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流言四起
狼城,自总督府出兵之日起,转眼已经过去了三日,狼骑第三营在有着“北疆之狐”美称的尤根少将的带领下,早已消失在茫茫冰原无人区。
狼城内,现在充斥着各种消息,有人说:尤根少将率领的狼骑营和兽人近卫旅已经开战了;也有人说根本没开战,因为连兽人影子都没摸着;也有人说兽人近卫旅根本就没来,不过是一群走错路的牧民罢了,不过这个信口开河的版本直接被大家忽略了。面对十几个亦真亦假的版本,所有人都被搞晕了头。
就在众说纷纭之际,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传了出来:亡灵部落,也就是神赐共和的神殿骑士团竟然也离开了布鲁达城,越过阴山正迅速向无人区靠拢,他们此次倾巢而出,三万神殿骑士整编进入冰原。出动如此规模的整编军团,可谓规模浩大。但大家更多地理解为一种心虚的表现,因为神殿骑士团其实已经徒有其名,在“冰原王座之战”和“阴山之战”后,原先那支真正的精锐骑士团早已毁于战火,现在的神殿骑士团只能靠数量取胜了。当一支顶级军团跟数量的多寡产生关系时,说明它的质量就有了很大的问题,这样的军团还能算顶尖的特种军团吗?
不过,亡灵部落的这个行为还是刺激到了其他两大强国。很快,冰原上传来兽人近卫旅增兵至一万的可靠消息,而且他们宣称如果需要,还会继续增兵。鉴于此,北疆总督府也毫不犹豫地派出了所有的狼骑,并任命其头号亲信,忠武将军蒙顿为狼骑营战时统领,蒙顿堪称总督府的二号人物,在北疆军中威望甚重,由此可见总督大人态度之坚决。同时,他们封锁了整个狼城外事馆。宣布从现在开始直到危机解除,洛思元老等人被禁止出使馆区半步。至此,大陆的三大精锐军团齐聚无人区,战争的乌云已经笼罩,风暴瞬息将至。
不过,有心人还是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此次三大强国都没有派出大规模常规军团,而是让自己的特种军团倾巢而出,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默契?
如今,整个大陆的目光都聚焦在狼城,由于摸不清兽人的态度,北疆总督的态度就变得至为关键,如果这个好战分子忍不住大打出手的话,那么好不容易快要熬到寿终正寝的《鹰石条约》将再次成为一个笑话。
为此,常驻光明皇朝的各势力代表齐聚狼城,不断地将消息传递到大陆的各个角落,然而,消息总是一日三变,最痛苦的无疑是南疆的蛮夷属国的代表,本来呢,相隔千万里,事不关己,可是作为光明皇朝的属国,各国诸侯国国王必须要发声,以充分表达对宗主国的支持,然而这又必须弄清楚光明皇朝的准确意图。而要摸清楚光明皇朝的态度,北疆总督的意见至关重要。甚至不客气的说,此次事件,北疆总督的意见应该就是最终决定。
然而,北疆军所有军官对此事都三缄其口,谁也不清楚总督大人的态度!为了搞到有用的情报,有人甚至想到了总督府的门子。然而,那个守门的伤残老兵没少收大家的钱财,问到的消息却是——
“大哥,今天总督大人有提到过什么吗?譬如:究竟是打还是不打?”一个小国的代表堆着卑贱的笑容,顺手将一叠光明币递过去,轻声问道。
“啊!这个啊——打,当然是打,我们要跟那帮兽人决一死战。”守门的老兵毫不顾忌地将纸币塞进怀里,大声说道。
“可是,你刚才不是告诉西哈国的代表,说总督大人准备跟兽人谈判的吗?”
“哦,那是我弟的推断,昨晚我们一起唠嗑,他说多半打不起来,因为总督大人最近见人一脸笑容,和蔼的不得了,估计不想动刀兵的。”老兵用牙签剔了剔牙缝,吐掉一根菜叶,继续道,“不过,你别听他的,他家里做皮毛生意的,当然不想打,打起来货源就断了。”
小国代表抹了抹头上的汗,又谦卑地问道:“您说得对,那出兵的消息准确吗?”
“准确,怎么不准确,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敢不敢”,小国代表连忙退了下去。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又传来守门老兵跟别人交谈的声音——
“啊,你问总督大人意见啊?谈判,肯定要谈判的——”
“可是,你刚才——”
“哦,刚才,刚才是我的个人意见,怎么你也想怀疑我吗——”
“不敢不敢,可是您——您前后两次意见怎么有——有一点点不一样呢?”
“哦,你说这个啊!我思想前后,还是觉得我弟的意见靠谱,怎么?你觉得不可以吗?”老兵牛眼一瞪道。
还没走远的那个代表听了这不负责任且毫无廉耻的话,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
狼城,还有一个倍感纠结的人,那就是狼城督察刘继业了。最近,刘继业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一向颇为儒雅的他整天唉声叹气,里里外外没一个省心的,在家里,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一肚子气,而自己那个同样出身豪门的妻子也不消停,成天催促自己给儿子找门亲事,不然就闹着要回娘家。她的意见也很简单,儿子已经傻了,赶紧生个聪明的孙子也能让她宽慰一下。
而外面呢,所有跟异族有关的场所都收到了管制,外事馆区域被封锁了,就连主打异域风情的天堂小镇也被禁业了。刘继业内心的焦躁已经溢于言表,想不到郭子忠居然会来这么一出,他突然宣布全城戒严直接打破了亲王的部署,军管下的狼城无疑是一切阴谋家的囚笼,而据可靠消息,郭子忠接下来还将进行全城搜检,因为郭子忠怀疑前些日子偷偷进城的是一个异族间谍,为了避免军事情报泄露,他要对狼城进行彻底的清理。
兽人奶奶的!连编个借口都这么粗制滥造。刘继业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暗暗心惊:郭子忠不会已经有所觉察吧!
第六十二章 要战便战
在所有人焦急地等待下,八月十七日,距离事件发生第五日,总督府一名副官终于出面了,他代表总督府对相关人等发布最新的通告。
“在座各位,下午好,我是总督府政务负责人秦月明,大家急切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所以,经总督大人同意,总督府决定由我来为大家专题通告此次事件的最新情况,并解答大家的疑问。
首先,对于此次事件,我们定性为侵略。根据光明历元年签订的《光明皇朝、神赐共和及兽人王国三国互不侵犯友好条约》,简称《狼城条约》中的有关条款,长城以外五百里的无人区是我光明皇朝的领土。众所周知,无人区作为光明皇朝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一切军事行动都是对我朝的公然藐视。虽然,在三百年前,三方又在《狼城条约》的基础上,新增了无人区准入条款。但也仅限于部分军事团体在正式向我朝提出申请后,方可进入无人区执行搜救、和平演练等行动。
此次,兽人王国宫廷近卫旅未经我朝同意,悍然出兵无人区,并越过城外五百里范围的基准线,其行为等同于侵略,对此,我代表总督府严正谴责兽人王国悍然侵犯帝国领土的行为,并保留采取下一步行动的权利。好了,以上是我要通告的所有内容,现在大家可以提问了。”
众代表本来听得昏昏欲睡,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纷纷请求提问。一名光明皇朝的属国代表被选中。
“尊敬的秦长官,我是西哈国的代表德罗纳瓦,听说英明神武的总督大人已经向冰原派了全权特使,准备与兽人进行谈判,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能否告知前去谈判的特使又是哪位亲爱的阁下?”这个代表是个又矮又小又黑的胖子。
虽然德罗纳瓦样貌不出众,说话词不达意,马屁更是生硬得让人硌得慌,但是问题还是提在点子上。不少人也都听说总督府已经准备谈判,那么这个谈判的人选至为重要,如果是有“鹰*派”之称的强硬派,双方一言不合,多半要大打出手了;如果是“鸽*派”的温和人士,那么暂时多半打不起来了,大家也可以趁此机会放松放松,观察观察了。
“呃,德——拉——拉瓦先生,你的问题很好,相信这也是不少人所关心的。首先,我可以明确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总督府确实已经派出了全权谈判代表。不过呢!人选是谁?这属于军事机密——”
“唔——”还没等秦月明说完,下面已经是倒了一片。
秦月明微微一笑,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又说道:“幸好呢,总督大人充分体恤大家的关切之情,经过总督大人特许,现在将全权特使的身份告诉大家。”
顿时,倒下的那一片又直起了身子,将这个说话大喘气的副官在心里狠狠艹了一万遍。他们全都屏住呼吸,生怕一个喘气漏听了。
“特使人选就是——尤根少将,相信大家对他并不陌生,他也是我北疆军狼骑营第三营的都尉统领。”
听秦月明说完,下面顿时议论声一片,这与之前的猜测有很大差别,居然不是总督亲自任命的狼骑营战时统领,并有着“总督之手”之称的蒙顿将军。大家对尤根少将并不陌生,但却鲜有人能看透这个狼骑营的著名将领,因为尤根素有“北疆之狐”的美称,而且很难鉴定他究竟是鹰派还是****,他向来唯郭子忠之命是从,从来不问对错,堪称总督大人的忠犬。那么问题回到了起点,总督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长官,我是王国驻狼城的领事,对于你刚才通告的内容,我有一些疑问”这次站起来的居然是一位兽人代表,看他尖尖向上的耳朵,绿莹莹的眼眸,应该是狼族。
“我认识你,你是沃夫·威特领事,请问吧!”秦月明微微一笑道。
沃夫领事看了一眼手中的记录,大声道:“你之前说此次是由王国挑起的争端,但据我所知,是因为我狼族的德鲁伊——沃夫费罗大人死在了无人区,这位德鲁伊是一位令人敬重的宫廷供奉,他此次孤身一人,并非任何军事团体,只是在无人区游玩而已,并无任何冒犯之意。我王国在发现尊敬的沃夫费罗大人失踪后,不得不派出宫廷近卫旅进行搜寻,而搜寻的结果令人惊讶,沃夫费罗大人竟然是被消失已久的冰封余孽所杀,更可怕的是,据我们的调查结果,冰封余孽这十年来就一直隐藏在狼城。不知,秦副官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个解释。”
这个狼族的兽人领事说完,下面的人更是哗然一片,这个消息他们大多是第一次听说,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秦月明点点头,冰原上的谈判交涉早已经开始了,这个消息也确实不算什么秘密了。牧狼人的真实目的总督府早已掌握,焦点都在一个叫做叶霜的女孩身上,但无论她是皇朝的叶霜郡主还是兽人王国的霜公主,这个小女孩所代表的都是一段不光彩的过去以及不为人知的隐秘,所以双方都很有默契地对此避而不提。唯一令人头痛的是对冰封余孽的指控,此事一个处置不慎,就会让总督府处于极为不利的位置。
幸好从目前的现状来看,事态的发展早已脱离了控制,事情的起因已不再那么重要。随着三方的持续增兵,牧狼人的死因只沦为三方对峙的一个导火索罢了。
经过总督府参谋部的反复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鹰石条约十年后,三国其实都有意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和底线,也就是说,大陆三国的未来国策,将于此次试探的结果有极大的关系,谁怂了,谁就完蛋。所以,事情的对错不重要,谁能在这次对峙中占据优势才是关键。
秦月明顿了顿,示意所有人安静后,才慢慢道:“沃夫领事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不过这次我们的通告会并非要争论谁对谁错,对于未经请求进入无人区行为的对错,我相信自有双方谈判代表去;而且你提到的冰封余孽在狼城,总督府并不知——”
秦月明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呆住——
众人也愣住了,因为一直未露面的北疆总督郭子忠居然走了出来,他环视了整个会场,每一个在他目光下都低下了脑袋,那有如实质的目光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他们都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乃是世袭罔替的帝国顶尖贵族,威震大陆的无敌统帅,是跺跺脚都会让大陆震颤的人物。这个无敌的统帅忽然一指那个兽人代表:
“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要战便战,不战滚蛋!”
说完这句话,北疆总督便转身离去。仿佛过了许久,才有人吁了一口气。短短一刻,众人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都湿透了。几个附属国的代表纷纷赞叹:这才是真正的无敌统帅啊!
于是,大家都不再关心那个好死不死的冰封余孽,而是把眼睛都聚焦在即将来临的战争上,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第六十三章 爽痛
冰原无人区风云变幻,群雄逐鹿。
困在失落小镇的阿恒也陡然发现这里出入的兽人多了起来,这说明一场旨在颠覆北疆的阴谋已经开始了,现在阿恒唯一期望的就是自己猜测没有问题。月清魂如果希望人类内讧,就必然不会让总督大人如此轻易地被谋害,只要给总督大人一息之机,那些擅长鬼蜮伎俩的阴谋家们就准备着承受这个铁血名将的滔天怒火吧。
然而,令阿恒绝望的是,听那些兽人的议论,总督府的二号人物蒙顿已统领全部狼骑进入无人区,目前正与兽人近卫旅紧张对峙。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难道总督大人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危险环伺?否则他怎会在这种时候自断一臂,让九千狼骑离开狼城。
阿恒知道蒙顿及狼骑营离自己并不遥远,他恨不能立即出现在蒙顿面前,大吼一句:回到狼城去,保护总督大人。如果总督大人遇害,外围取得再多的优势,最终也必然一败涂地。然而,这只是一个幻想,不说他连失落小镇都出不去,就算他出去了,蒙顿又如何能听信与他?
阿恒只能深深地叹一口气,按目前的布局来看,总督大人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叶重目标极其明确,就是造成狼城空虚,用斩首行动获得战略优势,从而保全帝国最强大的北疆军团,用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利益,继续维持帝国强大与稳定。现在狼城的武装力量仅剩城卫军,治安所和宪兵营。前两支直属总督府,后一支隶属督察院。然而,这三支武装都不足以成为斩首力量,兵贵精不贵多,难道叶重在狼城还有一支不为人知的强兵,然而无论是义父还是总督大人,为何对此似乎都一无所知?
另一个消息同样让阿恒倍感焦灼,听说神赐共和的三万神殿骑士团也星夜兼程,不日将至。如此一来,三方将呈掎角之势,虽然爆发大战的概率变低了,但狼骑营也就更不能从容脱身了。
当前,无人区三方对阵,军力还在不断加码,战争已不可避免。明面上,神赐共和与人类帝国已成结盟之势,共同抵御越来越强势的兽人王国。但是在杀死北疆总督郭子忠这个共同诉求面前,一切变化皆有可能。只要叶重够狠,狼骑营极有可能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被抛弃。这支名震天下的顶级军团会以一种极其耻辱的方式败亡。
无论如何,总督大人危险了,狼骑营危险了,狼城也危险了。
阿恒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慢慢发生却无能为力,他第一次体验到作为清醒者的痛苦。他很清楚,月清魂绝对是故意的,这个疯子根本就是在折磨他,目的是为了让他习惯,妥协,成为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王者!但是阿恒拒绝,月清魂的诉求并非阿恒想要的。道不同,谁都无法令他屈服。他是北疆人,在狼城度过了成长岁月最快乐的时光。狼城,总督大人就是阿恒生命中的底线!
阿恒尝试了一切可能的办法消除体内的剧毒,然而,他的血液似乎并没有毒性,他割腕放血喂食给冰原的地鼠,一整天,那只被强行灌血的地鼠一直活泼乱跳。仿佛为了佐证阿恒的实验,他经脉中那种痉挛的刺痛感竟然消失了,但是他随即悲哀地发现:自己一身武功竟然全失,已与普通人无异。
这段时间,阿恒每日都将整个失落小镇都走三四遍,现在即便是让他闭着眼睛,他也能找到失落镇中的任何一个地点。
结果,出路还没头绪,结论倒是得出一个:那就是这个不足万人的流动小镇的确聚集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为了计算这个小镇的财富数量,阿恒每天都会坐在一个满脸橘子皮的老太婆身边看她数筹码。阿恒已经知道,这个不起眼的老太婆曾是暮光族曾经的首席长老金婆婆,而且有着一个相当好听的名字,赛琳娜·金。作为一个久负盛名的神族,这位老太太无论是从身形、神态、气质,都看不出一个隐士高人该有的气质。她就像个市侩一样,拨动着金色的算盘珠子,将一枚枚筹码丢给面前的奴隶或者雇工。如果这些筹码背后代表着等量的黄金,阿恒的估计,光是每日用于支付这些人的黄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在如此狭窄的地盘堆积如此海量的财富,难怪这里的物价高得令人望而却步。
当然,阿恒清楚,这些黄金之中,很大一部分会再次流回失落小镇的库藏。阿恒很好奇,这些价值数千亿光明币的财富究竟被月清魂藏在什么地方。要知道,如此海量的财富,即便是帝王也会为之疯狂的。如果用这些钱来装备一支军队,就算装备大陆最昂贵的狼骑营,也足以支撑起一支二十万的狼骑一年之久,毕竟一名狼骑营士兵一年的耗费不过百万之数。当然,狼骑营的强大不在于装备,而在于兵员素质的强大。不过,阿恒相信,相对于打造一支军队,月清魂一定更愿意用这些财富来腐化那些亡灵部落官员,这才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阿恒正想着,忽然,眼神一凝,一个女孩出现在桌案前,竟是那个魅惑过自己的大眼睛美丽少女小雪,想起那片刻的绮丽场景,阿恒竟然脸颊一热,不禁生出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感慨。
小雪也看到了阿恒,却一下子低下娇小的头颅,目光闪烁地避开了阿恒的凝视。她快速地从金婆婆手中取过筹码,便急急地离开了。在她转身的一刹那,阿恒分明发现这个女孩的脖侧有几道抓痕,虽然她仔细地装扮过,也用衣服遮掩了一下,却逃不过阿恒的眼睛。
阿恒盯着小雪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正考虑要不要跟过去,却听金婆婆在一旁数着筹码桀桀笑道:“想女人啦?想女人就追过去呗!她一定不会拒绝你的,你这么俊俏的小郎君,要是婆婆年轻个八十岁,肯定也会心动的,桀桀……”
阿恒扭头看着金婆婆橘皮皱纹里堆砌斑驳的老年斑,以及那一副惨白的好牙口,浑身一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二话不说赶紧逃离。
阿恒绕着小镇整整两圈,居然再没有看到那个女孩儿,她走得还真是着急啊!想起对方闪烁的目光,阿恒越发确信对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失去了武功之后,才走了两圈的阿恒就觉得特别容易累,按这种状态,即使月清魂放任他逃走,他也绝对走不出十里地的。
阿恒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他抬眼看去,却见一个女孩儿哭泣着从一个巨大的圆顶帐篷中冲了出来,衣衫被扯掉了半边,头发也披散了开来。阿恒仔细瞧去,却正是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个叫做小雪的女孩儿。
阿恒正要起身,却见帐篷中又冲出来一个赤膊身体的高大兽人,这个人阿恒并不陌生,甚至和对方正面接触过,正是近卫旅中那个叫做西塞的年轻狼人将领。只见对方紧跟几步,一把揪住小雪的头发,往帐篷里面拖去。吃痛的小雪拼命地挣扎着,却无力挣脱。她开始哭喊起来,然而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狼人,锋利地爪子迸发出来,西塞竟然直接锁住了她的咽喉。
“老子要了你,还想跑?小婊砸,信不信老子玩过以后再做了你?”西塞已将女孩拖到了毡帐的门口。几日没见,这个叫做西塞的狼人将领更加暴虐了,不知道究竟收了什么刺激,居然拿一个女孩子作伐?
难道这就是月清魂所谓的公平交易?全特么是放屁啊!阿恒站起身,掸掸灰尘,扯着嗓子叫道:“那个叫西塞的畜生,你特么的是八辈子被见过女人吗?快给老子放手!”
这句话的效果极佳,西塞立即停下了动作,他绿莹莹地眼珠死死地盯着阿恒,随手将小雪甩在一边,几大步就走了过来。然而,他很快就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这个略显单薄的少年是谁。竟然是冰封亡灵的余孽?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在这里?西塞想起了灵狐大师曾经对冰封亡灵的描述:冰封一族世代镇守极北冰原,曾是整个大陆的皇族,也是亡灵中最恐怖的种族!西塞知道灵狐大师绝无虚言,因为他亲身体验过对方犀利无比的攻击,那漫天的雨丝全都化成对方夺命的箭矢。更恐怖的是,此人竟还拥有盲眼族的天赋技能。西塞想到自己之前被对方所惑,误伤灵狐长老的事情,浑身就难以遏制地燥热起来,因为这件事,他几乎成了近卫旅中的笑柄。
新仇旧恨涌在心头,西塞虽然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却知道仅凭他一人绝不是此人的对手。他心中盘算了一下,忽然陡然提高声音道:“原来是冰封亡灵的余孽,你是来送死的吗?”
阿恒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从对方的神情变幻就可以看出,西塞还不清楚自己武功全失的事情。他之所以那么大声,多半是想吸引帮手过来。此事绝对不能久拖,必须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解决这件事情。
“送死?作为一个亡灵,我们的字典里可没有送死两个字。”阿恒低着头慵懒地说道,忽然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我倒要问问你,你一个手下败将,敢抢老子的女人算怎么回事儿?”
西塞猛地退后一步,随即镇定,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对方的眼光给吓了一跳:“你的女人?”西塞瞟了一眼周围,居然还没有同伴赶过来。
“放心,别紧张!能来这里都是为了图个乐子。况且在这种地方动手,实在有伤风雅,更是对主人的不敬。”阿恒轻蔑地笑了笑,“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等出了小镇咱们再算总账吧。小雪,快过来,咱们走,不要理睬这个畜生!”阿恒朝着半躺在地上,紧紧搂着残破衣服的女孩叫道。
小雪竟已忘记了哭泣,据她所知,这个漂亮的少年根本已经失去了武力,但他竟然让残暴的兽人如此害怕,他究竟是什么人?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她连忙起身,慌张地避开狼人西塞凶残的目光,朝着阿恒跑了过去。
“真乖!”阿恒紧搂着女孩儿调笑道,却看也不看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的西塞,直接转身离去。感受到小雪依然在微微颤抖的冰凉肌肤,阿恒终于微不可觉地松了一口气,谁也不知道,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小雪看着身边的男人,感受到阿恒手心的温度,那温湿的感觉仿佛一股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脸一红,内心止不住地狂跳起来。不好!她忽然一下子变了脸色。
只见阿恒竟一个踉跄,痛哼一声,好死不死,经脉居然再次刺痛起来。他脚下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地,小雪一惊,也被带了个趔趄,连忙去搀扶阿恒。
“快走!“阿恒忽然猛地一推身边的女孩儿。
“不要!”小雪一怔,却摇了摇头。她感受到虚弱的推力,立即搂住阿恒的身体想要逃离。
“混蛋,诈我!”狼人西塞一声暴吼,虽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嚣张的混蛋肯定受了什么重伤,否则不至于此。
西塞冷哼,快速飞身上前,猛地一脚将女孩儿踢开。小雪陡然遭受重击,整个身体都抛飞出去,半空中直接吐出了鲜血。阿恒则直接被西塞一把拎了起来。
看着西塞狰狞的面孔,阿恒暗叹一声,知道是逃不过了,无奈地耸耸肩。
“混蛋,敢骗老子,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西塞压抑着羞辱感,猛地一拳打在阿恒的肚子上,暴龙一般的力量让阿恒嘴里一甜,立即溢出了鲜血,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了。
阿恒扯着嘴角一笑:“你是个娘们儿吗,用点力啊,怪不得连这个女人都看不上你!”他艰难地朝旁边的小雪示意,让她快跑。
然而,“砰!”又一记重拳勾在阿恒的下巴,巨大的冲力让他整个身体都仰飞出去。然而,不等落地,那西塞居然再次临空一腿狠狠地劈下,阿恒的身体如纸片一般折叠起来,他感觉整个人都快断成两截了。然而,经此一击,阿恒惊讶地发现经脉内居然没有那么刺痛了。疼痛居然可以转移?
好爽,被经脉刺痛麻木了太久的阿恒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已经喜欢上西塞的攻击了!当然,如果一旁的小雪不是哭得撕心裂肺的话,这种感觉应该会更好!
看着西斯再次袭来的硕大拳影,阿恒大喜,立即将肿得像猪头的脸颊主动凑了上去。今天,就爽到底吧!因为,阿恒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出路,只要西塞够狠,自己够惨,可能性就越大!来吧,让暴风拳影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六十四章 特殊癖好
阿恒再次被击飞,又经受了连续的暴击后,他现在一动也不愿意动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看到阿恒凄惨的模样,受伤的小雪挣扎着冲上来,死死地抱住阿恒。泪水打湿了阿恒的衣襟。
“滚!”阿恒的脸肿得像猪头,只能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唉,女人真是麻烦的东西啊,给她机会她还不逃!
忽然,阿恒又听到耳畔传来凌厉的风声,阿恒暗叫不好,有心推开这个女孩儿,却生不出半丝力气。他大吼一声,竟翻了个身,将女孩护在身下。耳侧再次传来巨大的轰鸣,再遭重击的阿恒只觉得头昏眼花,却依然不能让他昏迷,因为那奇怪的刺痛不停地挑战着他的神经,重击反而让他得到片刻的舒缓。
“咣!”这次西塞直接拔出了佩剑,他也发现了古怪,似乎面前这个少年根本不在乎他歇斯底里的暴击,反而从中获得了某种变态的快感。这让西塞感到深深的挫败和羞辱。他决定干脆将此人一剑杀了算了。
“既然如此恩爱,干脆就做一对死鬼吧!”西塞反手持剑,自上而下狠狠地朝阿恒的身体插去,这一剑,他竟是要将两人一并杀死。
忽然,叮!只听一声脆响,西塞手中的长剑竟然从中折断。而地上的两人也诡异地平移了三尺,堪堪躲过了剩下的那柄断剑。
“谁?”西塞暴怒地四处看去,却见灵狐大师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那年轻人的脸色极度阴沉,仿佛狂风暴雨将至。西塞的心中不禁打了个哆嗦。
“西塞,你在做什么?还不快道歉!”灵狐大师脸色有些不自然道。
“道歉?不,不,不,按照失落镇的规矩,他不需要道歉,因为他从此刻起,要么死,要么做我们的奴隶!而不管哪一种,他都没有道歉的权利。”月清魂摇摇头,脸色已恢复了平静。然而,灵狐大师清楚,这个心机深沉的年轻人杀机已到了极点。
西塞闻言一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也不敢反驳。只将断剑一把掷在地上,转身一言不发地朝着帐篷走去。
灵狐大师眉头一皱,道:“月清魂阁下,此事没有调查清楚,还请暂缓决定。我——”
忽然,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听砰的一声,西塞整个身体倒飞回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他的整个身体都弓着,扭曲得仿佛一只烤熟的龙虾。
“少爷没让你走,你就留在这里吧!”一个高大的狼人走了过来,居然是有着“金刚狼”之称的狼人科迪沃。
月清魂眼中寒芒闪烁,看着科迪沃微微一笑道:“科迪沃,你是要替他求情吗?”
科迪沃闻言脸色一白,却再次走到西塞面前,将对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对准了西塞的面门,狠狠地一拳击出。顿时西塞的口中牙齿全部碎裂,鲜血糊了一脸。
月清魂只是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而科迪沃也不停歇,一拳比一拳地击打着西塞蜷曲的身体,一拳比一拳更重。那西塞倒也硬气,自始至终居然没哼出一声。可他越是如此,科迪沃就打得越凶。
“月清魂阁下,你——”灵狐大师的脸色也阴沉至极点。
“好了,科迪沃,足够了。现在把他带下去吧,记得给他用最好的伤药。不过——”月清魂话语一顿,带着阴寒的气息冷冷道,“今天的事情,你欠我一个解释”。
“是,少爷!”金刚狼站直了身体,将西塞扔在肩头,拖着残废的左腿大步离去。
灵狐大师也看出来了,科迪沃之所以如此凶残地暴打西塞,竟然是为了救他。同为狼族,当年西塞的父亲西斯统帅似乎的确对科迪沃有过一段恩情。然而从刚才的情形看来,科迪沃对月清魂也畏惧甚深,不知道此番科迪沃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灵狐大师感慨,月清魂此人平素交谈,妙语连珠,令人如沐春风。其实本质上,却依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啊!
今日之事,若非科迪沃终究还顾念着狼人一族的旧情,这个魔鬼也许真的会杀了西塞。那自己将会被推到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阿恒艰难地坐直了身体,看着金刚狼背着西塞离去的背影,暗叹一声:终究还是差了一点点啊!他此刻满头全是因为经脉剧痛而流下的汗水。不过,他的神色中却没露出一丝一毫痛苦,只是冷冷地看着月清魂。旁边的小雪一脸紧张,脸色煞白。她似乎想要离开阿恒,却又不敢,只好不停地咬着嘴唇。
“表弟,这件事算我月清魂对不住你,你有啥要求尽管提,我都满足你!”月清魂有些尴尬地走过去,蹲下身子道。这个动作让灵狐大师眼神一缩,看来这个冰封亡灵的遗孤真的不简单啊,从月清魂多次的表现来看,他极为看重这个少年。只是灵狐大师不明白,既然月清魂如此看重这个少年,为何又要将他困在此地,似乎还用某种毒药控制了他。
阿恒微微一笑:“什么都可以答应?行,那就放我走吧!”
月清魂脸色一阵尴尬,有些不自然道:“老弟,你这是故意的,不行,换一个!”
阿恒暗骂一声虚伪,忽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道:“把她送给我,从此她跟你们再无任何关系!”说完这句话,他的表情再次一变,那经脉的刺痛竟似加深了一倍。
“不,我不要!”女孩忽然冷声拒绝道。
月清魂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却答应下来:“没问题,从此以后小雪就是你的了,她跟我再无半点关系,当然如果她成为我的弟妹就另说了。不过我说老弟,当初人家女孩子清清白白向你投怀送抱,你给我表演了一出坐怀不乱。现在人家——,你却——”
“这是我的特殊嗜好,你不是说过,这里的客人都有一些特殊的爱好吗?我也不例外!”阿恒强忍着疼痛,冷冷道。说完这句,他竟然发现经脉内的疼痛居然减轻了许多。
月清魂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二位了,记得事成之后,请我喝杯喜酒。”他掏出酒壶,就这么浪浪荡荡地跟灵狐大师一起离去。
等那二人离开,小雪忽然站起身朝着阿恒一礼,面无表情道:“公子,谢谢你的援手,我走了。”
“慢着!我的话你难道没听见?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阿恒忽然眉头再次一皱,兽人奶奶的,今天刺痛居然来得如此频繁。
小雪面色一黯,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站住,你难道不明白月清魂的话是什么意思吗?现在失落镇能保护你的只有我了,他不会再向你提供保护了。你如果现在离开,只会被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你,会死的!”
小雪果然站住了脚步,她猛地转身,脸庞竟全是止不住的泪水。她忽然嘶声道:“你根本不懂!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傻,我死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去找别人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要找我,明白吗?”
阿恒怔怔地看着对方,他完全不懂对方情绪为何会如此歇斯底里。
第六十五章 蛊族少女
“跟我走!”阿恒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猛地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然而,迎来的却是对方倔强的眼神,小雪紧咬着嘴唇,她咬得非常地用力,似乎在掩饰什么痛苦,甚至已经溢出了鲜血。
“想要让我喜欢你,首先就别让我不讨厌你,不许反抗,跟我走!”阿恒一字一句,霸气十足道。
小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凶巴巴的阿恒,对方的眼神极其强势而且富有侵略性,但配上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猪头脸,一下子却显得异常的可笑。可是,这样的男人却让她有种紧紧抱着流泪的冲动。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明明想拒绝,却依然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而已经走远,一直在与灵狐大师交谈的月清魂忽然叹了一口气,冒出一句:“唉,这小子太让人发愁啦,既冲动又感情用事,天天给他擦屁股。不过这泡妞的本事倒是起码甩我十条街。”
“什么?”正与月清魂交谈的灵狐大师一愣,被对方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莫名所以。
“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
阿恒带着小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经过了刚才的一幕,两人都有些小小的尴尬。阿恒站在毡帐的帘子前假装看风景,可是帘子根本就没掀起来。而小雪则不停地绞着被撕破的裙角。
“我那边还有一套衣服,你不嫌弃的话先换上吧,等会儿我去找月清魂把你的衣物都要过来。”阿恒说了一句,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失落小镇一如往常地热闹,刚才他们如蛮牛一般的打斗也没多少人真正关心,毕竟及时行乐才是这里所有人的要义。
阿恒仔细品味着小雪那段莫名其妙的话语,不由叹了口气。他多少有些明白了,之所以经脉剧痛,武功全失,多半和这个女孩有关,而且事情还不仅是下毒这么简单,似乎他和她之间有着某种不可知的神秘联系。每次阿恒经脉刺痛难忍的时候,都与对方有过交集,又或者就在他的身旁。而且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个女孩也有自己的坚守,但为何当初又会放下一个女孩所有矜持来靠近自己呢?
阿恒觉得是时候跟她谈一谈了,他转过身,却见小雪已经掀开了帘子,轻轻地说了声:“少爷,我已经收拾好了,请进来吧!”
阿恒看着小雪裹在宽大衣袍中的娇小玲珑的身躯,竟别有一番婀娜的风韵。阿恒收敛了一下心神,笑了笑直接走了进去。他环顾了一下毡帐内,短短片刻,小雪居然已收拾得井井有条。
“小雪——,你坐吧,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应该说清楚了。”阿恒犹豫了一下,放缓语气道。
“少爷——”
“我不是什么少爷——,你可以叫我阿恒
“阿恒少爷——”小雪低下了头。
阿恒颇为无语,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强求:“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又是为了什么吗?”
“阿恒少爷,”小雪抬起了头,她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而且也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只是她语气中依然满是怯怯之意:“阿恒少爷,即使你不问,我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不要那样地讨厌我——”
阿恒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仿佛一颗需要呵护的风雨中的小草一般,心中顿时充满了怜惜,他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怎么可能讨厌你呢?放心,若有朝一日我能离开,一定也会带你走的。”
小雪点点头,眼神竟然变得迷茫而深邃。
“阿恒少爷,请容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的名字叫做纳兰小雪,我的父亲是神赐共和元老院的元老之一——纳兰辰。六年前,我的父亲遭到了其他元老的弹劾,诬陷他勾结流浪在极北冰原死亡之地附近的冰封旧部,意图颠覆神赐共和,如果罪名成立,那么我们全族都会遭受灭族之灾。”
阿恒心中一动,这个女孩的身世竟然颇为显赫,自从执政官空缺之后,元老院中五十位元老就是神赐共和的最高主宰。她的父亲能够位居此列,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某个神族的代言人,要么本身就是神族。不过他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而是继续静静地聆听。
“面对指控,父亲一直惶恐不安。我曾听他亲口对我的母亲说,这全是诬陷之词,父亲认为一定是出自是首席元老霍金斯的授意,因为他始终不放心父亲这样的冰封旧人,早就想将他们赶出元老院。不过即便如此,父亲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众口铄金,元老院中大多是支持霍金斯的元老,其他元老也大多明哲保身,不愿意无故触怒那些当权者。”
“冰封旧人?”阿恒心中一惊,这个女孩的的父亲居然还是他父亲的旧部。
“是的,我父亲是冰封领地蛊族的家主,作为一个小部族,无数年来,我们一直是冰封家族的附庸。而我们蛊族由于精于养蛊,在普通部落看来,我们也是神族的一个小分支,在元老院中也有一席之地。然而,尽管我们的先祖也是来自死亡之地,却并没有建立自己的神殿,按照神族的惯例,没有神殿意味着没有传承,没有传承则意味着极有可能躲不过千年一次的宿命轮回。所以,论起实际的力量,我们也许连那些大规模的北方部落都不如。不过,由于冰封家主贵为神赐共和执政官,我们蛊族千百年来也算风光无限。
不过,一切都在十多年前发生了变化,冰封家主想要称帝,却兵败布鲁达城,随后又失去了冰封领地,不得不自刎于冰封城内。在这场战争中,我们蛊族由于保持中立而得以幸免,当时幸免于难的还有其他一些小部族,譬如,精于兵器冶炼的斧族,擅长机关建造的器族等等。我们同为冰封家族的附庸种族,却坐视冰封家族在神罚之战中毁灭,这在很多人看来无异于背叛的行为。其实完全不是这样,因为就在冰封家主发动的前夜,我的父亲以及其他的几个小部族都收到了冰封家主的密函,要求我们不许妄动,保持中立。这是一个令父亲无比困惑的决定,然而冰封家主素来高瞻远瞩,从不无的放矢,所以父亲最终还是遵从了这个决定。这个秘密也是父亲在我来失落小镇之前才告诉我的。
战后,首席元老霍金斯表面上对于我父亲等人无动于衷,实际上却一直动作不断,试图将父亲这样保持中立的冰封旧部赶出元老院。只不过,由于暮光神族也一直在试图拉拢我们,帮我们顶住了来自霍金斯的压力,所以,多年来也一直保持着某种平衡。
只不过,随着神赐共和局势的进一步恶化,父亲等人还是被拿来做替罪羊,他们希望借此转移民众视线以掩盖国内对元老院无能的不满。而由于父亲不屑于投靠背信弃义的暮光神族,导致父亲等人在元老院中几乎孤立无援。六年前,借着暮光神族沉默的机会,霍金斯想要直接将我蛊族赶尽杀绝,这也是霍金斯威慑其他几个冰封旧部的一种手段。当时,对我们而言,唯一的选择就是旗帜鲜明投靠一直拉拢我们的暮光亲王。然而蛊族虽小,也有我们自己的骄傲,父亲苦思之下,决定前往已经充满诅咒的冰封神殿,希望能寻求某种启示,然而他依然一无所得。
就在父亲惶恐不安的时候,月清魂突然出现了,他竟然是从空无一人的冰封神殿里走了出来,他对父亲的艰难处境了若指掌,当场许诺:愿意帮助父亲度过难关,并可以让父亲继续留在元老院。他唯一的条件是让父亲对着充满诅咒,空无一人的冰封神殿立誓效忠,只要冰封再现,必誓死追随。彷徨无措的父亲只能选择信任他,这也不违背父亲的信仰。此外,月清魂还要求将我带到失落小镇作为人质。对于这个提议,父亲并没有太多反对的余地,而我也是自愿来到这里。”
阿恒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如果纳兰小雪没有说谎,那么刚才的这一切与自己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难道月清魂真的一直在为自己绸缪?然而这是为什么呢?这个女孩儿的话拥有极高的可信度,她拥有不凡的谈吐,显然有着很好的学识和教养,这番话也不像临时编造,自己收留她更是临时起意。如果这一切不是预谋,那么月清魂难道真的认为自己是什么狗屁的天生的王者?
只听纳兰小雪继续道:“后来,正如月清魂所承诺的,父亲果然安然无恙。我来到这里后,他也几乎没有管我,只是禁止我使用蛊术。幸好,这里的人虽然可恶,却也不敢肆意妄为,平日我靠着做一些杂役,做一些清扫的工作倒生存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有在前几日,我去打扫客人的毡帐时,撞见了那个兽人将领西塞,他竟然想要对我——“小雪抿了抿嘴唇,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一直纠缠不休”
混蛋!阿恒恨恨地骂道,他想起了今日所见,女孩脖侧留下的三道抓痕,想必就是西塞所为。阿恒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找月清魂,他难道对此置之不理?”
纳兰小雪摇了摇头:“不,我不能找月清魂,因为他曾禁止我使用蛊术。但是前几日,我之所以能逃脱,就是用了**蛊,让那西塞短暂的丧失了心智,产生了幻觉。然而今日,他竟然有了防备,如果不是少爷你,我就......月清魂曾禁止我使用蛊术,在失落小镇,没有人能违背他的意志,我也不敢。因为所有敢于这么做的人,下场都很惨——”
“哦,”阿恒不知为何,竟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二人家族之间的关系,他对这个女孩生出一丝亲切的感觉。劝道:”算了,不用难过,那就是头畜生,过几日把他宰了炖汤。”
小雪乖巧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出现一种近乎病态的红色,似乎羞涩,似乎又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阿恒同时感觉到经脉中传来阵阵刺痛,他有些明白过来!
小雪的额头已经出现了汗水,良久,她才缓缓道:“阿恒少爷,我还是说一下你进来以后的事情吧!几日前,你昏迷着被金婆婆带了进来。当时月清魂找到我,逼迫我对你下蛊,而且还是以我自身为引的情花之蛊。我本想拒绝,然而他提到了我的父亲,逼我就范。”
这个混蛋!阿恒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然而想到对方苦心孤诣所做的一切,阿恒实在无法让自己提起一丝一毫的恨意。阿恒叹了口气,只好奇怪地问道:“情花蛊毒?这又是什么毒?”阿恒心中隐隐感觉不妙起来,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大妥当啊!此刻,他经脉中的刺痛再次发作起来。
同一时间,小雪脸色那病态的红色更加浓烈了,她轻轻地擦了额际的汗水,缓缓道:“情花其实不是一种花,而是一种生长在极北冰原的一种异虫,它的整个身体都是透明的,巢穴隐藏在巨冰之中,极难被发现。只有在每年的三月,也就是他们求偶的季节才能被捕获。因为那时候,他们会如花朵般绽放,并散发出强烈的异香。这种异香会让人产生某种错觉,并且产生强烈的**——“小雪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阿恒也发现了这个异常,正要询问,忽然面前的纳兰小雪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一下子扑在阿恒的怀中,声音异常地甜糯,却带着一丝恐惧:“快,快抱紧我。”
同一时间,阿恒的经脉中再次传来了无比的刺痛。
第六十六章 情花蛊毒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仿佛两个寒冬中互相取暖的可怜人,全身瑟瑟发抖。经历了一波如潮水般涌来的刺痛,汗水早已浸湿了两人的衣衫,透过那薄薄布帛,阿恒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曼妙而柔软的身体,随着刺痛感的渐渐消失,阿恒心中也止不住地一阵荡漾。
为了避免进一步犯错的可能,阿恒决定放手。然而,他还没有动作,却听小雪呢喃道:“不要,不要放开我!”她现在的模样仿佛一只被大雨淋过的雏鸟一般,躲在阿恒的怀中,几缕柔发搭在她的额际,脸色因痛苦而苍白。
“这就是情花之蛊?”阿恒有些疑惑地问道。
纳兰小雪苍白的脸色有些虚脱,她轻微地点了点头,微微有些喘息道:“是的,这就是情花之蛊。在你来的那一天,我按照月清魂的要求,将情花之蛊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之中,然后在你醒来之前,又种入你的体内。现在,它早已融入在少爷你的血液之中。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少女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痛苦。
阿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又回忆起几天前薄薄的被褥下的绮丽场景,少女紧贴着自己,轻柔光滑的身体,阿恒心头不禁微微一跳。阿恒很想知道:自己醒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他张了张嘴,始终无颜开口,作为一个大男人,他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阿恒忽然想起后来小雪再次来到他身边,替他擦拭汗珠,却被无情地驱逐。她痛哭的声音犹在耳边。唉,阿恒一时间有些羞愧于当时的决绝。
于是阿恒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用不着说什么对不起,情花之蛊嘛!种了也就种了,就算是这样的刺痛也没什么啊!挺不错,不然我的人生也太寂寞了,哈哈哈。”阿恒故作无所谓地哈哈大笑,只是笑声怎么听都有些干巴巴的味道。他自以为是的风趣并没有换来积极的回应。
小雪只是苦涩地一笑,继续道:“阿恒少爷,你可能不清楚,你现在这种状态只是一个开始,越往后,对身体和精神的伤害越大,而且意志越坚定的人痛苦越深,直到有一天你无法承受为止。而且,情花之蛊最恐怖的不是这种身体上的刺痛,而是对于人心的折磨。而这种蛊毒一直以来就是我们蛊族少女的最爱。在蛊族,只要是即将成年的少女,都会被赐予情花蛊毒。而这些少女之中,相当一部分会在成年时自愿融合情花蛊毒。”
“为什么?”阿恒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我们蛊族少女的悲哀,也可能是源于我们的血脉中根深蒂固的天性,蛊族的少女生来憧憬爱情。我们一旦爱上了某个男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对其他人动心。而如果那个男人一旦背叛了我们,对我们而言,却是毁灭性的伤害。
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的某位先祖创造了情花之蛊。这种情花之蛊能够让我们保护自己不受欺骗和伤害。在我们自身融合了情花之蛊后,所有意志不坚的男人都会退避三舍。因为他一旦背叛,无论这个男人是谁,曾经多么强大,他都只剩下一个选择,成为一个被锥心之痛折磨的普通人。除非——他重新回到蛊族的少女身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上。”
“如果那个男人始终无法再爱上她呢?”阿恒脸色一变道。
“如果那个男人始终无法再爱,他就会一直饱受锥心之痛。如果要让他免受这种痛苦,蛊族少女只有两个选择:通过秘法封藏自己的感情。但如果封藏感情,她就要承受同样的锥心之痛,而且这不是永久的,譬如我,一时半刻或许可以,再长的时间我也无法承受。第二个办法的确可以一劳永逸——”小雪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恒,抿了抿嘴唇道,“那就是杀了我。”
“喂喂喂,干嘛这样看着我,你难道认为我会用第二个办法?”阿恒极度不满道。
小雪抿嘴一笑:“那就只有第一个办法了”。
“就像我们这样?”阿恒哭笑不得地看着怀中的女孩,还真是变态啊!
小雪沉默了一下,避而不谈道:“其实,对于相爱相恨的两个人而言,情花之蛊是在他们之间设置了一个断点,它将那些曾经的美好封存,留给两个人重新来过的机会。”
“难道这就是情花之毒的初衷?那你们蛊族少女们真的遇到过回心转意的男人嘛?”阿恒有些麻木地问道。
小雪的脸上充满了落寞和悲伤:“没有,据我所知,一个也没有。当最美好的一切凋谢,情花之蛊对双方而言,都成了吞噬内心和身体的剧毒。”
“既然对双方都这么痛苦,那她干嘛不忘了那个男人?据我所知,这世上不缺少让人斩断记忆的秘法!”
小雪摇摇头:“阿恒少爷,你不明白,蛊族的少女一旦动情,就再没有忘却,这是我们生来的宿命。如果要忘却,对我们而言何异于死亡。不过,创造情花之蛊的先辈还是给背弃的男人留下了一丝生机,只要这个男人能够忍受锥心之痛一年时间,他就会彻底摆脱这种痛苦,恢复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因为这位先祖认为,如果真的有一个男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一定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因为他只是爱过。”纳兰小雪一时间有些唏嘘,创造情花之蛊的先祖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情伤,才会创造出这种折磨人心的情花之蛊。也许最后,她也想要放手了吧,只是宿命让她无法解脱。
听到只要忍受一年的痛苦折磨,阿恒不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对双方都是解脱,强扭的瓜终究不甜的。”阿恒嘿嘿一笑道。
“不,她选择了放手,仅仅是成全了那个男人。对她自己而言,唯一的结局只有与那逝去的爱情一起枯萎和死去,种下情花之蛊的她一旦失去了爱情,她将再也无法活下去。”
“什么?你们蛊族的女人们都是疯子,那个创造情花之蛊的更是疯子!”阿恒仰天无语道。
“阿恒少爷,蛊族的少女并不畏惧死亡。我的祖父母就是这样,他们曾情比金坚,并自愿接受情花之蛊的誓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很快就出现了裂痕。一切不复往日,祖父带着无边的苦楚离开。然而,祖母依然深爱着他,不愿意祖父承受那无法忍受的锥心之痛。于是,她在生下了我的父亲后,选择了自杀。她害怕自己在苦苦等待一年后,依然不得不接受情断而亡的事实,所以,她宁可选择带着幻想死去,同时也结开了情花之蛊对祖父的束缚。她用死亡成全了我的祖父,然而等我的祖父发现这一切并幡然醒悟时,却早已人鬼殊途。”
阿恒哀叹:情花之蛊,也只有视感情如生命的女人们才会这么做啊!他觉得自己对女人总算有了些了解。再次感受到经脉中的刺痛,阿恒不由得呆了一呆:“难道你,你,你真的喜欢上了我?”
小雪羞涩中带着忧伤:“也许是因为情花之蛊的原因吧。阿恒少爷,我知道那天的事情已经让你从心底瞧不起我,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是第一个我如此亲近的男子。我曾伪装坚强,也曾安慰自己是别无选择,然而靠近你时,我才发现我并不抗拒,你的身上有一种让我无法拒绝的吸引。我真的很想克制自己内心喜欢你的冲动,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冲动会给你带来无比的痛苦。你是无辜的,可是我实在压抑不住——”她的脸色再次呈现出病态的红色,似乎压抑得异常辛苦,“我原以为,你醒来后会——”
“会喜欢上你?”阿恒无语泪流,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他感受到少女的彷徨,不得不再次抱紧了她:“好吧,这不怪你,都是月清魂那个混蛋的错。”他咬了咬牙道:“放心,我会试着努力让自己喜欢上你的。”
试着喜欢?小雪闻言低头苦涩的一笑,如果真的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有一个结果,徒劳无功。如果可以勉强,所谓的破镜重圆在蛊族就不会只是一个传说了。她忽然抬头问道:“阿恒少爷,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阿恒呆了一呆:“男人还是女人?”
小霜噗嗤一笑:“当然是女人。”
阿恒想了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神色中却闪过一丝忧伤。
小雪脸色一黯,她已经明白了,也许她真的是多余的,一切都源于她并不光彩的行为。可是她并不想这样无助地死去。她也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对未来的生活和爱情充满了憧憬,哪怕她受了再多的磨难,她也从没有想过放弃。
可是,如果她唯一选择的男人心中却早有了别的女孩儿呢?虽然他懵懂得还像个孩子,但一个第一次走进他心灵的女孩子一定是不可取代的。她该怎么办?
小雪心中充满了忧伤,她缓缓道:“阿恒少爷,你放心,其实你只要再忍耐一年,就会恢复昔日的一切。我知道你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都怪我,是我一时的软弱害了你,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她哭泣着直起身子。
阿恒看着哭泣的大眼睛的美丽女孩儿:对自己而言,只不过是承受一年的折磨,这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对纳兰小雪而言,却是生命的全部。
阿恒只觉得压力如海潮般涌来,他翻遍了脑海中所有关于爱情的理解,以及通过什么样的步骤才能爱上一个人。结果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郭武和傅天楼两个色胚滔滔不绝的讲解,果然是丰富多姿,不过幸好阿恒还能分辨什么是色,什么是爱。他很快将那些糟粕丢到一边,结果,依然空空如也。于是,阿恒听到内心一个声音在嘶吼:天啦,有没有谁能告诉我,怎样才能真正爱上这个女孩子啊?
阿恒又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子,仿佛被暴风雨惊吓到的小鸟一般,内心不禁一阵柔软,恍惚间仿佛看到郭武和傅天楼正一脸正气地戳着自己:让你装,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禽兽还装纯洁,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阿恒使劲儿摇了摇头,难道自己已经被折磨到出现错觉了吗?
第六十七章 宿命吗
在关于爱是什么,为什么去爱,怎么去爱的哲学思辨中,阿恒再次恢复了日复一日的游荡。他去得最多的地方依然是镇子中央。只要金婆婆开始收发筹码,阿恒就雷打不动地坐在旁边观看。
“怎么不去守着你的小媳妇儿,尽往我老太婆身边凑个什么劲儿?”金婆婆桀桀笑道。
阿恒手撑着下巴,目光迷离,毫无焦距,他有气无力道:“婆婆,你说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爱上一个人?”
金婆婆顺着阿恒的目光,正好看到了走过来的狼人科迪沃,那一身肌肉快要爆炸了一般,金婆婆露出一副诧异的模样,她斟酌道:“孩子,听婆婆一句劝,跟臭男人比起来,女人不知道要可亲可爱多少倍。而且如果这事儿让月清魂知道,管他啥金刚狼银钢狼,肯定都活不成了。”
阿恒闻言一愣,看着金婆婆若有若无地瞟着科迪沃的模样,脸色不由一红:“婆婆,您想太多了。我喜欢的是您这种大美女。”
贫嘴!金婆婆点了点阿恒的额头,这小子看着闷不吭气的,偶尔说两句俏皮话倒是挺甜的,她再次桀桀的笑了起来。顺手甩出三个筹码给科迪沃,道:“小狼人,婆婆做主,今天多给你三千金币,好好干,迟早回去讨房好媳妇儿。”
金刚狼微微一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阿恒搔了搔头,金婆婆不愧是执掌财权的大金主儿,指缝里漏点,都够别人吃几辈子的了。不过这老太太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虽然她明明是那种传说级别的高手,却偏偏喜欢跟普通老太婆一样,尽唠叨些家长里短,尤其热衷年轻男女的那点事儿,唉!
阿恒站起身,今天呆的时间也够长了,是时候离开了。阿恒慢慢地踱着步离开,但他的大脑却飞快地旋转着:从今天进出小镇的人可以看出,北疆应该已经开始封关了,因为赌庄的仆役连续几日都只兑换了很少的筹码,这多半是热衷于豪赌的人类富商减少的缘故。对于这些神通广大的人类富商而言,除非北疆封关,否则断无不来失落小镇这个赌博天堂之理。
另一个有趣的现象则是,酒庄仆役的筹码明显暴增,显然,一定来了许多嗜酒如命的兽人,而且明显地位颇高,多半是月清魂的客人。因为只有他才舍得用极冰草药酒招待那些大嚼狂饮的兽人。只不过阿恒在镇中逛了多日,也没见着几个,多半是留在毡帐中,又或者是月清魂将美酒美食直接送进了军中,如果是第二点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不难看出北疆之变已经迫在眉睫了,然而自己却只能困守此地,无能为力。阿恒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其实,你可以杀了纳兰小雪!”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是多时不见得月清魂。
“是吗?”阿恒浑身一紧。
“蛊族背叛了你的父亲,你杀了她就能解除了情花之蛊,不仅恢复一身武功,而且也无亏于大义。”
“可是我舍不得动手啊,怎么办呢?”阿恒笑眯眯地转过身道,“要不你替我?”
月清魂看着阿恒的模样,忽然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对方:“算了,当我什么没说过。”
“混蛋,你让我打一拳有这么难吗?”阿恒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怒吼道。
“我就靠这张脸吃饭,你要打就打自己媳妇儿去,反正你的气都是她给你受的。”月清魂摇头晃脑,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混蛋!”阿恒对着背影狠狠地挥了一拳头。他是该回去了,但想到又要经受那日复一日的折磨和旖旎的场景,阿恒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这比那些负心汉受得折磨可怕一万倍啊!
小雪的表现真如她说过的那样,蛊族少女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无法放手。但是他是无辜的呀。她喜欢,他要痛,她失望,他也要痛。以至于现在阿恒只要看见小雪,就立刻心惊胆战起来。如有可能,阿恒真的半点也不想回到那个毡帐。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如果言而无信,那么连阿恒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其实那种锥心之痛,阿恒还是能够忍受的。最可怕的是,纳兰小雪外表柔弱,骨子里却极其要强。她为了不让自己痛苦,总是有意封存她内心的情绪,结果也在忍受日复一日的煎熬。于是,每日就重复着同一个大汗淋漓的场景,她痛,求抱,他安慰,他痛,她痛,求抱……
阿恒觉得这样下去,他爱没爱上对方不知道,反正阿恒自己已经爱上自己了,试问,还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吗?
阿恒一摇三晃地走回自己的毡帐,他觉得自己现在这幅吊儿郎当的德行已经开始向月清魂靠拢了。他掀开了毡帐,却惊讶地发现从不离开的小雪居然不在。阿恒皱着眉头走进去,内间也没有人。案几上留了一张信笺。阿恒皱了皱眉头,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他展开一看,露出了娟秀的字迹:
“阿恒少爷,对不起,小雪走了,当你看到这封信笺时,我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因为我曾错过,所以我不想再错下去了,我不能再拖累你。关于你的一切,月清魂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作为这一代的冰封家主,少爷你的未来是我注定无法企及的,我不能成为你的障碍,因为你注定会成为天下的王者,当王者归来时,如果我还在这个世上,我一定会去找你,作为冰封旧部,蛊族绝不会错过你加冕的时刻。
阿恒少爷,我相信你不会介意我的不辞而别,因为你连我的伤害都不在乎,又怎么会介意这样的小事情呢?月清魂说这是妇人之仁,但我却相信这是王者的胸怀。
阿恒少爷,这些日子的经历是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但是我却必须忘却。这是我种下的因果,也只能由我自己来解开。然而留在这里,我始终无法对少爷你无动于衷,所以我只能离开。因为我的任何一丝牵挂都会给你带来无法想象的痛苦。而这些痛苦本该由我来承受。我只想让自己变成一块石头,也许我会痛会哭,但我更会坚强,我只能离开。
阿恒少爷,我很庆幸能够与你有这样一段缘分,因为我有幸成为你身边女孩子中最特别的一个,因为只有我伤你最深,伤你最痛。当你作为王者回归的那一刻,相信这会成为我最大的骄傲,那时,请容许我在你面前小小的放肆,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也有自己的虚荣。但是,现在我必须离开了,只有离开你,我才可以封存自己的情绪,让你不必再为伤痛困扰。虽然我无法让你恢复武功,但我相信对于一个王者,个人的武力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当然,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武功尽复,请相信那一定不是我死了,而是我已经彻底把你忘了。错已铸,就让我一人承受那种锥心之痛吧。
一见君,误终生。愿君安,勿牵挂。”
一见君,误终生!阿恒忽然发现自己冰封已久的心灵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缝,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阿恒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发现末尾还有一行很小的字:
“阿恒少爷,还有一事请你原谅,我无意窥探你的秘密。但是这也许是你作为普通人时才肯吐露的心声。这几日,你似乎做着同一个梦,在梦中你喊了义父十次,却喊了一个叫做呼兰瑾的名字三十次。我相信她一定是个幸运的女孩子,让你如此念念不忘。只愿你君临天下时,莫忘初心。”
阿恒捏着手中轻薄的纸张,仿佛有千钧之重。他看着信笺的末尾几颗犹然未干的泪滴,心中仿佛堵了无数的巨石。阿恒甚至可以想象出女孩一些忍受着锥心之痛,一边用带着泪的笑容地写下这封信的场景。
“月清魂!“阿恒忽然大吼一声,像疯了一般冲出去,然而,他发现月清魂居然已经站在了毡帐外,似对此早已所料。
“混蛋!”阿恒捏紧拳头,一拳打在月清魂的脸颊上。
月清魂没有抵挡,他摸了摸嘴角的鲜血,冷冷道:“够了吗?不够可以再打。”
阿恒举起拳头,却又颓然地放下,他的眼中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他沙哑着声线问:“为什么?”
月清魂漠然道:“不要问为什么!这是你不可逃脱的宿命,也是你必须履行的义务。你还在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痛苦吗?你可知道为了等待你的归来,等待你的成长,无数人苦心孤诣,甚至忍受了十年无边无际的痛苦,而这种痛苦远甚于你现在的伤痛千万倍——”
“不要再拿所谓的宿命来束缚我。”阿恒声音低沉地打断道。
“好,很好,”月清魂第一次气急而笑,“这些都是他们自找的是吗?那些在元老院中委曲求全,甘愿像狗一样被蠢货欺辱的冰封遗臣,那些在极北冰原忍受着死亡之地折磨的流亡者,那些曾经为了一个信念而死去的无数忠勇之士,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是吗?包括你父亲的死,也是应该的,对吗?你可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其实你早就明白,你的父亲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帝制野心而死,他是为了神族的未来而死。我们不想沦为永夜的傀儡,不想成为毁灭文明的魔鬼。”
月清魂神色冷峻:“阿恒,不,从现在开始不应该再回避你的姓氏。李无恒,我们需要你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站出来,而不是幼稚得像个孩子一般,犯下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的的错误,最终还需要让我们替你弥补。我,还有你的义父,一直在等着你长大,但是——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月清魂的脸色竟充满了悲怆:“神族已经等不起了,我们需要真正的王者归来。只有这样,你才有力量,有资格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否则你终将如失去纳兰一般失去所有的一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永夜的到来会让无数神族失去最后的人性,永夜会带来你无法想象的灾难,你所珍惜的,你所珍爱的都将义无反顾地逝去。而你依然无能为力,无能为力,你懂吗——?”月清魂猛地灌了一口酒,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也许醒着对他而言就是一种痛苦的根源。
这一席话仿佛冰水迎头泼下,阿恒顿时整个人都仿佛被冰住了,如果月清魂说得一切都是真的,那太可怕了。并非对永夜的畏惧,而是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生活在别人安排好的命运中。永夜也许无可回避,然而命运也无法回避吗?阿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直任人摆布。难道他的身边所有人难道全是虚伪的?全是假的?就连义父也是假的?义父欺骗了狼城,欺骗了郭子忠,欺骗了自己,他难道也参与了颠覆北疆的阴谋。阿恒开始怀疑起身边的一切,他忽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像一场梦。
不,这不可能,他还有阿丑,还有郭武,还有傅天楼,他们都是真实的。只有他们才是真心的。阿恒从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要去寻找他们。他只有一个信念:回到狼城,回到他们身边,只有这样才会让他安心,让他感觉到真实,可是他竟然连一步都无法移动。他的喉咙一甜,嘴角溢出了鲜血。
月清魂长叹一声,他已经足够估计了真相对阿恒的伤害,然而,他没想到的这种伤害是竟然如此之深。他眼神深邃地看向阿恒,双眸中如同闪过千山万水......
阿恒茫然地看着四周,灵魂仿佛已经离开了身体,他遥望南方,仿佛看到了北疆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他仿佛看到兄弟和朋友卷入了这场灾难,被洪水湮没,然而他却无能为力。他又看向北方,那里似乎有一张巨大无比的黑幕正在吞噬着一切,在它的下面,是无数仿佛梦魇一般的诡异恐怖的亡灵,真正的亡灵。
阿恒紧握着拳头,掌心传来指甲的刺痛,他忽然狂吼一声,竟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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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不受控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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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恒再次醒转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地躺在草地上,黑漆漆的夜幕笼罩着天空,然而,阿恒清楚,这黑幕根本就是假的,它的存在既是保护,也是欺骗。它保护着这里彻夜狂欢的人,同样也在欺骗着这些人。阿恒忽然觉得灯红酒绿下来来往往的人们跟自己没什么差别。也许他也需要一次彻底的放纵。
阿恒晃悠悠地站起身,他先到酒肆喝了两杯贵的离谱的极冰草酒,又去略显冷清的赌场一掷千金地玩了两把,最后,他拎着整整一坛酒来到了青楼,要了个头上插满朱玉,身上绫罗半透,漂亮到不像话,也妖娆到不像话的姑娘。然后将所有的帐都记到月清魂头上后,他搂着这个姑娘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很快里面传来了或是莺声燕语,或是狂蜂浪蝶般的笑声。
毡帐外,月清魂一脸的落寞,他猛地灌了一口酒,摇了摇头离开了。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阿恒忽然松开了努力给自己灌酒的女子。
那女子只是一怔,便笑语嫣嫣轻柔地贴上来问:“怎么了?我的小少爷?”
阿恒微微一笑,搂了搂香肩笑道:“没什么?咱们继续喝!你刚才喝三口,我已经喝六口。轮到你了。”
“啊——哎呀,你好坏哦!”
“坏?你还没见过更坏的呢!”阿恒大笑道,“要不你转过身去!”
“啊!”女子轻轻捂住嘴故作惊讶,不过还是扭着腰肢慢慢地转过身体,只听她娇声道,“那你可得对人家好点——”
“当然!“阿恒笑着应道,眼神却微微一缩,将手指轻轻地抚摸在女子的的脖侧,缓缓地滑动,美艳的女子立即发出一声动人心魄的呻*吟。
然而,阿恒却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地向下一按,女子的身子立即软倒,阿恒轻轻地接住已经晕阙过去的身躯,二人一起软软地倒在温软的皮毛之上。灯影摇曳,将二人紧紧贴合的身体印在薄薄的帐幕上,透着无比的诱惑。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正在窥视的影子都转过了头。
阿恒松了一口气,尽管他武功全失,制住这样的女子却不难,不过也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阿恒默默说了句对不起,随即从她的头上取下一根精美的簪子,簪子的背后是一颗美丽的珍珠,前面是金箔裹着的精铜所制,硬度应该是够了,然而价值却不高。这颗镶着珍珠的簪子在失落镇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配饰,可见这个女子在失落镇过得也并不算如意。
阿恒吹灭了灯火,毡帐内立即陷入了黑暗之中。但阿恒的眼睛却仿佛星辰一样明亮,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直觉异乎寻常的灵敏,在他身中蛊毒之后,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他相信,这一定不是错觉,而是被那种锥心之痛训练到极度敏感的神经爆发出的潜能。
阿恒靠近毡帐门口,仔细地听了许久,忽然一个侧身掀开了帘子走了出去。他毫不停留地转过了几处毡帐,他的速度不快,整个身体都被灯影所笼罩,显得毫不起眼,在热闹的夜市中他也不过是个寻常的路人。
阿恒在一个巨大的毡帐前面停住了脚步,里面传出阵阵药香。阿恒没有丝毫犹豫,一掀帘子闪身进去。帐中的灯火很暗,但是阿恒似乎对其中的摆设一清二楚,竟然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的障碍物,深入毡帐里面。出现在阿恒面前的是一个被包扎得像木乃伊似的身体。
“谁?”木乃伊竟醒转了过来,他含糊不清地问道。
无人回答。
木乃伊感觉到一个陌生而危险的气息正在靠近,他想扭过头,却因为全身的绷带而无能无力,而对方似乎也在故意躲避他的视线。木乃伊立即挣扎起来,想要呼救,却突然感觉到整个脑海一痛,一根锐利的尖刺已刺入了头颅,极其酥麻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惊恐地发现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像一只溺水的鱼一般,拼命地抖动着身体,短短片刻后便不再动弹,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阿恒将簪子轻轻地在对方身体上擦拭干净,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而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高大的狼人也出现在帐篷里,他正是金刚狼科迪沃,刚刚为王国的客人靠了三十只全羊,他身体上全是光油油的汗珠。然而,只是片刻,这个拥有着超凡武力的金刚狼便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狼嚎。
听着远处传来的嘶嚎,已经回到帐篷的阿恒笑了笑。的确,算算时间科迪沃也该回去了,相信很快整个失落小镇都会热闹起来。
阿恒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回到女子的头上,又捡起酒坛子,猛地往自己口中灌了几大口,直到感觉到些许的晕眩才停下。阿恒摸索着褪去了自己的衣服,紧贴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美人躺下。阿恒的手指在女子的颈侧轻轻揉按了几下,怀中的美人便嘤咛一声,悠悠醒转,不过她看着眼前的黑暗,闻着浓重的酒气,只是稍稍地朝着阿恒拱了拱身体,便又熟睡过去。
没过太久,阿恒的毡帐就被人粗鲁的掀开了,然而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迅速离开。
“是谁?”被惊的女子呢喃着问道。
阿恒轻轻地拍了拍女子的后背,低低地安慰了几句,怀中的美艳女子便又沉沉睡去。阿恒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眼睛闪烁着光芒,忽然悄悄地起身,穿上了衣服,带着一身酒气走出了帐篷。不远处,月清魂正迎面走来。
“西塞死了!”月清魂轻轻道,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恒。
“死了好!省得害人害己。”阿恒微微一笑。
“不是你杀的?”月清魂从阿恒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便笑问了一句。
“你认为呢?”
“直觉上,我认为应该是你,但是这个凶手做得很干净,而我这个人一向又喜欢用证据说话。”
阿恒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你的直觉——是对的。”
月清魂眼神一缩,没想到阿恒居然如此干脆地承认,这难道是他对自己不满的反击吗?不过月清魂随即也笑了起来:“很好!不过我需要知道——为什么?”
“冒犯王者的代价。”阿恒一本正经道。
月清魂闻言一怔。
“你信吗?哦,瞧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信,是啊,哪有这么窝囊的王者呢?”阿恒露出温暖的笑容,无法让人看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月清魂叹了一口气:“你是想破坏我们和兽人的合作?”
阿恒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道:“既然承认我是你们的王者,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按照王者的规则进行。”阿恒脸上闪过一丝狞笑。
月清魂长叹一口气,他看着面容有些扭曲的阿恒,竟不知该喜还是忧。他虽然不希望阿恒是一时意气用事,但更不希望对方因为受点挫折而沉沦。幸好,他终究没有放弃,这一点,很好,非常好。
不过他的行为还是太过鲁莽了,整个计划犹如一个巨大的齿轮一般已经开始启动,月清魂不想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因为任何一个不可测的变故都会传递到每一个角落。当所有环节都动起来的时候,任何试图阻止的人都将粉身碎骨。
“阿恒,即便是王者也不能为所欲为。说实话,很多人都对你持有怀疑的态度,虽然他们希望你能重归神族,但你以往的表现也的确令人失望。所以,你如果想要制定自己的规则,首先要证明你自己,让别人闭嘴。”
“证明,不,我不需要证明什么。既然你们找到我,说明我自然有不可替代的价值,虽然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作为冰封家族唯一的后人,我至少有拒绝的权力。”
月清魂脸色一变,猛灌了一口酒:“不错,阿恒你的确看得很透。不过,你的确沾染了人类太多的陋习,如果你能抛弃那些无用的情感,相信没有人敢否认你是神族未来当之无愧的王者。”
阿恒却不为所动,冷冷道:“不必多言,我只想回到狼城,而我只想知道你们的决定是什么?”
月清魂也收起了不羁的模样,面色肃然道:“有一个问题,只要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也许就可以做主让你离开。至于能不能回到狼城,就看你自己的了。”
阿恒点点头,静静等待月清魂的问题。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这群人或隐姓埋名,或忍受屈辱,或受尽折磨,就像蟑螂一样艰难求存,明明可以享乐却甘愿清苦寂寞,”月清魂盯着阿恒的眼睛,他的嘴角残留着苦笑,眼神却充满了希冀,“你知道什么才是我们想要的吗?”
阿恒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你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来提醒我,我若再不明白,也不配你们这么重视了。”
“哦!?”月清魂饶有兴趣地看着阿恒,等待他的回答。
“你们,不,现在也许应该称作我们了,”阿恒微微一笑,“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两个,第一,重掌神赐共和;第二,削弱人类帝国。而这两个目的都不过是为了同一个宗旨,那就是在即将到来的永夜之下,给神族和部落子民寻找避难之地,当然如果更进一步,你们恐怕更希望恢复神族昔日的荣光——”
月清魂眼眸闪过一道亮光,他的嘴角也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既然如此,难道你认为我们的计划有什么不妥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全盘计划,但是我也相信既然筹谋多年,那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恕我不能接受!”
月清魂微微一怔,这个回答还真是任性啊!
阿恒冷冷道:“因为哪怕作为神族,我也无法容忍任何谋害总督大人的举动。或许你们很难理解,但总督大人于我而言,绝不只是一个人类的名将,又或者只是一个收留者这么简单。在你们看来,他或许是阻碍神族崛起的仇敌,但在我看来,他就是我的亲人。谁敢伤害到我的亲人,我发誓,一定会让他后悔一辈子。哪怕我现在只是一个傀儡——”阿恒的眼神透着深深的痛苦,因为他也曾将眼前的年轻人看作自己不可或缺的亲人,然而一切都不过是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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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试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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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魂低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忽然展颜一笑:“很好,阿恒,你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也许我应该给你一个机会,同样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忽然拍拍手,立刻,身后出现了二十名暗卫,领头的阿恒也认识,正是暗夜。
“诸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们面前的这位就是当代冰封家主李无恒,也是我们‘隐神’所寄予厚望的王者,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王者的亲卫侍从,他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追随他,成就王者,也是成就你们自己。”月清魂目光犹如实质一般扫视众人,“都明白吗?”
“明白!”
月清魂又转身对阿恒道:“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他们就是你唯一的追随者,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全凭自己。无论生死,他们将与你同在。”
阿恒点点头,心知在没有彻底得到月清魂的认可之前,这已经是能得到的最多的资源了。而刚才月清魂口中的‘隐神’显然代表着一个隐秘的组织,月清魂一定是其中非常重要的成员。
阿恒猜测,这个‘隐神’组织虽然对他有所期望,但估计更多地认为他是个麻烦制造者。说不定让他的武功尽失也是这帮人的决定,目的就是让他安分守己,乖乖地当一个傀儡等待某一天的到来。然而在阿恒突然杀死西塞之后,这帮人对他能够安分守己,并且乖乖呆在这里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恐怕更希望他早点滚蛋。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月清魂晃动着手中的酒壶问道。
“现在!”
“这么着急?”
“你们在狼城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我去晚了岂不是赶不上这场好戏。”
“你不担心已经来不及了吗?”
“据我所知,总督大人已经封锁了所有的关隘,而兽人的高级军官依然驻留在失落小镇,这证明你们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达成一致,而总督大人却已有所防范。我应该能赶得上最后的好戏!”阿恒笑了笑,“更何况,你与其在这里关心我,倒不如想想怎么去平息兽人的怒火。不过你放心,即使兽人靠不住了,我还是靠得住的。”
月清魂忽然大笑起来,他很满意,简直满意极了。阿恒不动声色,只是杀了一个仇敌,就他自己处于优势的地位。再加上之前对于大局的判断,他不得不承认,阿恒虽然不够成熟,但无论是大局观还是在局部战术上都有着天生的敏锐触觉。只要他真心回归神族,一定可以成为远超其父的真正王者。
……
等月清魂离开后,阿恒便将二十名暗卫叫进毡帐中,幸好地方够大,挤挤居然也站下了。
“王上,请您下令!”暗夜毕恭毕敬道。
阿恒一愣,暗夜这家伙还真是个死脑筋啊!一转头,连王上都叫出来了。他思索了一下,当即发布了第一个命令:“从现在开始,都叫我少爷。”
“是,王上!”
阿恒直愣愣地盯着暗夜二十秒钟,终于明白月清魂为什么经常冲动地拿酒壶砸他了。因为自己现在也有这个冲动。算了,算了,不跟这个二愣子一般见识。
“大家都准备好五日的干粮,暗夜,给我也准备一份。”
“是,少爷!”暗夜身形笔挺,一丝不苟地回答道。
阿恒满意地点点头:“一刻钟后集合,我们立即出发。”
“是,少爷!”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回答道。
阿恒看着利索无比地离去的暗卫,不禁摸了摸下巴,这种令行禁止的感觉还真的不错啊!难道自己真有当领袖的天分?
很快,暗卫再次集结完毕,一行二十一人都上了马匹。快速地穿过笼着天地的无形黑幕,出现在一望无垠的冰原无人区。
“少爷,我们现在是去狼城吗?”暗夜策马与阿恒并行。
狼城?阿恒看了一眼南方,虽然掩饰不住一丝焦虑,却依然摇了摇头。他看着不远处的黑色巨兽,一支迤逦而行的车队正从黑色巨兽口中吐露出来,虽然相隔甚远,但车队那阵阵酒香依然传来过来。
阿恒精神一震,这几日的观察并没有白费,只要到了晚间,失落镇就会有一支车队运送大量的烈酒前往兽人军中。而西塞一死,这支送酒的队伍比以往更加庞大了。一斤酒三斤粮,如此海量的烈酒需要耗费的粮食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了这次合作,月清魂还真是下了血本了。与人类军队对烈酒的控制不同,这些兽人包括他们的坐骑普遍嗜酒如命,烈酒会激发他们在战斗时爆发狂虐的本性。
阿恒一面感慨月清魂背后‘隐神’组织的富有,一面叹息自己终究只是个乡下穷小子,当别人已经在谋算天下的时候,自己居然还在为那些财富的数字目瞪口呆。
阿恒摇了摇头,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着身后的暗卫挥了挥手:“远远跟着他们,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跟着?去兽人大营?暗夜头脑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这位少爷还真是神人,前脚杀了兽人将领,后脚就要摸去兽人大营。他难道以为还自己还是那个武功超绝的神族天才吗?不过对命令的习惯性服从还是让他选择了沉默。
阿恒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虚无中的失落小镇,那是一个隐形的庞然大物,阿恒甚至无法揣度它究竟掌控着多么庞大的力量。不过,阿恒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这样的存在,但是他并不绝望,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后,阿恒猛地对着失落小镇的方向比了个中指:想要左右我的人生,做梦去吧!
阿恒所不知道的是失落小镇中,一脸皱纹的金婆婆和落拓公子一般的月清魂正并肩站在一起,他们锐利的目光穿过失落小镇的黑幕,将阿恒的这个小动作尽收眼底。
“也许一直让他留在人类世界,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金婆婆砸吧了一下干瘪的嘴唇道。
“可是谁能挑战我那亲爱的叔叔呢?叔叔认为千年以来,冰原圈禁的不仅是神族的身体,还有神族的视野和胸怀。神族不应该忽视人类庞大的经济、文化、人口基础,更不能忽视他们近乎无限的发展潜力。要想抵御永夜所带来的未知灾难,神族必然离不开人类的力量,无论是统治人类,还是与人类合作,我们都必须彻底了解和尊重这个种族,否则只能重蹈千年前的覆辙。
只是阿恒在人类世界实在太久了,以至于他的内心从没有把自己当做神族的后裔。他并不明白,之所以现在看来他和人类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因为永夜还未降临在他的身上,站在光明和黑暗之间,我们根本不可能成为那模糊的灰色。”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让他离开?难道你对他还有期待?”
月清魂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呢?我真的很想知道,当阿恒失去了我们神族独有天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哦,你真觉得他可以凭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可以改变局势?要知道,时至今日,郭子忠其实已经全无机会了,他之所以还在北疆总督的这个关键的位置上,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需要他多挣扎几下罢了。”金婆婆眯着眼桀桀笑道。
“婆婆你的说法没有错,那位人类名将的下场的确不用怀疑,我对此同样坚信不疑。然而,扫清郭子忠这个障碍并非根本目的,我们需要攫取更大的利益,北疆绝不能被人类或兽人所掌控。神族想要复兴,北疆就必须有神族的立足之地,永夜将临,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元老院意图仰人鼻息、靠人施舍者就是一群蠢货,唯有以战养战才是正道。
然而,叶重此人心机深沉,我也无法看透他的底牌,如果他顺利接手了北疆,未必不能成为光明皇朝的一代雄主。这绝非我神族的福音。我们需要制造一个变数,打乱他的部署,逼出他的底牌。能成为变数的人少之又少,阿恒却正是其中之一,他身为神族,却托庇于人类,而且他站在了郭子忠一边,与各方势力都有矛盾,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中有一股从不放弃的气势。
所以,他是一块再好不过的试金石,通过这一次的机会,我也希望阿恒能证明给所有心存疑虑的人看,他是值得我们期待和追随的。”月清魂仰头如长鲸吸水般饮尽壶中酒,大笑着离去。
“试金石固然好,也要能控制在自己手上才行啊!”金婆婆叹了一口气,显然始终未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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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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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恒非常清楚,自己只要前脚一离开,月清魂就一定会告诉兽人谁是凶手。倒也不能说有什么恶意,毕竟他先是干掉德鲁伊,后又杀了兽人将领西塞,现在就是兽人心里的一块伤疤,留在那里不仅碍眼,而且让大家都很为难。当然,以兽人王国那个灵狐大师的睿智,不难猜到自己是故意被放走的,但大家都需要一块遮羞布罢了。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人心。揣摩不透的就只有死路一条,特别是像西塞那种一味作死的傻蛋。
约莫行进了五十余里,阿恒终于看到了天边出现了火光,最多再有十里地应该就能抵达兽人近卫旅大营了。在这个过程中,前方的队伍始终没有人前来质询,阿恒也不明白是对方太自信了,还是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等人。但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个距离相信已经密布了兽人的斥候了。
阿恒已经隐约能看清兽人大营,他忽然一抬手,止住了身后众人。他迎着风,侧耳仔细听了听,又瞧了一眼兽人大营的排布,最后摸了摸鼻子,忽然指着右前方道:“走这边,快!”
阿恒率先策马而去,随即身后暗卫也跟着狂奔而去,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就有一小队兽人铁骑到了他们刚才驻足的地点,领头的兽人斥候抚摸着座下巨狼的头颅,极度地不满意,对着阿恒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胆小鬼!”
摆脱兽人之后,暗夜也松了一口气,惊讶地问道:“少爷,你恢复武功了?”阿恒气喘吁吁地摇摇头,却没有解释。因为“直觉”这么复杂的事情太难解释了,更何况是向暗夜这种一根筋的家伙解释。
暗夜看了看前方,经过刚才的狂奔,他们竟然已经处在狼骑营,神殿骑士团,兽人近卫旅交叉的敏感地带,他感觉到暗中似乎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作为一个长期处在黑暗中的暗卫,他很不习惯这种感觉,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晾在太阳底下似的。
“三方都这么谨慎,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战事了!“阿恒低估了几句,又扭头对暗夜命令道:“你们都留在此处,如果两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佯装成人类攻击兽人斥候,制造混乱,明白没?当然,如果有人攻击你们,你们就逃吧,不用管我。”
众暗卫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少爷,你要去哪里?我们不能让你孤身一人涉险!”暗夜铿锵道。
阿恒指了指前方的人类大营,斜睨着暗夜道:“得了吧,带上你们?这是要挑衅狼骑营吗?估计不用到明天,营门旗杆上就全挂了你们的头颅”。
“少爷——“
“行了,别废话,这样吧,如果我两个时辰回不来,你们统统集体抹脖子自尽,这样总可以了吧。”阿恒不耐烦道,但想到以这些家伙一根筋的模样,还真有可能抹脖子,便缓声道:“放心,我没那么想不开,不会去送死。如果没回来,你们就赶紧去找月清魂来救我。行了吧”
“少爷,要不就让我一个人跟你去吧!”暗夜依然坚持道。
阿恒强忍住揍他的冲动,不屑道:“带上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是吗?行了行了,暗夜,你也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是命令,不带讨价还价的。哪里学来的?真是!”
阿恒不理沉默苦闷的众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突然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不过因为武功尽失,撕了一会儿,成果有限。他不得不招招手把暗夜喊过来帮忙。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一帮人就看着暗夜和阿恒跟一身衣服较劲,那扭在一起的模样简直不忍目睹,偶尔还传来阿恒的惨叫:“暗夜,你想死啊,弄痛我啦!”好吧,虽然叫声凄惨了点,但看着众人麻木的眼神,相信也没有人会多想的。
阿恒看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不是太满意,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爬起来。随后,他朝身后摆摆手:“隐蔽!别跟过来。”随后又强调了一句:“这是命令!”说完这句话,阿恒便施施然离开了,他对这帮家伙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一般来说,头脑简单的四肢都挺发达的。当然反过来却不一定成立。
……
从一开始,阿恒的目标就是狼骑营的驻扎地所在。他虽然想尽快回到狼城,但是北疆已经封关。如果没有蒙顿的帮助,估计不等靠近城墙,他带着的那些暗卫一定会直接被巨弩轰杀成渣。而且,蒙顿作为总督大人的头号亲信,同时也是头号打手,阿恒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免得总督大人有什么不测,蒙顿这头忠犬不得不内疚到自杀。
阿恒对自己的形象还是颇有信心的,作为狼城三杰之一,那些狼骑营的精锐斥候多半能认出自己。他仿佛一个难民一般跌跌撞撞地朝着人类营地走去,居然一路都没有受到阻拦,但是他能感觉到身边有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而且几道很明显的杀机锁定了自己的要害,显然,对方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妄动。
阿恒快到营门时,早有准备的狼骑营中冲出一队骑兵,如钢铁洪流般很快将阿恒团团围住。领头的骑将将手中的枪尖对准了阿恒,弓箭半张,相信只要阿恒稍有异动,就会被射成人靶子。
在骑兵之后,却是一个中年将军。这名将军阿恒也认识,正是狼骑营第三营骑都尉尤根少将。眼看着尤根近前,阿恒立即叫道:“尤根将军,快救救我!”
尤根似笑非笑地看着浑身破破烂烂的阿恒,大骂道:“你小子果然没死啊!也好,我总算不负总督大人所托,将你顺利救回。不过你大半夜这样鬼喊鬼叫,万一引发啸营了你担当得起吗?”
阿恒撇撇嘴,救我?明明是我自己送上门的好不好!
“走吧!”尤根一招手,他身边的几名亲卫立即成掎角之势将阿恒护住。当然看起来是保护,其实更多的是一种防范。生死之地,尤根向来都是比狐狸还要谨慎。从狼城反馈的消息来看,这个少年就是亡灵部落冰封家族的遗孤。
阿恒看着身边的几名悍卒,气息沉稳,无一例外均是高手。就算是自己全盛之时,也未必能顺利逃脱,看来自己的身份终究是暴露了,起码面前的尤根少将应该是知情人之一。当然,尤根少将一定还不清楚自己的武功已经尽失的事情,否则也不用如此谨慎了。
当阿恒被带到中军大帐时,蒙顿正与两人交谈,分别是第一营的骑都尉福荣少将和第二营拓跋少将。这几人对阿恒都不陌生,然而此时却用一种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福荣少将甚至挺着微圆的肚子在阿恒身上摸了又摸,一副轻佻的表情:
“老子没能赶上十年前的大战,所以还没见过真正的亡灵。小子,听说你是当今世上唯一的冰封亡灵,可是看起来两个肩膀定一个脑袋,跟咱们也没什么差别吗?要不耍个绝活儿瞧瞧,耍得好有赏钱。”福荣围着阿恒嘿嘿笑道。
阿恒眉头微微一皱,他忽然发现有些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得有些不同啊!难道身份变化随之而来的就是人心的变化吗?难道月清魂说得是对的?
蒙顿听福荣说得无礼,也是眉头一皱,斥道:“阿恒是我们北疆的孩子,不是什么亡灵,在我们北疆只有兄弟,没有种族,万不可胡言乱语。”
虽然蒙顿及时制止,但是他的刻意保护却让阿恒心头更是一黯,忽然之间,他发现那些自由快乐的狼城时光也许真的一去不复返了,真正不介意自己的身份的终究只有寥寥数人吧!他的内心闪过一丝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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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信任危机
营帐中的气氛略略有些尴尬。蒙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对着阿恒摆手道:“这些日子你一定吃过不少苦,先去休息吧!”蒙顿朝身边的亲卫示意了一下,正要让人将阿恒带走。
却见阿恒忽然上前一步,抱拳道:“且慢,蒙顿大人,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一人单独禀报。”他看了一眼营帐中的其他人等,却住口不语。
蒙顿立即明白了阿恒的意思,不过却依然道:“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阿恒摇摇头,紧抿着嘴唇不肯多说。
“小子,你不过是小小一介亡灵而已,居然敢让老子们走开,我等怎知你不是亡灵部落派过来的,难道你想要谋害蒙顿大人?”福荣眯着眼睛阴测测道。
阿恒看了福荣一眼,想不到此人贵为狼骑第一营骑都尉,心胸居然如此狭隘。不过他也听说此人并非出身北疆军。当年重组被打残的中央军时,抽调了狼骑营数十名悍将充当中央军骨干,此人则是被皇帝从别处硬塞进狼骑营的,换言之,就是皇室向北疆军中掺的沙子。
不过阿恒对这样的疯狗根本没有兴趣,只盯着蒙顿道:“事关北疆安危,大人若是听过之后,还坚持要让有些人知晓,我没有任何意见。但在此之前,我只能说给大人您一人听。”
听阿恒提到了“北疆安危”四个字,蒙顿不禁直了直身子。他不能确定阿恒是否故意夸大其词。阿恒身份暴露,已今非昔比,如果被有心人以密会亡灵的罪名参一本,也够自己恶心的。他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营帐中其他人,颇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有着“北疆之狐”之称的尤根少将率先道:“既然小朋友如此坚持,我们暂避也无妨。不过,小家伙待会儿如果不能给我们几个老头子一个交代,哼哼——”他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阿恒,又扬了扬拳头,显然是想告诉阿恒,如果故意夸大其词,难免皮肉之苦。
阿恒抿嘴一笑,朝着尤根少将微微一躬身,表示了一下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北疆之狐的敬重。
尤根哈哈一笑,率先起身出营帐而去,随后拓跋也跟之而去。只剩下福荣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恒,跺跺脚也愤然离去了。
片刻之间,营帐中只剩下阿恒与蒙顿两人,气氛有些凝重。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蒙顿轻轻地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地听不出半丝感情,显然蒙顿对阿恒已生出了一丝不满。
阿恒也不在意,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一字一句道:“文亲王叶重意图谋反,颠覆北疆,总督大人危在旦夕。”
“什么?”蒙顿霍然起身,将桌案上的纸笔撞翻了一地,向来镇定如他竟也有了一丝慌乱,不过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冷冷道,“可有依据?”
听蒙顿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信任,阿恒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蒙顿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而是质疑自己话里面的可信度。
事实上,蒙顿严格而言并非人类之后,他身上有着兽人的血统,这样一位北疆大将,居然也会因为自己身份的变化而质疑。也许自己来这里寻求蒙顿帮助就是一个错误。
看着蒙顿怀疑的眼神,一时间,阿恒竟有些意兴阑珊,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冒死靠近狼城呢!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阿恒心知若是今日无法说动蒙顿,北疆危矣,总督大人危矣。事关重大,容不得他不坚持。
阿恒咬咬牙,单膝跪地道:“蒙顿大人,这些消息虽然都是我听来的,但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绝非妄言。”
蒙顿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道听途说,也就是这个消息还有待考证了。这样吧,你先起来,回去休息,等我仔细核实后再作打算。如果那文亲王真要谋反,我北疆军绝无可能坐视贼子猖狂。”
阿恒心中苦笑,他要的可不是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等你蒙顿大人核实完毕,也该抹脖子自尽了。他依然单膝跪地,盯着蒙顿的眼睛急促道:“大人,我也知道此事太过离奇,但无论大人你是否相信,兹事体大,还望大人及早向总督大人示警!”阿恒忽然觉得有些昏沉,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
蒙顿见阿恒心浮气短的模样,不由得奇怪道:“你受了伤?”
阿恒知道终究瞒不过对方,索性承认道:“大人慧眼如炬,我身中奇毒,虽然性命得保,但武功已经尽失!”
哦?蒙顿眼神一缩,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恒:“既然如此,你是怎么逃离失落镇的?”
阿恒硬着头皮道:“是他们主动放我离开的。”阿恒心知此事更离奇,如果真扯出月清魂那一堆破烂事,只会让蒙顿觉得自己越发不可信任,然而,除此以外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说出来更令人难以置信。难道他要告诉蒙顿:他是‘隐神’组织的什么王者?这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只会适得其反。
果然,蒙顿故作惊讶地笑道:“哦,他们有这么好的心肠?一开始不放你离开,却在你知道了如此隐秘的事情之后放你离开?”他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阿恒张了张嘴,知道对方在怀疑什么,只好选择沉默。
“还是来我替你说吧,因为他们只是想要利用你传递假消息,迫使我们仓促回军,甚至让兽人借机消磨我们的实力,好让他们兵临城下。而且还可以挑拨人类皇族的关系,对不对?”蒙顿忽然厉声道。
阿恒脸色一变,叹了口气道:“蒙顿大人,虽然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怀疑,但是我真的希望你放下这些怀疑,选择相信我一次。狼城就是我的家,我更视总督大人如亲人,我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
“也许你也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蒙顿直接打断了阿恒的说辞,”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我能明白你现在有口难辩的滋味。阿恒,我相信你对狼城,对总督大人的感情,这件事情我也不想计较,你去休息吧!”
阿恒紧咬着嘴唇,站直了身子,他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干脆道:“既然蒙顿大人不信,请派人送我回狼城吧。”
蒙顿微笑着点点头:“等我手头事情忙完,一定会派人护送你回去的。现在你先退下吧!”
阿恒却依然站立不动:“归心似箭,片刻也不想等待,还请大人成全。”
“放肆!”蒙顿眼神微微一缩,语气开始变得严厉起来,“军中岂是如你般儿戏,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得擅离”。
阿恒怡然不惧地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蒙顿大人,你真的让我很失望,未曾想到你竟如此自以为是。你可曾想过: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总督大人若遇不测,大人将如何自处?”
蒙顿闻言脸色一变,冷冷道道:“黄口小儿,你把总督大人想得太简单了,也把北疆军看得太轻了。你可知狼城周边驻军十万,城内还有三万守军。总督府亲卫八百更是以一敌百的锐士,试问谁能加害到总督大人。”
阿恒冷笑一声道:“大人乃当世名将,难道不清楚有时候数字永远只是一堆数字,决定大局的永远不是这些用数字来代表的力量。”阿恒的斗志再次萌发,只要对方抛开阴谋是否存在这样的命题,转而讨论此事后果的严重程度,他便多了一份希望。
“大言不惭!”蒙顿怒气难遏。
“是不是大言不惭,还请蒙顿大人听完我的分析再下结论不迟。”
“好,很好!”蒙顿气得脸色都变青了,强忍怒火道,“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愿闻其详,但要是信口雌黄,你该知道后果。”
阿恒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继续道:“首先,大人刚才提到的狼城三万守军,这的确是一支可以左右城内胜负的力量。然而,这根不足为凭。因为大人你还不知道,督察院早就成了叶重的走狗。由此可以推知,狼城督察刘继业会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蒙顿冷笑连连:“刘继业算得了什么?耍耍小伎俩也许可以,论起军事,他只是个不知兵的文人罢了。”
阿恒不理蒙顿的不屑,继续道“若我是刘继业,根本无需动手,只要借着督察的名义,利用八千宪兵营迅速控制守军的中层军官,有心算无心,大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让守军陷入瘫痪。至于军事才能,我相信叶重一定在狼城安排了真正的指挥者,而刘继业只要充分发挥他构陷的本事就可以了。帝国最不缺的就是将领,每年帝**事学院都会向各军区输送大量的军官,你能确保其中没有叶重的人?”
蒙顿面色一变,如果所有的前提都成立,阿恒说的并非没有可能。
“接下来,只要封锁城门,周边不要说十万驻军,就算北疆三十万驻军全在跟前,面对狼城这座天下建城也只有徒唤奈何。至于你说的总督府八百亲卫,我承认他们都是战力卓绝之辈。但你觉得叶重会毫无准备,他既然敢谋取北疆,必然预先布置了一支足以抗衡与八百亲卫的力量。据我所知,亡灵部落元老院的洛思元老与叶重就有着深入的合作。如果使臣队伍中的三百神殿骑士加上洛思这个女人,再加上站立不俗的八千宪兵营,你认为总督府的八百亲卫有几分把握能保护总督安危?”
洛思?蒙顿眼睛微微一眯,那女人的武功的确深不可测,不过这并不足以说服他:“你说的这些如果成立,的确让人防不甚防,但是这只是你的猜测?说白了,只是危言耸听而已。”
“不,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叶重已经和神赐共和元老院达成了合作。这是我亲眼所见,郭武与傅天楼也知晓此事。那日,大人迎洛思入城时,我们跟踪刘继业,发现洛思将一个重要的女子交给了刘继业带走,相信这个女子一定是他们合作的关键人物。随后,我,郭武,傅天楼三人劫持了这个女子——”
蒙顿脸色微微一变:“哦,为何我对此事一无所知,不对,难道总督大人对此也毫不知情?”
“因为劫持那个女子的当天,我们还没来得及接触总督大人,就被义父送到冰原历练去了。这个女子后来也被我义父关押起来。”
蒙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阿恒口中的义父就是天下第一刺客月无影。他对月无影和总督大人的关系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也知道月无影就在狼城,想必也受总督大人的庇护。蒙顿想了想又问道:“郭武既然也是知情者之一,为何没有将此事告知总督大人?”
“蒙顿大人,你应该非常清楚,自从十年前郭武母亲逝世后,郭武和总督大人不合在狼城几乎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指望郭武主动向总督大人提起此事几乎没有可能。而且,在我们三人的心中,义父一定会将此事告知于总督大人,毕竟他们二人相交莫逆——”阿恒微微一顿,一时竟无法说下去了。
“哦?”蒙顿看着阿恒的神色,隐约间明白了什么。他忽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又摇了摇头,如果月无影真的和总督大人真的相交莫逆,那么他要取总督大人的性命完全易如反掌,何必等到今日。
阿恒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蒙顿的猜测也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并不清楚义父和总督大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只是月清魂故布疑阵。阿恒的内心充满了折磨:当信任变得不再可靠,它就是一剂致命的毒药。当所有人都在疑虑之中,又拿什么来保住北疆,保住狼城,保住自己所珍惜的那些人?
阿恒更加坚定了马上回狼城的决心,因为只有回到狼城,这一切才能会有答案,但他还来得及吗?
第七十二章 兄弟
阿恒被蒙顿送到了一处营帐,他并没有抗拒,因为蒙顿指派了五名壮硕如牛的狼骑营士兵看住他,领头的是一个大胡子士官,眼神中透着精明,显然不是好糊弄的主。他看到阿恒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子,我知道你,给老子好好呆着,别让兄弟们难做!”说完,拍拍屁股就守到营帐外去了。
烛火如豆,阿恒站在灰暗的营帐中,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令他唏嘘不已。自从失去武功之后,他就不断地陷入各种困境。当然也并非一无所得,也许人们只有在弱者面前才会卸去防备,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阿恒借此对许多人有了重新的认识,他相信这样的认识会帮助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阿恒也从不认为失去武功就是弱者,在他的心中,一件事情只要没结束,就有改变的希望。而他从不会失去希望。
……
中军帐,蒙顿犹豫再三,还是将狼骑营的三位骑都尉召集过来。他将阿恒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立即,尤根、拓跋和福荣的脸色全都变了。
“这是阴谋!”福荣开口道,“谁能确认他说得是真的?”
“但如果不是阴谋呢?”尤根立即反驳道,“有些事情不需要百分百把握,因为一旦发生,后果之严重完全不是我们所能承受。”
拓跋也点点头,脸色阴沉地对蒙顿道:“大人,我们回去吧!总督大人万万不可有失。”
“你们觉得兽人会让我们从容离去吗?一旦被发觉,会给狼骑营造成严重的损失。而且,神殿骑士团态度不明,现在僵持是因为谁也不肯让步,如果我们率先后撤,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落进下石——”福荣同样阴着脸道。
“狼骑营何时畏惧过死亡,为总督大人而死,我等心甘情愿——”拓跋怒道。
“那也要看死得有没有价值,如果这一切都是阴谋,我们要白白牺牲麾下儿郎的性命吗?”福荣同样大怒回击。
“够了!”蒙顿大喝一声,他又看了尤根一眼,“如果撤兵,狐营可愿殿后。”
尤根微微一笑:“大人,我们并肩作战十数载,你还用得着问吗?我定不辱命。”
福荣脸色一变道:“大人请三思!”
蒙顿深深看了福荣一眼:“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既然如此,福荣从命就是!”他退后一步,也躬身领命。然而下一刻,他眼中凶光一闪忽然暴起,拔出腰刀狠狠地劈向身边的尤根少将,磅礴的刀风吹得烛火闪烁不定。尤根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好用后背硬扛下这一刀。他惨呼一声,整个身体差点被斩裂,直接扑到在地,生死不知。
“老狐狸——!”拓跋看着老兄弟背后喷出的鲜血,立即反应过来,暴吼一声,闪电般地抽出了腰侧的弯刀,向福荣狠狠地斩去。两把弯刀紧紧地抵着一起。拓跋乃北疆有数的悍将,一身武功仅次于蒙顿,他暴怒之下,将力道催发到极致,福荣被逼得不停后退。
拓跋忽然抬脚猛地踹在福荣腹部,福荣整个身体倒飞出去,撞得营帐深深地凹了进去,又滚落地上。拓跋举起弯刀狠狠劈下,大吼一声:“去死吧!”
看着头顶闪电般劈落得弯刀,福荣吓得神魂出窍,就地一个翻滚,仓皇叫道:“大人快救我!”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拓跋忽然身形一顿,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手中的弯刀无力地落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从背后穿入前心得长剑,缓缓地扭过头,入眼的正是蒙顿那张苍白无血色的面孔。
“为什么?”拓跋异常艰难地问道。
蒙顿紧闭着双眼,直接松开了手中长剑,拓跋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他即便死了眼睛依然圆睁,至死都无法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多谢大人相助!”福荣艰难地起身。
蒙顿猛地睁开眼,低吼道:“为什么要逼我!”他像头狂怒地狮子一般紧紧勒住福荣的脖子,仿佛随时都会将对方脖子掐断。
福荣能感觉到对方真的要杀了自己,他几乎无法呼吸,用双手拼命地撕扯蒙顿的手腕,想要把对方如铁钳一般的铁掌分开。然而陷入暴怒的蒙顿根本不是他所能抵挡,无论他如何用力,那如精钢一般的手掌依然纹丝不动。福荣脸涨得通红,拼劲最后的力气嘶声道:“殿下……大……人……别忘了你姐姐。”
这句话仿佛有着偌大的魔力一般,仿佛一盆冷水从蒙顿头上泼下。蒙顿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掌。福荣从对方掌心滑落,死里逃生的他匍匐在地上大声地喘息着:“大人,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答应过殿下,没有殿下的指示,你会将狼骑营一直留在无人区的,如果出尔反尔,殿下绝对不会饶恕我们,我们都会死的,你的姐姐——”
“够了!”蒙顿双目赤红,“没错,我是答应过,但是亲王殿下也答应过绝不会要了郭子忠的命——”
福荣艰难地起身,盯着蒙顿道:“大人,你太天真了,郭子忠不死,北疆就无法掌控,亲王殿下大事难成。大人,我们回不了头了,只有跟着走下去才有活路。”
蒙顿整个身子一僵,全身仿佛压抑着无比的愤懑,金色长发无风自扬。
“你……不配做我们的兄弟!”一个气若游丝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蒙顿霍然转身,只见尤根艰难地倚在桌案上,身下全是鲜血,他的身后已经燃起了大火,帐内易燃之物极多,大火很快熊熊而起,半截快要熄灭的蜡烛从尤根手中滑落。
看着尤金,蒙顿如遭重击一般后退一步。福荣也惊恐地看着醒转过来的尤根,想不到对方居然装死,当真跟狐狸一样狡猾。不过他随即捡起地上的弯刀,面色狰狞地向尤根冲去。
尤根惨然一笑,忽然急促地呼吸起来,难道自己终究要死在这个小人手中吗?他忽然冲着蒙顿无力地嘶吼:“头狼,不要让仇恨蒙蔽了眼睛,否则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要!”蒙顿大喊一声。
弯刀划过,尤根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滚落在地。
蒙顿看着尤根扭曲的面孔,忽然压抑地低吼一声,无力跪倒在地,他紧紧地抱住尤根死不瞑目的头颅,金色长发披落,锐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在掌心中。他忽然非常后悔,非常后悔选择了那条不归路——,但是他有得选择吗?如果再来一次,也许他还是会这么做。但怀中的这个人,是北疆军中他最在乎的老兄弟啊!
老狐狸,对不起!蒙顿抱着尤根的头颅痛哭失声。
十七年前,蒙顿还记得是自己第一次进入狼骑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尤根,那时尤根刚过三十岁,已经是狼骑营的老兵,他警告那些眼睛长在天上的士兵们:“这是我尤根的小兄弟,你们别欺负他啊!“那一刻,因血统而自卑惶恐的蒙顿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暖。
十五年前,尤根在对兽人的一战中,以千敌万,依然全身而退,被总督大人赐予“北疆之狐“的美誉,他高兴地跟蒙顿说:当狐狸不如当狈,这样咱们以后就可以狼狈为奸了。那一刻,蒙顿感受到了弥足珍贵的兄弟之情。
十二年前,蒙顿晋升狼骑第一营骑都尉,尤根高兴地送给他一柄宝剑,说是从亡灵部落抢来的,并且吹嘘说这把剑加持了法力,谁持有谁就战无不胜。后来蒙顿才知道:这柄剑根本不是什么法力之剑,是尤根厚着脸皮找总督大人借了一大笔钱专门打造的。从此这柄利剑就长随蒙顿左右,在无数次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那一刻,蒙顿真的相信这柄剑是一个信仰,因为那个狐狸一样的男人始终与自己同在。
十年前,阴山之战,蒙顿久战力竭,侥幸脱身,数次都要滑落马下,是尤根在一旁带着蒙顿,告诉蒙顿只管向前,后背交给他就行。正是在尤根的不离不弃下,蒙顿才侥幸逃脱性命。
是的,十多年来,尤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把后背交给他,有他在,狼骑营无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高枕无忧。狼骑营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老狐狸,交给你啦!”而他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然而今天——,蒙顿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狠狠一刀劈在他的后背,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这头北疆的老狐狸,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他最信赖的兄弟面前,而且还是以如此耻辱的方式。
蒙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尤根终生未娶,他总是说,提着脑袋干活儿,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不能拖累人家好姑娘。然而在狼城,他却收养了数十名孤儿。他总是笑眯眯地说自己是几十个孩子的父亲,他见到谁都想要调笑两句,整天一副烂好人的模样,但是当他死的那一刻,圆睁的双目中只有不甘,愤怒,还有深深地失望。
听着蒙顿撕心裂肺的哭声,福荣想劝又不敢,只能焦急地看了看帐外。不由得庆幸早就把所有亲卫遣开了,否则此处的异变一定会被发觉。
“大人,快走吧!”福荣看着熊熊燃起的大火已无法扑灭,赶紧上前来拉蒙顿,然而却被蒙顿猛地推开,他拔起长剑,怒视着对方:“滚吧,滚回你的亲王殿下身边。”说完,他竟抱起尤根的尸身向着火焰深处走去。
“大人!”福荣看着仿佛得了失心疯的蒙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没有蒙顿,谁能控制狼骑营,亲王大人反复交代过,一定要把狼骑营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他正进退维谷之间,忽然远处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吼声。紧接着,一名亲卫快速地冲进营帐,大叫道:“蒙顿大人,兽人来袭,请尽快——”,然而,他的声音嘎然而止,震惊地看着营帐内的一切,他惊骇得无法言语。下一刻,他双目圆睁,口中不停地溢出鲜血。
福荣面色狰狞地从对方身体内拔出弯刀,事情决不能泄露,他看着依然站在火焰中的蒙顿,咬咬牙猛地冲到对方身边,对着耳朵大叫道:“大人,兽人来袭,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狼骑营毁灭吗?死掉的是你兄弟,难道外面活着的就不是你兄弟了吗?”
蒙顿整个身体一僵,神色中全是痛苦,眼神却恢复了些许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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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自掘坟墓
阿恒听着远处传来的兽骑嘶鸣,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暗夜果然没有辜负自己所托,不过,来袭的兽人近卫旅声势如此浩大似乎有点夸张啊!难道暗夜他们刚刚刨了兽人的祖坟?不过他并不担心,狼骑营的战力非凡,更拥有蒙顿,尤根,拓跋这样久经沙场的名将,兽人暴怒来攻,绝对讨不了好去!
“救火!”一声惊呼传来。
阿恒扭头看去,只见中军帐处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看守他的五名狼骑营士兵看着远处的火光也惊骇莫名。阿恒立刻对他们大叫道:“不好,敌人偷袭中军帐,赶紧灭火,保护蒙顿大人。”他率先朝着着火处冲了过去。
五名看守士兵微微一愣,对视一眼,也朝着火光处冲了过去。在他们身后,则是一队千人狼骑仓促出营,他们目的是要拖住来袭的兽人。
阿恒看着依然若即若离跟着自己的五名士兵,心中暗自焦急。忽然,前面一队士兵直冲阿恒这边而来,领头的是一名将领,阿恒远远便认出是那个叫做福荣的骑都尉。阿恒直觉有些不妙。果然,听福荣大声命令道:“立即拿下冰封余孽,就地斩杀。他刺杀了尤根少将和拓跋少将。”
阿恒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五名狼骑营士兵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明明这个少年一直在自己等人眼皮底下,怎么可能分身前去刺杀。不过军令如山,他们全都拔出了弯刀。
没时间停留,阿恒趁着身旁士兵犹豫的功夫,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嚷嚷道:“福荣将军造反了,他勾结兽人,杀了蒙顿大人”。
那几名看守士兵也不知是故意放水,还是真的反应迟钝?反正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直到福荣来到身边时才反应过来,开始追击那个仓皇而逃的少年。而这时,阿恒早已经逃出了数十丈之远。
骤失两员大将,狼骑营的调度也出现了问题。内忧外患下整个狼骑营反应变得极其迟钝。前方战场,由于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后续支援,仓促迎战兽人近卫旅的那千人狼骑也出现了战术失误,在兽人近卫旅愤怒地猛攻下,片刻之间便被冲散开来。
当近卫旅的铁骑冲到狼骑营地前时,也被眼前混乱的局面震惊了。怎么回事?狼骑营作为与近卫旅并驾齐驱的大陆顶级军团,难道在突袭近卫旅营地后,丝毫没有被报复的觉悟吗?领头的兽人将领只是稍稍犹豫,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明知是陷阱,面前的混乱也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遇,如果错过了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不出所料,三千兽人近卫旅向一柄尖刀轻松地切入营地。
兽人近卫旅的到来给阿恒制造了难得的喘息之机,他看着兽人来临的方向,却没有发现暗夜等人。感受到身后的刀风,阿恒就地一滚恰恰躲过身后的刀光,整个人直接滚入营帐之中。他连忙紧贴住帐门一旁,一个士兵紧跟而入。看到帐内漆黑一片,那士兵倒也机警异常,立即毫不犹豫地挥刀破开了帐篷,外面的火光直接映照进来。
那士兵眼睛被火光一照,不由得微微一眯,阿恒趁机躬身跃起,猛地向对方怀中撞去。对方反应极快,一个侧身,刀随之一划。阿恒只觉得肩背一痛,强忍痛楚从那被破开的洞口窜了出去。那士兵紧跟而出,一下子从身后扑倒阿恒。
阿恒强行扭身想要摆脱,却被那名狼骑士兵整个身体重重压住,看着对方满脸的大胡子,眼中露出的凶芒,阿恒心知自己绝无幸理,他怎么也没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儿,看来终究高看了自己啊!
“就你这身手,还能刺杀得了两位大人?”面前的大胡子士兵忽然诡异一笑,竟将手中的弯刀塞在阿恒手中,“别说话,快逃吧,记得找总督大人要个明白。”说完,他的身体竟然倒飞出去,一边还在愤怒地大喊:“小畜生,算你厉害,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他那庞大的身体直接撞飞了身后追过来的几人。
阿恒看着大胡子装模作样的烂演技,只觉得眼眶一热,起身再次向远处逃去。一路上,狼骑营早已乱成一片,在兽人近卫旅有意切割之下,始终未能形成真正的战斗力。众多骑兵甚至未来得及上马,就被兽骑撞翻在地,直接斩杀当场。阿恒看着不断牺牲的狼骑营士兵,心中悲苦莫名,为什么会这样?这是要一败涂地啊。他也不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因为自己,还只是机缘巧合。
阿恒看着渐渐收拢的兽人,知道屠杀就在眼前。难道自己终究难逃一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福荣终于放弃了对自己的追杀,不知去了何方?
阿恒叹了一口气,呲着牙摸了摸肩头的血迹,随便地往脸上涂抹了一下,靠着帐篷躺了下去,只有装死一条路可走了。无数兽骑便从阿恒身旁呼啸而过,这些兴奋的兽人铁骑大概也没想到会取得如此战果,一个个肆意射杀,所有站着的活人都是他们的目标。当一名兽骑经过时,他忽然一刀斩断了营帐的固定绳索,整个帐篷呼啦一下坠落,掩盖在阿恒的身上。
阿恒松了一口气,对这位积善行德的“兽人兄弟”充满了感激。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热浪。该死,那混蛋居然把火把扔在了帐篷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悲呼,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吼着:“谁敢与我蒙顿一战?”阿恒闻言立即掀起帐篷一角,只见一个全身浴血的高大身影正举着火把,胯下是一匹黑甲战马,他手持长剑,火光映照之下,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正是狼骑营统领蒙顿。阿恒看着这个男人,对方居然还活着!不过阿恒发现,这位北疆大名鼎鼎的悍将心智似乎出了点问题,阿恒甚至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沉沉的死气。
蒙顿的吼声立即引起了兽人的注意,面对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活靶子,兽人都激动不已,他们拉弓就射,然而仿佛有神助一般,这些箭矢竟然全都偏离了方向,落在蒙顿的身旁三尺之内。阿恒躲在帐篷下甚至都能听到敌我双方吸气的声音。这个堪称神迹的画面让狼骑营士气大振,他们看到蒙顿之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快速向蒙顿靠拢。很快就组织起了数百骑,在蒙顿的带领下,舍生忘死地向兽人铁骑扑去。
凭着这股悍不畏死之气,这仅仅数百狼骑居然成功地牵制住了数千兽人近卫旅铁骑。看着依然不肯突围的蒙顿,兽人将领那毛茸茸的脸上笑得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如能活捉蒙顿,他的功劳足以获得一块不错的封地,甚至可以娶到一名王国名门之女,成为王国人人敬重的爵爷。
“活捉蒙顿者赏千金!”兽人将领高举狼牙棒,一指蒙顿大笑道。重赏之下,近卫旅铁骑快速地消耗着被围困的数百狼骑。
这时,远处兽人大营再次传来密集的鼓声,很显然这里的战况也传到了近卫旅大营,按照鼓声判断,近卫旅此次多半要倾巢而出了。这对狼骑营而言无疑雪上加霜。
这时,一直未曾出现的狼骑营将领福荣,突然率领数百狼骑冲了过来。兽人近卫旅将领也是一惊,没想到对手居然还有成编制的战力。然而,福荣竟然没有立即发起冲锋,而是对着蒙顿高喊道:“大人,事不可为,快撤啊!“
蒙顿恍若未闻,只是埋头拼杀。那些被蒙顿的悍勇之气吸引的狼骑营士兵也毫不理睬,一心想把蒙顿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论单兵战力,狼骑营士兵是大陆上唯一可以与近卫旅抗衡的,而且装备之精良更是大陆之冠。令人惋惜的是,由于事起仓促,反应迟缓,被三千近卫旅铁骑轮番切割破坏,大多数狼骑营士兵不得不采用步战冲杀。
福荣狠狠一挥鞭,不再管那些像发了疯一样的士兵,只是强行命令第一营的残余数百骑跟着他遁入黑色的冰原中,却也带走了狼骑营最后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
阿恒看到远处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知道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顾得上他。他凭着直觉避开了到处放火的兽人骑兵,快速地朝中军营帐跑去。当他来到已成灰烬的中军营帐时,入眼可见两具尸体,其中一个趴在地上,另一个已经失去了头颅。阿恒一阵摸索,发现身份腰牌都在,阿恒只是看了一眼便证实,其中一人果然是尤根少将,而另一人则是拓跋少将。想到不久前还跟自己开玩笑的尤根少将,竟然片刻间就殒身此处,阿恒不禁一声长叹。尤根和拓跋都是北疆名将,而且都是从第一线的士兵凭军功晋身上来的,百战余生,今日却葬身此处。
阿恒仔细察看,发现拓跋是一剑穿心而死,可以想象刺杀者的狠辣果决;而尤根除了被一刀砍去头颅外,背后还有一道可怖的刀伤。只一眼阿恒便捏紧了拳头,很显然,他是被人先从背后偷袭,重伤之后再被一刀砍掉头颅。作为狼骑营将领,尤根本身实力不俗,能偷袭他只有自己人,阿恒立即想到了那个叫做福荣的混蛋,他是狼骑营三位少将唯一幸存之人,而且先前更将罪名栽赃在自己的身上,此人一定是凶手。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蒙顿是否有参与此事?
看着那处剑伤,阿恒忽然觉得浑身冰冷,难道蒙顿也早已背叛了总督大人?为什么?有什么非背叛不可的理由吗?令人难以置信啊!但他也无法否认这个可能性,阿恒几乎要窒息了。如果对方连号称“总督之手”的蒙顿都可以策反,那总督大人身边还有谁是值得信赖?
阿恒不清楚叶重究竟还有多少后手呢?但想到他要与这样的人为敌,只觉得如山般的重压迎头压下。如今,他还只是掀开了整个阴谋的冰山一角就已经如此可怖,等整个计划都开始后,自己拿什么去救出总督大人?狼城现在怎样了?地狱吗?
……
兽人大营方向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他们全军出动了——
“大人,快走!”一名亲卫奋力挡开一刀,力劝蒙顿离开。
蒙顿双目赤红,恍若未闻,剑若游龙一般斩落身边数名兽人。此时,他已经丧失了一个名将该有的觉悟,个人的武力再强大,也无法左右必败之战局。而因为他的固执和任性,整个狼骑营都将被葬送在这里了。
“大人,快带兄弟们走吧。只要狼骑在,终有报仇的一天!”亲卫一个分神,被一枝狼牙利箭正中胸口,身体一个摇晃,强忍着没有坠落马下。他忽然一声大吼一声,猛地拔出胸口狼牙利箭,扑向旁边的兽人,与对方一起滚落地面。
“大人,快走!”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那支狼牙利箭被他狠狠插入了兽人的眼眶,黑色的血液汹涌而出,而他的脑袋也被兽人强行拗断,随即乱刀之下变成了肉泥。
蒙顿瞧得睚眦欲裂,眼角也流下了血泪。他大吼一声,猛地挡开兽人的狼牙重击,久战之下,那支长剑竟然从中断裂。蒙顿只觉得心中一痛,忽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下一刻,他将折断的长剑狠狠地从想要偷袭的兽人口中插入,反手抢过一柄长刀,犹如魔神一般轮番砍杀。这一刻,他终于和那段过去的感情车次决裂。从此,他的心将冰冷如铁。
“杀”蒙顿大吼
“杀”身边亲卫大吼
“杀”整个狼骑营都大吼起来
整个战斗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兽人将领看着犹如魔鬼一般的蒙顿,已经完全被这群疯狂的人类打寒了心。难道他们之前都在梦游吗?这才是狼骑真正的战力啊!这些人类仿佛到现在才苏醒了一般。
兽人将领立即下令松开包围,对方已成哀兵,强行截杀不如衔尾追杀。援军将至,这些疲兵终将无处可逃。毕竟此处离狼城还有数百里之遥,这数百里足以成为狼骑营的坟墓了。
第七十四章 最后的机会
阿恒只是稍稍观察了一下战况,知道狼骑营已全无反败为胜的可能。当然,交战双方对他都是满满的恶意,无论哪一方赢了,阿恒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他必须立即离开。
“少爷,终于找到你了”,一个轻微的声音把阿恒吓了一跳,他扭头一看,正是久盼不至的暗夜。
“混蛋,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老子死了你们还不得全部自尽。”阿恒看到暗夜,想到刚才经历的惊险,积累起来愤懑就有了宣泄的出口。只是可怜了无辜的暗夜。阿恒似乎全然不记得是谁说要独闯人类大营的?
阿恒当然知道自己的话纯属强词夺理,毕竟如果不是暗夜引来了兽人,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脱,但是谁能想到狼骑营竟然在这个时候发生内乱,而内乱的结果结果是狼骑营遭遇了灭顶之灾。阿恒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对劲,正好自带受气包体质的暗夜就成了发泄的对象,什么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外如斯。
暗夜看着面前的这位少爷,对他多少有些了解,知道这位少爷待人鲜有恶意,所以他也没把阿恒莫名其妙的怒火放在心上,只是哦了一声,便将一件黑色的斗篷递了过去。这种黑色的斗篷阿恒见过,似乎可以吸收一切光线,用于夜行极为方便,而且有避火的特质。阿恒接过来飞快地裹上,跟着暗夜,没走多远就回到了众暗卫身边。
“跟上那些追杀的兽人,不杀几个难解心头之恨”,阿恒赶紧上了战马,一挥手,带着幽灵一般的暗卫尾随追击的兽人而去。阿恒也清楚,大势已不可挽回,但他依然希望通过自己的微薄之力,让更多的狼骑营士兵成功逃离,不然他觉得自己会发疯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战场上尸横遍野,狼骑营在此战中损失究竟有多大?暂时还没有办法确切的统计,但是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这次大败,甚至远胜于十年前的阴山之战,因为兽人一直从黑夜追杀到了白天,从双方交战之地,一直到狼城的这一段路途上,遍布着狼骑营士兵的尸体。
阿恒利用黑暗的优势,追击上百里,猎杀了数十名兽人骑兵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回狼城就是送死,那个提前离开的狼骑营将领福荣,一定不会放过诬陷自己的机会。由于阿恒亡灵的身份已经暴露,再加上福荣煽风点火,如果阿恒这个时候直接回到狼城,估计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一定会被城头的守军直接轰杀成渣。更重要的是,阿恒也不清楚现在狼城是怎么一副状况,狼城究竟是否还在总督大人的控制之下?阿恒虽然不畏死,却不希望死得毫无意义。
但阿恒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战争已经过去将近六个时辰了,对阿恒最重要的就是弄清确切的消息。按道理来说,接下来的日子,就应该是北疆军疯狂地报复,如果北疆军面对这样的大败依然反应迟缓,就说明狼城一定发生了变故。阿恒心中一直在回避一个事情,那就是如果狼城发生了变故,义父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是阿恒相信,无论义父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一定不会坐视郭子忠遇害,阿恒相信哪怕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义父一定有办法保住总督大人的性命。
其实,获取消息的最好渠道无疑是月清魂的失落小镇,他们对这场战争一定也保持着极其密切的关注。然而,二十名暗卫已经是月清魂承诺的唯一支持。他言出必随,不可能再给予自己任何帮助。未来如何,阿恒的眼前依然是漆黑迷茫一片。
阿恒带着暗夜一行来到了落叶湖边,他需要在这里等待最后的机会,并且思考下一步的计划。现在,他的身边只有四日的干粮,等这些干粮耗尽,他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回到失落小镇接受庇护,要么冒死靠近狼城搏一搏那万中无一的机会。如果选择第一项,阿恒相信从此以后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合格的傀儡;如果选择第二项,好吧,这是一个几乎十死无生的选择。
阿恒并没有生火,只是坐在水边啃着干粮,因为任何火光和浓烟都有可能引来兽人的关注。天知道那些兴奋得像发情公牛一般的兽人会不会搜遍整个无人区。对阵凶悍的兽人近卫旅,靠身边这点人完全就是送菜。
阿恒看了看留在身边尽忠职守的暗夜,忽然笑道:“暗夜,问你一个问题!”
“少爷请讲!”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会让兽人有那么大的反应,竟然派出那么多兽骑追杀?”
“哦,少爷,我们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为了制造混乱,我们烧了兽人的部分粮草。”
阿恒被惊得目瞪口呆:“什么?烧......烧粮草?你怎么做到的?”但凡粮草所在都是重兵把守啊,而且兽人难道愚蠢到连灭火的设施都没有吗?
“我之前向兽人大营送过烈酒,所以我就直接潜入兽人营地,找到烈酒的储藏地,一把火点燃。那兽人的粮草所在地离得不远,燃烧的烈酒引起了爆炸,火焰很快蔓延过去,直接把粮草也点燃了。所以——”
阿恒张大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点燃烈酒?你不怕自己活活被烧死?忽然想起暗夜身上的黑色斗篷,就不问这种傻话了?还有这家伙居然认识去兽人营地的路,那自己跟着失落镇送酒队伍的决定岂不是很傻?阿恒深深地不耻自己自以为是的举动。果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啊!
“烧掉多少?”阿恒摸了摸鼻子又问道,他发现这一点很重要。
“这倒没注意,不过到处都是火——,应该起码有一半吧!”暗夜不确定道。
起码一半儿?兽人近卫旅远道而来,本来带的粮草就不多,如果再烧掉一半儿,岂不是很快就有断粮的危机。即便是月清魂帮助调集粮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关键是月清魂会帮忙吗?阿恒觉得那个势利眼多半是不会的。
“干得漂亮!”阿恒重重地夸奖道,这小子不赖吗?忠心不二,行动果决,自己还真是小瞧他了。
“少爷,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暗夜听到阿恒的夸奖,大概还不是很适应,带着一丝羞涩地问道。
阿恒笑了笑,耐心解释道:“昨天狼骑营大败,我相信一定有很多没来得及返回狼城的散兵游勇,现在兽人一定已经封锁了回狼城的道路,他们向要摆脱兽人就只有一条路,你觉得是哪条路?”
暗夜一怔,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不想等死,估计就只能往西边来了,不过那也得跑得赢兽人才行啊。”
阿恒点点头,以狼骑营的骄傲,也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当然他们也可以投靠神殿骑士团,毕竟两国据说有意结盟。但是,神殿骑士团现在只是徒有其名,而且态度暧昧,让他们冒着触犯兽人近卫旅的风险收留残兵希望不大。对狼骑营的残兵而言,一旦被那些墙头草出卖,那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所以,阿恒的判断也是一样的,狼骑营残兵的唯一的选择只有不停地向西,只要摆脱追兵,他们就可以从帝国西北经略府进入北疆,那里是北疆乃至整个帝国的养马之地,是北疆除狼城之外的第二大驻军所在。这也是阿恒一直在这里等待的原因,只要取得这些残兵的信任,并且带着他们逃过兽人的追杀,自己未必没有重回北疆的机会。更何况只要支撑三日,粮草被焚的兽人一定会放弃继续追杀的。
阿恒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按道理那些逃脱的狼骑残兵也该到了呀。阿恒已经将身边的暗卫全都洒了开来,只要一有发现就会接到通报的,为何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难道那些残兵选择了别的道路?不可能,落叶湖是这条路上最近的水源地,在无人区逃亡,想要保住性命,水必不可少。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一定知道落叶湖所在。但为何到现在不见踪影呢?难道狼骑营被打散后竟然一个也没有逃脱,真的死得一个都不剩。
留给阿恒的时间并不多了,如果再过两个时辰,这一带也会变得极其危险。到时候,阿恒就不得不带着暗卫们离开了。那他就只有一条路好走了,那就是强行闯过兽人封锁,但是阿恒真的不希望身边再有人丢掉性命了。
“少爷,你是想收留那些狼骑营残兵吗?”暗夜忽然问道。
阿恒看了一眼对方,点点头道:“没错!”
“少爷,你一定可以的。”暗夜忽然坚定地说道。
“马屁拍的不错!”阿恒看了暗夜一眼,笑着夸了一句。
暗夜脸上一红,低着头道:“我可不会拍马屁,这都是心里话。“
阿恒撇撇嘴:“心里话?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就听听你的心里话。”阿恒也很想看看一根筋的暗夜能拍出什么样的马屁来?
暗夜身体站得笔直,非常认真地说着:“第一次见到少爷你时,我以为少爷你是故意闯入失落小镇的凶徒。后来才知道少爷竟然是冰封神族的后人。
在神赐共和,没有人不知道冰封神族和他们麾下的暴风军团。暴风军团常年镇守极北冰原,论实力,即便是神殿骑士团也远远不如。只不过因为他们需要镇压死亡之地跑出来的怪物,很少南下,所以在大陆名气一直不显。只可惜在神罚之战中,遭遇了可耻的背叛,最终无法避免全军尽墨的命运。但就算这样,他们依然是许多人心目中的英雄。
阿恒少爷,其实我们一直在等待你的归来,只有你才能重建暴风军团,只有你才能成为天下的王者,追随你,对我们而言是一种幸福,我们愿意跟随少爷,直到你加冕天下的王者。我相信那些狼骑也不会拒绝的!”暗夜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
阿恒怔了怔,原来一个人可以被洗脑到这种程度,月清魂是怎么做到的?阿恒觉得暗夜可能误会了,他可能认为自己收拢狼骑营败兵是为了组建军队,这家伙不会认为狼骑营的崩溃也是自己的阴谋吧?天理昭昭,这一切都是巧合而已,阿恒要回狼城,那些残余的狼骑就是他唯一的机会。当然,前提是必须将这些残余狼骑带来狼城。
阿恒看着暗夜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想笑却有种无形的压力:“其实可能你们都搞错了,我既没有能力组建暴风军团,也无法阻止死亡之地的什么怪物,更不可能成为什么王者,我只是一个怕孤独,怕受伤的笨蛋而已。我想回到狼城,只是因为想念我的朋友,当然,以后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阿恒看暗夜还想要解释,笑了笑赶紧挡住道:“行了,知道你看出来我的情绪有问题,所以想来安慰我。不管怎样,多谢你的一番心意啦。”阿恒想了想,又道:“别说,你这么一夸,我心里还真舒服多了。唔,以后记得没人的时候,这种马屁多拍点。人多就算了,我会燥得慌。”
暗夜一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拍了马屁,还是为阿恒的无耻。
第七十五章 识途的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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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大胡子看着身边仅剩的三十几个兄弟,咧着嘴笑道:“兽人奶奶的,看来今晚要把这两百来斤交代在这儿了。”他用脚拨了拨脚下的枯骨,“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跟这些骨头一样,全都碎成渣。都是些人渣啊!”他看着天际的黑线,不知道是在感慨当下的处境,还是在咒骂哪个混蛋?
“人渣就人渣吧,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反正我老娘和自家那个小气娘们儿都有总督大人养着呢!”一个脸颊上破了了一个血洞的士兵呲牙咧嘴道,“倒是大胡子长官你,嘿,又要辜负人家柔娘了。”
“老子的事儿轮到你操心?”大胡子斜睨着对方,提高音量道,”女人吗,不就那么回事儿,老子自会托梦让她找别人嫁了,难道还能让她没了着落?”
士兵嘿嘿一笑:“人家柔娘可是认定——”他的话还没说完,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只见一支狼牙利箭直直地插在他的咽喉,巨大的力道带着整个人连退数步,随即仰面倒下。
大胡子看着士兵口中喷涌出血沫,胸膛依然剧烈起伏,仿佛带着极大的痛苦。士兵直直地看着大胡子,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大胡子却点点头,仿佛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面无表情道:“放心,你的老娘我会帮你看顾,今后,你的儿子就是我儿子,你的婆娘就算要改嫁,我也会给她一笔钱,绝不会埋没了他们。”大胡子说完,忽然取出短矛狠狠地扎了下去,士兵再无声息,然而他那破了洞的面颊上却挂着最后的笑容。
大胡子叹了一口气,把那士兵的尸身扛起来,扔在队伍唯一的马匹上固定好,那匹马上已经有了两具士兵尸体,再加上这一具,就满满嗒嗒的了。大胡子拍了拍战马屁股,咧着干裂的嘴唇强笑道:“老马兄弟,辛苦你把他们带回去了!这三个狗娘养的,运气不错,知道先走一步还能捞个四条腿的,说不定还能进英烈祠吃供奉。唉,咱们命苦,只能便宜秃鹫和杂草了。”
做完这一切,大胡子看着不远处高高的草丛,那里再次出现了阴魂不散的近卫旅铁骑。大胡子猛地扯开胸口的护甲,对着远处的兽人骑兵大吼道:“来呀,兔崽子们,朝这里来呀!都是裤裆里的怂货,鬼鬼祟祟,有种与我当面一战?”
听到大胡子的吼叫声,那些兽人隐隐约约叽里呱啦了几句后,果然呼啸一声,齐齐狂冲过来。大胡子一喜,难道老天开眼,这些兽人终于肯决战了吗?他正要冲上去,却见那些兽人只在面前划了一个弧线,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两排如闪电的箭矢直直地朝着众人飞来。狼骑营残余的三十多人顿时又伤了四人。
大胡子听着兽人的狂笑声,胸膛都快气炸了。自狼骑营成军以来,何时这么憋屈过。一路追追逃逃,这十名兽骑仿佛猫戏老鼠一般挑逗着他们。相对于缺少战马的狼骑营士兵而言,兽人骑兵拥有着极高的机动性优势,他们虽然只有十人,却仿佛狩猎一般,神出鬼没,只要狼骑营想要休息,他们就会轮番远射。大胡子很清楚,兽人的目的就是要让狼骑营士兵的体力透支到极限,最后一击致命。更可恶的是,这些兽人根本不打算一箭致命,他们似乎在比拼准头一般,不断伤害狼骑营士兵的身体却不致命,直到他们玩腻了,才一箭射杀。这已不是战斗,而是**裸地虐杀。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致,却又无能为力。
大胡子早已暴跳如雷,他仿佛有着无限的精力,扯着嗓子大骂:“我艹你老母,艹你大爷,艹二大爷,艹…..“反正只要是对方的亲属,无论男女都被大胡子轮了一遍,他还不解恨,又操起弯刀直接就要往上冲。
“长官,冷静,冷静,”一名年轻士兵用力拉住暴怒的大胡子,“来日方长啊,长官,您要爱惜身体,小心弹尽人亡啊,要知道兽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还排队等着你呢!“年轻士兵嘿嘿笑道。
“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尽学些流氓话!“大胡子拍拍年轻士兵的脑袋,又看了看身边的众人,一个个咧着嘴傻笑,紧张的神情果然也放松了许多。大胡子暗赞,这小子硬是要得,撑到现在,对所有人的神经都是极大的考验,如果不是这个机灵鬼肯跟着自己逗趣,只怕大家早就崩溃了。
大胡子拍拍年轻士兵的肩膀,好孩子啊,绝对是狼骑营未来的中坚力量啊,葬送在这里真是可惜了。都特么的干得什么混账事儿,好好的大营居然说破就破了,大胡子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而且尤根和拓跋两员狼骑营大将说没就没了,究竟是遭了谁的毒手?大胡子眼前浮现出福荣那张阴险的面孔,错不了,狼骑营的大败跟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大胡子又想起那个被自己放走的少年,不知道对方最后有没有逃走,还是说死在乱军之中?他竟然是冰封亡灵的遗孤,大胡子也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有如此了不得的身份,不过也仅此而已,惊奇一下也就过去了,大胡子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而这估计也代表了狼城人的想法。
要知道十年来,这个叫做阿恒的少年几乎是在狼城人的眼皮底下中长大的。阿恒,小胖子傅天楼,以及总督大人不省心的儿子郭武,从小就到处收保护费,在狼城人的纵容下横行无忌,居然还大言不惭自称狼城三杰,其实是连狗都嫌弃的货色。从小到大,这三人没少给大家伙儿惹麻烦。至于什么亡灵不亡灵,大胡子根本不在乎,这少年就跟狼城自家孩子似的,说他调皮捣蛋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去刺杀狼城人的守护大将之一尤根和拓跋呢?更何况,从上次的试探能看出,阿恒已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了,这蛋扯的有点大!
看着已经黑下来得天色,大胡子叹了口气,对身边众人道:“算了,不走了,与其被折磨死,不如好好地睡一觉,让那些兽人继续来凌辱爷爷我吧!“他又指着一个满是抬头纹的老兵,以及那成天笑嘻嘻的年轻士兵道:“今晚我们三个守着,其他人都睡下吧,都给把呼噜打起来,气死那群畜生。我倒不信大半夜的,他们还能蹦跶得起来”
虽然是夏天,但冰原的夜晚真不是一般的寒冷,大胡子不停地搓着手,看着倒地就开始呼呼大睡的众人,开始担心这帮被自己练得没心没肺的混蛋会不会被冻死。随即又想到就这么冻死过去,似乎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于是大胡子居然又开始羡慕起打着呼噜的众人来。
在这种纠结的心情中,大胡子用力地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绣花荷包出来,荷包已经不复往日的鲜亮,看得出来不知道被摩挲过多少回了。大胡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解开红绳,里面的东西他已经看过一万遍了,是一点泥土和一个从未打开过的纸包,泥土是狼城的泥土,透着熟悉的故乡气息。大胡子犹豫再三,想要打开那个折叠得异常精致的纸包,却又收回了手指。
人死鸟朝天,再不看就没机会了!大胡子心里发了个狠,颤抖着手指把那张纸拆了开来,里面是一缕青丝,就这么柔顺地躺在那里,仿佛在静静地等待了一个人的到来,纸上面有四个娟秀的小字:“君莫负我”。
大胡子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柔软的秀发,眼前出现了那个泼辣而又温柔的女子的身影,他忽然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咕哝一声:“这个傻娘们儿!”
大胡子忽然有些惆怅,狼骑营战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狼城了把,柔娘没见到自己,会怎么想呢?她是那么坚强,肯定不会寻死觅活的。大胡子迷茫地看着南方那黑色的天际胡思乱想到。
“长官,柔娘是个好姑娘,你可一定要回去啊!”年轻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盯着大胡子手中的荷包悠悠道。
“放心,老子就算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也一定会回去的,这个用不着你提醒我,”大胡子瞪了年轻士兵一眼,叹息道:“老子这种粗汉,除了那傻娘们儿估计也没人能看得上了。就算哪个女鬼不开眼勾引老子,老子也要回去一趟,就为了告诉那傻娘们儿,好好活着,别耽误了嫁人。等个百八十年,她老了,死了,就赶紧来地府跟我相会。我会等她,一直等她的——”大胡子的声音越来越轻,忽然用粗糙的手掌用力第捂住了自己面孔。
“长官,你是个好男人”年轻士兵也叹了一口气,拍拍大胡子的肩膀安慰道。
“滚!”大胡子闷声闷气道,他忽然抬起头,讶然道:“不对啊,那些兽人今晚怎么这么好心,居然没来袭扰我们?”
年轻士兵也反应过来,是啊,这么久了居然也没有动静,难道他们打算放过自己这些人?不,绝不可能。
正想着,忽然远处接连传来兽骑悲惨的嘶鸣,声音异常地惨烈,却又很快嘎然而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是兽人!错不了,他们遇袭了”大胡子猛地跳起来道。他的声音也惊醒了熟睡的众人。
兽人遇袭了?大家都反应过来,难道是来了援兵?这么快?一个个全都露出了喜色。
大胡子用力第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救了我们,”大胡子用力跳了起来,手心紧紧攥着柔娘交给他的“子归”,满脸的难以置信。劫后余生的众人也都用力地挥了挥手臂,仿佛要发泄心中难以遏制的兴奋之情。
“不,是你们救了自己!我只是来还你的一份情的。”一个平淡得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从草丛里面传了出来。
“谁?”大胡子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一把将年轻士兵拽到身后。他死死地盯着发出声音的草丛,仿佛那里有一头危险的野兽一般。众人也都拔出了弯刀。
年轻士兵顺着大胡子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仿佛幽灵般,挺拔的高瘦身形从草丛里走了出来,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看不出丝毫真实的模样,就像一个人形的黑洞一般,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紧接着,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同样黑色斗篷的身影,这个人的身影要更加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他左手按在剑柄之上。看得出,这绝对是个高手,因为他整个人仿佛一柄将要出鞘的利剑一般,只是这样的高手依然落后半步,似乎是前面那个人的侍从一般。
“你究竟是谁?”大胡子紧盯着前面的黑影问道。
“嘿嘿,大胡子,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那人慢慢掀开斗篷,顿时露出帅气又略显瘦削的面容。
“阿恒?”大胡子吃惊道。
阿恒耸耸肩,忽然整个人一变,作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大胡子,我可是亡灵哦,你难道不怕吗?桀桀桀桀……”
“怕你个大头鬼啊!”刚才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大胡子怒火冲天,立即冲上去对着阿恒一顿拳打脚踢,“臭小子,让你不学好,让你不学好。”
等大胡子好不容易发泄完毕,阿恒笑嘻嘻地直起身,忽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他一把推开大胡子道:“大胡子你离我远点,小爷我刚洗了个澡,被你那身臭汗一熏,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隔夜饭,老子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有什么好东西统统交出来。”放松心情的大胡子丝毫不买狼城三杰的帐,他又问道:“小子,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阿恒笑了笑,忽然呼哨一声,不一会儿,只见草丛中走出一匹战马,马背上依然背负着三名已经阵亡的士兵。
大胡子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抚摸着战马长长的脸颊,忽然深深地一躬身,正色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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