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逆天改命的招数
“阿弥陀佛,沈飞用己身的力量催发植物的成长,等于说间接让一个普通的生物成长得不再普通,实为逆天改命的招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老大走后,重新望向战局的净灵和尚双掌合十,喃喃自语,“不仅如此,植物是生机的代表,将死的狼兽居然能以一粒种子为根重新复活,从某种意义上说,已超脱于轮回之外,沈飞如此做,毫无疑问是在逆天行事,终有一天会遭到天谴,也开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头,证明人力是可以代行天道创造生命的。沈飞此人,我明明已经看透他的前世今生,看透他的轮回因果,却不知为何总感觉另有隐情,似乎他的身上在因果循环之外还笼罩了一团迷雾,真是不可思议。”
自从上一次为沈飞体内的佛宗经文逼退,净灵便发现其实沈飞身上始终有些东西是他无法看透的,这非常可怕,要知道,他拥有着能够一眼看穿前世今生的轮回之眼,世上的一切因果循环没有什么能够瞒的住他。但沈飞不一样,至始至终,沈飞身上都覆盖着一层迷雾,他能看到的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迷雾中隐藏的就看不清,就比如那天的事情,那些神秘的佛经是怎样印刻在沈飞身上的,他完全没办法探寻其根源。
从那时候开始,净灵的心中就多了一分担忧,本来十拿九稳的计划感觉忽然不再保险了,才在暗中怂恿上官虹日让他来探探沈飞的底,同时也好打压道观,防止在计划完成之前,道宗的教义先在人国生根发芽了,那就真的成为了佛宗的千古罪人。
净灵和尚要做的事情本来便需要担负一定的风险,一方面,他要纵容沈飞做大,让他不断挑战佛宗的底线,以引起佛祖的关注,使得佛祖降下恩谕,展开异教徒清洗之战;另外一方面,他又必须防止沈飞做的太大,防止道宗的信仰真的在人国生根发芽,一旦出现那种情况,他就成为了佛宗的罪人,要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两个方面,两种矛盾,不可调和,净灵和尚就如同一只行走在钢丝绳上的蚂蚱,需要时刻小心脚下,时刻维持两边的平衡,不能让任意一边有过大的倾斜,在这种情况下达成目标,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火候拿捏要得当,净灵和尚其实并不好过。
在发现有其他隐世高僧介入了自己的计划之后,净灵和尚的内心深处生出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感觉自己的计划只怕没那么容易实现了。
若是佛祖的目光始终无法照耀在沈飞的身上,那么自己的祈求就不会实现,人国三千寺庙的所有僧人就不会放弃长久的坚持,破戒杀人,进攻蜀山,自己要建立净土的计划也就无从谈起。
最可怕的是,那个人施下的神通自己无法破解,证明那人的实力更在自己之上。究竟会是谁呢,净灵一直猜不透那人的真实身份。但对方的行为无疑影响到了他的计划,佛祖的目光无法触及沈飞,恩谕不能下达的情况下,自己又该如何开启异教徒清洗之战呢。
两难的境地!因为一个意外之人的闯入,打破了净灵和尚原有的计划。佛宗内部,果然还是有太多人不支持他的极端做法的。
这些迂腐的家伙,若行事不极端一些,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异端,如何能一统人心,创造一片极乐世界呢。
净灵想的明白,若佛宗恩谕一直不能下达的话,他还有第二套方案,他会以一种更加极端的做法强行让世界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让灵井完成天道的嘱托回到轮回门中不必再忍受人世间污秽的侵蚀;让阿弥陀佛的鸿愿得以完成,让世界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存在。
这第二套方案实施起来连净灵和尚自己都有些犹豫,但若真的被逼的没有办法,为了心中目标的达成,也只有如此了。
灵井是生活在轮回门中的一条小鱼,因为一时的慈悲离开了自己身处的世界,流落异乡从此再也回不去了。它是高贵纯净的生物,在这边的世界要承受邪晦的侵蚀,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他一次又一次地转世,他以很多很多的身份去完成同一个目标让九州化作净土去满足天道交托的使命。
拜入佛宗是一个契机,阿弥陀佛是他在佛宗的身份,他跟随佛陀走过了很多很多的路,他认为佛陀的思想是最有可能帮他达成愿望的,他开始努力完成自己的计划,可惜人间黑暗实在过于厚重,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那层壁垒。
他终于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他要效仿佛祖,去借助凡人的贪欲去完成自己心中的宏愿,他开始在各大门派间游走,他开始暗中布局,他要布下一个很大很大的局,好让那些六根不净者,那些影响净土建立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消灭,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他发现人心是不可被感化的,恶人永远是恶人,再多的教化也成不了好人,只有将恶人清除,留下好人,九州才能变成美好的样子,才能变成天道所需要的极乐净土。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灵井才能重新回归自己的故乡。
灵井是一条鱼,一条身不由己的鱼,他只能倾尽所能的去满足那只幕后的黑手,去完成自己小小的心愿。
净灵和尚蓦然激灵了一下,面前的战斗让他联想到许多许多事情。
天道将众多的棋子布置在凡间,但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九州变成它理想中的样子,沈飞总有一天会发现身上的责任,自己和沈飞为了同一个目标前行,也总有一天会产生争端,这场战争无非是到来的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区别罢了。
净心不知道的是,自己不仅仅是阿弥陀佛更是灵井,自己要做的并非是完成佛祖的鸿愿,而是在完成天道的任务。
这一点,他永远不会明白。
自己是一条鱼,一条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的小鱼,遁入空门让他产生了一丝的迷茫,让他坚定的心意产生了一丝动摇,幸好沈飞一剑斩去了存在于体内的另外两个法身。
他很清楚,那两**身是心甘情愿受死的,因为他们心中有愧,因为他们认为亏欠了沈飞,对不起沈飞。
他机关算尽,他早就知道只有沈飞能清楚自己身体内部的隐患,让他抛弃阿弥陀佛的沈飞,化作最纯粹的灵井重现于世,而那个时候,便也是距离目标最近的时候,是目标达成的终点。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因为成为阿弥陀佛并非没有好处的,那个身份给了他空前的地位和力量,让他从一条随波逐流的鱼,变成了能够掌控水流方向的蛟龙。
现在就还差临门一脚了,如果无法始终无法达成异教徒清洗之战开启的条件的话,自己便会按照第二套方案进行计划,到那个时候,世界将变成最纯粹最理想的样子,再也没有痛苦和仇杀,再也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再也没有深不见底的**,再也没有为**驱使的奴仆,每个人都会无比快乐的活着,露出像杨齐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容,一个从未见过真实世界的瞎子在不断的自我幻想和憧憬中所流露出的笑容。
凡世已黑,我还其白!
净灵和尚早已下定了决心完成这个目标,因为他是灵井,只有完成了目标才能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回归原来的生活,重见往日的亲人。
阿弥陀佛或许真的心怀宏愿,但历经转世的阿弥陀佛,三**身死去两个的净灵已不再是曾经的阿弥陀佛,他只是一条小鱼,一条渴望回归大海的小鱼。
巨大的轰鸣将净灵和尚拉回了现实,他看到,参天的榕树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粗壮坚韧不知具体数量的枝茎张牙舞爪地乱舞。那情景看了,比之五鬼纳命还要来得吓人,仿若一只巨大的章鱼正用尽全力地伸展肢体,反向吞噬天空中的黑暗。
力量,生机与毁灭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交织在榕树内部,让它化作矛盾的集合体,让它将创造和破坏这对矛盾的因素发挥到了极致。植物的枝茎上,海量的霸王花露头,仿佛浑然天成理应生长在那里一般,仿若它本身就是巨大榕树的一部分,张开花蕊,尽情吐息,去喷吐花蕊中蕴含的睡粉。
它们已经发挥不到作用,沈飞自然也不会催持它们生长,这些霸王花都是自行生长出来的,是生命体自行找到了出路。
不可思议,只有净灵和尚意识到了,沈飞正在造物!在天道主宰的九州世界上造物。
十柄诅咒之刃与巨大榕树粗壮的茎干碰撞、交织、初期占有优势,但慢慢的,这份优势越来越弱,即便上官虹日用自己的血唤醒了鬼刃上的图腾,即便五鬼婴的力量丝毫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损耗,但仍然逐渐丧失了优势,因为被沈飞操控的榕树越战越强,越战越勇,更甚之,体积越来越庞大。
对于植物来说,唯一惧怕的就是火!
令狐悬舟当日以一根火信破了沈飞的万物生长,刚刚与沈飞交手第二次的上官虹日显然没有他那样充分的准备,与巨榕硬碰硬,明显是低估了植物的力量。
上官虹日脸色有些难看,他高举着手中的弯刀对身材矮小,紧密的团聚在一起,将整个身体隐藏在宽大戎装之下的灵感族人咆哮道:“还不快动手,他是罗刹族人!你们以意念控制他同族的行为会遭到无情复仇的。”
上官虹日的话明显起到了作用,聚集在一起的灵感族人非常明显地看了看彼此,像是确定了互相间的想法,紧接着同时用双手指向太阳穴,将脑波中的力量最大程度的催发发射出去。
又是这一招!
同样的招数已将沈飞逼入绝境两次,所谓事不过三,即便在战斗中,他也一直密切观察着灵感族人,只要他们稍有异动,就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可惜失败了,灵感族的进攻是针对大脑的,沈飞即便第一时间察觉到进攻所在,也没办法做出有效的反抗,眼前一花,大脑又一次陷入到了空白状态,对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
上官虹日等的就是这一刻,操控五大鬼婴一齐动手,诅咒之刃齐刷刷地落下。
……
大脑一片空白是什么感觉?
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感受不到身上的变化,无法体会到痛苦,无法感受到快乐,无法思考,无法回应,无法表达观点,更无从知晓是活着还是死了,也不关心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仿佛来到了另外的世界,一个精神远离**的世界。
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让沈飞莫名的进入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一个意识逐渐远去的境界,一个胸中万物归无的境界。
沈飞的眼前只有空白,初始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脑海的震荡,能够愤怒地指责灵感族的卑鄙,慢慢的,愤怒消失了,产生愤怒的原因逐渐被遗忘,他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愤怒,忘记了自己的姓名,甚至忘记了自身的存在。
这种状态下是没有恐惧的,这种状态是最为自由的,你何曾见过痴傻之人含有畏惧!
刀斧般的光芒射出,上官虹日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短暂丧失了意识立在原地不动的沈飞,其黑色的瞳孔深处忽然迸发出了一道明亮的光,这道光如同刀斧一般射穿了一切,让沈飞双手结印操控巨木挡下了五位鬼婴的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沈飞的身体里会放光呢!即便是放光也应该是红光才对,为何是白光!”上官虹日不理解,他猛烈地操控鬼婴攻击沈飞,但那凌厉的攻击都被后者一一挡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心在呐喊。
第三十二章 一剑战十刀
他自然不能明白,因为仅仅是一个凡人而已,那双只能看到俗世的眼睛限制了他的眼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脑海一片空白的状态,在道宗内部被称之为无的境界,是只有精神强大到能够脱离**的破虚境高手才能达到的状态。一次又一次,灵感族人连续多次让沈飞陷入到如此的状态下,没有摧毁他的精神,反而成全了他,让沈飞感受到了一种远高于自己所处阶段的极致境界,让他体会到了空和无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他那短暂失去大脑掌控的**,那资质绝佳,为天下强者垂涎的**成为了最好的容器,让某些强大的,不愿意投胎的灵魂,甚至于存在于世间俯瞰众生生老病死的不灭意志,短暂的进入到他的体内,占有了他的躯壳。
这对他的修行是非常有利的,因为这个占据他身体的强大灵魂有可能为他带来时间和生命的真谛,为他带来一些本来无法触碰到的知识和理论;这对他自己是极端不利的,一旦这些强大的灵魂和意志不愿意离开他的身体,再度醒来的时候他的本体意志可能面临被压制和封印的危险。
上官虹日并不了解其中的缘由,所以他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到,此刻的沈飞已经不再是沈飞,那近乎完美的肉身正被一个无比强大的灵魂,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力占据和使用,木系创生术在这股意志的催持下,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可怕的力量。
一时间,榕树的枝茎疯了一般生长,周边房屋如同不堪一击的瓷器被它们轻易的碾碎,疯长的植物茎干牢牢捆缚住五大鬼婴的身体,如同蟒蛇缠住了猎物,不断收紧,想要将鬼婴勒死、绞烂。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虹日懵逼了,他望向灵感族人,确定他们正在以精神攻击压制沈飞,没有放水和偷懒;再看看沈飞,看到他目放白光,以和之前不尽相同的手势操控巨大榕树的生长,看到他眼中的白光仿佛是乳白色的奶水,仿佛是集合所有洁净于一体的能量液,仿佛便是力量本身,忽然打了个寒颤,“沈飞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于一个凡人而言,有些事情本身就不是他能够完全掌握的,有些事情他最多只能看个一二,最多只能一知半解。
此刻的沈飞已然超出了他的理解,他虽然能够感受到沈飞身上发生了变化,却无法知晓这份变化来源于哪里,无法知晓这份变化是如何产生的。
总之,此刻的沈飞如有神助!覆盖在榕树茎干上的赤红色仙罡之中多出了一分不同寻常的白,这一丝丝白,令得五鬼婴极为痛苦。
“不好,马上终止精神攻击!”上官虹日大力挥手,灵感族人虽然不解,还是依照他的吩咐行事,精神攻击停止,沈飞的意识慢慢恢复,那短暂占据他身体的意志如潮水般褪去,并不贪恋这既年轻又充满朝气的血肉之躯,非常大度地将它重新交还给了沈飞。沈飞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感到脑袋很痛,他感觉到有很多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出现在印象深处,像是早就存在于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
继上官虹日发问之后,沈飞也表现出了极端的惊讶。
只有场中道行最高的那个人,名为净灵的和尚露出担忧的神色:“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似乎非常紧张。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激烈的交锋出现了一丝缓和,五鬼婴和巨大榕树暂时停止了互相的攻伐。沈飞眯起眼,向着团聚在一起的灵感族伸出右手,上官虹日意识到了什么,大呼“不好,快闪开!”,但已经晚了,海量花瓣涌出,获得喘息时机的沈飞在头脑变得清醒的第一时间使用花瓣云杀死了所有的灵感族人,让他们死在千刀万剐之下,死于最痛苦的刑罚!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心慈手软。
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真的做到了,再也不会心慈手软,再也不会将无意义的善心给予敌对之人,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要抹除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十名跟随上官虹日回到帝都的灵感族人被千万把利刃冲入身体,体质本就疲弱的他们就此凄惨的死去,其实他们的惨死只能怪自己,因为太聪明了,就导致能出八分力,它们绝不用十分!所以针对沈飞的精神攻击一直以压制为主,并没有给予狂风骤雨般的侵袭!这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压制会让沈飞的意志陷入沉睡,让沈飞的意志无法掌控身体,而狂风骤雨般的侵袭会让沈飞的脑海疼痛无比,头痛欲裂。头痛的人和短暂失去意识的人是不一样的,只有失去了意识的人才能进入无的境界,招来其他精神入驻肉身。
所以,十名灵感族人其实是被自己耍小聪明的行为害死的,猛烈的攻击对他们的负担很大,由此选择压制的做法,最终以死亡为自己的小聪明买单。
杀死了灵感族人为沈飞提供了一个灵感,他转目望向上官虹日,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沈飞只要用一只手持印便可以维持五行创生术的进行,另外一只手则去用来操控花瓣云,“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你这混蛋。”
海量的花瓣冲向上官虹日,后者露出不安的神色,刀锋向下操控五鬼给沈飞压力的同时,钵盂自动释放出金钟结界,为他挡去了灾祸。
“还真是适合藏在龟壳里呢,若没有那钵盂你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哼,你还不是利用法器的威力才能犯上杀人吗!”
“犯上?简直是厚颜无耻。”
沈飞决心结局这一切,他要做一个了断。他重新改为双手结印,海量的仙力由此冲入榕树,让其更加旺盛的生长。
不知具体数量的枝蔓早已将五鬼牢牢缠住,此刻再被沈飞加了把劲,枝蔓用力收紧,五鬼现出痛苦的神色。他们虽是鬼魂,但都有了实体,有了灵智,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生命体了。
疯狂缠卷的植物枝茎让五鬼感受到痛苦,它们不甘心就此死去,缝在眼睛上的黑线根根断裂,绷断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茅房里拉屎,只是听了就觉得恶心。
最终,缝在眼睛上的黑线全部绷断,鬼婴的眼睛睁开,乌黑乌黑的没有一丝眼白,数不清的血丝充斥在其中,仔细看,那竟是一只只血手,正在拼命的抓挠,妄图撕破牢笼,逃脱升天。
黑色的眼球,深红的血丝,鬼婴更添几分诡异,它凝目望过来,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它们无比诡异地睁开了眼,便有了与沈飞的一战之力。
与此同时,上官虹日则印堂发黑,嘴唇变白,大概是被寒气入体了吧。
鬼婴睁开了鬼眼,鬼眼之中射出恐怖的光,照射榕树的枝茎燃起大火,燃起的火焰呈现出深绿的颜色,那是直接燃烧灵魂的冥界之火。
木和火虽同为阳之一脉,但木天生怕火,畏火之态如同人类躲避瘟疫,沈飞仙罡的覆盖让榕树抵抗火焰的能力稍微增强了一些,也只是一些而已,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木怕火的事实。
冥界之炎一出,粗壮巨大的榕树枝茎轻松地被点燃了,火势越烧越旺,很快便从枝头蔓延到根部,危及了沈飞的存在。
“又是火!”每次的优势都是被一团无名之火烧没的,沈飞深感木系召唤术弱点太过明显,愤怒之余却也无可奈何,本来就差一步就能破掉这五鬼纳命阵法了,现在功亏于溃。
沈飞知道,从冥火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木系创生术就已经不顶用了,他松开了持印的双手,重新结印道:“干己申辛更生五行创生,星火燎原之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丝丝黑暗能够吞天!这本是炎天倾的独白,现为沈飞所用,施展出了火系创生术。
下一刻,凶猛的火流从沈飞持印的双手之间涌出,以他站立之处为中心成圆形向着四方奔袭,冲啸。
“看我以火破火!”奔袭的火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地表上划过,穿过五鬼的身体,燎去上官虹日的袍尾,让异人们或钻地,或腾空,大惊失色的躲闪。
三里之内的所有房屋都被这向外冲啸的火焰冲塌了,木制的屋梁燃烧起来,宛若突然降临的一场天灾。反观五鬼,它们手中的诅咒之刃尽被融化,化作森森鬼气消失在虚空中。
“没用的,五鬼已经开眼,不需要鬼刃也能应战。”上官虹日举起了令刃,五只鬼婴,十双鬼眼同时望向沈飞,冥界之火化作光柱,洞穿了榕树粗壮的茎干,杀向沈飞落足之地。
“干己申辛更生五行创生,火龙之术!”
五行创生术是操控五行元素为己所用的招数,沈飞控制元素们集合的形态,让它化作一只身体细长,熊熊燃烧的龙形生物径直迎向了从高处射来的冥界之火。
两大极致力量,两种不同类型的火焰在半空中交锋,放射出无比绚烂的光彩。
围观的众人望着远方出现的盛景,不禁唏嘘赞叹起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龙形火焰,那轮廓,那姿态,那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逼真得宛若真实,宛若经历过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完美工艺品。
“如果世上真的有龙的话,便应该是如此的样子吧。”他们在心中赞叹。
视线中,火龙与冥界之火两股极致的力量在半空中激烈交锋,火龙有的时候往前进一些,有的时候往后退一点,彼此的交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到某一个时间点上,两者同时炸裂!爆炸的形成导致了气流的飞射和火浪的冲啸席卷,众人全部后仰身体,双手捂头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无端降临在白日里的黑暗被炸开了一个缺口,睁开眼睛的五鬼茫然地环顾左右,努力寻找被自己诅咒了的男人,上官虹日感受到一丝危机,放下了令刃举高了钵盂,金钟护罩立时形成将他保护了起来。
爆炸形成的光明耀眼令人无法直视,众人的视线都被极致的亮光或多或少的阻碍了,看不清周围到底出现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沈飞,他无需依靠双眼便能够认清方圆百米的每一个细节,他趁着爆炸形成的缺口脱离了五鬼纳命阵,他双手持剑、身体前倾、脚不沾地杀到上官虹日近前,三尺长剑从后往前斩,划过了一道惊艳的弧度。
“嗡!”的一声,金钟结界激颤一瞬,沈飞被反震之力震退三米,足跟点地稳住身形折返回来,二度挥剑,“咣!”力度更大,如同杵撞金钟,金钟结界之上现出一道裂纹。
沈飞倒退两步,稳住身形后第三次栖身上前,这一次他手中的剑刃水平前递,手、肩、剑保持一齐,与身体形成九十度夹角,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穿过了金钟护罩,出现在上官虹日的身后。
“哗啦啦!”护罩宛若碎裂的镜片般剥落,钵盂之上的光芒暗淡不少,上官虹日暴露在了沈飞的杀意下。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上官虹日是推倒罗刹圣城,屠戮罗刹族人民,蹂躏罗刹族小孩成为奴隶的罪魁祸首!是推倒了道观,杀死沈飞亲受弟子的元凶!是导致老大被挖心的幕后主使者!他和沈飞有着深仇大恨,有着无法调和,无法被抹去的矛盾。
上官虹日一定要死!
沈飞调整姿态,左腿和右手同时上扬,整个身体尽情舒展,在这万众期待的时刻摆了个金鸡独立式,下一刻,手中长剑“铮”鸣长震,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匹练冲向上官虹日“破袭剑术,有去无还!上官虹日与我赌命吧。”
后者肥胖的身躯内爆发出了强而凌厉的武劲,挥舞手中的圆月弯刀向前,五大鬼婴跟随他的动作,哀哀鬼刃又再聚现而出,随着上官虹日的动作一起挥动鬼刃刺向沈飞。
一剑战十刀!
“轰!”
……
第三十三章 斩草除根
剑客对决,站立的便是胜利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风清、云淡,一片狼藉,辉煌了没多少日子的道观俨然化作废墟,超过二十具尸体被掩埋在土石中,永远地告别了人世。
沈飞和上官虹日的最后一记交锋,毕集全力地一次硬碰硬,其最后的结果是平手!
两人都受了严重的伤,身体在彼此凛冽的剑(刀)罡下土崩瓦解,以握剑之处为中心,大大小小的伤口充斥全身。
上官虹日毕竟是有实力的,他是个顶尖的武道高手,拥有着强悍的武劲,最后时刻,这份强悍体现得淋漓尽致,携五鬼之威抵挡下了沈飞的百战之剑,给沈飞带去严重的伤势。当然他本身也不好过,身上的甲胄崩溃,肥胖的身体之上现出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
两人都没有力气再战了,异人归来护主,楚邪站在了沈飞的身边,六小和三千野马之灵冲在前面,对着敌人长牙张牙舞爪。
上官虹日悻悻地看着沈飞道:“今天就到这里!”
沈飞目露凶光回他:“不会就这样结束的,咱们两个的恩怨绝不会如此轻易地了结,很快,很快你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等着。”
异人领路,上官虹日一行潮水般退去。这一战,他损失了十名灵感族人、两员得力战将,可谓损失惨重;但沈飞也不好过,辛苦建立的道观被毁,老大被挖心不知去向,最关键的是,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传道伟业就这样被破坏了,此前收获的大量信众,即便日后道观重建只怕也不敢再进来了。
难!难比登天!
帝都形势复杂,处处蕴含杀机,自己究竟要如何做才能破局呢。
沈飞感觉到前路渺茫,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烈王子这边的胜算不大,自己想要在凡间为道宗开创一片天地真的很难很难。
“哎!”随着这一声叹息,沈飞陷入到深深地思考之中。
当然,这次的事件也并非全是坏处,起码让沈飞收获了几个信仰坚定的徒弟,特别是张十三,是个让沈飞眼前一亮的人。
养好病,沈飞重新买下一处院子,将弟子们唤来对他们进行了为期七天的特别授业,这七天,沈飞在原有的基础上将一些更深层次的修炼法门传授给了他们,那以后更叮嘱“长风、十三,你们两个一个是老大哥稳重忠勇,一个是年轻人刚猛果断,都是为师看重的人,之后便在这里重新开观,重立道观之名以宣扬本教教义,教导世人穿破迷雾,认清自身的使命。为师会定期过来看看,遇到困难都会帮你们解决,为师在此任命十三为副观主,为师不在的时候道观中的大小事务全权由他负责;长风为监院,负责监督十三,若他行为有不妥之处随时向为师禀报。
从此以后,道观主要由你们几人维持,保持原来的作息不变,广纳门徒,不拒来者,不留去者,保留道宗在人国的薪薪之火。
为师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除非遇到上一次的危险,否则不会过多介入道观事物,你们几人要通力配合,持守本心,把道观建设好!”
“师父,十三何德何能当此重任。”张十三跪地叩首。
沈飞道:“我说你当得便当得,你们几个要全力配合十三把道观经营好听到没有。”
“是,师父!”
“十三,上次的事情一过,前来道观参拜的信众必然锐减,你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恪守为师的教诲,不可贪多冒进,待为师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完毕,道宗自然会振兴,道教教义自然会发扬光大。”
“谨遵师尊教诲。”
“起来吧,从此以后你们便是道宗山字辈弟子,为师允许你们收徒,每人名下有三个名额,谨记。”安顿妥当,沈飞乘花瓣云离去。他想的明白,自己的行为已然触碰到了佛宗的底线才会招致佛宗和上官虹日的联手一击,自己有必要稳一稳,让道观的规模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不灭亡也不过度耀眼,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才能期待有朝一日的崛起。
所以沈飞才会收张十三他们为正式弟子,为其赐名,命其打理道观,运营道观,以他们的能力,再加上上一次的打击,道观最多勉强维持,不会太过昌盛,也不会灭亡,这便足够了。
接下来,沈飞会全力对付佛宗,上官虹日的出击让沈飞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不将幕后黑手彻底解决,自己在人国的传道根本不可能实现,势力庞大的佛宗只要在背后搞些小小的动作就可能将自己置于死地。接下来,自己必须找到佛宗的突破口,来解决掉这个后顾之忧。
前路绝不平坦,前路充满荆棘,诡变莫测。
……
沈飞和上官虹日的战斗,帝都内人尽皆知,以布衣身份进入朝堂的沈飞以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和楚绣的区别,证明了自己并非任人鱼肉之辈。
上官虹日总算是消停了,志得意满地来到帝都本以为要大干一番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重创,现已不求扩大势力,终日藏在府中闭门不出。老皇帝始终是不敢动他的,因为他掌握着边境的军马,是肱股之臣,老皇帝对他的态度又很暧昧,经常做出一些明升暗降的举动。这让上官虹日终于明白到,无论怎样,这局棋的棋手并非自己,而是怀有皇室血统的王子殿下们,自己终归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庄严肃穆的帝都终于获得了几天难能可贵的太平,然而帝位未传,风雨就不会停歇,表面的安逸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一封奏折平静地放置于上书房成百上千奏折之中,混不起眼,然而当老皇帝将其打开的时候,以他的定力还是大惊失色。
刘易看出了皇帝陛下的不对劲,眼光一扫在那奏折上瞥了一眼,同样大惊失色,原来那奏折竟是用人血书写的,陈述的是十皇子拓跋真的种种丧尽天良的举动。
读完了其中的内容,老皇帝合上了折子,后背靠在椅背上出了会儿神,紧接着大手一挥:“传朕的旨意,今日未时,群臣面圣!”
风浪再起!
……
斩草要除根,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在人落魄的时候便要给他致命一击,让他从此以后再也爬不起来,由此才能杜绝一大祸患。
拓跋真遭到软禁是因为他杀死了陛下正准备大力提拔重用的奇才楚绣,从未有一封折子上书陈斥他在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何错事,今日上书房里看到的是第一封。
这一封折子由鲜血书成,别管是人血、是猪血、马血、狗血、还是牛血,总之表达出了一个态度,一个以死明志的态度。
折子放在上铺金纸的木制托盘里,盘子被大太监刘易用双手托住,老皇帝坐在王座上,锐利的目光扫过如芒在背的群臣,冷冰冰地道:“可知道朕为什么临时召见你们。”
“臣不知。”谁都能听出来陛下语气不善,纷纷跪倒在地。
“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众人默不作声。
“那好,把折子上的内容念给他们听听。”
刘易得了皇上的命令,从龙椅后面步出,两个小太监上前接过了托盘,刘易展开折子,尖声细雨地朗读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启禀万岁,臣,逐鹿县令左宗正有一要事禀奏。
逐鹿为国之战略纵深,东临金陵,北出太行,为人国腹地,与外界交流困难。开皇二十八年,十王爷忽然驾临,圈用良田百亩为己所用。王爷贵为皇室,地位尊崇,圈地百亩虽然行为霸道却也无伤大雅,臣虽以为扰民,但考虑王爷身份的尊贵不以阻止。然而,不多日后,风向突变,十王爷竟将那民用良田圈禁为城,修建五米高墙阻隔外界耳目,臣深感担忧,入城查看,遭到禁止,无可奈何。
三个月后,城池建好,无论白天黑夜,城池之中总会传来阵阵呐喊呼啸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操练。臣深以为不妥,派人潜入查看,竟发现十王爷私募了若干壮丁,在那城里偷偷练兵,操演阵法,打造兵器,似有图谋不轨的迹象。
不仅如此,自那城池建好以后,县内女子便常无端失踪,据说是被掳入城内遭到圈养死士的奸淫,做发泄兽欲之用。
臣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认为王爷之行为丧尽天良,人神共愤,有图谋不轨之嫌,多次上书奏请奏陛下知悉,然而屡屡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写下血书一封,望您知悉。”
奏折读完,群臣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些,老皇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逐鹿那个地方是归谁管的。”
“启禀陛下,逐鹿位于兰州境内,归于兰州府尹管辖。”说话的是户部尚书。
“为何兰州境内发生了此等恶劣的事情却蛮而不报。”
“这……恐怕只有将兰州府尹请过来问一问才能得到答案了。”
“兰州府尹自然是要问的,却未必是请,很有可能是押解而来,左宗正上报的情况朕已派人去查了,一旦查明,兰州城主便是严重失责的罪名,将被处以极刑。但在那之前,朕更关心的问题是,为何如此重要的折子上奏了多次,朕却从来没有见过,更无从批复,是谁在从中作梗!”
“陛下,臣以为此事确实蹊跷,需要审慎查明才行。”吏部尚书义正言辞地附和道。
老皇帝不喜反怒:“竟说些没用的废话,需要查明这还用得着你说吗,朕现在便是在查,无论如何都要查出真相!明明上报给朕的折子究竟是谁从中作梗,将它拦下的。”
这番话说完,群臣沉默,鸦雀无声。
老皇帝冷哼一声道:“子初,你来说说看!”
拓跋子初双手抱拳,把头抬高了几分,但仍不直视皇帝,而是目光低垂看着龙足,想好了措辞禀报道:“按照帝国的法令,全国各地的县令,府尹都有上书奏事之权。他们上奏的折子会被驿馆接受,经官道送往帝都,若是急事,可在奏折之上插入三根羽毛,注明六百里加急以言明其重要性。
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折进入帝都,会统一在中枢省中分类,分类的方式是按照所奏内容的种类不同划分,国务分一类、战事分一类、急务又分一类总共可划分为三大类。这三类折子中枢省的官员初审之后交由左右丞相复审,左右丞相权力范围之内的自行批示,权力范围之外的再呈给陛下审阅,批复。”不等老皇帝开口,拓跋子初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此制度为陛下钦定,定此制度的原因是人国国土面积太过辽阔,每日里杂务繁多,若是事事无分大小,俱要万岁乾纲独断,于龙体不利。”
“说的好,说的很对,子初你不愧为中枢省的负责任,对自己的业务很熟悉。那你再说说看,中枢省判定是否需要由朕审阅的标准是什么。”
“中枢省的行政准则之上有着明确的记载,凡关乎国运之事务须呈报陛下亲批。”
“何谓关乎国运之事?”
“比如涉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弹劾,涉及王公贵戚的不端行为,涉及战事,涉及灾情,涉及选妃,等等……另,凡帝都官员的奏折直接上呈陛下,无需经过中枢省。”
“子初,你作为中枢省最高长官,对于帝国奏折的上报体系了解的很透彻,这很好。但朕还是要问你,你觉得,朕始终没有收到左宗正的折子,与你们中枢省是否存在关系。”
“启奏陛下,自臣担任帝国左宰相之位以来,便立下规定,凡帝国官员呈报之奏折,需在相应驿站中留下记录,需在中枢省抄录,备份,保存三年,三年以后方可销毁。
按照左宗正所说,十王爷进入逐鹿的时间是在开皇二十八年,距今四年,其间他多次写折呈报,若为真实,则必有相应记录,只需查阅对照即可判断真伪。
第三十四章 一封血书
此为上书皇亲国戚不端行为的奏折,按照中枢省规定必会呈报给陛下亲阅,若没有及时呈报,则当以玩忽职守罪论处,除了处罚相应的办事人之外,臣作为中枢省领导难辞其咎,愿以死谢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事关系甚大,若真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拿掉了那折子,朕必会严查,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若不是你的问题也不要害怕,之后继续尽职尽责地为国效力便好。”老皇帝猛一跺脚,“听到没有,按照子初的说法,各州郡上报的奏折需要在驿站和中枢省留下双重印记,朕便查这两个地方,两相比对即可知道事情的真相。”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如乾坤日月之光。”
“那就让我们耐心等待最后的结果吧。”老皇帝挥挥手,“刘易听旨,朕命你彻查此事,不得有误。”
“臣接旨。”接了陛下的口谕,大太监刘易退出了光明殿。
看着他渐行渐远,老皇帝将后背靠在椅座上,不慌不忙地道:“便让我们耐心等待吧,等着最后的结果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任何人不得离开帝都光明殿。如果有谁要坦白点什么,在结果调查出来之前还有机会坦白,朕会酌情予以减罪的,若结果出来再认罪悔罪,可不要怪朕不顾君臣之情!”
“陛下圣明。”
“耐心等着吧,最晚后天结果就会出来,左宗正也会被接入宫中,这段时间你们便在这光明殿上好好呆着,饭食朕会为你们安排好的。”
又一次,群臣又一次无比狼狈地老皇帝圈禁了起来,这明显是只针对少部分人的调查却如此兴师动众的圈禁了所有人,老皇帝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可想而知。
若真是训练了死士,那便是意图谋反,罪行的轻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若罪名落实,拓跋真作为贵妃娘娘的亲子即便再受宠爱,只怕也要难逃一劫了。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一切都是假的,是他人编造来陷害拓跋真的,但这种可能性出现的概率真的很小很小。
……
有了老皇帝的两日之限期,内务府的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的未时已将调查到的所有情况汇总在一封折子上,上交到老皇帝面前,折子上是这样写的:“启奏万岁,经内务府调查整理,现将有关情况汇总如下:
经微臣调查,中枢省内无左宗正呈报奏折的记录,更没有相应的抄录模本,但逐鹿县驿馆记载有折子发送的日期,从开皇二十八年至今总共有七条记录。两边呈现的信息明显矛盾,臣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将逐鹿到长安官道上所有的驿馆检查了个遍,发现所有有关折子的记录都是在泗水城驿馆中断的,也就是说泗水城主,或者泗水城驿馆的管事与折子的丢失有着直接系。
经过调查,臣认为此事与中枢省无关,是有地方势力从中作梗,才使得左宗正呈报的问题不能及时为陛下知悉,获得批复。”
读完了折子,老皇帝表情反而更严肃起来,对刘易道:“那二人可曾带来了。”老皇帝指的自然是泗水城主和驿馆的管事。
“现正在天牢内关押,时间有限臣还没来得及审问。”
“事情办得不错,把他们押上来吧,由朕亲自审讯。”
“是,陛下。”
不多时,一胖一瘦两个人便在内务府太监的押解下进入了光明殿,他们全部佩戴着手铐脚镣,穿着囚服,即便其中一人贵为城主,但在皇上身边的近臣大总管刘易面前也是不值一提,当时缉拿他的时候毫不费力,管你有没有罪,直接带上手铐脚镣押解到帝都再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并不知道自己因何事被缉拿,进入光明殿后不敢表达些许不满,直接跪在地上,向着陛下重重叩头。
老皇帝道:“抬起头来!”
两人依言而行,但都不敢直视皇上,而是盯着对方的足尖。
“你们二人谁是泗水城城主,谁又是驿馆的管事!”
“启禀陛下,臣是泗水城主汪直。”说话的是两人中偏瘦的那个。
“启奏陛下,小的是泗水城驿馆的管事。”原来驿馆管事是两人中偏胖的那一个,说实话,他看着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倒像是个大官。
老皇帝接着问:“知道朕为什么在朝堂之上审问你们吗。”
“微臣不知,请陛下明示。”“小的冤枉啊。”
“放心,朕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请陛下明察。”
“朕问你们,你们在现任的岗位上都干了多长时间啦。”其实陛下对地方城主多少有些印象,毕竟那是他亲自任命的官员,但还是再问一次,已确定了身份免得闹笑话,同时可以展现出秉公无私的姿态。
“启禀万岁,微臣是开皇二十三年任职的泗水城城主之职,距今已经有九年的时间啦。在这九年时间里,微臣谨记陛下的教诲,恪尽职守,宽以待民,真抓实干,砥砺前行(后省略五百字,全部为他历年的功绩)”
“停停停,你给我住口……朕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没有问的就不要回答,一直说起来没完小心朕割了你的舌头。”
“微臣有罪,请陛下宽恕;微臣有罪,请陛下宽恕。”老皇帝真心觉得这个叫汪直的很烦,不耐烦地挥挥手,转目望向驿馆管事,“算了,还是先问你吧。”
这驿馆管事生的红光满面,身材富态,一副有福之相,从入殿开始就一直在哆嗦,目光闪烁,不知道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还是知道做了错事心中有愧。
老皇帝将目光转向了他,看到他微胖的脸上眼角时不时的抽搐,害怕的厉害,充满威严地命令道:“抬起头来,让朕看到你的眼睛。”
驿馆管事战战兢兢地抬头,却哪里敢和陛下的目光稍有接触,浑身颤抖着抱拳道:“陛下……请……请您问吧,只……只要……是小的知道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大汗淋漓,夏天本来就热,再加上害怕,被他跪拜的地面顷刻之间已经湿了一大片。
老皇帝慧眼如炬,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上肯定有问题,需要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这两天时间,是群臣监禁的时间,也是老皇帝思考的时间。为何要将群臣监禁,是防止他们私下里通气,暗通款曲;为何要用两天时间慎重的思考,那是老皇帝在考虑,这件忽然发生的事情其调查到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面对那个结果自己又该怎样去选择,怎样给予处罚。
真儿刚刚被囚禁起来,这样一封用血写成的折子就悄悄地进入了自己的视线,未免来得太巧了一些。
更何况,之前呈不上来的折子,今天怎么就忽然呈上来了呢;中枢省看到这样一封折子不应该大惊失色吗,为何询问拓跋子初的时候,中枢省的官员们都是一副懵逼的表情,难道他们从未见到过这封折子?那它又是从何处来的呢!
一切都布置的天衣无缝,好像一件本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一切又都透露出诡异,显得不那么协调。
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压根就有人别有用心!两天的时间,老皇帝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到底应该如何收尾,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若真儿被处死了,新近崛起的烈儿是否能够抗衡了其大哥庞大的势力。要知道,作为皇帝最重要的就是平衡,让两边的势力都需要自己,其中哪一方势力过大会都会对自己形成致命的威胁。更何况,对于皇位的继承,老皇帝本来就是有着私心和打算的。
看似简单的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看似呼之欲出的结果或许并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不管怎样,通过这件事情都让老皇帝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皇帝不慌不忙地问,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越是这样,给对方带去的压力就越大。
“启奏万岁,小的泗水城驿站管事陈彬。”
“陈彬!好名字,难怪你会在驿站中任职了。”彬为双木加三撇,而驿站就是修筑在林间的官道,所以陛下说他名字取的好,“你作为驿站管事,说说看自己的职责权限是什么,驿站的规矩又是什么。”
“启禀陛下,身为驿站管事,小的的任务是维持管理整个驿站,保证其正常运转。
按照帝国明文规定,驿站主要有以下几项职能:一是收集官员上奏的折子,将之及时送往帝都,给陛下审阅;二是负责收集传递一些本地的信息,比如地方官有无失责、当地有无灾祸、农作物是否丰收等等呈报给身在帝都的驿馆总长。三是,保证官道的畅通,一旦发现道路损毁情况要及时修理……”驿馆虽小,职责不小,他是受帝都和地方双重领导的,汇报工作的时候也要向帝都和地方同时汇报。往帝都方向,他要直接将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及时反馈给身在帝都的驿馆总长,此人隶属户部,为官职三品的要员;对地方他要及时通报问题,一旦官道受损需要找地方府尹筹措资金,及时修补官道。
由此,表面上看驿馆不大,其实涉及方方面面的职责,要与不同线上的人打交道,位子并不好做。
老皇帝这一次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直到他全部说完,才道:“职责说的不错,朕问你,进入驿馆的奏折你是怎么处理的。”
“启……启禀陛下……按……按照帝国法令,进入驿馆的奏折必须登记在册,登记的内容包括,时间、起始地,投递奏折的人名等等!”
“你确定?”
“小的确定。”
“那朕再问你,为何从逐鹿发来帝都的奏折全部被抹去了痕迹,为什么这些折子只要到了你这小小的泗水城驿馆,便无端端地消失了!”
“这……”驿馆管事现出了犹豫。
“还不速速招来!”老皇帝横眉立目地吓唬他。
驿馆管事当时就吓尿了,连连叩首道:“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小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而为之啊。”
“知道有罪还偏要去做,简直罪该万死!”
“陛下,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啊,陛下,求您开恩啊”说着,这驿馆管事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竟然当着众臣的面在朝堂上痛哭流涕起来,“陛下,小的身为驿馆管事,副九品官职,地位低微,身不由己,为了保住官位,保住性命,只能看人脸色行事。
您知道,泗水是西南州郡通往帝都的必经之路,有些官员出于种种目的会派人定期来驿馆检查,一旦发现于自己不利的奏折则立刻销毁,清除档案。小的官小言轻,拖家带口,做个小官实属不易,对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请陛下看在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
“饶了你?身为官员知法犯法还让朕饶了你?不将你千刀万剐,诛灭九族已是莫大的开恩,说,都有谁去过你那里,快说。”
“这……”驿站管事战战兢兢地看看左面,被垂首站立的大臣们狠狠瞪了一眼,又望向右边,遭到同样的对待,倒吸一口凉气。
老皇帝道:“朕在这里,你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驿馆管事汗如雨下。老皇帝说的简单,但处在他的位置上想一想就知道如果自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那么下场一定是最惨的那一个。
“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给朕如实招来。”
“启禀陛下,他们多是派府中下人来驿馆的,具体是谁家的下人小的也记不清楚。”
“胆大妄为,区区下人就能让你无视帝国法令公然开后门,你把帝国当成了什么!来啊,给我打,打到他记起来为止。”
“陛下,求您饶过小的吧,小的也是身不由己的啊陛下。”
第三十五章 囚犯
“为了保住乌纱帽就要开后门,为了保住乌纱帽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这是身不由己吗!给朕打,狠狠地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要,不要,陛下,陛下小的招,陛下小的全都招了。”
“想起来了,那就给朕如实招来,朕倒要看看都有谁屁股后面露着尾巴不敢让朕看到。”话到此处,老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右手道:“等等,等一等!其他人朕先不管,你先给朕交代清楚,来自逐鹿县县令左宗正的奏折是被谁拦下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问也知道是谁,参奏十王爷的奏折除了十王爷自己还能被谁拿走。即便如此,老皇帝仍然要问,他要确定真相,要驿站管事亲口说出真相。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却发生了意外,驿馆管事的面色不知为何忽然难看了起来,本来红中透亮的脸忽然之间变得黑漆漆的像是中了剧毒,紧接着口吐黑血现出痛苦的神色,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在众人眼前,居然就这样死掉了。
他死亡的时候四肢蜷曲如鸡爪,双目圆睁望着天,七孔流血而死。
死便是了结吗?显然不是!
陛下大手一挥道:“查,给朕查,把所有地方驿站的记录和临近帝都几座驿站的记录一一比对,看看都有谁拿走了本该让朕审阅的奏折,看看都有谁。”老皇帝风风雨雨五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望着惨死的驿馆管事表情不善,态度激动在殿上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好了些,续道:“他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也要给朕查清楚,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朕的面前公然杀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
帝都又乱了,乱的不能再乱,从去年开始,这样的大乱一次又一次的发生,仿佛预示着老皇帝已经坐不稳屁股下面的龙椅了,已经压不住跃跃欲试的群臣了。
他确实老了,从那斑白的长发,从那止不住的咳嗽都可判断出老皇帝真的已经老了,他现在每时每刻都是在勉强支撑,起码在众人眼里是这样的。
驿馆的馆事莫名其妙地死在光明殿上,被大太监刘易押送的时候没有死,在大太监刘易找到他之前也没有死,偏偏死在了殿上,死在了将要说出是谁取走了参奏十王爷奏本的时候。未免太巧了一些,难免让所有朝臣都产生联想,是十王爷派来的人在杀人灭口。
在驿馆管事死了以后,老皇帝懒得再搭理泗水城城主,命令大太监刘易对其严刑拷打,看看能得到些什么,如果什么都得不到那便杀了,办事不利,他本就该死。
接下来呢,接下来要怎么办,一桩桩悬案层出不穷,但似乎从来都找不到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谁在悄悄地操控一切,难道真的是皇子真?
老皇帝的目光是深邃的,满朝文武,只有他的目光最为深邃,那道深邃的目光中有着他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当天晚上,拓跋烈将事件始末详细地说给沈飞,后者听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站起来走到窗前,折断了从窗口伸入屋内的桃树树枝,对皇子烈道:“目前的情况看不出什么,但是这件事情实在是有着太多巧合,如此多巧合叠加在一起就显得不那么正常,先静观其变吧,反正事情的矛头是冲着皇子真的,咱们先静观其变。”
拓跋烈听了他的话,神色没有丝毫转暖,反而更加深沉,“还有一件事。”他语气沉重地说。
“怎么了?”沈飞好奇,他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够令皇子烈如此严肃。
“在十七弟的衣物里发现了一件女人的亵衣,从纹饰上看应该是属于荣妃的。”
“怎么现在才发现。”
“那亵衣一直与一件宽大的外衣套在一起,搬动衣柜的时候弄撒了衣服才发现了它。”
“还有何特别之处?”
“衣裳非常清凉,当是贴身之物。即便亲生母子,后宫之中也严禁出现过于亲密的举动,更何况十七弟已经不小了。”
“你的意思是说?”
“只怕道尊你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这件事情和荣妃有着莫大的关联。”
“千万不要说出去了,将秘密说出去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就这样沉着,看看事情未来的发展再说。”
“本王明白了。”
“殿下你要记住,在帝都这个名利场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您和真皇子毕竟同属于贵妃这一枝,在某些情况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道尊这番话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
“时过境迁,我看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苗头?”
“比如呢?”
“我感觉大皇子的势力似乎过于庞大了。”
“本王明白了。”
“就这样,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皇子烈,穿着清凉的纳兰若雪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从身后搂住沈飞的脖子,用面颊在他皮肤上亲昵。
沈飞拍拍她羊脂一般细软顺滑的手臂,语气宠溺地宽慰道:“不用担心,谁都有可能出事唯独我沈飞没有。”话是这样说,想起拓跋烈最新的发现还是忍不住心里面发抖,荣妃是拓跋凤凰送进宫的,若她真有着将十七皇子拧成麻花的力量,拓跋凤凰能不知道?至于杀人的目的,能够想到的有那么几条。
沈飞和别人不一样,他是见识过美女杀手厉害的,所以从最开始就认为荣妃身上有疑点,皇子烈的发现无疑肯定了他的想法,算是找到了一样印证他观点的有力证据。但沈飞却不想打草惊蛇,将怀疑过早的公布出去,那是因为他看不明白荣妃究竟是谁的人,看不透这里面复杂的关系。帝都是一张巨大的网,其上的所有人都有着复杂的联系,只有掌握了他们互相间的联系,才能确定将真相公诸于众对自己是有利的还是不利的,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绝对的正义可言。
这让沈飞觉得苦恼,他感觉帮助皇子烈得到地位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当然也可以说一些等到我拥有了权势再去改变世界的鬼话,但他心里面知道,那些话只能用来安慰自己,真的很难变成真的!
很多天了,纳兰若雪明显能够感受到沈飞心事重重,察觉到沈飞并不快乐。作为与沈飞最亲近的那个人,他们两人之间只差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两人的心根本就是紧贴在一起的,沈飞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瞒不过女人的第六感。
纳兰若雪能够感受到沈飞身上的矛盾,能够感受到沈飞承受的压力,她知道沈飞并不快乐,但又无从帮助对方,只能用自己的怀抱去温暖,尽量让对方感受到家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但如此下去,她觉得沈飞的心会慢慢改变,变得不再意气风发,变得不再年轻气盛,变得冷酷,变得看淡一切。那样的沈飞还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跟随,发自内心喜欢的人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搂着沈飞入睡夜里便没办法睡得稳当,纳兰若雪觉得她对沈飞的感觉已经从最开始的激情如火,变成了一种淡淡的依恋,一份离开之后的不适应,就像是对待亲人那样。
她带着沈飞走向床榻,其间被睡在屋里的六小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七小变成了六小,老大的死对沈飞来说一定是痛的,但他却从来不愿将这份痛处表现出来,沈飞是一个坚强的人,是一个非常喜欢忍受的人,什么心事都埋在心里,只将最快乐的那一面留给自己,这在他眼里是对自己一种保护,但纳兰若雪却不喜欢他这样,若雪喜欢看到的是真实的沈飞,希望他能向自己倾诉,能将自己视作可以倾诉的那个人。
“不知道山上怎么样了,真的有些想家了呢。”若雪在人国呆着很不舒服,感觉这里根本比不上仙山,这里的人充斥着**和狡诈,充斥着战斗和挣扎,随时随地都在算计,每时每刻都在计划。
这里的一切都是黑暗的,远远没有仙山来得自由来得随意。若不是沈飞在自己早已经走了,若雪真想马上回到仙山,与母亲和宫月在一起腻歪腻歪,可惜她做不到,她不能放下沈飞,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候留下沈飞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她要陪着对方,哪怕早已被回家的念头所充斥,哪怕早已厌倦了凡人的尔虞我诈也要如此。因为那些东西和沈飞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沈飞对她太重要太重要了,这份重要的程度如同水和空气,若雪甚至觉得,失去了沈飞自己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
……
针对奏折的调查在一周之后有了结果,结果是并不像驿馆管事说的有很多很多官员都会前往驿站抹除参奏自己的奏本,只有零星几个人那么做了,其中自然包括十王爷!不止是逐鹿,很多偏远地区的地方官都有参奏十皇子的奏本,这些奏折从当地发出,到了临近帝都的驿馆被抹除了痕迹,再也无法为陛下所见。
老皇帝暴跳如雷,又砸东西又摔椅子,在臣子面前大吼大叫,闹了一番之后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咳嗽,紧接着就被宫人抬下去了,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拓跋子初垂首站立,他的目光始终是向前的,像是身边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都是身外之物。
精瘦的小老头慕容南笑嘻嘻地来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子初丞相,十皇子把陛下气成这个样子理应凌迟你说呢。”
拓跋子初转头看了他一眼,道:“皇子之间的事情是皇室内部的问题,作为臣子不该过多发表意见,主意是陛下拿的,子初只有听命的份。”
慕容南不依不饶地道:“作为丞相理应对江山社稷有所担当,为陛下排忧解难,皇子问题牵连重大,为陛下出谋划策难道不是丞相应尽的职责吗。”
“慕容丞相期望子初如何做?”
“与老臣一起上书陛下,处死十皇子。”
“处死?虎毒尚不食子,让陛下处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岂不陷吾皇于不仁不义之境。”
“需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十皇子有着谋反之意,更是该杀。”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或许不是,这世上的事情有谁说的准呢,就如同记录在驿站上的文字有可能是真也有可能是假。”
“子初丞相,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慕容丞相,你应该是最懂我的意思的人,你真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啊。”
看着拓跋子初风雨不动的脸,慕容南感到一丝寒意,这个和老皇帝一样看起来病恹恹的家伙,其目光之中却有着看穿一切的冷冽,有着洞彻一切的睿智,似乎一切阴谋诡计都早已被他看穿,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现在再回想陛下刚才的咳嗽,一个从来不示弱的人忽然因为一阵严重的咳嗽而被太医抬了下去,未免不太正常,难道是故意为之?
慕容南恍然大悟,他马上明白了陛下其实只是表面上展现出了愤怒,内心深处还不一定是怎么想的,他明白了这盘棋其实还没有稳操胜券,其实自己还没有真的将死对方,拓跋子初始终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证据。
由于局势未定,所以号称帝国第一聪明人的拓跋子初始终不选边站队,如此说来,对手还有反扑的机会喽?
拓跋子初的态度暧昧,很明显能够看得出他是偏向于大皇子的,否则以他的隐忍刚刚不会说出那番带有提示意味的话。
“这个男人啊……”慕容南凝望拓跋子初的侧脸,看着他重新转向皇座目视前方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男人啊,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拓跋子初面相王座,目光虔诚而又执着,那份透露出的光芒表现出的是他对陛下的绝对忠心,还是对于王座的觊觎?
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第三十六章 皇旨
老皇帝修养了整整三天时间,在这三天时间里,朝堂风向突变,本来一致站在皇子真一方的朝臣们开始频频上书攻击他,抨击他的种种恶行,指责他的种种不是,一时间,折子满天飞,居然罗列了有关皇子真的三十三条罪行,其中有十条都是致死之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风起云涌,大浪淘沙,皇子真低估了朝臣们逐利的心思,低估了良禽择木而栖的本性,他以为只要站出来杀了楚绣就能笼络群臣的心,最开始确实做到了,但时间一久,经过老皇帝对他的针对性的打压之后,群臣们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便又开始各自寻找势力投靠,本来就得不到朝臣支持的他反而弄巧成拙,在短短五个月之后便被彻底遗弃了,遭到口诛笔伐,俨然一副不处死不足以平民愤的架势。
何其悲哀?
何等无奈?
或许没有拓跋烈的出现,现在会是另外一番景象,或许皇子真的的计划就有可能得逞,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躺在病榻上,老皇帝生满皱纹的眼睛睁开一道缝,眯着眼盯着跪在不远处的禁卫军统领东方长青,中气十足地说:“可查清楚了?”听他的底气可一点不像是一个整整咳嗽了三天三夜,连续多日未曾上朝的病人。
“查清楚了,确如陛下所料,有销毁折子行为的几人都是十王爷被囚禁之前的铁杆。”东方长青一字一顿地答。
“果然如此,另外一件事情呢。”
“属下已查明,参十王爷的内容确实属实,十王爷他在全国各地私圈了不少土地,有的用来养马,有的用来炼制兵器,有的用来训练士兵,有的用来耕地播种,确实有起兵造反之嫌。
但臣以为有一件事情非常可疑,那就是当地的官员都是芝麻绿豆点的小官,居然全部勇于直谏,敢于上奏奏折陈斥十王爷的诸多罪行这明显不正常。于是属下又仔细对照了各个驿站相关的记录,发现记录上的笔迹保留的过于完整清晰,很有可能是新补上去的。”
“能肯定吗?”
“基本可以确定。”
“那就对了,这就都解释的通了。”
东方长青跪在地上,头低着静静等着陛下说完。
“真儿操练兵马的事情确实是真的,但他挑选的地方都是偏远地带,当地地方官根本不敢拿他怎样,对他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就不敢上书。大概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叫做左宗正的,他连续四年上奏十几封奏折,都被真儿截下了。
对了,这个叫左宗正的调查了没有,结果如何?”
“是个清官,为人耿直,家徒四壁没什么问题。”
“这就对了,朕以后要大力重用他,像他这样敢于直言,不畏强权的官吏已经不多了。”知人善任是老皇帝的特点,明察秋毫也是他的特点,这几天借故称病其实是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某些人一定早就知道真儿犯下的这些事情,一直隐忍不发,故意纵容他做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趁着真儿被软禁的这段时间,那个人周密布局,利用通天的手段将各个驿站的记录全部替换,思虑之深远,计划之缜密令人惊叹,一定是位深深了解官员上奏体质的人。
左宗正上血折的时间是在真儿遭到关押之前,也就是说,这封折子在那个人的手里整整押了五个月的时间,他利用这一封折子,牵出了真儿在全国的布局,让所有与此事有关的当地地方官大力弹劾真儿来彰显本身的忠义,其实都是假的,除了左宗正之外,其他人压根就没有上过任何一封奏疏,根本就没有过。
将没有的东西变成了有的,这些人就和那个布局者成为了一条线上的蚂蚱,会按照布局者的计划死咬着真儿不放。再加上其他朝臣的呐喊助威,可以说,这是一招足以将真儿将死的狠棋。”
“陛下圣明,布局者自作聪明怎能逃过陛下您的眼睛。”
“可惜逃不过朕的眼睛也没有用啊,且不说各地驿馆的记录新旧难以有效证实,真儿私练兵马确为实事,这是无可辩驳的,与此相比,大臣们是否上书,怎样上书不过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手段而已,是次要的,即便被追究下去也应放在这件事的后面。
所以,朕无论怎样做,都会落入那个布局者的陷阱,无论是否心甘情愿都不得不按照他的计划,达成他意图达成的目的。”
“陛下觉得是谁在幕后安排这一切。”
“除了慕容南那老家伙还能有谁!他们慕容一家,就属慕容南最为老谋深算,最能隐忍不发,他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真儿夜郎自大,自己露出破绽的时候一举致他于死地。”
“毕竟是帝国右宰相,慕容南的名气一直在拓跋子初之下,不过其手段却真的高明。”
“子初是国士,所行所为无不是为国家考虑;慕容南是奸相,所行所为都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好处。”
“可他毕竟是大皇子的舅舅。”
“是啊,他是元吉的亲生舅舅,是后宫皇后的亲哥哥,轻易动不得的。”
“事已至此,陛下觉得应该如何。”
“容朕在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你给我盯紧了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向朕禀报。”
“属下领命。”
……
布局的时间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两年,可能是三年、四年,甚至五年、六年等更长的时间,布局一旦完成,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发动,再想解局可就难了。
大皇子的身后有着统领后宫的皇后娘娘,有着阴险狡诈的帝国右宰相慕容南,有着战无不克,攻无不胜,控制边军数十万将士的帝国大将军王上官虹日,有着支持他的诸多朝臣,众多能人异士。
大皇子的势力如此强大,俨然有了如日中天的感觉,尽管他自己每天除了吃喝玩乐,想都不想这些事情,但他依然强大,他的强大来源于慕容家深厚的背景。
与大皇子一比,皇子烈明显相形见绌,为他控制的力量实在有限。很难想象,不久之前真皇子,也就是烈皇子的哥哥是怎么把势力如此庞大的大皇子逼入绝境的。
拓跋烈为了自己的崛起出卖了亲生哥哥,尽管他和哥哥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但说不定这一举动会给贵妃一系带来灾难,会令朝局向着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
迷雾,朝堂之上处处充斥着迷雾,而敌人已经出招了。
陈斥皇子真恶劣行径的奏折如同天空中降下的雪片铺天盖地,老皇帝被逼无奈只能终日称病不去上朝,因为一旦上朝就面临众臣的逼宫,不得不做出对皇子真的处罚,如此严重的罪行绝不是简单的囚禁就可以了结的了。
他明白幕后之人的意思,他不想按照幕后之人的想法去做,他是皇帝,是九五至尊,一切人的生死都应牢牢抓在他的手中,而不是别人让他怎样他就怎样。
老皇帝越来越感受到一股力量正在推着他,推着他做出决定,他感到警觉,他有些后悔让烈儿取代真儿了,因为看起来,烈儿和真儿实力上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他无法代替自己的哥哥与元吉形成敌对关系。
“哎!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那是自己的第十个儿子,皇十子拓跋瑞,他觉得有必要加快计划了。
在连续称病不上早朝的第十天,老皇帝终于下达了旨意:“剥夺玲如意的贵妃称号。”这是个天大的信号,剥夺称号下一步就是打入冷宫,原本后宫中的二号人物一旦被打入冷宫,其下场可想而知,而皇帝陛下之所以如此做,明显是为处罚皇子真开路。
如此看来,贵妃娘娘一系力量即将失势。
拓跋烈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他不敢进宫去面见母后,害怕看到母后冷冰冰的眼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十哥被抓贵妃一系失势,全部因自己而起。
他找到了拓跋凤凰,后者避而不见,只将一张纸条送了出来,上面清晰地写着四个字:“静观其变。”拓跋烈深深叹息,他觉得不能理解,若是连母后都出事了自己的祸患还会远吗!
于是又回去找到了沈飞,结果沈飞告诉他的也是四个字,同样是“静观其变。”拓跋烈对此深感不解,他本以为沈飞会有着与拓跋凤凰不一样的见解。
两人都是拓跋烈的铁杆,自然是不会害他的,他们让拓跋烈静观其变是因为看到了老皇帝暧昧的态度,老皇帝明显是在群臣的胁迫下做出处罚决定的,他本心里应该有着其他的想法,一心平衡的他看到贵妃娘娘一系势力遭受重创想必寝食难安,老皇帝才是现在最着急的那个人,因为他需要维持朝局的平衡。此时一定要静观其变,等到他向自己求助的时候再伸出援助之手。
果然,在贵妃娘娘的称号被撤去以后,老皇帝又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这段时间贵妃照常住在自己的宫殿中,享受后宫第二人的所有特权,完全没有一丁点被剥夺了称号的颓废。
于是,群臣的奏折又一次雪花一样地砸下来,似乎不把老皇帝轰炸得妥协就决不罢休,后者被逼无奈在第七天的夜里,颁布了第二道旨意:“将皇子真押送天牢。”
这释放出了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被囚禁着仍然是王子,但押入天牢的人则是囚犯,证明皇子真即将被抛弃。整件事情的幕后操纵者看到这样的结果犹不罢休,继续鼓动群臣上奏弹劾,无论如何都要逼着老皇帝处死了这个罪大恶极的儿子。
然而,老皇帝的第三道旨意却迟迟没有下达。
朝中局势越来越混乱,仿佛是一个填满炸药的火药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引信就会彻底引燃、爆发。
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沈飞身为一介布衣却落得个清闲,他这几天经常在大街上走一走,总能看到陌生面孔出现在帝都长安城狭窄的街道上,这些人都是穿着道袍的道士,都是在自己慷慨激昂地宣战之后陆续到达帝都的。人国向来都是佛宗的地盘,散仙们已被压抑了太久,他们这次过来,是想来碰碰运气,看看沈飞到底值不值得追随。
因为这种想法的存在,他们慕名来到却又和沈飞保持着一定距离,以防势头不对惹祸上身。
走在长安城狭长蜿蜒的街道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凤鸣院,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沈飞总会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坐在楼下的桌子上听一听曲,再往楼上看一看,看看自己的同族俊雅小姐此刻在做些什么。
后者明显是在故意疏远他,总是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眼睛从不在他身上看一眼。
俊雅小姐作为凤鸣院的老鸨是非常忙碌的,每日里迎来送往,需要打点方方面面的关系,沈飞看着她与形形色色的男人往来、纠缠、甚至打情骂俏心里面有些难受。
这倒不是说他喜欢上了对方,而是因为俊雅特殊的身份,一个仇恨凡人至深的罗刹族女子被迫在此地对着各式各样的男人卖笑,甚至卖身,其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终于忍不住,沈飞上了楼,遭到四名肌肉壮汉的阻拦。俊雅小姐就在屋内,屋门是敞开的,另有一个老头子坐在桌子的对面,两人正在聊着什么。
听到声音,俊雅眉目含情的眼波扫了过来,满是轻佻地在沈飞身上打了个转,随即收回,却听沈飞在门外道:“俊雅小姐,你上次托我买的茶叶给你带来了。”他信口开河。
俊雅冷冰冰地吐了口气,沉了沉,对桌子对面的男人说道:“不好意思,今天有些事情要办,咱们改日再聊可好?”
那男人虽然老迈,但脸上没有好色的表情,眼睛有神,在沈飞身上打量一番之后,好像是认出了他的身份,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当下从位子上站起,做辑道:“既然俊雅小姐有事要忙,那张某就不打扰了,咱们改日再聊。”说罢,匆匆下楼去了,与沈飞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深深地在他身上看了两眼,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第三十七章 罗刹族的秘密过往
这个人叫做张之深,是沈飞新收的弟子张十三的亲生父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飞没有留意对方的表情,他的眼中此刻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俊雅。
“让他进来吧。”俊雅小姐随便挥了挥手,她的举止当中有着无法道明的**。今天的俊雅穿了一身翠绿色的旗袍,开叉到小腿肚子,领口系得结实,浓艳的红唇,厚厚的眼妆,金质耳环耀眼,头钗更是五花八门,妆容富贵典雅。
她坐在远处,眼睛似睁非睁地望着沈飞,那样子让人好不怜惜。
四名打手让开一条路,沈飞走进来反手将门阖实。
俊雅“哼”了一声道:“怎么,反悔了想上我?晚了!过了这村可没那个店。”
“俊雅你说的哪里话。”沈飞站在门边,像个做错了事请求宽恕的孩子,“我来就是想见见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看到喽,可以回去啦。”
“俊雅,其实我还想说,你真的误会我了。”
“误会?那可不敢!你沈飞是谁啊,道宗传道使者,现在整个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能够误会的了你。”
“你真的误会我了俊雅,我并非置同胞们的死活于不顾,我是不想将报复面铺的太大,以免伤及无辜。”
“伤及无辜?罗刹族数十万族人一夜惨死,你跟我说伤及无辜?沈道士,我觉得咱俩压根不是一路人,你也没有带了我需要的茶叶来,现在可以走了。”
“俊雅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你真的误会我了。”
“你是贵客,来到这小小的凤鸣院自然是有权力把话说完整的,不过请在说完话之后赶紧离开,因为本姑娘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虚伪的脸。”
“俊雅,你真的误会我了,并非你想的那样。”
“你不顾族人死活,只求自己升官发财得道升仙是我误会你!你沉迷在温柔乡里,和人类的女孩双宿双飞是我误会你!你投靠人族王子助其争夺王位是我误会你?可笑不可笑!”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俊雅明显是带了气性的,可她越是生气反而就越好看,越是惹人怜爱。
沈飞走上前,遭到对方的呵斥:“沈道士,不,还是叫你沈公子顺溜点,请你不要再上前了,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你距离小女子这么近若是被家里的媳妇看到了会被她误会的。”
“俊雅,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来就是是想和你解释清楚,我并非像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承认自己和人类有着很多的纠缠,但那都是因为我从小是由人类抚养长大的,我的恩师是人类,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人类,我觉得人类也不都是坏的,不能一棍子就将他们全部都打死。”
“是啊,你有好朋友,你有师父,你有养育自己的人,我知道了,请你走吧,我俊雅没那么幸运,我从罗刹圣城坍塌以来就时刻活在痛苦之中,我是人类鞭子下的奴隶,我是为他们欺压的对象,我的生活中充斥着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本以为你是能够给我带来光明的人,但很显然我错了,你不是,你压根不是,身为罗刹族皇族却对自己的族人没有一丁点的关心,没有一丝一毫复国的责任感,你根本不配被称为罗刹族,你压根就是一个败类。”
“俊雅,你听我说,人类中确实有坏人,但其实也有好人,那些坏人给罗刹族带来了深深的痛苦,我们去找他们寻仇便好,何必将矛头对准所有人呢,何必就此拒绝整个人类呢。更何况,我不觉得咱们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咱们虽然被叫做罗刹族,其实只是在激动的时候眼睛会变红而已,其他的体貌特征根本和人类一模一样,为什么就不是人类了呢。”
“哈哈哈,还说自己不是败类,人类明明已将你视作妖兽,你却偏偏舔着脸说自己是人,可真是不要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刹族的皇族是你这样的人,难怪圣城会坍塌了,难怪基业要损毁了,根本不可救药。”
“俊雅你侮辱我可以,请不要侮辱我的父母。”
“我就是要这样说,怎样,来打我啊,让我看看你的拳头够不够坚硬,让我看看你的身上有没有罗刹族男儿的热血。”
“俊雅,你何苦如此呢。”
“我便是如此,我一直如此,若你是罗刹族的复国英雄,我便敬你爱你,尊重你,满足你;若你是罗刹族的败类,我便骂你、笑你,举拳揍你。我俊雅身为罗刹族向来便是如此嫉恶如仇,无所顾忌。”
“哎,俊雅,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我究竟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理解。”
“你无需得到我的理解,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我一直都是问心无愧的。”
“那只能证明你是恬不知耻之徒。”
“俊雅,咱们两人的观点真的不一样,我说不通你,你也说不通我。”
“那便没必要再解释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若你觉得我的身体诱人想要占有了,我不会反抗,你是道宗的贵客,我是凤鸣院的前台老板,与你共度**是生意的需要无可厚非。”
“俊雅,你能不能不要总把事情往那方面引,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的。”
“是啊,你当然不是,你有着身为人类的小女友为自己暖床,当然不再需要别人,当然不再需要自己的同族。”
“俊雅,这和种族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罗刹族向来是近亲结婚的纯血民族,你与人类的女孩成婚坏了这个规矩,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深深不耻于你的。”
“你一提我才想起来,其实我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圣城坍塌的时候我还年幼,对于族内的很多事情都回想不起来了,俊雅,你还记得什么吗,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可以跟你说,我也愿意跟你说,我希望在我说完这些话以后,你能够回心转意尽早离开身边那个人类女孩,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为罗刹一族的复兴作出努力。”
“俊雅你快说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那好,我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其实罗刹圣城坍塌的时候我的年龄比你大不了几岁,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便将能够记住的告诉你吧。”俊雅终于不再挖苦、讽刺、攻击沈飞,她允许沈飞与她面对面坐着,用那软若无骨的手为沈飞倒上了一杯茶。每次提起族人的时候,她的目光就会变得柔软,语气就会变得温暖,充满磁性的嗓音中充满了爱,大概那段时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咱们罗刹族是文明高度发达的种族,有着自己的成长进程,向来不与外界交流,也向来不允许族人离开自己生活的区域。罗刹族所在的地方被称为混沌堡垒,这是罗刹族的先祖利用超凡的智慧修建而成的。据说外人即便知道方位也很难寻找到咱们一族的具体位置;就算找到了咱们一族的具体位置也无法通过圣城外围的迷宫;就算成功通过了迷宫,也绝对没办法攻入罗刹族高耸入云的城墙进入到城池内部。
罗刹圣城的修建是完美的,它的高度是人类的城池无法比拟的,就像一座雄伟的山岳,将外界的黑暗彻底与本族隔开,要不是族内出现了内奸,咱们罗刹族的圣城是绝没有可能被攻破的。”
“内奸,真的有内奸吗?”沈飞很惊奇,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说罗刹圣城的坍塌是因为内奸从中捣鬼了。
“当然有内奸。直到现在我都清楚的记得咱们的王在城墙上慷慨激昂发言的样子,有他在罗刹族的圣城不至于坍塌。但忽然就有一把刀刺进了他的身体,那把刀真的亮极了,隔着很远很远都能清晰地看到它锃亮的刀锋,内奸是和国王非常亲近的人,正是由于那把刀子刺入了国王体内,才导致军队大乱,才让人族有了可乘之机的。更加可怕的是,城墙里面被埋上了炸药,引线点燃之后顷刻之间就被炸出了一个缺口,人族的军队就是从那里攻进来的。”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是亲眼看见的,从来没有离开过生活区域的族人,谁不想看看外面的人长什么样子,谁不对外族感到好奇,谁又能想到,这份好奇心很快变成了绝望,将自己拉入无尽深渊呢”
“你真的亲眼看到过内奸!”
“你如果不相信我就不要再问了。”
“不是不相信你,是担心那个时候你年纪小,记不那么清楚。”
“有些事情很容易忘却,但有些事情却能够记一辈子。”
“那个内奸之后怎么样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在帝都中潜伏了这么久,借着凤鸣院老板的身份搜集了不少情报,可也没有关于那个人的只字片语,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仅如此,我能够接触到的帝国所有高层,所有与罗刹圣城坍塌有关的人都对那一日的事情只字不提。我想,会不会是那个内奸在重伤了国王,炸塌了一面城墙之后,也被国王的亲卫军杀死了;或者,人**方的高官压根就是在利用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直接将他杀了。哎,反正这个人就此蒸发了,来我这的有不少军队的高官,他们都对那个人没什么印象,或者是守口如瓶。”
“可我还是不能理解,既然罗刹族向来不与外族交往,又为什么能出了内奸,甚至还是国王身边的近臣,他究竟是怎么和人国高层联系上的呢。”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罗刹族族人确实是不允许随意外出的,是不允许离开罗刹族的领地的。”
“这件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不蹊跷的事情怎能导致擅长战斗的罗刹族在顷刻间覆灭。”
“恐怕那个时候你还太小,看到的也并非便是真相吧。”
“大概就是我叙述的样子,不会错的。罗刹族因为内奸的出卖而在一夜之间被人国的军队踏平,人民惨遭杀害,火红眼被剥夺,小孩成为奴隶。”
“真是段悲伤的历史!咱们当年到底有多少族人,他们是以怎样的方式生活着的,为何除了圣城之外我再也没听说过罗刹族其他的地方。”
“罗刹族其实说到底就只有一座城,咱们的所有族人都是被那高耸入云的城墙保护起来的,我觉得当年的人口肯定在五十万以上,这五十万族人每一个都是战士,每一个都拥有着不俗的武力,会被无情践踏是谁都不能想到的。”
“谁都无法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其中明显存在问题。”
“都是内奸捣的鬼。”
“我觉得不仅仅是内奸的问题,一个长久不与外界接触的民族内奸只会是极少数,不会造成那么巨大的破坏力,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还有别的原因导致了我族的毁灭。”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罗刹族非常看重纯血,向来都是近亲通婚以保证血统的纯粹。罗刹族上下所有人全部生活在被称作圣城的地方,被高耸入云的城墙圈在里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外人想要找到罗刹族的居住地并不容易,想要攻破城墙就更难。”
“咱们是农耕民族吗。”
“咱们是擅长捕猎的民族,以圣山上的丰富资源为生存的根本。”
“圣山又是什么。”
“圣城环绕下的一座大山喽。”
“原来咱们居住在山里面啊。”
“按照地理位置来说,咱们一族生活的地方位于人国和蜀山剑派的边境线上。”
“人国和蜀山的边境线?那咱们覆灭的时候蜀山方面就没有丝毫反应吗?”
“那班道士每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才不管普通人的死活呢。”
“是,是,有道理。”话是这样说,沈飞心里想的却是,“不对啊,没有蜀山的允许人**队怎么胆敢侵入蜀山边境,剑仙们都是很排外的,军队的到来会被视作威胁遭到无情的反制,二十年前军队还没有现在的战斗力,和剑仙交战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怎么回事,难道这件事情与蜀山也有关系?又或者蜀山是知情人?默许了?甚至是参与者之一?不不不,不可能是参与者,若蜀山是参与者师父不会派自己下山寻找真相的。”
第三十八章 背叛者
沈飞犹豫了一阵,他觉得罗刹族的毁灭非同寻常,似乎处处充满着谜团,圣城坍塌的时候自己和俊雅年纪都还小,能够记住的事情有限,需要找到年纪更大一些的人问一问才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飞想到了沈腾,沈腾和自己一样都是罗刹族的王族,对于当年的惨剧他应该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可为什么一直都不说呢?
沈飞产生了怀疑,开口问道:“俊雅,有个问题,你和沈腾认识了这么久,难道没有听他说起过当年的事情吗。”
“刚见面的时候沈腾说过一次,他说自己当年正在东海上漂流,因为人**队到来的时候没有在城中才免于了一死,等回到圣城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了。”
“他在外地?你不是说罗刹族人禁止离开居住地吗?”
“谁知道呢,也不是没有特例的吧,反正底层的罗刹族人是严令不许离开居住地的。”
“背叛者是国王亲近的人,沈腾当年也漂流在外,如此说来,虽然底层罗刹族人禁止离开圣城,但是皇族似乎可以。”
“有可能,毕竟皇族与百姓是不一样的,他们的体内流淌着最纯正的血统,拥有许多我们没有的特权,只是百姓并不了解皇族们的生活,也不清楚他们的故事。”
“俊雅,你们家当年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是猎户,当年大多数的族人都是猎户,只有少数人种地,少数人能够成为士兵。”
“俊雅,你说罗刹族和普通人类结合,生出来的孩子有没有红眼啊?”
“怎么,你还要与那个女人生孩子!”好不容易语气缓和点的俊雅语调又提高了八度。
沈飞知道触了她的逆鳞,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俊雅你误会了,我是在考虑你刚才的话!若真的皇族中人拥有特权能够离开罗刹族领地,那么他们必然会接触到人类的女孩,身在异地,人生地不熟,与一个女人单独相处久了很容易产生感情,万一生出来孩子你说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也是火红眼。”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因为罗刹族是最讲究纯血的民族,非纯血的婴儿会遭到处决,被杀死。”
“会不会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而国王又执意要杀死孩子,所以才会产生叛变呢。”
“你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甚至可以说是天马行空,但我觉得你说的情况并不存在。因为罗刹一族的体质极为特殊,罗刹族人在激动的时候产生的力量是正常时的十倍甚至百倍,这股突然爆发的力量是需要良好的身体素质来匹配的,人类的母亲没有这种身体素质,所以即便与罗刹族男性结合,也不能生出孩子,因为孩子在初生的时候是精神最紧张的时候,火红眼是一定会开眼,会将人类母亲的子宫撕碎的。”
“原来如此,你说的有道理。”听了俊雅的话,沈飞恍然大悟,难怪得到童子金身之前自己便展现出了超常的恢复力,原来不单单是药人平日里拿自己试药导致的,还与自己身为罗刹族的特殊体质有关系。如俊雅所说,狂暴的力量需要足够坚韧的**承载,罗刹族正是因为体质特殊,才能承受火红眼带来的异力,普通人不能承受。
如此说来,罗刹族和正常人确实不可能生育孩子,起码罗刹族男子和普通人类女子不可能。沈飞转念一想,但罗刹族女子还是有可能和人类的男子生孩子的啊,叛徒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呢。
沈飞想的很多,他一向都善于思考,罗刹族灭族的原因始终笼罩着层层的谜团,自己想要最终找到真相只能将其一层一层地拨开,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感觉知道真相对自己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沈飞不知道自己的预感是不是对的,他现在知道的是,屠灭罗刹族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两个:一个是当年的领兵统帅上官虹日;一个是当朝皇帝拓跋。这两个人是罗刹族覆灭的操刀者,定然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俊雅,你说咱们种族如此强大,怎么就被区区人类的几十万大军给覆灭了呢。”
“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思考了很久,我觉得罗刹族人虽然好战,但是缺少统一的秩序,不太服从管理,导致集团化作战不是敌人的对手;此外,在人国的军队到达之前,罗刹族已经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没有经历战乱了,我们长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下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不了解外人的冷酷,这在战争的初期是很吃亏的,有许多族人都遭到了莫名的杀害,有更多人甚至误以为人国的军队是救世主,是来拯救他们不用一直被圣城困住的。”
“真的有人有这种想法吗。”
“当然会有,你知道一个人被憋久了会觉得外面的世界什么都好,其实恰恰相反,罗刹族的高墙是保护族人的重要手段。”
“哎,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人便是如此,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俊雅,你还记得什么吗,都说出来吧。”
“我记得家乡的草地是翠绿的,我记得花朵是鲜艳的,空气是清新的,天空是蓝色的,池塘是清澈的。我记得自己经常坐在白虎的背上跑来跑去,记得父亲给我编织的草鞋很合脚,记得山川河流中飘荡回响着歌声,我记得族人打架的时候像是互相有着深仇大恨,不打架了又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我记得看得见的城池如同堡垒一般庇护着我们生存繁衍,城池坍塌了,堡垒就碎掉了,我们幸福美好的生活也就没有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想也回忆起了当年的人和事。”
“你当然能够回忆起来,五岁的年纪其实已经记事了,更何况你是罗刹族的皇族,皇族是纯血一族,有着非同小可的身体能力,应该是过目不忘的,应该是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就能够牢牢记住世界真实样子的,应该是牢记一辈子永远不可能忘记的。沈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压根不是年龄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你是因为那段记忆太痛苦,不愿意回想起来才故意忘记的。你和我不一样,你是王子,过着最为优厚富足的生活,享受着众星捧月的优待,圣城的坍塌对你的影响应该是最大的,可你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好像对过去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那段时间过得太痛苦,你故意将所有记忆封闭起来了呢;又或者为了保存自己,让自己能够在人类世界活下来,故意将记忆封锁从而不至于引自己发狂。沈飞哦,你不觉得自己一直很奇怪吗,明明身为罗刹族却对同族毫无感觉,作为流落异乡之人,作为被灭绝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种族的王者后裔,你的表现明显不正常。”
“轰隆!”如同五雷轰顶,俊雅的话让沈飞一瞬间愣住,他感觉到记忆深处一道关闭已久的门因为俊雅的提示而慢慢打开,有很多很多画面就那样清晰地涌出来。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沈飞感到头痛欲裂,沈飞本能地拒绝那些画面,他甚至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冷汗流了一身。
“果然是这样。”俊雅从桌子的那一头伸出手,攥紧了沈飞转瞬间湿透的手掌,“沈飞哦,你对人类并非没有恨,只是你将这股恨意封存了起来,封的严严实实不仅外人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这是一种很好的伪装,让你成功存活下来甚至从人类那里得到力量,是时候揭开封印了,揭去历史的面纱拥抱事情的真相,是时候肩负起复兴罗刹族的责任了,是时候了,只要你醒来,我会不离不弃地陪在你身边,心甘情愿地为你做牛做马!”
“俊雅!”沈飞抬起头,望向俊雅的目光有些改变。
“沈飞,上次你离开后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一个罗刹族的王子不会像你这样对族人毫无亲近的感觉,甚至本能的抗拒。我觉得是生存的本能导致你如此的,为了在人类的社会里活下去,你只能委屈自己,将过去全部掩埋,装成普通人的样子苟且偷生,只有如此才能保证自己活下来,这是求生的本能,长时间如此导致你抗拒罗刹族的一切,甚至抗拒承认自己就是罗刹族这一事实,你该醒一醒了,找回记忆中的真相率领罗刹族人反攻人类。
你是最有可能完成这项艰巨使命的人,因为据我所知现存的皇族只有你和沈腾两个,而沈腾因为被南海的冰水泡了身子,已经不再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有你,只有你最有希望成为罗刹族新任的国王,带领剩下的族人反攻人类,重现罗刹族昔日的辉煌。”
“沈腾已经……”沈飞惊呆了,暗道难怪沈腾举止怪怪的,原来是在冰水里泡坏了身子,转念一想,松开了握着俊雅的手,“这么私密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俊雅看着沈飞冷漠的表情痛苦地笑起来:“你嫌我脏是不是啊。”
沈飞沉着脸,不发一言。
“你知道只要是同族我就来者不拒,因为那是我的亲人,是能带给我温暖的人。当时,沈腾替大皇子办事来到我这里,一眼就看到了我手绢上的纹饰,由此找过来。知道他是同族之后,我兴奋地全身发抖,就像那一日见到你一样想都不想就抱紧了他,想不到你们两个都很特别,一个压根就不行,算不上是个男人;另外一个像个禁欲的和尚,对老婆以外的女人不感兴趣。”说着说着,俊雅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眉飞色舞,也不知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自己。
“原来那天离开的时候你说的是真的。”沈飞的声音冷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心里面有些难受,是那种某种期待被打破的时候产生的特有的难受。
“你以为自己高高瘦瘦的很特别?你想太多了!对于我轩辕俊雅而言,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睡过!外在的长相已经不能吸引到我了,让我感兴趣的是男人的本质,或者说,他与我的共性。”
“俊雅……”
“沈公子,话说了这么多,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靠近我或者离开我,由你自己选。我轩辕俊雅可以再退一步,你割舍不掉与人类的感情没关系,只要你现在过来给我温暖,我就愿意抛弃一切,给你做牛做马。”
望着俊雅充满妩媚的脸,沈飞感觉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他从俊雅无所谓的谈吐中感觉对方是在谈一场交易,感觉长久的磨难已让对方没有了真正的感情,他叹了口气,恳求道,“俊雅,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别让我在彻底离开你和彻底接近你之间做选择,你知道被逼着做出的选择不能持久。俊雅,我虽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片段,但毕竟从小接受人类的抚养,拜人类为师,有人类的朋友和妻子,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考虑你说的事情。
可以吗,给我些时间,让我认真思考一下,在此阶段我们像朋友那样相处,不好吗。”
“在异乡见面的好朋友!”俊雅又一次笑起来,笑的有些伤感,“可笑。”
“俊雅,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
“我是希望你能够回头。”
“我永远不可能像你一样。”
“沈飞!”
“怎样!”
“你是在嫌我脏吗?”
沈飞沉默,目光产生了瞬间的回避。
俊雅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你可以嫌我脏,我也确实很脏,正因为被人类弄脏了身体才无论如何都要报复他们。你一直在接受他们的好处,当然不会像我一样,所以咱们压根不是一路人。”
“俊雅,不要忘了我们是同族。”
“那又能怎么样呢,恐怕你已经在嫌弃罗刹族的身份了吧。”
“怎么可能。”
“沈飞哦,你听说过轩辕氏吧,据说上古神魔大战的时候,战胜蚩尤的黄帝便是姓轩辕的。而轩辕仅仅是罗刹族中的普通人而已,在那之上还有王族。
第三十九章 最高贵的血统
沈飞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我们的体内留着最最高贵的血,上千年甚至上万年的近亲婚育让我们高贵的血统一直保留至今,我们和人类是不一样的,我们是高于人类的存在却遭到了灭族!为什么,就是因为太过安于现状了,你身为现存唯一的王族,有必要结束本族的悲哀,结束这场噩梦,给族人带去新的希望难道不是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很想这么做,但你也知道这很难。”沈飞无奈地表示。
“难不难的起码你要努力去做,就像传道一样,也是困难重重,但你从不放弃,一直为之努力,这就行了。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你的心意要是对的。”俊雅仍不放弃。
“俊雅,不要再逼我了好吗。”沈飞被她逼的头痛。
“不,我一定要逼你,我要唤醒你。”
“你想要我怎样。”
“退一万步,沈飞,看看我可怜的现状,看看我身上的肮脏,你的心里肯定是同情和厌恶并存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可怜可怜我,睁开眼睛去看看其他承受了更多苦难的同族,去率领他们,起码,最起码重新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能够勉强维持生活,不至于继续流离失所,不至于继续被他人奴役。”
“当然可以,我答应你自己会努力的。”
“答应我没有用,你要在心里面真的认可我的愿望,帮我实现它好吗。”
“我愿意。”
“这就够了。”微扬的下巴垂下,俊雅忽然间离开了凳子,不管沈飞愿意不愿意,牵起他的手在屋子里转起了圈,跳起了舞,“这就够了。”
能够遇见沈飞,她从内心深处感到快乐,虽然也有悲伤,但快乐更多,因为沈飞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无论结局怎样,起码这一刻,她那被乌云遮蔽的内心总算出现了一道光,一道直达心灵的光。
“这是什么舞蹈?”沈飞问俊雅,他总感觉自己正在跳的舞很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就见到过,尝试过。
俊雅拉着沈飞的手,两人同时旋转,利用彼此间存在的向心力保持平衡,快乐而又自由:“这是咱们罗刹族人人都会跳的舞蹈,叫做大风车。”
“大风车!朴实而又形象的名字,我们的族人便是如此的性格吧。”
“那当然,罗刹人嫉恶如仇,别人对我好,我便十倍百倍偿还他;别人对我不好,我同样也是十倍百倍偿还回去。”
“哈哈哈,真是自由又快乐的民族。”
“可惜族人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无论承受了怎样的灾难,我们都应坚持本心。”
“所以才要复仇。”
“又说回来了,让我们暂且忘记仇恨,开开心心地起舞好吗。”
“仇恨永远无法忘记,但此刻我愿意与你一道起舞。”
“就这么说定了。俊雅,你真的就叫俊雅啊。”
“我本姓轩辕,名俊雅。”
“轩辕俊雅!好名字!我们族内就只有沈和轩辕两个姓氏吗。”
“只有这两个姓氏。”
“我怎么感觉轩辕姓比沈姓霸气多了。”
“你是说为什么更加霸气的姓氏反而不是皇族吗。”
“你可真聪明。”
“其实我以前也有同样的疑问,后来听母亲说,沈其实是个代称,皇族的本姓需要隐藏,便以沈代之。”
“原来如此,那么轩辕呢,真的像你说的是万年前神明黄帝的后裔吗。”
“皇帝本姓姬,战胜蚩尤称帝后改姓轩辕,毫无疑问,我们是神的末裔。”
“不会只是巧合吗。”
“天下间哪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可是说不通啊,皇帝是万年之前的帝王,是姓轩辕的,按理说不存在比之更高贵的血统,那么我们沈氏是从哪里来的。”
“过去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我说轩辕俊雅小姐,这些不会都是你自己的臆想吧,你为了鼓励族人认清自己的血统凌驾在人类之上,故意宣城咱们是黄帝的后裔。”
“去去去,事实摆在眼前,怎么是我的臆想呢!咱们和皇帝的姓氏本来就是一样的,不是神的后裔还能是什么。”
看到俊雅脸红了,沈飞知道她估计也拿不准自己到底和万年前的大帝有没有关系,罗刹族信奉强者,很有可能当年被轩辕氏打败了逃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再不出山,从此以轩辕氏为名牢记曾经打败自己的强者的姓氏!这也并非没有可能,“那可真是太荣幸了,原来咱们的祖先是血统高贵的神,好开心啊。”沈飞不想戳破俊雅的小心思,本来两种猜测都有存在的可能,那干嘛不相信自己是神呢。
“我们是神的后裔,我们是最骄傲的民族,哦哦哦。”沈飞一边蹦跳一边哼唱,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我们是神的后裔,我们是比人类更高贵的种族,哦哦哦。”俊雅从未这么开心过,把鞋子脱了赤脚踩在地板上随着沈飞一起唱歌跳舞。
两人这辈子从未如此开心过,从未如此敞开心扉过,因为他们是同族,是同病相怜的同族,在同族面前是不需要设防的。
“沈飞,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咱们罗刹族的圣山之中藏着财宝。”
“圣山里藏着财宝?你听谁说的。”欢快的脚步变慢了,沈飞蹙着眉看着俊雅,看到三缕发丝从她的发髻中散落下来,粘在脸颊上,汗珠顺着发丝淌下。如此近的距离,对方的每一个毛孔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沈飞发现,俊雅真的是一个美的不可思议的女人,他心想,难道罗刹族男人都是帅哥,女人都是美女?很显然,他将自己归入了帅哥的行列。
俊雅喘着气道:“是真的,罗刹族上下都知道这个秘密,咱们的圣山中埋藏着宝藏,富可敌国的宝藏。”她喘息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开心,和沈飞在一起是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开心时间,她觉得一直埋藏压抑着的心事终于有了吐诉的窗口,心里面顿时开朗了很多。
沈飞看到她额上带汗,忍不住伸手替她擦去,这一动作引起了俊雅的误会,她用自己细长的颈子温柔地夹住沈飞的手掌,轻轻摩挲,“圣山中有结界,就连大多数皇室成员都无法打开,据说只有被选中的历代王才能开启那个结界。”
“你的意思是?”
“老国王当年在暗杀中死掉了,在那之后我族经历战乱,新任国王始终没有出现,换句话说,圣山中的结界直到今天仍无人开启。”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几乎罗刹族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否则你认为以族人们好战的性格为何心甘情愿承认沈氏为历代王,始终对他们心悦诚服,就是那个宝藏的原因,传闻那里面不只有财宝,还有武器,若国王没有死掉的话,只要掌握了那个武器就足以扭转乾坤,改变局势。”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一定要先将国王杀死。”
“暗杀老国王是件一举多得的好事。”
“但也很奇怪,按理说一个善战民族的国王不会因为一次暗杀便如此轻易地丢掉性命。”
“对他下手的是身边亲近之人。”
“身为国王怎会对身边人没有防备。”
“是有些蹊跷,可惜当年的事情已无法还原。”
“会有机会的,我沈飞便是为此而来。”
“为此而来?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离开蜀山进入人间之国有两个目的,一是传播蜀山道统的教义;二是调查当年罗刹族被灭亡的真相,为族人报仇。说实话俊雅,你从头到尾都误会我了,不管我是不是罗刹族的王子,我都不会忘记族人,忘记圣城坍塌的耻辱,我来本就是为了复仇才来到人国的。但和你的想法不一样的,我认为冤有头债有主,不应该一个人做错了事就否定所有人类,更何况,还是那句话,我不认为罗刹族不属于人类。”
“看来真的是我误会你了。”
“俊雅,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但是沈飞,我也要告诉你,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你将自己视作人类,人类却未必将你视作同族。别说是罗刹族,塞外六部如何,他们和中原的民族长相基本相同,还不是遭到屠杀,遭到攻伐,所以啊,你不要太天真了。”
“不,俊雅,我沈飞是一个务实的男人,我便是为了改变现状才会来到人国的。”
“你想怎么做。”
“人国的体制是从上至下的,要想改变人国只能成为上位者。”
“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不了解人类的本性。他们天生善战,喜欢互相攻伐,充满占有的**,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无论谁去做人国的帝王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放眼九州,中原自古就是百战之地,蓬莱仙岛,蜀山,魔教,这些凌驾于凡人的存在其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岂是随意能够改变的。”
“不管他们,先说人国,毕竟人国是迫害罗刹族的直接凶手。”
“算了沈飞,不要再说这些事了,咱们的想法始终不一样。”
“不开心的事就不说,如你所愿。”
“继续跳舞唱歌。”
“继续跳舞唱歌,起码这一刻咱们是快乐的。”
“俊雅,如果现在让你回去,你还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一定可以找到的,因为那里是孕育了我的土地,是陪伴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是我的家啊。”
“有机会我们一起回去。”
“在复国以后。”
“一定要等到复国吗。”
“只有复兴了国家,我才有脸回去面对死去的亲人。”
“哎,你对人类的仇恨真的太深了。”
“不要试图改变我,就像我现在不会再试图改变你。”
“就这样忘掉不快,幸福地活着。”
“以同族的身份,充满默契、互相扶持地活着。”
“俊雅,记得你上次说过,凤鸣院幕后的老板是拓跋凤凰。”
“这是你真正感兴趣的问题吗。”
“忽然想起,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那便告诉你好了,谁让我们是同族呢,理应无话不说。”
“谢谢你相信我。”
“凤鸣院幕后的老板确实是拓跋凤凰,拓跋凤凰与我们首领的关系非常好。”
“你见过他们两个在一起?”
“刚来这里的时候见过几次,首领的脸上带着面具,拓跋凤凰在他面前像个下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能够让身为皇族的拓跋凤凰屈尊降贵甘心为其驱使。”
“这就不好说了,但我觉得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首领只怕其阳光下的身份也是很了不起的。”
“你给我打开了一条思路,如果从真实身份的角度展开推测的话,能配的上这个身份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跳累了,俊雅松开了沈飞坐会原处:“沈飞,我得提醒你,首领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你调查他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被对付的。”
“现在这个局势,帝都中的任何人都已无法脱身。”
“我愿意成为你的暗线。”
“不,不必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光明正大地过来找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这很危险,我现在在帝都几乎人尽皆知,我出现在哪里必会引起他人的关注,咱俩的接触会引起你的组织,或者其他人的调查。”
“我不怕。”
“但我怕。”
“你在担心我?”
“咱俩是同族。”
“沈飞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承认我是特别的呢。”
“俊雅你确实很特别,因为咱们是同族。”
“好吧,不逼你了,你不愿意大白天的过来找我,可以夜里来,这间屋子的密室你也知道,在那里可以找到我,而且绝对安全。”
“有需要我会的。是时候道别了,感谢你告诉我这许多事情。”
“沈飞,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被我藏在心里,你想不想知道。”
“是什么?”
“等你下次到访的时候我再考虑告诉你算了。”
“故弄玄虚,再见。”
“再见!”
……
第四十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一)
俊雅的出现打开了沈飞封闭世界的一扇窗,他对俊雅有着非常特殊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亲近感,是身为同族血浓于水的感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能够与俊雅化敌为友是沈飞最乐于见到的事情,他没想到此行的目的能够达到,他又惊又喜,甚至还有着一丝丝的甜蜜。
回到城主府,沈飞对兰儿说:“去,给我打一桶热水,我要泡澡。”
兰儿自然乖乖去打热水,沈飞躺在床上忍不住回想早上发生的事情,纳兰若雪像只小狗一样爬到他的身上,贴着他的皮肤嗅来嗅去。
“喂喂喂,你做什么!”沈飞想要将她推开,可惜没能成功,若雪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蛮力,她揪着沈飞的领子,又大又圆的眼睛圆睁,水灵灵的目光变得有些凶狠,像是一只即将发火的小老虎:“沈飞,你刚才去哪了,给我从实招来。”
“去去去,别来烦我,我去做事难道还要向你汇报吗。”沈飞有些心虚,也正是因为心虚才大白天的要兰儿打热水回来供自己洗澡的。
若雪道:“少来这套,别跟我打马虎眼,沈飞,说,你干什么去了到底,为什么身上有这么重的胭脂味。”
沈飞道:“我去道观里看看怎么了,路上那么多人蹭上点味道怎么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纳兰若雪我提醒你,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咱俩是有过约定的,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才好。”
“欺人太甚,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吧。”纳兰若雪动作麻利地骑在了沈飞身上,用了个武松打虎式将他死死摁在身下动弹不得,接着揪起外衣,以足以将之撕碎地力度撑起放在鼻下嗅闻:“沈飞,自己闻闻,你自己给我闻闻,这么浓郁的香味是哪个野女人身上的!你刚刚是不是没做好事!你是不是又去青楼妓院啦,给我从实招来。”
“纳兰若雪你给我听明白了,别说我没有去过,就算真的去了那种地方也是办正经事的,就像在翠兰轩里做过的事情,你不要再无事生非了。”
“无事生非?要是心里面没鬼你干嘛刚进家门就洗澡,沈飞,你一定是出去鬼混了,说,到底是去哪了,跟谁去的。”
“鬼什么混啊,根本就没有,我刚才去道观了,看看几个弟子们有没有偷懒,你根本就是在无病呻吟。”
“还不承认,沈飞。”
“啊!”发狂的纳兰若雪化作一只凶猛的小兽,张开嘴巴,用那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牙齿狠狠咬在沈飞胸口上,痛的后者龇牙咧嘴,尖叫连连:“纳兰若雪,你是不是疯了,再这么胡闹下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人的大喊大叫听得隔壁屋的兰儿一脸疑惑道:“少爷和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和杀猪一样。”往日里,她与婷儿是无话不说的朋友,若有什么想法肯定向她吐诉,但自从有了上已次的经历,见识过婷儿施展的神通,她对婷儿就怀有了戒心,再也不是无话不说的了,所以明明觉得好奇却只是私下里嘟囔。
嘟囔的声音大了,婷儿自然听得见,“噗嗤”笑道:“少爷小姐啊,都在发情呢。”
“哈哈哈。”被她这么一说,兰儿也笑起来,之前产生的嫌隙因为这一笑化解了不少,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心思没那么重的。
屋子里,沈飞和纳兰若雪吵的正热闹,屋子外面,安玲珑过来敲门,现在他们终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互相间自然亲近了不少。
“若雪妹妹,有事好商量,可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啊。”原来安玲珑是听到了两人吵架的声音过来打圆场的。她回来已经好几个月了,和纳兰若雪同进同出成为了最好的姐妹,也是因为有她在缠住了若雪,沈飞才感受到一些轻松,有了独自外出不受人干扰的机会。以前无论走到哪里,纳兰若雪就一定会跟到哪里,死死盯着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让他喘不过起来。
“快快快,快去开门。”听到安玲珑的声音,沈飞心说救兵总算来了,一个鲤鱼打挺把若雪从身上掀翻了,整整衣服,走到桌子旁喝水压惊。
纳兰若雪水灵灵的眼睛释放出恶狠狠的光,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她注视着沈飞,眼珠都不错一下,看得沈飞一阵发毛。她慢慢站起了走到门前,眼睛始终盯着沈飞,连衣服都不整理一下。
沈飞咳嗽了一声,此刻的他比面对绝顶强者的时候心里面还要忐忑,真想马上逃走了,又怕若雪就此认准了自己在撒谎更加大闹特闹,只能装出镇定的样子期待安玲珑的到来能够平息若雪的愤怒。
若雪盯着自己看,他就看向相反的方向不与她对视。
终于走到门前,若雪强挤出一丝笑容打开了房门:“玲珑姐姐,你来啦。”
“本来是找妹妹一起去用膳的,过后上街买衣服,恰巧听到了打闹的声音,方才过来看看。”
“哼,还不是那个家伙不老实,要不然也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妹妹你快别这么说,咱们是自家人,有问题就解决,没人会笑话你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和姐姐说说。”
“姐姐,你先进来,进来听妹妹说说委屈。”
安玲珑走进来了,作为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她的身材完全没有产后的臃肿和走形,反而更添一分韵味,一分身为母亲特有的韵味。身在王府,她的穿着是很正式的,并不是为了展现身份的尊贵,而是遵从皇室的礼仪,妆容偏浓,姿态舒展自信。
她和皇子烈其实也总是磕磕碰碰的,但毕竟结婚的年头久了,算是过来人,对夫妻间的事情很有经验。
进屋以后,在沈飞的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英姿,想笑又强忍住。
被纳兰若雪引着走到床边,和她面对面地坐下,若雪眼圈红了,像是要流泪,安玲珑立马变了面色,呵斥沈飞道:“从实招来,怎么惹着我的好妹妹了。”
沈飞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道:“我可没有惹她,是她自己疑神疑鬼。”
“我疑神疑鬼!”有了外人的加入纳兰若雪更加有了底气,连哭带闹地说道:“姐姐,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刚回来就让兰儿去打水洗澡,当时我就感觉不对劲,趴在他身上使劲一闻,果然闻到了一鼻子胭脂水粉的味道,他在外面肯定是没干什么好事。”
“真的这样吗?”安玲珑秀目扫来,同为女人,她也最讨厌男人出轨。
沈飞看到两人大有同仇敌忾之意,无奈道:“我命兰儿打水洗澡,是因为现在正值夏天,出去一趟身上粘粘的不舒服,至于味道,全是你一个人在胡思乱想,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哼,还不承认,你根本就是死鸭子嘴硬。”
“无病呻吟,你让我承认什么,在他人面前如此失态,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自己先做了坏事,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眼见两人又吵起来,安玲珑出言安抚道:“妹妹,让我做个评判官,断断公子身上到底有没有留下女人的味道如何?”她知道若雪是个爱吃醋的女人,把沈飞看得很严,所以做出亲密动作之前先要询问了对方的意见。
纳兰若雪道:“姐姐你去吧,闻闻他那身骚臭味道,看他还怎样辩解。”
沈飞道:“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若雪你再无理取闹下去就给我回山上去。”
“怎么?怕了?”
“好好好,来来来,我倒要听听其他人怎么说。”说这话的时候,沈飞心里是忐忑的,他自己最清楚早上都做了些什么。
“沈道尊,玲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和若雪之间一定只是一场误会,我会公正的判断事情真相的。”说着,安玲珑离开了床榻向着沈飞走去,她身材不错,看着养眼,走向沈飞的时候却让对方产生害怕的感觉,本能地想要躲闪。
沈飞早想到从俊雅那回来一定会带了她身上的味道,但他没有正确认识问题的严重性,他的脑子里充斥着和俊雅在一起的种种画面,不愿意往这方面深想,因此没有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若他在回来之前先去公共浴室洗个澡,先从芥子袋中拿一套新衣服换上,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怪只怪,他的脑子里有了杂念,被杂念扰乱了心便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思虑,他的脑海里甚至存在一丝丝幻想,幻想着若雪出门去了看不到自己。
俊雅的出现扰乱了沈飞的心,他绝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但俊雅是沈飞见到的第一个异性同族,给他带来极为特殊的感觉。
甚至连此时此刻,在若雪大闹特闹的时候,俊雅的音容笑貌还是挥之不去,两人勾着手跳舞的情景仿佛印刻在了脑海深处,定格在那里,让出现在视线中的真实景象变得模糊。
安玲珑走过来,沈飞失去了应有的应变力,他僵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他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他晃神了,这是过去从未出现过的现象。
为什么那个女人如此特别?为何自己离开之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难道就只是因为同族的身份关系吗?
安玲珑明显能够看出沈飞目光中的闪烁,这份闪烁与他平日里的坚定判若两人,她知道沈飞一定是有心事的,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说不定真的像若雪猜想的那样,沈飞在外面与其他女人有了交。
安玲珑后悔来到这里了,她如果没有来,就不会介入夫妻之间的家务事,就不会成了现在最尴尬的那个人。
若坦言自己闻到了女人的气味,毫无疑问会得罪沈飞;若说没闻到,则明显在撒谎会得罪纳兰若雪。难怪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事就应该让别人家自己处理,自己进来参活算是什么事啊。
安玲珑真是后悔极了,她本以为若雪和沈飞只是像平日里那样拌拌嘴,闹闹脾气,出来打个圆场,做个和事老就没事了,却万万没有想到,两人这次动了真格的,沈飞在外面好像确实没做什么好事。
这可就难过了,沈飞对皇子烈非常重要,若雪和沈飞是形式上的夫妻,无论得罪了谁都不好过。
真是尴尬啊,因为多管闲事,自己一步步地走入了尴尬的境地。
安玲珑的步伐是标准的宫步,不像虎姐、俊雅那样骚媚,走路的时候七扭八拐的,一副把腰闪断的样子。安玲珑的步幅相对较小,行进的路线取中,左右胯虽然也会跟着前进的步伐来回摆动,但远没有虎姐和俊雅那样夸张,看起来很正统。
她有意放慢了步子,她想的甚至比沈飞还多,安玲珑向来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她不满足于现状,她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是天下间女人的顶点,她是一直催促着拓跋烈上进的那个人。
终于走近了,安玲珑美丽的面容凑近了沈飞,鼻子抽动像只刚出生的小狗,如此近距离地靠近一个不熟悉的男人,一个健壮有力,充满青春气息的男人,安玲珑的面颊有些烫,她感觉到男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鼻端无限凑近了沈飞的身体,脑海中闪过了一些令人害羞的画面。
这情景有些暧昧,安玲珑明明知道若雪是一个爱吃醋的女人还是忍不住将现在的距离保持了一会儿,因为沈飞真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一个孔武有力的顶级大帅哥,能够与这样的帅哥哪怕近距离的多相处一会儿都是让人舒坦的。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女人的花痴一点都不逊色于男人,只是她们在人国地位偏低,只能压抑本性。
直到一阵异香涌入鼻端,才让安玲珑精神一醒,眉眼一挑瞪着沈飞,看得对方一阵发毛。
第四十一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二)
安玲珑直起了身子道:“妹妹,有件事情姐姐得实话实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帝都是一个严格实行宵禁的城市,各方面管控极严非其他城市可比。咱们姐妹俩平日里逛街的时候你应该都看到了,帝都中并没有风月场所,最多最多,就是搭戏台唱戏而已。”
“姐姐,你是说妹妹多心了哦。”纳兰若雪噘着嘴,一副委屈不开心的样子。
“妹妹,你听姐姐把话说完啊。”有了前面一段话的铺垫,安玲珑接下来说的才是重点,“沈公子,若雪是我的妹妹,我不愿意她受委屈,但也绝不会偏袒于他,对于任何事情都会以旁观者的身份实话实说。沈公子,我觉得你必须承认,自己身上确实有一些异样的香气挥之不去,这香味绝不是妹妹的体香,而是一种更加浓重的味道,像是加入了麝香,你要怎么解释。”
这一番话说完沈飞只能叹息,他知道安玲珑作为局外人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给足他面子了,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全怪自己,哪怕稍微注意一点,哪怕回来的时候没有继续沉迷在回忆中,没有继续为俊雅的音容笑貌所困,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般窘况。
自责懊悔了很久,他难看的表情忽然严整起来,迟疑的态度变得坚定,对若雪,对安玲珑郑重说道:“我沈飞进入帝都有着大事要做,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怀疑我,审问我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我和你不一样,你来人国是来玩的,我来人国是奉了师命是来办事的。
将玲珑小姐牵扯进来我很抱歉,同时觉得异常难堪,我们仙人即便下凡也要保持应有的高傲,为这些小事让人看了笑话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雪,我再解释最后一遍,你愿意接受就接受,但从今以后咱俩必须分房睡,当时我被你死缠烂打逼到妥协睡在一起现在看根本就是天大的错误!你不接受,马上给我回帝都去,我会写信给掌门真人,让师父请明月峰峰主亲自将你接走。”
“沈飞哥哥,你又用这一套吓唬人家。”纳兰若雪哭的更大声了,这次甚至连兰儿和婷儿也招了来,几个女人像是组成了一个后援团,让沈飞觉得无比尴尬,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的接触让沈飞对若雪有了一定程度的依赖,产生了某种甜蜜的感情大概就是爱吧,但若雪真的太过分了,她不允许沈飞与其他女人产生一丁点的接触,不允许沈飞做这个,不允许沈飞做那个,日夜看着沈飞让他很痛苦,很疲惫,像是坐牢一样。沈飞觉得自己必须将若雪送回去了,无论是出于安全的角度,还是出于两人相处的角度都应将她送回去了,只有这样,对若雪来说才是安全的,才是保护她的行为;只有如此,自己才能放手做一些事情,不再束手束脚。
想通了这一点,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若雪,你自己选吧。”
“沈飞哥哥,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情为什么反而让人家选择。”纳兰若雪哽咽着说,她哭成了一个泪儿。
“因为这是你我之间曾经的约定,而你今日又打破了约定。”沈飞语气鲜有的严厉,他已经很久没有以这种严厉的口吻和若雪说话了,自从在金陵城内若雪以身护他,沈飞对若雪便千依百顺,无论事情大小都依着她,直到今天,闹到如此的地步。
若雪道:“沈飞哥哥,人家不愿意做选择,该承认错误如实交代问题的是你。”
“我有什么可交代的,我行的端,坐的直。”
“那你怎么解释衣服上的味道。”
“已经和你解释很多遍了,上午的时间我去了一趟道馆,是教徒弟的时候身上沾上了味道。”
“这么刺鼻的香味哪是寻常人家应该有的,沈飞哥哥如果你真的收了这样的女弟子为我,我建议你将她逐出师门;如果你只是在找一个借口敷衍我,我希望你能把那个所谓的徒弟找了来,咱们当面对质。”
“这么说,就是不信任我喽。”
“沈飞哥哥,你不要再糊弄人家了,你根本是在撒谎,你身上的味道绝不是寻常女子应该有的。”
“若雪,你明知道我有大事要做,却还让我在众人面前如此难堪吗。”
“沈飞哥哥,这是原则性问题,若雪不能忍的。”
“那好,我现在就给师父写信,让你母亲把你接回山上。”
“沈飞哥哥,你看看你自己,你都要把若雪轰回山了还说心里面没鬼。呜呜呜,呜呜呜,若雪不回山,若雪干脆死在这里好了。”
“纳兰若雪,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蜀山上仙,不要像个山野村姑一样在我面前撒泼打滚行吗。”
“沈飞哥哥,这都是你逼的,都是你逼的。”
沈飞和纳兰若雪僵持住了,沈飞万万没想到纳兰若雪这一次分毫不退,无论如何都要和自己顶牛,要自己道歉,他觉得头晕目眩,他感到身心俱疲,他觉得喘不过起来。足下踉跄,眼前一花,脑袋一沉就此晕倒过去,却惊讶发现现实和虚幻本来就是反的,晕倒对他而言反而是醒来,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而已。放眼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几束光透过紧闭的窗户射进来,能够照亮的地方有限。
沈飞马上揪起衣服放在鼻下嗅闻,闻到一阵只属于俊雅的奇香,再一摸额头,发现自己满头大汗,看看四周空无一人,他毫不犹豫地展开气吞山河卷冲了进去。
“还好只是一场梦,还好若雪和预想的一样与安玲珑一道逛街去了,否则家里便会天翻地覆,否则便会出现梦里面的场景,否则自己的脸面就会丢光了。”
沈飞深感侥幸,他知道梦境是现实的映射,一定是自己担心如此不堪的事情发生才会做了那样的梦的。他来到小溪边,生起火将穿在身上的衣服彻底焚毁,他将棱角分明的身体沁入水池,甚至潜入池底,好将身上的味道洗净。
其实,俊雅并不是一个喜欢将身上弄得很香的女人,沈飞只是在心虚,长久的接触让他深深知晓若雪的脾气,本能的担心梦里面的事情发生而已。
与俊雅在一起一上午时间,费劲心力将彼此间的矛盾解开让他身心俱疲,回到城主府后很快就睡着了,由此进入了梦乡,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吓得他一身身的冒汗。人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做了亏心事是要睡不着觉的,沈飞深感疲惫,他感觉在九州生活真的太累了,不如回到山河卷,作为主宰存在来的自由,他有些想要放弃世间的恩怨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
沈飞不想再去费力地查明山河卷又有了何种的变化,他只是想找一个地方静静地躺着养养身子,让那颗过度紧张的心得到放松。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自己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无论如何,都能有这样一个避风的港湾能够停靠。
气吞山河卷,仿佛是苍天故意赐予他的,让他即便犯下了大错为世人所不容,也有一个清静的地方能够生活,能够避难。
水底凉丝丝的,仿佛回到了南山寒潭,让沈飞想起了曾经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人明月峰冷宫月!
那个女人伤他太深,以至于沈飞不愿意回想起她,不愿意想起阿訇体内两人的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阴阳相生,五行八卦,纳兰若雪的出现算是一个意外,让沈飞平凡的生活出现了一丝惊喜,但静下来想想,总感觉和若雪之间少了一点什么,少了一份内心深处的悸动和期望,就是第一次见到冷宫月的时候产生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憧憬。
仔细想想,自己和宫月便如同那互相咬合的阴阳两极,宫月手中有着至寒之剑雪尘,雪尘释放出的寒意只有王剑九龙能够抵挡,也就是说,只有自己能承受宫月融入骨髓的冰冷,只有自己!
不知不觉的,眼前出现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世容颜,有的时候,记忆力太强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曾经发生的一切,所有在你生命中走过一遭的人和事都永远无法忘记,稍一安静就会回忆起来,忆起那渐行渐远之人的背影。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在一起呆久了反而觉得平淡,沈飞明明知道纳兰若雪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是能够与自己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的那个人,却仍然会在寂静无人的夜里,不自觉地回忆起冷宫月的背影。
那个人,会不会已经和白羽在一起了?他们两个人作为蜀山年轻一辈的翘楚即便在一起也无可厚非,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如此的痛呢。
沈飞置身于冰冷的池水中,用那沁入骨髓的寒冷麻痹自己,一场梦让他想到了和若雪在一起时的不愉快,因为这份不愉快的存在进而回忆起那个曾经令他魂牵梦绕,神魂颠倒的人,想到了自己长久不在山上,冷宫月可能已经和最好的兄弟在一起了。
他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他迫切地想要逃离人世间的纷纷扰扰,想要在一片没有斗争,没有尔虞我诈的清静乐土上静一静,找到属于自己的本心。
心是万法之初,沈飞的心一直是杂乱的,是迷茫的,是不稳定的,所以始终无法在境界上再进一步。
来到人间,太多太多的俗事绊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没有办法正常的修行,让他的心意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让一切都不能安定下来。如此下去,他会陷入俗事的泥潭中,距离山上的人越来越远,距离自己最好的朋友,距离自己最无法忘记的女人,距离那些曾经打败过的人越来越遥远,变得触手不可及。
只有在山河卷中他才能主宰一切,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稍微掌握命运,这是一个供他逃避现实的避风港湾。
黑色的夜,明亮的月,萧瑟的风,孤独的人。
沈飞明明已经找到了让自己不再孤独的人和事,却又与他们渐行渐远,因为下山的初衷,因为内心的坚持,因为肩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仇恨让他对俊雅有了非同一般的感觉,让他成为了上官虹日的死敌,让他开始怀疑皇子烈,怀疑身边的一切。
来了人国两年的时间,沈飞恍然发现自己只是个外来者而已,对于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都无法真正掌控。
沈飞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可怜,明明精才绝艳,明明身怀异术,却永远无法掌握自身的命运,眼前的路永远为一些外人所操控,所做的事情永远是身不由己的,如此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此继续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想要逃离,彻底逃离这一切,放弃师父的叮嘱,放弃若雪的爱意,放弃白羽的友情,放弃冷宫月的羁绊,就这样转身离开,在山河卷里定居下来,安心做个主宰,以自己的心意重新建设世界。
他真的很想如此,感觉这样才能彻底的规避现实,让生命变得可控起来!
冰冷的池水让沈飞的心冷却,让他的精神放松,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透过水池望向天空,能够看到明亮的圆月就挂在头顶,那月亮圆的像个盘子,仿佛是在告诉他山河卷中的生活是美满没有缺陷的。
沈飞坐在池底,身体蜷缩,两条粗壮的手臂抱住膝盖,静静地看着天上的圆月,他恍然记忆起,小的时候自己也喜欢这样坐着,每次都会让一个美丽的女人尖叫起来,不顾身上干净的衣服入水将自己拉起。
那个女人是母亲吗?
为什么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
或许真如俊雅所说,自己不是对过去的一切没有了记忆,而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痛苦而有意识地将之封闭在脑海最深处,永远不愿再提起。
第四十二章 道心所在(一)
难怪每次想起以前的事情都会头痛欲裂,难怪一向过目不忘的自己却连母亲和父亲的样子都不记得,难怪对族人全然没有任何感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原来是自己为了生存将那段痛苦的回忆,将有关族人的一切全部封印起来了。
原来如此!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自己是应该克服痛苦,努力找回失去的记忆呢;还是应该刻意回避,永远不触及那段伤心的往事呢。
自己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自己说不定了解父亲被暗杀,皇族被屠戮殆尽的真相,自己说不定压根就见到过凶手,就认识凶手。
不是没有可能的,因为能够偷袭父亲的,一定是与他亲近的人,而与他亲近的人,必然自己也会熟悉。
是去是留,是勇往直前还是找个地洞躲起来,再也不在阳光下出现,一切由自己抉择。
一个不愉快的梦让沈飞有了强烈的受挫感,尽管梦不是真实的,却让他的内心蒙上了阴影,让他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勇往直前的动力。
原来自己是如此容易被动摇的啊,想想也是,明明抱着为不平事拔剑的豪情壮志走下蜀山,却对汝阳城的常藏和尚,对金陵城的令狐悬舟一忍再忍。
或许自己压根就没有改变一切的勇气吧,自己根本就是个胆小鬼,是个自私鬼,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
我辈擎乾坤,我辈狂如歌根本就是狗屁。
我辈压根就是狗屁,一阵风吹来就会散去的狗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辈就是狗屁。
水面上炸起了高达三米的水柱,那是被沈飞疯魔般的笑声激发出来的,“我辈,我辈什么都不是,狗屁一个而已!”
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火热的泪与冰冷的池水互不相容,以至于冒出泡泡。
沈飞痛苦极了,沈飞难受极了,他为自己的渺小感到痛苦,他为命运的多舛感到难受。他极端痛苦,明明想着一辈子做个大夫的他,却偏偏被卷入历史的洪流之中,卷入命运的纷争中无法自拔,身不由己。种族的悲剧,师父的嘱托,感情的纠葛快要将他压垮了,他内心的承受能力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一个即将崩溃的点,他真想制造出一个茧,能将自己与现实彻底地隔离开来。
巨大的水花炸裂在池塘的水面上,水花一个比一个大,蕴含着心中的痛苦和纠结,沈飞和邵白羽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没什么远大抱负,心地善良,一心想着济世救人的年轻人而已。沈飞觉得举步维艰,他真想彻底逃离了现实,永远龟缩在这任由主宰的山河卷中。
水岸边裂开了缝隙,那是沈飞的愤怒导致的,他身为主宰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山河世界天翻地覆的变化。裂缝逐渐向着远方蔓延,很多小兽顷刻之间便被突然出现在脚下的地裂吞噬,直接坠入无尽深渊。他们都是主宰者动怒的牺牲品,是弱小导致的死亡。
沈飞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自己为未来深感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时候,一只鱼头怪悄无声息地从黑暗洞穴中钻出,慢慢接近了自己。之所以叫它鱼头怪,是因为这怪物头大身子小,完全不成比例。
鱼头怪慢慢靠近了沈飞,智商不高的它显然已将沈飞视作猎物。有些猎食者智商高,动作快,能够快速的寻找到适合的猎物,以最省力的方式将之猎杀;有些猎食者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无论见到什么,都一概吞之,吞的下最好,吞不下狠狠咬一口,把肉撕下来也不吃亏。
很显然,鱼头怪就是后一种生物,它是山河世界经过长久自然进化所产生的水下怪物,按照山河世界和九州世界的时间换算法则,沈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了,其经历了漫长自由的进化演变,早已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鱼头怪慢慢靠近了沈飞,它移动的速度很慢,短小的鱼尾几乎不摆动,凭着水的浮力慢慢漂向沈飞,这样做可以让它靠近猎物时产生的动静降到最低,让猎物不容易发现它的到来。
直到进入到两尺距离内,鱼头怪与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嘴才蓦然张开,整个前半身竟然夸张地向前窜出好几尺,大大小小的利齿密布于牙床上。原来它的口腔是折叠着的,一旦完全伸展会长长好几尺,由坚韧的肌肉纤维控制。
鱼头怪慢慢从水中滑过的时候速度很慢,发动进攻的时候速度却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鱼嘴已暴涨至极限,森牙利齿眼看着就要将沈飞的命夺去。
“噗嗤!”锋利的牙齿咬穿血肉,深深钉入骨骼之中,沈飞右肩血如泉涌,这才侧过头,毫无表情地看着那鱼头怪。后者脑回路几乎没有,全身充斥的是属于野兽的本能,它完全不畏惧沈飞,鱼尾拍打池水旋转身体,要以这种方式将沈飞的血肉咬下。
“死亡翻滚?”沈飞清楚地记得沼泽中的鳄鱼也是用如此的方式来杀死猎物的,由此可见,进化的方向始终殊途同归。
他并没有为鱼头怪的攻击而动怒,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变,以主宰者的威能强化肉身,只听“咔嚓咔嚓”一阵脆响,鱼头怪满口锋利的牙齿就这样轻易地被掰断了。一时间,水下被鲜血染红,鱼头怪松开了沈飞的身体,嘴巴却因为剧痛无法回到原来的长度,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满是恐惧地望着沈飞,以它的智商也总归是发现了沈飞的强大。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只可惜你的牙齿不够锋利无法咬穿我的骨头。”主宰者威能涌入身体,沈飞受伤的肩膀顷刻之间恢复如初,接着一挥手,泯去了鱼头怪存在于世的所有痕迹。
“果然还是身为主宰者的感觉爽啊,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一切。”沈飞默默攥拳,双眼之中出现了一道光彩,“只有拥有力量才能感到爽快,才能不被外物所扰,也就是说,我要拥有力量。”
沈飞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想要不为外物所扰,要获得自由,便需要最强大的力量,需要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只有获得了这份力量,前进的路才是自由的,是畅通的,自己无论想做什么才都会水到渠成。
力量是一切,不是俗事太多困扰住了我,而是置身俗世之中的无能为力困扰了我,说的直接点,困扰了我的是无能为力,而不是俗事。
对,就是无能为力!
只要有能力解决问题,自然不会再觉得困扰。
我要变强,我要获得力量,我要像身在蜀山的时候一样,有着成为天下第一仙的理想信念。是人间的生活让自己慢慢变得颓废,慢慢忘却了修仙才是成长的必须品,是力量增强的根源。我要修仙,以此获得强大的力量去克服现下遇到的层层阻碍。
“真是傻啊!自己明明怀揣气吞山河卷这样的绝世珍宝却始终不加以利用,山河世界里的一个月,相当于外面世界的一天,也就说我在山河世界中有着绝对充足的时间用来修炼,我一定要将之充分利用起来,我一定要找到道心在境界上更进一步!只有如此,才能在接下来的九州生活中不为俗事所扰。”巨大的水花腾空,沈飞终于解开了心结,他在人间过得不够爽快的原因不是因为纷纷扰扰的俗事,而是本身渺小如尘埃,无法顺利地解决发生在身边的种种问题,只要强大了,问题自然能够迎刃而解。
强者,是可以呼风唤雨的,是可以碾压一切的,是这个世上永恒的真理,是所有人敬仰膜拜的对象。强者只需说出一句话,必然引起海内共举,九州臣服,众人会对他言听计从,自然也就不存在困难和阻力之说。
沈飞要想突破现在的困局,便先要成为一个强者,当你成为强者之后,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实际上,问题不在外界而在自身,是自身的弱小导致了现在面对的困局。
“是时候了,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在山河卷中勤加磨练,修行道法,一定要有所成就。”沈飞以手指天,对天发誓,“要突破困局,先要从最基本,最简单,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开始,自己要努力了,要以比常人多十倍的努力去奋斗,不能再瞎混日子了。”
需知即便是英年早逝,曾经在方山上与天一战的钟离师兄,都辛辛苦苦闭关八年!惊才绝艳如师兄尚且如此,自己怎还有不努力的借口呢。
这段时间以来,由于被纳兰若雪整天缠着,由于各种各样的俗事傍身,沈飞确实疏忽了修炼,是时候将它拾起来了,是时候掌握挣脱困境的钥匙了。既然山河世界里的一个月等于九州世界的一天,自己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只要利用好其中的一半,就能够获得足够多的修炼时间用来做出突破了。
“好,就是这样,一定能行。”
……
气吞山河卷是冥冥之中的一双手赐予沈飞的最强之宝,它的作用不仅体现在战斗端,更表现在其他方面。
比如说,促进沈飞的修炼。
山河世界与九州世界时间换算的区别,导致了沈飞在山河卷中生活几天,其实也不过等同于九州世界的几个小时而已,这让沈飞有着充足的时间用来修炼。
为了让修炼达到最好的结果,沈飞先要选择一块不会被打扰的,灵力充沛的清净地,也就是仙人为了修炼所开辟出的洞府。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只有处在足够安全的环境下才能保证修炼的成功,如果像水潭中那样随时面临被怪物咬一口的危险,说不定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道心立刻就消散了。
前人的经验未必都是正确的,但一定有其道理,沈飞想要加速修炼,一定要先找到一块清净地。为此,他动用主宰者神通,遍山河世界,慨叹天翻地覆的变化之余,很快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一片土地,在高耸入云的苦寒峰巅,开辟出了一座仙人洞府,他身为主宰者,开辟洞府这等小事顷刻之间就能够完成。
洞府开辟好了,沈飞在洞门之外设下一道结界,彻底阻绝外人进入的可能,由此开始了修炼。
他有过准确的计算,自己可以一次性在山河卷内连续修行十天,十天之后便需要出去,看看当天的帝都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皇子烈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再回来。只要充分时间,自己就能将俗事和修炼两不耽误地处理好。
沈飞当年修建白塔,其根本目的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有一片清净场所用来修炼,只是没过多久白塔就毁了,灵井之水也被全部抽走,被霞儿封印起来了,因此需要另开一片洞府。
沈飞现下不想干扰山河世界的正常运转,一片不起眼的洞府是他最好的选择
洞府长五十米,宽五十米,比一般修道者的仙洞大了好几倍,洞府开辟完成后,沈飞找到几块水晶安装在高处,充当永明灯使用。
修炼的场所就这样完成,远远没有白塔来得奢华显眼,但更符合沈飞现下的需要,沈飞举步走了进去,沉甸甸的石门在身后闭合。
一切回归到寂静的原点,沈飞终于抽出了时间,去好好想一想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了。
所谓道心,便是修道者未来要走的路,或唯我独尊,或上善若雪,路的终点就是道心的最终形态,是可以通过持之以恒的修炼聚现为实体的。
道心强大,修道者自然也就强大;道心坚定,修道者的境界才会稳固。一旦道心崩坏,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化作乌有。
只有一种特例存在,那就是道心异化了,也就是所谓的入魔,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修道者的修为不会尽毁,但是精神会变得更加极端和黑暗。
第四十三章 道心所在(二)
沈飞到目前为止几次触碰到道心的边缘,几次又因为种种原因慢慢远离了它,亲眼看着好不容易有了点雏形的道心化作乌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的心还没有坚定起来,他还没有认准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自己究竟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世人。
因此,他的道心始终处在长久的变化中,始终没办法做到初步凝聚,无法做到初步凝聚,他就只能永远被化幽境的门槛绊住,寸步难进。
我沈飞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我未来要走的路又是什么!
处在冥想中的沈飞陷入了矛盾的心理。从五岁以后,他一直都是被外力推着向前走的,外力把他推向哪里,他就走向哪里,并没有一条固定的路线。
回过头来,看看自己一路走过留下的脚印,无非就是善良二字。沈飞确实很善良,因为坚持善良,和药人朝夕相处长达八年时间没有得到对方的真传;因为坚持善良,从老乞丐那里抢过酒壶直接扔在地上;因为坚持善良,所以不愿看到世人受苦,要以手中之剑斩断世上的黑暗,唤醒世人拥抱美好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沈飞就是太过太过善良了,以至于将自己和身边人置入险境,如果当年不是顽固地坚守着本心的话,说不定早就接受了药人的衣钵,也不会有那以后的许多事情出现了。
换做往日,沈飞一定会觉得拨乱反正,坚守善心就是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但现下,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在看到了老大被挖心的惨景,沈飞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善良而承受苦痛也就罢了,可现在就连身边的人,也为他的善良心软承受了灾难,沈飞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坚持下去。
沈飞的头又开始痛了,这一次不是因为陷入回忆感到痛苦,而是为了信念的崩塌。
走过了风风雨雨,坚持了许多岁月,当事实证明你一直坚持的东西是错的,这无疑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沈飞充满痛苦地跪在地上,他不知道道心和思维本来就是互相影响的,当你聚现出了唯我独尊的道心,行事自然独断专行,不考虑身边人的感受;当你聚现出了上善若水的道心,自然冷眼看待一切,心如磐石般坚硬。
这两者是互相影响的,互相作用使之不断放大的,因为这种相互的作用力,往往越是强大的仙人其性格越是偏执,某一方面的思想越是被放大。很长时间了,沈飞一直处在道心的产生和消亡阶段,他自然觉得痛苦,自然觉得矛盾,因为看不到未来的方向。
痛苦持续了一会儿,稍稍有所缓解,沈飞想到,其实自己已经见识过非常成功的例子,比如说老乞丐的唯我独尊,比如掌门真人的上善若水,有没有可能就照着它们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呢。
唯我独尊?自己是一个唯我独尊的人吗?
可能并不是。
自己心系天下,关心的是九州大地的兴衰存亡,怎能做到唯我独尊。
上善若水呢?自己是一个上善若水的人吗?
可能也不是。
自己最看重的就是信和义,为了与白羽间的友情能够与整个蜀山为敌;为了与纳兰若雪之间的爱情能够孤身犯险,以一己之力独面炎天倾为首的魔教群魔;为了被挖心的老大,情愿从新审视自己,审视长久的坚持是否为错。
由此看来,无论是唯我独尊还是上善若水,这两种极致完美的境界都不适合自己。
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呢!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妖,自己的道心究竟是什么,未来要走的路又在何方。
沈飞感到崩溃,由于长期坚持的信念产生了动摇,他现在对道心完全没有了感觉,完全触碰不到它的轮廓,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境界的倒退,而倒退的境界最容易使人入魔。
他的心究竟在何方?
……
参佛者悟理,修道者持心。
悟理的过程是一时的顿悟,而持心的过程则是一生的坚守和巩固。当有一天,无论身边发生何种事情,你都坚信自己信奉的东西便是世界的真理,是绝对正确的,你的强大将无与伦比。
云师叔放荡不羁,行事不拘一格,道心伴随他一起成长,从行事乖张成长为我行我素,从我行我素成长为天地无惧,从天地无惧最终进化成唯我独尊。这个时候才有了实体般的压力,领域一旦张开宛若千军万马向你冲来。
掌门真人行事刻板,为蜀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切以规矩为出发点,道心坚守终身未曾改变,更不断成长。成长过程是顽固脑筋铁打不动心如顽石,最后进化成上善若水。
进化的过程其实就是道心逐步坚定、完善直至最后升华的一个过程,如果刚刚有了雏形的道心因为本身意志的不坚定崩塌了,于修行本身非常不利。
沈飞就是这样的,本来他一直坚守着善心,以替天行道,惩奸除恶为行为准则,道心的雏形已经呈现。然而,在人国的一系列遭遇,让他的心中产生了怀疑,让他的思想产生了矛盾,让他一直的坚守发生了动摇,以至于曾经有了雏形的道心尽毁,再想凝聚可就难了。
沈飞要走的究竟是怎样的一条路,若善失去了位置,那恶是否就会占据主峰,沈飞真的会黑化吗?
沈飞和邵白羽都是惊才绝艳,有着天纵之姿的年轻人,两人的经历南辕北辙,却在兜兜转转之后趋同。邵白羽少而知天命,一心向道,却被大魔王炎天倾一次又一次打压,从最开始的少年义气、看空一切,逐渐成长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邵白羽现下唯一不能割舍的东西是与掌门真人的师徒恩义,与冷宫月的蒙昧爱情,与沈飞的兄弟情义,这是他唯一割舍不掉的东西,因为割舍不掉便会成为他道心完善过程中的障,阻碍他的更进一步。而沈飞呢,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和考验之后,特别是进入帝都见到了灭族的仇人,沈飞曾经坚持的信念开始一点一点凋零,就如盛开花瓣的枯萎,那其中蕴含着片片花瓣逐渐脱落的无限悲情。苦苦坚持的东西被外力摧毁,直至化作乌有,没有什么比那更难受的事情了。
毫无疑问,沈飞和邵白羽都正走在黑化的边缘上,两人都正面临人生的抉择和考验,都站在命运的分岔路上。
是善是恶,是邪是正,选择发生在转念之间,所造就的未来却是天差地别的。
“呼!”沈飞走出了洞府,大口呼吸雪峰上冰冷的空气。
他满头是汗,黑暗中的冥想非但没有拨开迷雾,反而令他更加困惑,他已经完全找不到路在何方了,他陷入泥潭中泥足深陷,他不断地挣扎,感觉自己呼吸越发困难,感觉自己正被人掐紧喉咙。修道一途上,他从未有过如此艰难的感觉,如果是外在之形,他只需随便扫一眼便能够学个一二,只需演练几遍便可掌握到七八分火候,任何仙术对他而言都不难掌握。然而心不一样,心是无形的,是无法看到和摸到的,是需要自己探索和找寻的,心不能给予,也无法学习,心是长久岁月的积累,是在一次次的刀口舔血生涯中的人生最终形态。
有些时候,太过聪明于修道而言也未必就是好事,因为修道是一个炼心的过程,初期阶段越是聪明的人进步就越快,以至于惊才绝艳者低估了求道的阻力,一旦遇到瓶颈容易走入歧途。比如说钟离师兄,聪明如他,继承掌教全部真传又闭关整整八年,出关之后却面临身体瓦解,坠入魔道的痛苦,何等悲哀,这就是太过聪明的代价。因为聪明只可以用来修炼有形之物,无形之物自己的本心却需要漫长的岁月去沉淀和寻找。
沈飞同样是极端聪明之人,沈飞的聪明表现在过目不忘,常超的领悟力,超常的总结分析能力等等。这让他很轻易地度过了结丹期,很轻易地走完了炼空境。也就仅止于此了,接下来的修行不是聪明就能够完成的,那需要持之以恒的坚守。
总归,天才也有着瓶颈,笨鸟先飞不是空穴来风。拿掌教和云师叔举例子,两人的根骨都是绝佳,但是领悟力云师叔更胜一筹,所以当年才对师父将掌门之位托付给师兄这件事愤愤不平。
可若干年下来,事实证明师父的选择是对的,掌门真人的实力进化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这或许与星魂神剑有关,但更重要的在他自己。掌门真人对于蜀山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着,在持续性的闭关之后,神功大成,一跃成为当今天下第一人;而云师叔虽然也走入了领域境地,但和掌教的上善若水比起来难免相形见绌。
这就是区别,这就是笨鸟先飞的典型例子,修仙一途前半程比较的是双方资质的优劣,后半程比较的是耐性和韧性,以及对本心的坚持程度,一个坚守本心的人是有着无限潜能的。
“呼!”站在高耸入云的山巅,呼吸零度以下的空气,任凭风雪拍打身体,沈飞静静地抬起头,扼腕叹息道:“滚滚红尘终悟我!”
花瓣飞来,在他手中凝聚成剑的形状,沈飞右手持剑,右臂和左腿一起上扬,达到最高处的时候蓦然一颤,抖擞精神。紧接着小腿联动大腿、大腿联动腰肢、腰肢联动肩膀、肩膀带动大臂、大臂带动小臂,小臂驱动手腕,形成一条长如水,细如河的驱动链条,近乎完美地荡漾开层层剑波。
剑波没有固定形态,看似平凡无奇的出剑却含有着内心最深层次地绝望。
这并非是落雁十三剑,也不是除魔九剑,更不是破袭剑术。
这是掌教传授与沈飞和邵白羽的蜀山奥义,只有方主峰正统继承人才能学习的至高剑术,归元寂静,神剑无情归元寂静剑。
这套剑术沈飞只练过一次就再也不练了,原因无他,使用归元寂静剑刺出的每一剑,都要消耗海量的精气,其中包括仙力、意志、精血、甚至寿命。
归元寂静剑能够引起人与天地的共鸣,使得人剑天合一,用令世间绝望的意志去消灭眼前所有的恶,给敌人带去最深层次的绝望,让世间归于最原始的平静。这股力量近乎无法抗衡,是蜀山剑术的奥义,每出一剑,都需要将仙力、意志、精血、甚至寿命融合在其中,释放出不可思议地灿烂之光。其威力就如前文所说的,能将万物消弭,让九州大地回归寂静初始之态。
越是绝望的意志,越容易引发起归元寂静剑的威力,因为这一招据说是被魔教斩去一条手臂的云中子在心灰意冷之下创造的,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为蜀山争取了喘息的时间,为逍遥子的继任留出了空间。
卸去掌门之位后,云中子将这套剑法传授给门下弟子,为方主峰在绝望中留存了一线生机。
毫无疑问,归元寂静是由绝望引发的两伤之剑,伤害敌人的同时伤害自己,是只有陷入绝望中的人才会使用的剑技。
仿佛是命运使然,在这无法冲破命运束缚的当下,在这找不到前路的时光里,沈飞举起剑的时候想到了这套两伤剑法,不自觉地就使用了出来。不顾及由此付出的代价,不计较由此造成的破坏,不去想这样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他只是要发泄,发泄心中的愤懑,发泄停滞不前的绝望,以手中之剑刺破蓝天,斩出蒙昧的希望。
剑是杀器,是无情之物,剑刃两伤,手持剑刃的人必然身怀戾气。沈飞要发泄,他想所谓的杀人魔便是这样来的吧,当遇到瓶颈,当被烦心事困住,便举起手中的剑去屠杀,以发泄心中的抑郁。
毁灭孤寂的力量在沈飞的剑下发出,这股力量蕴含着他的力、意、气、寿,四味合一,天下无敌。剑意所致,万物归寂,被其斩中的事物直接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残渣不剩。
山被削平了!
雪,再无一片!
第四十四章 道心所在(三)
恐怖的气息震惊了整个山河世界,惊醒了城堡中沉眠已久的女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飞要发泄,将体内的所有积郁全部发泄出去,让心灵得到一丝畅快,让内心得到一份安宁。
完全不顾及代价,完全无视一切。
就像疯了一样,像是入了魔。
直到某一个时间点,极端的释放终于引发了身体的不支,他咳嗽起来,手中的剑垂下刺入地面,一只手摸着剑柄支撑身体,沈飞终于撑不住了。
“呼、呼、呼!”巨大的消耗带来的反而是畅快,沈飞顺势躺在地上,朝花夕拾剑滚落一边,双手压在胸口上呼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一边笑着,一边却在抹泪。失去了立场的守护,天上的雪花如常飘下,落在沈飞身上不会融化,将他埋起来。过度的消耗让沈飞的体温很低很低,让他的精神涣散,让他气血流失,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散,他明知如此但不想阻止。
生命为何物,人为何要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沈飞得不到答案,因为得不到答案便想一一死了之,有些时候,死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一种一劳永逸的方法。
让冰雪覆盖身体,让寒冷麻痹内心,沈飞陷入到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本能不断刺激催促他醒来,可沈飞不愿意如此,与身体进行对抗,做出抗争,他便是想如此静一静,感受内心的真实,了解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
眼前一片黑暗,黑暗有何不好,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为何用它去寻找光明!
或许就这样堕入黑暗,堕入深渊也不错,再醒来的时候彻底变一个人,变成为所欲为、嫉恶如仇的人,变成无所顾忌、天第一我第二的人,那样活着看起来疯癫,其实又有什么不好,既然都是活着,怎么不都是个活法。
沈飞知道自己不会死,无论是童子金身,还是体内的九龙,亦或冥冥之中的那双手都不会让他轻易地死去。他只是想静一静,只是想保持现在的姿势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获得心灵上片刻的安逸。
是对是错,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没有人说的清楚,所有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去做出取舍。既然无论怎样做都是对的,那便更应该为所欲为,让自己活得开心才行。
黑暗中,沈飞睁开了眼,冰冷的雪刺痛了眼睛,视线仍然是一片漆黑的,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扇窗打开。
他忽然发现,自己之所以不快乐,之所以想要以死解脱,是因为身边有很多很多干扰了他的因素,有很多很多他不得不在意的人和事,他们的存在让自己无法按照本心来行事。
他们不在了会不会好一点?
沈飞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九龙在他体内睁开眼,目光同样邪恶。
可怕的念头,这是由人心孕育出的可怕念头。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沈飞打了一个寒颤:“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那可是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啊。”
沈飞睁着眼睛,用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刺痛双眼,使得精神获得一丝清明,境界已经停滞不前很久了,好不容易成形了的道心复又崩毁,一切都变成无法掌握的样子,处处充满着迷茫和困惑,究竟要怎样,究竟要怎样才能改变这一切。
沈飞想,以白羽的天资加上师父的提点,他一定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心了吧,如果知道他的道心是什么的话,说不定会对自己有所提示。
“呼!”喘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大口喘息一次,这是为了维持生命,**做出的本能反应。厚厚的冰层上露出了一个洞,洞里面冒出热气,那是嘴巴的位置,指尖大的雪花从天上飘下来,纷纷扬扬地,降落在嘴巴里顷刻间融化掉。
总归,总归是存在一些无法被冰层覆盖上的东西的,人只要活着,便会存在希望。
沈飞想到了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可怜人,想到了被蹂躏的少女,想到了在道路尽头散发出恶臭的尸体。与他们比起来自己的境遇真的好太多太多了,自己为什么开始质疑拯救他们的做法了呢,这种质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就是在俊雅出现以后!
在自己接受了俊雅声嘶力竭的对于人类的控诉之后,自己才开始疑惑以往的坚持是否都是错的。一切都是因为俊雅的出现,是这个年龄相仿的异性同族让沈飞一直坚定的心产生了彷徨,让他开始考虑种族的问题,让他纠结于人类到底是该救还是不该救,本心究竟应该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未来的路究竟应该选左还是选右。
俊雅的控诉让沈飞产生了彷徨,产生了不安,让他为自己以往的行动感到忧虑,以至于不时地回想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是这个女人让自己变得不安的。
“呼!”又一次深深地吐息,沈飞终于找到了矛盾的关键点,找到了让自己变得软弱,变得充满怀疑的女人。
仔细想想,自己开始怀疑皇子烈,也是因为俊雅的一句话。
是她给自己带来了迷茫,是她让自己彷徨和不安,是她,一定是她,所有事情都是因她而起,是她的出现让自己的道境不进反退,让自己对种族问题感到敏感。
“呼,女人,又是女人!”被一个名叫方婷的浪荡无耻,下流卑鄙的妓女狠狠地戏耍了一次之后,沈飞又为另外一个风尘女子扰乱了内心,他这一辈子似乎总和女人过不去,总和风尘女子过不去,是自己太容易动摇,还是风尘女子太会演戏?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她们说的话就那么容易被人相信呢,就那么容易影响到自己呢。
想到虚情假意、演技逼真、下流无耻、阴险狡诈,将自己骗的团团转的方婷,沈飞心里面萌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不会俊雅也是有心人派来害自己的吧。
瞬间感到一阵恶寒,不过转念一想应该不是,毕竟俊雅罗刹族的身份不容作假,她对人类的恨也是发自内心的,而自己的道心一直埋藏在内心最深处外人不可能知晓,更遑论破坏。
俊雅的经历应该是真的,她对人类的控诉也是发自内心的,自己就是被这些真实所带来的感染力所触动。只能说,她同族的身份,日常的作态,以及柔中带刚的性格将自己成功地感染到了。
俊雅和方婷是不一样的,方婷表面上说是翠兰轩轩主的亲生女儿,究竟到底是不是,来历为何,有什么目的根本说不清楚。她就是一个善于演戏,经历过无数男人,深深了解男人喜好的不洁女子而已;而俊雅则是为了罗刹一族在忍辱负重,两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对于方婷,沈飞心中是有恨的,他从未真正恨过一个人,方婷是例外。方婷的出现让沈飞意识到越是矫揉造作的女人越会演戏,越是主动接近你的女人越是有心计,越是浪荡美丽的女人就越是善于撒谎,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其付出。
沈飞是恨方婷的,因为方婷骗取的并不仅仅是那一点点赎身钱,更是沈飞对她的信任,他本以为这个女子是等待被自己解救的,急于逃离苦海的小羔羊,哪里想到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才是被狠狠戏耍的那个人。
一次深思,让沈飞重新回忆起了方婷的存在,回忆起了她对自己的欺骗,回忆起了那段最为不堪的往事,沈飞始终认为人心是可以改变的,是可以通过努力去由恶化善的,但是在方婷身上,他发现自己长久的坚持根本是错的,类似方婷那等女子,天生就是恶种,天生就是下流坯子,天生以博取他人的信任讨取好处再最终抛弃为乐,类似这种人,就只能鞭之、辱之、斥之、敬而远之。
沈飞杀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总归不愿意那样做,为了彰显人性的高低,彰显自己和方婷是有着本质上区别的,方婷是在不同男人胯下流连的下三流遭人唾弃的妓女,而自己终将成为一代圣人,成为彻底改变世间规则,唤回人心正义的圣人。
因为如此,明明有能力除掉方婷,他却绝不会这样做,他便是让方婷亲眼看着,做恶和行善的区别所在,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神坛。
沈飞没有发现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堕落,他开始寻求对仇人的杀戮,开始寻求以杀戮的方式得到尊重的快感,他正在一步步地堕落,距离深渊越来越近。
命运呈现在眼前,你能选择的总是两条路,向左为善为仁,心怀至远,盛纳黎民众生;向右为恶为害,心怀怨恨,成为让世人畏惧,造成生灵涂炭的魔王。为善为恶,一念之间。
特别是沈飞这样拥有力量的人,因为有能力改变些什么,所以当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会给世界,给九州造成影响,是最不容忽视的。
道心崩碎,道境停滞不前,沈飞经历人生最艰难的抉择,往左重拾本心,重建道心;向右就此入魔,万劫不复,说不定会成为炎天倾那样的人,甚至比炎天倾更可怕。
他面临抉择,人生中遇到的事情绝大多数身不由己,但这一次,沈飞可以选择,命运是由他的选择造就的,究竟是为善还是为恶,究竟是成圣还是成魔,都在一念之间。
阻力在前,沈飞心中产生了迷茫,这份迷茫是业障,跨过了平安无事,跨不过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沈飞在极度安静的山巅上,感受自身的心跳,感受内心的所在,他知道自己是有选择权的,他只是不清楚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有没有错。
何谓人,何谓仙,何谓魔,何谓佛,何谓正,何谓邪,何谓圣,何谓妖!
他思考人生,人生是一门艺术,看透的人太少,浑噩度日的人太多。想要参悟它需要超凡的智慧。有些人一辈子都看不穿也活得很好,因为压根不去想这其中的道理;沈飞太聪明,且浸淫仙道,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一定会去思考一些常人不愿意思考的问题,这是给自己找麻烦,也能为平凡的生活增加一些刺激。
哲学!只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沈飞现在极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成功者为他引路。
成为引路者,这就是师父存在的意义,名师出高徒绝非空穴来风,一个好的师父传授给你的绝不仅仅是优良的技艺,还有人生的启迪。沈飞需要一个这样的人,需要有一个明白人为他指引方向,何去何从,选左选右,是对是错。
沈飞真的很羡慕邵白羽,他可以留在山上接受师父的谆谆教导,而自己不行,自己只能孤独地在黑暗中探索,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说是好事,因为这般经历锻炼了他超乎常人的韧性;说是坏事,因为沈飞会为此承受更多的伤害,走过更多的弯路。
沈飞要为现实妥协,他需要指引,曾经作为一盏明灯为他人驱散黑暗的他,此刻同样需要这样一盏明灯,为他黑暗的前路映照出方向。
万物归寂,神剑无情。
难道生命的本质就是用手中无情的剑导致万物的凋零,让一切回归混沌的本源吗。
当你看不到光的时候,会认为世界本来就是没有光的从而习以为常。这是惯性,一个人有了惯性就不会感到痛苦,因为你压根不知道在黑暗的外围还有着光明的存在。
“呼!”不可以,不可以颓废堕落下去,我明明知道黑暗的外面是有光的,我明明知道世界并非是纯黑一色,我明明知道这些永恒不变的真理就不能装聋作哑、独善其身,我要让更多人意识到光明的存在,要让更多人去探索去抓住光明。
第四十五章 万物萌生,春暖花开
“呼!”一道剑气如虹,风雪尽泯,天地的运转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了下来,万物归于寂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飞置身于光芒之中,从外面看,他便是那一片光,是照亮天地的唯一色彩,喃喃自语道:“善,并没有错,错在为善者没有力量!我沈飞便是要打破这一魔咒,获得让善念足以开花结果的至尊力量。
我沈飞的道心便是万物萌生,春暖花开!
我要以自己的温暖,以己身散发出的光芒,去温暖滋润脚下的大地,让黑暗被驱除,让大地焕发生机。”
万物萌生,春暖花开。
空前绝后的道心,它的出现也正迎合了引有缘人入仙路的提问今日我开山而去,他日路过此地者将无需再受此山困扰。沈飞便是如此不怕牺牲的一个人,他要用自己的牺牲去唤回更多人的幸福。
这便是万物萌生,春暖花开。是为了他人而存在的道心。是迥别于云师叔的唯我独尊,掌门真人的上善若水,邵白羽的君临天下的不可思议的道心,他的出现来自于天道的安排,来自于沈飞多年来不变的坚持,终将为历史牢牢铭记。
虚幻的形体在沈飞身后凝聚,这一次它们再也不会崩碎,沈飞的心已然坚定,他要踏上一条前所未有的路,去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粉身碎骨又能如何,撞上南墙又能如何,他便是要将南墙撞塌。
“呼!”这片光,是天上地下唯一的色彩;这一刻,是近乎于停滞的永恒。在这片光华的照耀下,山河世界迎来了长久未见的灿烂黎明,而以此为始,九州大地也终将被影响,被改变。
沈飞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心万物萌生,春暖花开。他要一直坚持下去,努力下去,哪怕遇到再大的挫折也绝不后退,他要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大地,用自身的光芒去照耀人间。
沈飞的道心是为他人而存在的,是付出型的道心,前所未有,旷古烁今,很明显无论最后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他都会为历史牢牢铭记。
……
阴阳相生,五行共济为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道为天地之始,无涯道祖领悟道的本质创建蜀山派,后经青山道祖改良,蜀山派升华为蜀山剑派,成为苍天在人间的代言人,为天道所容,不致毁灭。
蜀山道统由此传承千年,到今天,出现了邵白羽和沈飞这两个惊才绝艳之人,终将迎来第三次变革。是就此得道升天,还是永远沉入谷底为历史所埋没,未来的路就掌握在他们二人的手中。
说起来,沈飞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邵白羽了,两人因为莫君如相识,那个时候邵白羽是樊村邵氏的独子,无论哪方面都要凌驾于沈飞。炎天倾的出现让现实被彻底改写,应该说,没有炎天倾的话两人会是朋友,但绝不会成为现在这样肝胆相照的莫逆之交,是炎天倾让邵白羽从天堂走入了地狱,承受背井离乡的苦楚,与自己联手在蜀山峰巅打下一片天地。
在这个充满艰难险阻的过程中,沈飞还是原来的沈飞,但邵白羽可能已经不是当年的邵白羽了,他的心中滋生了仇恨,对于炎天倾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邵白羽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炎天倾的出现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自恃,或许这一点比之仇恨更让邵白羽无法接受,他这辈子从未输给任何一个同龄人,从未有过,哪怕是沈飞,两人在深厚的友情之中也是有竞争的。邵白羽因为太聪明,太骄傲了,以至于从出生开始从未试过失败,炎天倾的到来让邵白羽感受到深深的挫败感,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邵白羽只有打败了炎天倾,一直存在于内心深处的这份不快才能消弭。
而沈飞不一样,沈飞始终是沈飞,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良师,但是他始终坚持着本我,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那条路,中间或有彷徨,或有不安,但最终都会安定下来,继续向前挺进。
沈飞这个人的机缘可以说是让人羡慕的。五岁遭遇家族巨变,整个皇宫的人都死了,他却活着,不仅活着还遇到了药人。药人是谁,那是曾经的魔教教主,是连掌门真人的师父都需要花费半生时间去镇压的强者,沈飞遇到了他可以说是天大的机缘。但是和药人朝夕相伴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沈飞居然一点改变都没有,居然就一点都没有被药人影响,始终我行我素。药人要他出诊的时候别马上就把病人的病治好了,多讨要些诊费他偏不听;药人让他心狠一些别给那些没钱的人看病,他还是不听。一来二去,和药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直到那一场意外的到来才接受了王剑九龙的传承。
应该说,沈飞是一个执拗的人,执着地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由始至终都不改变。
在山下如此,上山之后还是如此,现在又下山了也还是一样,沈飞对于本心有着超乎常人的执拗,从这一点来看,他是很适合修道的,因为修道能够大成的人,先要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道心的雏形在沈飞的身后幻化,那是不可思议的光景,是从未出现在人世间的画面,若有朝一日能够成型,一定能够与掌门真人的上善若水比肩。
与此同时,在沈飞终于领悟道心之后,也预示着他彻底迈过了炼空期的门槛,跨入化幽境,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化幽境仙人。仙人境界上的每一次跃进,代表着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看起来只是一步之差,却是千里之遥。沈飞明显能够感受到自身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感觉眼前出现了很多曾经看不到的东西,身体能够感受到曾经感受不到的事物,那是自然的流转,是某种规则如潺潺小溪般流淌,当他有一天能够掌握住这些规则的时候,就是功力大成之时。
沈飞进化了,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在历经风雨之后,在饱经沧桑磨砺之时,终有有了一次突破,他感到畅快,心得到释放前路不再迷茫的畅快。
长满粗茧的右手缓慢举起,一道剑罡从指间爆出直达十米高空,他会心一笑,“剑道便在我手中!”
随着沈飞双指并拢向前挥出,剑罡纵斩将面前的山峰削掉一个角,沈飞目露精光欣喜万分地道:“终于……终于到了这一步!”走到今天困难重重,但沈飞终于做到了,下山两年有余,沈飞终于在境界上再进一步,成功迈入化幽境,成为化幽初期仙人,算得上是半个高手了。
……
这以后将近三周的时间,沈飞持续于九州和山河世界奔波,为了稳固自身的境界,为了让道心不至于二度崩毁。
在这段时间里,针对皇子真的攻击始终未停,很多无关痛痒的人也加入进来落井下石,但咱们的陛下就是不肯下达斩首的指令,贵妃娘娘玲如意也终日赖在寝宫中不走,没有踏入那代表着废黜的冷宫一步,她便那样如常地作息,整个后宫,即便是后宫的掌权者皇后和皇太后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相传,玲如意是一个邪门的人,年轻的时候曾让陛下为之神魂颠倒,陛下在与她诞下两位皇子之后将近二十年再没和其他妃子诞下过任何一个皇子,直到二十年后皇九子拓跋华的诞生才打破这一魔咒,又过了几年,顺利诞下皇十子拓跋瑞。
有人说,随着贵妃娘娘年老色衰,皇帝不常去她的寝宫了才和其他女人生出来男孩;有人说是贵妃娘娘背地里做手脚,将其他娘娘肚子里的男孩全部变成了女孩。凡此种种,真相不得而知,但有一点!至今为止贵妃娘娘如何与陛下认识成谜,贵妃娘娘如何入宫成谜,为何在宫中在皇后娘娘如日中天的时候能够越做越大也是成谜,她的身上笼罩着重重谜团,往事被视作禁忌,从来不被提起更是让人疑惑。
越是神秘,人们越是畏惧,后宫盛传贵妃娘娘是一个不得了的女人,她的背后没有靠山,她自己就是靠山,能够走到今天全凭着自身的努力和经营。
贵妃娘娘绝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她也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儿子被人活活逼死,长久的岁月或可磨去她的精神气,但磨不灭她的底蕴。不要忘了,这可是一个需要皇后和皇太后联手才能压制住的女人!
果然,就在这一天,贵妃娘娘的反击到了,她只做了一件事,就令满朝文武瞠目结舌。
几乎毫无征兆,贵妃娘娘玲如意主动离开了自己的寝宫,离开了生活多少的后宫(此为死罪,后宫娘娘禁止出宫)走进了天牢,走进了自己儿子拓跋真对面的牢房,让牢头将牢房门从外面锁好,她对众人说:“子不教,母之过,本宫与他一并受罚!”
消息很快传到了陛下耳中,那个执着地把控着权力的男人听了侍卫的禀报,哈哈大笑起来:“子不教,母之过!哈哈哈,你这是在打朕的脸啊。”
《三字经》里有着这样的记载,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其中有一句是养不教,父之过。说的是小孩的教育没有做好是父亲的责任怪不得别人。贵妃娘娘带人传话来,明言“子不教,母之过”其实隐含的意思是,你的儿子出现了问题,做父母的你我都难辞其咎。暗讽陛下如果真的要赐死真儿,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让皇家威仪荡然无存。
儒之一道被打压多年,但天下间的儒生不在少数,帝国的统治始终是遵循着儒教那一套礼法制度往下走的,满朝文武也都是熟读儒家经典的士绅大夫,贵妃娘娘这句话可谓一剂猛药,将自己置入险境的同时,也给老皇帝提了个醒,告诉他继续下去的后果。
“如意啊如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老皇帝挥手,命前来禀报之人退下,自己则离开被褥从床榻上坐起。
“万岁,贵妃娘娘亲自出马,您看这事可该如何是好。”大太监刘易随侍榻边,替陛下感到着急。
老皇帝却一翻身坐了起来,像是一只打过了瞌睡精神焕发的猛虎,“为朕更衣,起驾。”
“陛下,您是要去牢里接娘娘出来吗。”大太监刘易小心翼翼地问。
老皇帝讳莫如深地笑道:“不,朕是要去见一个人。”
“陛下您要去见皇太后?”在刘易想来,除了现年八十三岁的皇太后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值得陛下亲自去见了。
却见老皇帝好像忽然之间来了精神,容光焕发,状态抖擞,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颓废和忧愁,居然耐心地向自己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太后已经老了,这等烦心事朕不会去打扰她。朕要去见的是满朝文武中间唯一一个能够为朕分忧的人。”
“唯一一个能为万岁您分忧的人……”刘易一边呢喃,一边脑海中快速过滤形形色色的人物,最后想到了一个人,“万岁,您是要去见左丞相!”
“对,朕要去亲自见一见子初,是该他出山的时候了。”
帝国上下,有一个人仿佛异类般存在,此人名叫拓跋子初,是拥立老皇帝称帝的大功之臣,为帝国左宰相二十年。
拓跋子初为人极度自律,仿佛苦行僧一般的存在,他不擅权,不结党,不贪财,不好色,家宅是陛下赐予的,空间很大但只住了他和老伴两个人,日常由不多的几个下人伺候,父母被送去了兄弟那边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