叔,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你们只管继续走就是了。”
风花镇北边的山道上,之前的马车已经离去了,段青与梦竹坐到了路边树林的阴影中,与背着大剑,看起来与平时气质大不相同的大叔交谈着。在之前与城卫队的对峙中,帕奇因为对方的威势和话中隐藏的含义而匆匆退却了,仿佛在他的心中,这个邋遢的大叔真的能够挡住他们所有人一般,而且他也觉得对方的话多半也是真的。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吧。”大叔从地上揪起了另一根野草,用满是老茧的手揉搓了两下,然后叼进了嘴中:“相信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用逃亡了?”
“嘿!清醒一下,你们本来就不是逃亡的。”大叔拍了拍段青的肩膀:“只是现在的形势不明朗,所以让你们暂时......好吧,我承认,这对你们来说确实不公平。”
“我还没有逛完这个城镇呢。”一边的小姑娘适时地嚷嚷道:“而且还没跟榭拉大婶好好道过别......”
“唔......这样啊,那我就代替你说一声好了。”理查德有些尴尬地挠了挠他的鸟窝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还有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啊?”小姑娘有些怀疑地接了过来。
“冒险团的成立书。”大叔闷闷地说道。
“什么?”梦竹大惊:“我们冒险团不是要因为人员不足而......咦?”
小姑娘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冒险团还没有成立?”
“是啊。”大叔补充道:“按照冒险者协会的规定,成立冒险团的人......都需要我们颁发的这个东西,以作为他们从事冒险工作的凭证的......”
“等一下!”小姑娘激动地指着对方:“你......你的意思是说,愚者冒险团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我们那几天都是在打白工?”
“别激动别激动,现在不是给你们了嘛,而且有了这个......你看,在这里,看到没有?这是我的特许签名,有了这个推荐之后,除非你们主动撤销,不然这个冒险团不会轻易解散的,就算是人员不够也不行。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的特权......”
“不错你个头啊!为什么要骗我们?”
大叔干笑了一阵,然后又挠了挠脑袋:“因为规矩啊。”
“当初你们要成立的时候,我承诺过给你们放水来着,但我只能在我的权限里面放水,直接取消冒险团成立时的考验任务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到的。不过风花镇成立的冒险团一直是个零,所以......反正等你们以后干的好了,我还可以偷偷地给你们补回来嘛,比如像现在......”
“哇!原来你一直拖欠我们的工资还不算,还拖欠我们的成立时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你看我都当你们的担保人了......”大叔推着双手:“而且......”
“你们在风花镇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通过一个考验任务的了。”大叔严肃地说。
“如此困难的考验任务,我真的是......算了,我不想说脏话。”段青摆了摆手,然后又了然地笑了笑:“不过......感觉很不错。”
又是一阵鸟鸣一般的吵闹之后,下一辆路经的马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了。理查德与车夫解释了一番,然后就让两个人登上了车,幸亏现在的乘客还不多,车上还有空着的位置,不然的话,两个人大概要站着去下一站了。
“哦,对了,忘了这个。”分离之前,大叔再次拍着脑袋塞给段青一样东西:“这个是诺曼给你的。”
“这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说是送你的礼物。”理查德摇了摇头,然后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话说,我要不要也奖励给你们什么东西......”
“好啊好啊!”段青立刻点头如捣蒜。
“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带在身上,不然的话......”邋遢的大叔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把我的‘碎星者’送给你?”
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段青的眼睛也跟着直了起来。
“啊哈哈哈,开玩笑的,知道你不是使用这种武器的类型,而且......总之相信我,这把剑不适合你。这样吧......”
他说着话,解开了腰间的一根绳子:“这个是早年跟随我许久的佩剑,我现在大概也用不到了,所以......就送给你吧。”
“就当做是......感谢你给风花镇所做的一切。”
他转过身,然后摆了摆手,沿着来时的道路向城镇的方向渐行渐远,并慢慢消失在段青目送的视线中。
“怎么了怎么了?”
已经钻进车厢的梦竹探出了头,然后被段青按了回去:“没事,我们出发吧。”
“嘁......”小姑娘撇了撇嘴,然后再次兴奋了起来:“这下好了!我们又可以重新以冒险团的名义接受委托了!”
“是啊,不过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重新招人啊!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招几个强力一点的,靠谱一点的,嗯......就按微笑大叔的标准来怎么样?”
“在你的心中微笑大叔就是强力的人了啊?”
“当然啦,比你......呃,反正就是要强力一点的。”她挥舞着拳头:“然后看谁不顺眼就扁谁......”
“好好好,都依你,不过记得算好帐,然后把我的工资抠出来......”
吱嘎吱嘎的马车行进声中,段青与梦竹说着笑,逐渐远离了那个美丽而又悲伤的地方。某一刻他回过头,望着那个渐渐看不清轮廓的城镇,脑中响起的却是他临下山之前,那个名叫妮娜的小女孩罕有地话音。
“青山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呃,你那么想见到我做什么?”
“我想......听你讲故事。”
马车的摇晃中,他眯起眼睛,看着飞扬在空中的花瓣。
“哈,啊哈哈哈,我可不是整天给小孩子讲故事的那种叔叔......”
“冒险者......不都是有故事的人吗?”
“这你又是从哪里听到的......好吧,我会给你讲的。”
“等我回来以后,就给你讲......我自己的故事,冒险的故事,好不好?”
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回过头,重新将身体缩回了车厢之中。
我会回来的......嗯,大概吧。
在他们的马车的上方,有一道金光从远处的山上亮起,然后顺着他们前行的方向,瞬间射向了远方的天空。
119 报名
“我早就说过,这件事情的期望值很差,可你就是不听。”
“我怎么知道那个半路里杀出的程咬金这么厉害,如此大胆的做法......就算是玩家也做不出来啊。”
寇斯马郡与费隆郡的交界线,此时已经成为芙蕾帝国临时的后勤大本营,由于公国方面之前的溃败,依旧以雪狼军为推进前阵的帝国大军,已经将最激烈的战线推到了费隆郡的深处,甚至是扎拉哈城的西面。虽然公国方面在前一阵子组织了几次反击,并依托扎拉哈的残城防御,勉强抵挡住了帝国的进攻,但也改变不了大半费隆郡被占领的事实,所以对于两郡边境线的帝国大本营这个位置来说,其安全性还是毋庸置疑的。
而这里现在也成为了帝国方面冒险者的营地,也是冒险者的天堂。
“根据四队剩下的那些成员的报告,风花镇的形势在乱成了一锅粥之后,已经被当地的法师议会与战士之家联名压制住了,土法师金更是强势处理了很多人,连公国派去的使者的面子都不给。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的计划基本已经宣告失败了。”
依旧是白色的学者袍,依旧是单边的眼镜,但手上的书似乎换了一本——名叫炎冬的玩家随意地翻着书页,但注意力显然不在上边:“我们应该反省。”
“策划组提供的方案,看上去没有什么负面的效应。”自由飞翔的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帐篷外的天空:“至少对帝国方面来说是这样的,公国国内的情况,我们本来就不需要考虑,因为......我们自由之翼原本就是被赶出来的人。”
“敌对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但依然有问题。”白袍的学者头也不抬,因为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我们的敌对行为不应该是盲目的,这样会使得所有人都针对我们,如果......”
他放低了声音:“如果帝国败了,我们会很被动。”
“这我当然明白。”自由飞翔也放低了声音:“风花镇的行动,只是一次赌徒性质的投资罢了。最初我们也没有预料到,维扎德也在觊觎着那里......”
“根据我的分析,维扎德并没有将控制风花镇作为他们的目标。”白袍的学者打断了对方的谈话:“维扎德向来以依附法师势力为目的,争权夺利,抢占地盘并不是他们的战略风格,从他们最后也撤出了那片区域也能看出来......所以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应该做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
“你......”自由飞翔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但下一刻就掩去了:“那以你的想法,我们应该怎样做?”
“四队在风花镇的计划,大方向上没有什么错误的举动,之所以会失败,除了npc势力强势的介入之外,某些个人玩家的介入,也是导致我们失败的原因之一。”白袍学者的话音中没有任何的波澜:“而我们这边的个人实力,没有达到足以挡住这些因素的程度。”
“对异常因素的控制不足,是我们失败的关键因素。”
“不愧是我们的军师大人,每次都分析的很有道理。”自由飞翔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这样的原因,似乎无法用头脑来弥补啊,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的实力不足,需要继续锻炼吗?”
“偷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需要实力作为保证的。更何况我们是深入敌后的少数人群,没有在关键时刻压制反抗的实力,即使计划再为出色,也是很难完全完成的。四队队长的失败就是一个例子,而且......他联系到的盟友也有点.......”
“弱小。”
“那个赤魂吗?”自由飞翔说道:“那是良辰兄弟联系的,据说是他现实中的朋友,在风花镇的势力很强大......”
“自由世界这款游戏,最后终究还是要以英雄论英雄。”白袍学者摇着头合上了书本:“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他们的个人实力也不足以打败对手,而且他们临场的选择,似乎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利而为之。所以我们以后也应当注意个人实力的培养,以及......盟友的选择。”
“哼哼哼,我明白了。”自由飞翔上下拍了拍手:“这个建议是长远的,我们也已经开始着手培养一些有潜质的人才,而这一次的联盟杯......就是一个很好的舞台啊。”
“检验的舞台。”
战马的嘶鸣声在不远的营地中响起,然后是风驰电掣一般的马蹄声从他们身边的帐篷经过——由于冒险者在帝国部队中不具有正式的地位,所以他们的营地也被安排在了大军的营地外围,甚至与帝**的营地分隔成了两个部分,所以每当有部队出征的时候,玩家们都会在自己的休息区内,听到士气高昂的士兵们穿过他们的门前,带着各种各样的军号前往战场。
此时的马蹄声,大概是另一次进攻的征兆吧。
“新的进攻即将开始,我们按原计划出动吧。”自由飞翔掀开了帐篷的帘布:“些许的小事,就不要管它们了。”
“......也好。”炎冬也站起身:“如果真的能够攻破法尔斯要塞,一切都会变得明朗起来。到时候......我们就有得忙了。”
自由飞翔哈哈大笑起来。
“关于小丑的猜测.......”临出发之前,白袍的学者突然说道:“你认为......如何?”
“.......不管他,还是先处理我们的事情。”自由飞翔沉默了一阵,然后缓慢地说道:“就算是真的,他离我们也远得很。”
“无论是距离,还是实力。”
白袍的学者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的担忧。”自由飞翔看着远去的部队轻声说道:“不过现在不是当年了,一个人两个人再从历史中爬出来,无非就是想要再次挣得一些名声,从而在这个世界中继续混下去罢了,对我们的发展来说,他们终究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的。我们现在掌握了这么多的资源,连战争的胜负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还有这么多的武器装备,这么多的选手,只要在自由世界里面压制江湖那帮老家伙们,这一届的联盟杯,我们也一定能够夺得冠军,将联盟第一的座椅抢下来。”
“哼,江湖已经老了,是时候......让我们上位了。”
“那么,关于报名的安排......”
“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的眼光?”
“不,只是我担心人际关系方面......”
“哈,原来是这个。”自由飞翔挥退了一个报告的手下,开始向前走去:“放心,雪灵幻冰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她现在的表现只是在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罢了,她明白我良苦用心,而且......”
“你以为我看不出良辰的心思吗?这个安排发展下去,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害处的。”
“我天天和他们待在一起,相信我,没错的。”
他回过头,用奇异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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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江湖的报名安排了吗?”
“还在打听,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哼,那样的话......今年他们就有得瞧了。”
埃尔尼菲亚公国首都,塔尼亚,“平民的尊严”酒馆,依然是老旧的位置,不过这一次,谈话的人换成了落日孤烟与浮生掠梦两人。
“如果你真的有按照我的建议去练习的话,我相信你会给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的。”黑衣的书生将装着非酒类饮品的杯子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联盟的惯有套路已经存在了太久的时间,是时候作出改变了,而且自由世界的设计,是最适合改变的地方。”
“我确实已经领悟了两个技能。”落日孤烟用不符合形象的悄悄话说道:“按照你的设想......不过,应该还可以领悟更多的。”
“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浮生掠梦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着自己之前的话题:“另外还有公正之剑,岚山,还有天下第二的那帮傻子们......大致都没有变化。”
“唯一可能做出改变的应该是自由之翼。”他顿了顿,同时整理着自己脑中的情报:“据说他们今年提拔了一些新人,准备用来当参加联盟杯的杀手锏,虽然我猜不透他们所谓的杀手锏究竟有多强,但是对我们来说终究是不稳定的因素......”
“对我们是未知的,对其他人也一样,所以......不用操心了。”红袍壮汉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大呼一口酒气:“你啊,就是想得太多,风花镇的事情还没有收到教训吗.......”
“那是教训,但那是我估计不足的教训。”书生回答道:“如果我及时发现那些暗藏的老鼠的话,我们应该可以.......”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要想了,我们应对好现在便是。江湖的人为了抵抗帝国的入侵已经忙成了傻子,他们必然没有时间训练新人的,公正之剑虽然会好过一点,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们......”
他的身体向前一倾:“我们要不要借机准备一下?”
“现在招人已经太晚了。”书生无奈地摊了摊手:“报名近在眼前,除非是已经具备足够实力的玩家,不然就这么被拉上赛场是要倒霉的,我们还是不作死比较好。”
说到这里,书生的话音停顿了一阵:“如果......有他那样的人来参加,我一定不会犹豫的。”
白天的酒馆虽然不如夜晚的热闹,但光顾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此时频繁来往的顾客,并没有将这里的沉默气氛掩盖起来。良久之后,落日孤烟才端起了自己的酒杯,重重地喝了一口。
“是他吗?”
“不确定,不过......没有别人了。”
“说不定......是某个刚刚崛起的新人?”
“哈!他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的话......这个世界早就爆炸了。”
“好吧。”红袍男子低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窗外:“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那是一个伟大的人,他的存在本身就足够当灯泡了,既然他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们也没有理由......”
“止步不前啊。”
“你能这么想就好。”书生低声笑道:“而且他现在大概也就由二十几级的能力,就算是曾经的传奇,也不可能赶得上这次的比赛吧。”
“你看,我们还可以浪一届联盟杯,所以说......好好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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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国东部,自由之城郊外,一群少男少女正在一处破旧的废墟附近呼喝着,似乎是正在进行练习的样子,不远的地方,一位长发女子站在旁边看着这些玩家的训练,不时用指示的方式,向中间的人群训诫着。
某一刻,一个披着破旧披风的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这个地方,他看着那群年轻力胜的玩家们的训练,良久之后方才摇了摇头。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去南边了吗?”
“回来了。”
罕见地没有使用自己一贯的严肃神色,剑北冬换上了一副轻佻的语气:“小絮絮,有没有想哥哥我啊?”
“没有,而且论生日,我的年纪比你大......”
女子甩了甩长发,同时将自己一直挥舞着用来指挥的细剑收了起来:“没事的话就快滚,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的训练,这些人月底之前还要赶上报名呢......”
“你不想知道我的任务怎么样了吗?”
“你的任务,与我何干?难道你会好到把奖励送给我?”
“当然......不会。”剑北冬撇了撇嘴,然后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么......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任务经历啊?”
“不想。”
“你想不想知道我见到了什么人哪?”
女子抿紧了嘴巴。
“我见到他了哟......”
“哎呀你好烦啊!就算我求你了,你赶紧走行不行啊......”
炎热的阳光下,长发的女子转过身,对着后方的身影大叫了起来,然后用气愤的眼睛瞪视着对方,不过片刻之后,她望着那个抱胸凭立的诡笑男子,眼睛变得亮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覆满皮甲的一只手,缓慢地抚到了她的胸上:“是......他?”
“是他。”剑北冬想了一阵,然后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
“真的是他?他还活着?”
“喂喂,他若是死了你找他这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哎哎哎,冷静!冷静!”
训练场上的年轻玩家们,不约而同地慢慢停下了训练,看着他们尊敬而又倾慕的教官,抄着自己的武器对着一个莫名出现的男子追砍了起来,直到对方千方百计劝止了她,并努力将她安抚下来之后,女子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转头喝道。
“看什么看!今天的训练加两个小时!”
一时间,废墟旁响起了漫山遍野的哀嚎声。
120 旅程开始的地方
“他在什么地方,我要去找他。”
“我也不知道啊,都这么多年了,而且他也不肯说。”
“那......那我亲自去问他,他现在在哪里?”
“呃,应该还在风花镇吧,或者已经走了。大小姐你要冷静啊,我来回打听了半天他也没有说,你若是过去,他要是不肯见你岂不是很尴尬......”
“那,那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废墟旁的树荫下,屏退了闲杂人等的两个人正在快速地交谈着——以其中那位女性的焦急心情,想要让她等待哪怕多一秒钟都是一种折磨,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剑北冬接下来的回答,几乎没有蕴含着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所以,树荫下的友好交流马上又演变成了一场二人的乱斗——实际上是单方面的殴打。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要你有什么用!”
“停手!停手!我不是说了让你冷静吗?”
“我才不要冷静!你特意跑过来说完了一二三,又说不出四五六,想成心气我是吧?见到他你很高兴是吧?想要刺激刺激我是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大姐,大姐,你想多了......哎哎哎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堂堂白斩鸡剑北冬怕什么出人命,大丈夫死了就死了,不就是回次城嘛,反正你什么都说不出来,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哇,小絮絮你变了,变得这么冷酷......停停停,好吧好吧,我说总可以了吧......”
“呼,呼,说......他在干什么?”
“他搞了个行会,现在在......”
“什么?他想要东山再起?”
“不是不是,他自己建立的行会,只有五个......不对,四个实际成员在里面,话说你先把剑放下来行不行?”
炎热的夏风将两人的衣襟吹起了一瞬,然后随着女子长发的落下而停止,摇动的树荫中,剑北冬平复了自己微喘的气息,然后挠了挠脑袋。
“应该是自己搞着玩的吧,他在风花镇闹出了一些事,虽然最后打得挺惨烈的,但看他那个样子,应该还是乐在其中,所以......”
“他应该过得很好。”他原地坐在了地上:“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他......”女子迟疑地问道:“他都做了什么?”
“喔,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全,因为我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过事情最激烈的部分,是从我的决斗开始的......”
摇曳的树影中,两个人再次坐在草地上,迎着夏日的风低声地讲起了故事。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女子的声音才喃喃地响起:“愚者......冒险团?”
“是啊,现在想想,第一次被他拦下来的时候,他也是自称愚者冒险团的团长的,呵呵,这么傻的名字,当初的我们绝对想不出来的......怎么了?”
女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对方,直到剑北冬有些发毛的时候才轻声说道:“旅程......开始的地方。”
“啊?”
“愚者的意思。”女子微微地低下了头,将自己的侧脸隐藏到了低垂的长发之中:“塔罗牌里面的愚人,意指人初始的状态,单纯,天真,热衷于冒险,并且无所畏惧。”
“呃......算命的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说愚者的意思,也可以解释为旅程开始的地方。”女子抬头看着对方:“人生旅程的开始。”
“唔......我明白了。”破旧披风的男子有些恍悟地点了点头,然后仰面躺下,透过斑驳的树影看向蓝色的天空。
“似乎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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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开始的地方?”
“是啊,据当地人说,是这么解释的。”
“咦,听起来......与我们很相符呢。”
搭载的马车早已远去,但段青与梦竹却早早地下车了——当车队前进了半日,走到卡隆关的时候,两个人选择了下车留在了卡隆关这个地方,在稍微休息与补给的同时,选择与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毕竟坐了半日的车,实在是没有什么乐趣可言,而且眼前的卡隆关看起来似乎很大的样子,颇有探索的价值。
两个人先是约定了一番,然后分头进入了这个形似小型边关的地方开始探索,不过不久之后便在关内的广场上重新聚集了。不知为何,双层城墙的关口中间,有很多的人在这里汇聚,有的在这里开了小店,更多的人在这里摆摊,其中也不乏有玩家夹杂在叫卖的人潮里,为了自己的生意而卖力地呼喊着。好奇于此地的热闹程度,两个人开始打听这个地方的背景,没过多长的时间,段青就在某个行商的口中得知了答案。
“这个关口据说是依托于某个已经覆灭的镇子建起来的,名字也是继承了之前那个繁荣城镇的名字,唔,我记得好像是叫阿兹阿莫卡......总之是很别扭的一个名称。”
“按照古魔法帝国的语言,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旅程开始的地方......话说这哪里跟我们像了?”
“当然像啊,你看我们不是刚从新手村出来的新手吗,我们的旅程也是刚刚开始啊。”
“你我都已经快三十级了,还自称什么新手......”
由于之前在风花镇的一系列事件,包括已经离去的两个其他成员在内,大家暗中都是得了不少的经验的,所以原本因为理查德的“诓骗”而做了一大堆琐碎任务的几个人,现在也即将迈入三十级的大关了。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距离最高等级的世界还是很遥远的,想要报名联盟杯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也是新手!你看我这么弱,比起你来说肯定是不行的啦......咦,对了!”
小姑娘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就淘一波装备吧?”
“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唔......说不定能够碰上小白呢?”
小白是对某些不具有慧眼,因此将好的装备贱卖掉的玩家的统称。尽管虚拟游戏发展了这么长时间,自由世界的玩家也玩了很久了,但无论在哪里,这样的小白玩家依然频繁地出现,除了因为玩家的素质参差不齐之外,游戏中装备的千变万化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你永远也不知道,某一条看上去似乎毫无用处的属性,对于一些特定种类的玩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所以每一天,都会有无数的玩家冲上论坛,哭诉自己买卖中出错的经历,然后在吃一堑长一智的教训中逐渐成长,继而......坑害更多的小白型患者。
“你若是想,我也不会反对,虽然我觉得这种几率很小就是了。”
“作为曾经的交通枢纽,卡隆关的前身据说也是像现在一样热闹的。由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那个城镇也如同现在一样,成为了一个来往商人与冒险者的必经之地,所以商业与服务业也迅速地膨胀起来......呃,我用的是我们的语言,这里的人可不懂得服务业是什么玩意......”
走在货摊之间的小路上,段青向梦竹介绍着他所了解到的其他信息:“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经过这个地方嘛......据说在魔法帝国的时候,从这里往东都是未经开发的地方,用术语的话叫做未知之境。”
“当时不会魔法的人,其社会地位都很低下,所以为了活下去或者是出人头地,许多成为了战士或者其他职业的冒险者,都会选择去未经探索的地方冒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发一笔,从此摆脱贫穷的窘境。至于最后有多少人达成了这个目标,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公国与帝国的东部地区能够有现在的发展,应该与当时的这波人潮脱不了关系。”
“现在那边已经变成了非常繁荣的地方了。”他说着这番话,同时指向他们的东边。
“那边现在也有很多人去吗?”
“你看看这里的商队就知道了。”段青摊着手向四周示意:“唔,还有很多的冒险者也想去那边。”
“往东是哪里啊?”
“听别人说,最东边靠海的地方有一座自由之城,是玩家的天堂。不过听这个名字,大概就知道是什么模样了......怎么,你要去那个地方吗?”
“嗯......”小姑娘用手指点着自己的额头:“我也不好决定啊,毕竟我们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要决定......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诺曼建议我们去塔尼亚,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能参与到公国与帝国的战斗中......”
“那个老头的话我才不要听!而且那是战争,战争哎!”梦竹停下了脚步,对着同样停下来的段青说道:“战争很残酷的大叔,我们这样的独行玩家,上去随便两下就被淹没了......那个老头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建议嘛,让你给我看看他送的那本书你又不肯......”
“......那你想去哪里?”段青摸了摸鼻子,没有继续小姑娘之前的话题。
“听你的描述,去自由之城好像也不错......”小姑娘开始思考:“不过......我还是想去坠星山。”
“你是说......咱们北边的那个,全世界最高的山?”
“对啊!”小姑娘一拍双手:“你不觉得这个冒险的提议很不错吗?自由世界最高的山哎,你不想去见识一下?所谓的冒险,不就是应该去那样的地方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那个地方的危险程度我们还不知道......”段青无奈地说道:“最好的情况,就是我们接到什么任务或者委托,这样多少还能有些目的性,也能得到一些介绍啊,资助啊什么的,这样才顺路嘛......”
“哎呀大叔你要不要这么功利......”
“奖励是五百金币你干不干?”
“当然干了!”
小姑娘立刻两眼放光地说道,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总,总之,玩游戏总是要去惊险刺激的地方嘛,怎么样?你觉得呢?”
“......据我所知,想去那个山顶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包括玩家,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的。”看到对方坚定的态度,段青只好用其他的方法劝阻起来:“先不论就我们两个三十级的玩家,我们就这么毫无准备地凭借着一腔热血,能冲上这样的山顶吗?”
“唔......”
往北,往东,往西——小姑娘陷入了深深地挣扎之中。段青见状也不再说话,而是开始环顾着这个热闹的集市起来。由于卡隆关的集市都是临时的人员所构成,所以他们的摊位摆的也是乱七八糟,毫无规律的。各式各样的货摊凌乱地分布在不大的城墙内围,将这里的通道封阻地犹如迷宫一般,也严重地阻碍了来往旅者的视线,不过一些重要的建筑还是比较容易分辨的,例如远方的那个冒着烟的尖顶建筑,大概就是供旅客与冒险者休息的旅店了。
“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去那个旅店如何?”于是他提议道:“我们坐在里面想也好啊。”
梦竹用余光瞟了那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喧嚣声中,两个人的纠结还在继续。
“为什么你希望去塔尼亚那样的地方嘛,难道你已经开始找地方养老了吗?”
“放心,就算是养老,我也不会选首都这种地方的......我只是想找个安稳的地方看比赛罢了。”
“看比赛?联盟杯吗?”
“当然,不让参加了,还不让看么......”
无数叫卖声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两个人终于走到了旅店的门口,看着那个牌子上挂着的名字,段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旅人之家啊......真是个好名字。”
“希望有好吃的点心,如果和‘烁星花’做的一样好吃就好了......”
“这里与风花镇隔得那么近,他们应该会有货吧......啊!”
两个人还未推开旅店的大门,就被旁边突然冲过来的一个人扑到了一边。
“苍天啊!大地啊!”那个人大喊道:“你们!你们终于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