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风雨帝都城 (三)
十一月二十一日,午时。
一个消息从帝都城传向四方,大部分人在接到这个消息是都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消息只有一行字:伯鲁与李无恒商谈无果,双方开战!
雍南镇,城守府内。
一个长着三个下巴的肥胖中年人看着案头的消息,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终于开始啦!只希望那个小娃娃能够多撑几日。否则,亲王大人还真不大好收拾这个烂摊子!”他虽然穿着宽大的军服,但那一手几乎亮瞎狗眼的宝石戒指,无不透露着此人财大气粗,像商人更多过于像一名将军。
“仇总督,我建议立即派兵,直接绕过伯鲁,从东南方向攻击帝都城。咱们必须抢在伯鲁上将的前头拿到镇国玉玺,并控制住皇长孙!”说话的是一名面容瘦削的男子,却是前国务大臣罗金。
“罗金大人啊!您说得倒是容易。那小娃娃已经宣称忠于皇室,我若是出兵攻击,只怕会被别人污蔑成叛军。我仇家世代忠良,可不想落得郭老流氓一样的下场。放心吧,只要等亲王大人一到,咱们四面合围,那小娃娃定然不敢顽抗,只会乖乖献城,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仇蛮漫不经心地抠着指甲。
“仇总督,那李无恒年纪虽小,却最是狡猾多端。雁翎镇之事已经查明,正是此人设下的计谋。若非侍卫们以命换命,就算老夫也险些被擒,而东南军团的行踪也差点暴露无遗——他险些就坏了王爷的大事啊!”罗金苦口婆心劝道。
“他不是没有成功吗?所以——姜还是老的辣呀!”
罗金还要再劝,却被仇蛮拦住。
“我的罗大人哎,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李无恒绝不会轻易地放弃帝都城的。你也不想想,西南那头老狐狸手中的先皇遗诏从哪里来的?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拿出先皇遗诏。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份诏书是最近有人给那老狐狸的。而想要矫诏就必须有玉玺,而玉玺就掌握在李无恒的手中——”
罗金点点头,若有所思。
仇蛮继续道:“所以,西南的老狐狸和这个小娃娃之间一定有默契。咱们如果贸然攻击,就算拿下了帝都城,也一定会把西南的那头老狐狸吓得缩回去,以后再想引狐出洞可就不容易了——王爷不是说过,力争毕其功于一役嘛!”
罗金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也知道仇蛮这样的人极难被改变,更何况,对方的话也不无道理。
仇蛮却是有些不屑,看来这位前国务大臣是被那小娃娃给吓怕了,快成惊弓之鸟了!
......
不多时,又有信使到来。
仇蛮展开一看,大笑道:“瞧,我没说错吧!就这么一会儿,伯鲁已经投入了五万兵力。投石机损毁近半,双方折损超过了五千人。这说明城头的抵抗很坚决嘛!李无恒坐拥十二万中央军,兵力并不少,这城要是守不住,他真该回家吃奶去了……”仇蛮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罗金却深为忧虑:“听说帝都城内中央军不合,目前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中央军嫡系将领,一派是北疆系的将领……我虽然不懂军事,但也听说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其中尤以人和为重——”
仇蛮一愣,这个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点意思!他轻轻地转动这手指上的宝石戒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又有一份情报送达。
仇蛮看了罗金一眼,轻轻念道:“伯鲁攻城受挫,已经开始后撤。”
罗金一怔:“伯鲁受挫后撤了?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仇蛮一对小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忽然一拍桌案道:“不对,伯鲁在耍诈!”
罗金:“什么?”
仇蛮:“伯鲁上将乃是帝国名宿,如果真的如此无能,我仇蛮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对前门军镇缩手无策。他一定在耍诈,他想要利用李无恒的年少轻狂,诱骗他出城追击!唉!只希望那小子能聪明一点.......”
话音未落,竟然又有情报到来。
仇蛮迫不及待地展开,失声念道:“李无恒轻敌冒进,派骑步追击,误中伯鲁圈套。步军两万全部投降,骑兵仓皇逃回城中。另,城头守军忽然叛变,与回城骑兵发生激战,伯鲁再度发起攻势……艹!”最后一个字并不在情报之中,是这位东南总督用来表达某种难以尽述的不满情绪——
罗金也是大惊:“总督大人,咱们万万不能再等了,一旦帝都城落入伯鲁手中,咱们的麻烦就大了!他可不比根基尚浅的李无恒,一旦拥有帝都城,投效者必定甚众!”
仇蛮看了一眼罗金,又开始缓缓转动戒指,忽然道:“不急,如果真的落入了伯鲁手中,咱们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而且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再看看,再看看……”他念叨了两句,竟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新的情报一直未到。罗金越来越担心,就在他快要坐立不安时,信使忽然匆匆走了进来。仇蛮也睁开双眼,竟透着一缕慑人的精光,仿佛一头随时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仇蛮取过情报,静静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在那些文字之中寻找某种不可知的真实一般。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见仇蛮的模样,罗金高悬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只听仇蛮道:“万幸帝都城还在李无恒手中,叛乱已经平定……”
罗金也是庆幸不已,仿佛此刻在守城的不是李无恒,而是他自己一般!
仇蛮忽然叹了一口气,“不过,那些逃脱的叛军也投靠了伯鲁上将。此消彼长,如今伯鲁上将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而帝都城内却不足十万。糟糕的是,经历叛变后,帝都城内必然军心动摇、人心惶惶——此外,我们还获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
罗金听对方说得郑重,立即问道:“什么情报?”
仇蛮一笑:“李无恒居然是个瞎子!据说在叛军发动之时,这位少年公爵就在城头。乱军之中,他不慎摔下了轮椅,结果连东西南北都找不到,只能在地上等死。一名叛军砍在他的后背——如果不是有护身宝甲,险些就死在乱军之中。就这样,他也是晕倒着被抬下城去的。”
罗金:“这么说来,帝都城就算没丢,但也快了——”
仇蛮:“没错!所以,咱们必须立即动手了。否则,要不了天黑,帝都城就要易主!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追随一个瞎子的……李无恒没有希望了!”
仇蛮传令,雍南镇集结的十五万东南军,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强攻伯鲁后路,迫使他无力进攻帝都城;一路经由东南,会同陆路赶过来的东南军团,随时准备入城——至于借口也很简单,就说协防帝都城吧!
罗金松了一口气,帝都城、玉玺、皇长孙就快到手了,帝国乱局的平定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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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风雨帝都城 (四)
时至黄昏。
冰原公爵府,一个似鬼魅般的身影潜入进来,身形闪动之间,几个呼吸便进了后宅的房间。整个过程竟然没有惊动一个公爵府的亲卫!
此人看着床榻之上静静躺着的身影,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如狸猫一般无声无息地靠了过去,弯下身体,将手指轻轻地探到了鼻息处——没有任何气息。
死了?!此人明显大吃一惊,连忙将头贴在床榻上人的胸口处。瞬间,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传了过来。不好,有诈!他正要后退,身体却一麻,重重地倒在了床榻之上。
“终于抓到你了,阁下三番五次前来,究竟是谁?”阿恒坐直身体,准确地将手指放在对方的颈侧脉搏处,气劲将吐未吐。
“死阿恒!你竟然装死,老子跟你没完!”那人立即叫嚣起来。
“郭武?!”阿恒大吃一惊,怎么是这个混蛋?他不是在狼城吗?听说刚刚才和那千叶订婚——
“快叫大哥!”郭武极为不满。
阿恒撇撇嘴,一挥手,解开对方的穴道。
郭武一跃而起,抓着阿恒的肩膀死命地摇晃:“你小子越来越坏了,居然敢阴我,敢阴我,敢阴我……”他口中不满,心中却是欣喜不已。谁说这小子重伤不治的,明明生龙活虎嘛!
阿恒被对方晃得七荤八素,怒道:“快放手,谁让你每次过来都鬼鬼祟祟的……”他忽然住口不言,因为他回忆起了一件不堪的事情,“……呕……”阿恒趴在床边狂吐起来。
每次?自己才刚入城啊!郭武摸不着头脑,他看着阿恒呕吐的模样,大奇道:“你小子就算受了伤,也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吧,跟个娘们儿似的……”
阿恒:“呕……”他吐得更加厉害了。
郭武连忙闪身躲开,一脸嫌弃。
阿恒好不容易才抬起头,双目含泪,说不出的可怜。他戳着郭武的方向,神色之中,全是怨念:“你……你……好……”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郭武摸了摸自己的毛刺儿头,疑惑道:“我好?我是挺好啊!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做大哥的一定会帮你的!”他一脸鄙夷地靠了过去,拍了拍阿恒的后背,生怕对方一口气喘不上来。
阿恒连忙躲开,仿佛郭武得了什么要命瘟疫一般。
阿恒欲哭无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神秘人居……居……居然是……郭武这混蛋——简直生无可恋啊!
阿恒清晰地记得上次那神秘人潜入房间,把他打晕后,在他脸上留下了温热的湿意,嘴唇还带着一丝余温的香甜。作为有过这方面经验的“成熟”男人,阿恒当然清楚温湿和甜香代表着什么!郭武这个混蛋,在他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阿恒大吼一声:“敢辱我清白,我跟你拼了!”
二人扭成一团……
公爵大人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震惊了整个府邸。
轰隆一声,房门被撞开了,亲卫们都冲了进来,就连金婆婆和那个寸步不离的年轻男子都赶过来了。他们一眼便看到双腿交错,“抵死缠绵”的二人——阿恒张口咬在郭武的肩膀上,郭武的手紧紧扭着阿恒的屁股……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下来!
阿恒慢慢松开了嘴巴,呆呆地问道:“发生什么事儿?怎么这么安静?”
郭武乘机脱身,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众人笑道:“误会、误会……我在跟我兄弟闹着玩儿呢!顺便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郭武,郭子忠的郭,武功天下第一的武。大家有空到狼城去玩儿的话,我做东,哈!现在……大家还是先散了吧!”
阿恒也点点头。
亲卫们赶紧退了出去,这个房间他们片刻也不愿逗留!天知道,万一公爵大人兽性大发,想要……亲卫们想想都不寒而栗,尤其是那几个自认为长相颇为英明神武的……
金婆婆也瞪了一眼毛刺儿头的郭武,摇头叹息,拽着身边的年轻男子道:“走吧!还看什么,人家现在都不喜欢女人了……唉!难怪我这几天见小霜那丫头郁郁寡欢的……真是作孽啊!”
咣!郭武直接将房门关上,嘀咕道:“兽人奶奶的,老子这一次英名尽毁啊,都怪阿恒这小子发神经!”
……
阿恒在知道自己误会了郭武之后,羞愧之余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那个三番五次前来的神秘人究竟是谁呢?
郭武在卧房中晃荡了一圈,忽然道:“阿恒,这地方就你一个人住?”
阿恒:“要不今晚你住这里?”
郭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算了,我宁可睡柴房!不然明日一早,你那些下人还不知道会传成啥样呢?”
阿恒也是一阵恶寒。
郭武又沉默下来,他在卧房之中来回走了几十圈之后,终于假装不在意地问道:“咦,我来了这许久,怎么没有看见弟妹呢?”
阿恒一怔:弟妹?
郭武不满道:“我说的弟妹就是……小瑾啊!”这货鼻孔冲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大概也知道自己一来就问兄弟的老婆,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阿恒闻言神色一暗:“小瑾她……不在了!”
郭武微微一愣,随即大喜道:“你们分了?我早说你小子不行!快,快告诉我,小瑾她去哪里了?我去把她追回来……天哪!我郭武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啦!……”这货毫无廉耻地大发感慨,竟是欢喜得流下了眼泪。
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不行,我得先回去跟千叶解除婚约……不不不,我还是先找小瑾解释清楚……天哪!谁能告诉我,我究竟该先做什么呢?”
“你应该先拔出剑,然后在脖子上一抹,就可以见到小瑾了!顺便帮我带句话,我很想她……”阿恒声音冰冷,眼中却止不住地流下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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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七章 风雨帝都城 (五)
郭武茫然地做了一个拔剑的姿势,又对着脖子比划了一下,顿时醒悟了过来。他狂吼一声:“你说小瑾她……她已经……”
郭武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说出那个字,虎目噙泪,上前一把揪住阿恒的衣领,“你个混蛋,为什么不保护好她?”郭武面目狰狞,“告诉我,是谁干的,我要去杀了他!”
阿恒凄然一笑,慢慢地掰开了对方的手指:“不用了——”
郭武面色狰狞,一字一句道:“快!告!诉!我!”
阿恒双目毫无焦距地盯着郭武:“那人是她的老师——魔眼奥多夫,不过他已经死了!”
郭武一怔,死了?!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全身都颤抖起来,满腔的愤怒竟无从发泄!
阿恒心中一叹,其实还有一个主谋的名字他没有说出来。因为郭武即将迎娶那个人的女儿。那个人对郭武很重要,对北疆也非常重要。他不愿让自己的兄弟和北疆牵扯其中!
郭武长叹一声,颓然地仰倒在床上,竟是了无生趣。
阿恒知道这货心里难受,不过他的心里更加难受。阿恒努力压下内心的痛苦,故意转移话题道:“郭武,你怎么会到帝都城来找我?是北疆出了什么大事儿吗?”
郭武看了一眼阿恒,意兴阑珊道:“其实也没什么!文亲王叶重已经启程,他即将成为帝国新的皇帝。不过他好像对你……有些不满……说你似乎不希望他登基为帝。我拍胸脯说绝无此事,一定会带你去向他解释清楚的!
你也知道,叶重这人厉害的紧,咱们跟他作对,那是有死无生!
阿恒,这事儿结束,咱们还是回狼城吧!你出来已经太久了,回到狼城后,我们一起去冰原找回小楼,还有师姐、师傅,还有……父亲。
然后,我们继续一起在狼城称王称霸,逍遥自在!至于帝都发生的这一切,就当做一场稀奇古怪的噩梦吧!”
阿恒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环抱着膝盖,怔怔地想着事情。
房间是静谧的,这两个从狼城走出来的少年在短短的几个月中,经历了太多太多。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
阿恒知道这是郭武内心真实的想法,也是他自己无数次闪现的幻想。如果昨日能够重来,狼城依然是那个喧嚣、霸道、充满人情味的北疆名城,他们依然是狼城三杰(害),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然而,阿恒清楚,昨日不可能重来,无论是失去的美好,还是正在经历的灾难,他都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一切并非虚无的梦幻?已经发生了,已经改变的,注定回不去了!
阿恒曾经努力过,他想要守护狼城,守护家园,守护自己视为亲人的北疆人。但越是挣扎,他就越是遍体鳞伤。一层层的阴谋是如此地令人窒息,阿恒只能不断地失去,不断地绝望,他想要改变,到头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才发现乱世之中,想做一个普通人的梦想根本遥不可及。他的出身,也注定了这一生之中,没有人会把他真正当做一个普通人!正如霍金斯在对冰封灭族之前的宣言:一日为贼,终身为贼,更何况是窃国之贼!
阿恒知道,要想活下去,想要保护那些曾经保护他的人,他只能从贼变成王。
于是,他选择了一条没有归途的王者之路。这条路上,任何想要中途停留下来的人,注定只能成为别人的踏脚石,而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阿恒何尝不清楚,叶重注定会成为这个帝国的新皇,这一点阿恒从不怀疑。他只能延缓对方的脚步,并且小心翼翼地躲避对方的杀意。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叶重,都很清楚,他们之间早已不死不休。
阿恒缓缓摇头:“对不起,郭武,我不会再回狼城了!我也不会去见叶重!”
郭武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你不回狼城?”他摸了摸阿恒的额头,“没发烧啊!”
阿恒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我说正经的……”
郭武冷笑道:“我也说正经的。老子跑了上千里路,可不是听你自寻短见的。你知不知道,叶重对你的杀意有多深?这个残破的帝都城根本保不了你!”
阿恒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他要杀我?”
郭武:“废话,从离开皇宫,我就一直跟着他。在你占据了帝都城之后,虽然他没有明说过,但是只要提及你,他的杀意根本隐藏不住!出发之前更是如此,你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阿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郭武看了阿恒一眼,严重怀疑这个家伙在装傻。
阿恒:“放心吧,我不会跟叶重作对的。我已经打算好了,马上就去冰原。他就算想要杀我也鞭长莫及!好歹我也是冰原公爵,手握十万冰原军团……”
郭武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就你那破公爵,大家都说了,其实就是皇帝嫌你碍眼,打发你去冰原送死的!你竟然还当个宝!还有,你要去冰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兽人恨不得生吃了你,那暮光亲王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年背叛了你父亲,多半也要将你斩草除根……”
阿恒不满道:“喂喂喂,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斩草除根,我李无恒也算年少有为,岂是那些杂草可比?我可是注定要成为帝国冉冉上升的一代新星……哎哎哎,你要干什么……”
郭武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在跟他啰嗦了。直接把阿恒拽到床边,随手拿起衣服,七歪八扭地给阿恒穿上,又拿起马靴往脚上一套,准备扛起就走!
阿恒任由对方手忙脚乱地摆弄,心中忽然难受至极:这个混蛋,永远都是那么霸道啊!
然而,他只能拒绝对方的好意。阿恒侧耳倾听片刻,忽然食指微屈,一缕劲风弹向毫无防备的郭武,郭武立时软倒下来。
“死阿恒,你做什么,快放开我!”郭武气得哇哇大叫。
“郭武,我不能跟你走!我会走自己的路,我不想你为难——”
“混蛋,笨蛋,傻瓜,你的眼瞎了,难道心也瞎了!收手吧,阿恒,就当我求你了,你这是自寻死路啊——东南军团很快就会抵达,无论是你还是伯鲁都没有活路的!”
“东南军团吗?”阿恒抬起头,听着远处传来的战斗喧嚣,淡淡笑道,“我一直在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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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 风雨帝都城 (六)
光明历七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黄昏。
帝都城内,冰原公爵府传出了消息,在城头被重伤的公爵大人数度昏迷,已经危在旦夕。一时间帝都城内,人心惶惶,军心动荡。北疆系和中央系的将领内斗却不断升级……一脸笑眯眯的施谦变本加厉,将中央军一系全都发配到北城去跟伯鲁上将死磕。
入夜时分,北城守军内外交困,不满终于到达了顶点,他们直接放弃了抵抗,打开城门,迎伯鲁上将入城——从午时到黄昏,不到半天时间就攻破城门,这创造了帝都城历史上最快的破城记录。
当然,这对功勋卓著的上将大人而言,只是无数荣誉之中轻描淡写的一笔,实在微不足道。倒是那个被属下抬着仓皇出逃的少年公爵,获得了他军旅生涯的第一个称号——“史上最无能统帅”,这个称号堪称军人的耻辱!
跟随少年公爵一起逃走的中央军多达八万之众,从这一点看,这位少年公爵打仗虽然不怎么样,笼络人心的本事倒也不算太差!
不过,这八万人继续延续着无能统帅之名。伯鲁上将的亲卫队长,同时也是心腹爱将——呼延拓带着一万骑兵就撵得他们鬼哭狼嚎。
刚刚占据帝都城的伯鲁上将根本没有时间考虑那支败军的事情,因为他必须直面突如其来的东南军团。这支军团动作极其迅猛,几乎在伯鲁刚刚关闭了所有城门,战争就爆发了!
东南军团的攻击异常地犀利,他们同时从北城和南城发动进攻。而重点攻击区域就是尚未修复的东南城墙一带。东南总督仇蛮在此部署了高达十五万兵力,其中包括刚刚从陆路赶来的五万人。而北城主要是远程兵种,配合五万步军,不断地投射火球,巨石,以此牵制城内守军的力量。
伯鲁上将已经撤回了在前门军镇固守的兵力,并且迅速整编了城内降军,一时间兵力达到了十三万之众。与东南军团如出一辙,伯鲁上将在破损城墙一带集结了八万大军。而在北城只部署了三万人,其余的两万人作为机动兵力,协防全城。
从双方力量对比来看,东南军团占据了兵力的绝对优势,而伯鲁麾下的中央军占据了地形的优势。双方胜负的关键就在于东南城墙的争夺。
不用动员,双方将领都清楚此战的意义。战争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半个时辰不到,东南军团就借着投石机、强弩的掩护,不计伤亡强行突进到了城墙缺口处。看着汹涌而入的东南军,早已待命的中央军士兵立即反扑,将那些敢于冲过城墙的东南士兵狠狠地打了回去。
由于城墙缺口只有十丈左右,双方不得不挤在狭小的空间厮杀。虽然战况极为惨烈,但真正有效的兵力投入却非常有限。有鉴于此,东南军团调集了大量的攻城锤,对着城墙就是一顿猛砸。
不得不说,战争的力量是可怕的。原先不到十丈的缺口一下子延展到了二十丈左右。成倍地东南士兵涌入城内,展开激战。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城墙的缺口竟然不见了。只见那二十丈左右的缺口中,已经填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竟然形成了一道新的人肉城墙。
从城头退下休整的士兵们都赶紧脱下靴子,从靴筒之中哗啦啦倒出了无数的冰冻的血块,这些全是血液混着汗水凝成的冰渣子,他们的脚都快被冻得没有知觉了。寒冬作战,热血流出来,很快就跟冰水没有差别!而人肉城墙两边,早已成了泥泞的血色冰河。他们的战斗一直就浸泡在血水里面。
仇蛮亲自来到南城督战。他很清楚,这一战毫无花哨,对于城中的那个老人而言,期待对方犯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取胜之道,就是比拼双方士兵数字的消耗。论战力,东南军并不弱于重建后的中央军,论数量,犹有过之。仇蛮坚信自己没有理由不战胜面前的叛军。
唯一剩下的,也就是时间问题罢了!仇蛮凝视着激战处的火光,再次派上去两万人,他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时间。那些中央军经过半日的激战,早就是久疲之军。只要不断施压,迟早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
战争已经进行了两个时辰,请求支援的申请源源不断地送达伯鲁上将的案头,然而他却一概不理,只是凝视着东南方向的火光。
“大人,第三十五师团折损过半,请求撤下休整。”
“大人,第七大队已经全部牺牲,请您收下他们的番号!”
“大人,城墙缺口已经被攻占,请求退守第二防线!”
“大人,预备队也全部派上,顶不住了!我们需要动员平民建立第三道防线……”
一个个噩耗接二连三地传来,城内守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们面临着一场又一场的失利,渐渐变得绝望!
伯鲁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战术虽然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如果接下来什么也没有改变,最多还有一个时辰,他就会输掉这场战争,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大人,皇孙已经救出,咱们突围吧!”有将领建议道。
“不行!”伯鲁的回答很简洁。
“大人,我们还能赢吗?”中军帐内,满面疲惫的将领们看着着面前银发苍苍、一丝不苟的老人,眼神中全是期待。
“我们一定会赢!”伯鲁的回答非常地坚定,“只要我们能坚持住!”
“可是……!”
“坚持就是胜利!”伯鲁上将拔出佩剑,“我们没有退路,既然已无多余兵力,咱们这些人就是最后的预备队了。诸位,且随我这个老卒上阵厮杀吧。”
“大人不可,您不能离开啊!若是你不在,谁来指挥?”
伯鲁上将看着远处那些浴血奋战的身影:“儿郎们早就杀红了眼,还需要什么指挥?狭路相逢,唯勇者可胜。”
伯鲁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身后诸将鱼贯而出!
其实,还有一句话伯鲁并未说出来:真正的胜负手并不在帝都城,但他必须让所有人认为,胜负手就在帝都城!
绝望便是希望!
……
巨雍山脉,雍南镇。
城头的守将忽然站直了身体,耳中传来剧烈的马蹄声,他难以置信:这么快就打完帝都城回来了?不对——
一个念头尚未升起,破空声响起,他连忙侧身,只听数声闷哼传来,身边的士兵竟接二连三重重摔倒在地。守将匆忙隐蔽,只见士兵们全都被弩箭直接贯穿了咽喉。
如此犀利精准的箭法!恐惧到极点的嘶吼传遍全城:“敌袭!敌袭!准备战斗!”
话音未落,马蹄如雷,一道道钢铁洪流自天际滚滚而来。
与此同时,眼前的黑幕仿佛被撕开一般,城外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突兀出现了一支千人中队。
无数飞天钩落在城头,随即狠狠抓在城墙之上,这千人竟似猿猴顺着绳索攀援而上。领头一人正是伯鲁上将的亲卫队长呼延拓,他身后便是亲卫营,全都是武艺高强、万里挑一的百战之士。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杀人夺城,打开城门!
惨烈的厮杀响起,城头瞬间混战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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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九章 风雨帝都城 (七)
仇蛮将手中的求援信一点点撕成了碎片。中军帐,所有的将领都回避了。
帝都城的攻防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仇蛮不希望雍南镇的剧变影响了阵前士气。对他而言,只要能够拿下帝都城,雍南镇丢了又如何?一旦亲王大人大军抵达,南北夹击,再取雍南镇易如反掌。
仇蛮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信使,冷冷问道:“你离开时,雍南镇情形如何?”
信使立即道:“禀总督大人,南城门危在旦夕,将军们已经打算退回城内展开巷战——还请总督大人速速救援,迟恐不及!”
速速救援,迟恐不及?什么时候信使敢帮他拿主意了?仇蛮眼睛微微一眯,他轻轻地转动硕大的戒指,微笑道:“放心,我会立即派出援兵的。”话音未落,戒指忽然发出咔擦一声轻响,数道蓝芒激射而出,直刺信使。
那信使依然低着头,似乎毫无所觉。眼看就要被射中,却见蓝芒陡然一滞,竟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全都坠落在地,仔细看去,全是细若牛毛的毒针。
仇蛮冷笑:“果然是奸细!”
信使见身份败露,身形暴起,五指成爪,如猛虎一般直取仇蛮的心脏。
仇蛮看着对方猛扑过来,并不慌张,脸庞上反倒露出了兴奋之色。
只听“铮!”的一声,琴音响起,虚空中一道无形剑气陡然出现。信使大骇,身形急速翻滚开去,试图躲避这凌厉的无形剑气。然而,下一刻只见他鲜血飞溅,甚至来不及惨叫,身体已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头颅、四肢、内脏全都洒了一地,竟似被无数利刃切割了一般。
与此同时,一名长相颇为英俊地中年人已经出现在仇蛮的身边。中年人长发披肩,呈现灰白之色,怀抱着一把古琴,修长的手指正从琴弦垂落,余音未绝。
仇蛮踢了踢那信使的头颅,立即一张人皮面具落下,露出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
仇蛮皱眉道:“人虽然是假的,字迹和印鉴却是真的。雍南镇一定已经落入敌手,我的人已经被俘虏了——他们必定是想要诱我回援,再于半途伏击!”
中年人没有说话,他忽然后退一步,向虚空之中隐没而去。
仇蛮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南海琴剑一族向来孤傲,若不是因为仇家先祖对这一族有大恩,并在南海赠予他们世代生息的岛屿,他们是不可能帮助自己的。只是,这一次,对方过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复仇和寻人——在围杀冰原公爵李无恒的过程中,那来自南海的老少二人一死一失踪,那个叫做小玉儿的女孩儿至今杳无音信!
抛开琐事,仇蛮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战事中。如今,帝都城东南城区几乎成了无底洞,无论投入多少兵力,都会被全部吞噬。难以想象,那些跟随伯鲁上将叛变的士兵,究竟靠什么在支撑着战斗。按道理,他们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该输掉这场战争了。
无论如何,必须结束了!既然失去了雍南镇,就必须拿下帝都城!仇蛮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他并不介意将帝都城变成人间地狱。
只要能够让激起士兵们战斗的**,战后屠城这种事情也并非不可接受——反正里面生活着的都是一群愚不可及的平民和乞丐。
没有哪个贵族会在意他们的生死,是时候释放士兵们的兽性了!
……
呜呜呜,从南城到北城,浑厚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东南军团的总攻开始了!
伯鲁上将浑身血污,在肩头中了一箭后,他被士兵们从战场的最前沿强行拖了下来。此刻,他同样听到了那连绵不断的号角声。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吗?伯鲁苍老疲惫的脸庞上忽然露出了笑容,看来仇蛮终于决定倾尽全力了!为了这一刻,他和将士们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
伯鲁看着面前的尸山血海,自己也无法相信,一生谨慎如他,竟会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他竟然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少年,并且亲自披甲上阵,以老朽残躯,与士兵们并肩杀敌。
伯鲁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能坚持到现在绝对是一个奇迹!那岌岌可危的防线,在敌人无数的进攻中,仿佛破碎的礁石一般,随时都会被淹没。然而,每次狂暴的腥风血雨过后,他们却依然矗立在原地。
只是,他们还能承受下一次的进攻吗?伯鲁看着摇摇欲坠地士兵们,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人力终有穷尽,将士们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些追随他的人们之所以仍在坚持,是因为他们愿意相信自己这个一手缔造当今中央军的老人。但是他们并不清楚,他已将他们所有的信任托付给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一个少年人的承诺。
现在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那个少年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吗?如果一切化作泡影,伯鲁不清楚自己该如何面对将士们信任的眼神。也许根本不用面对,因为那汹涌而来、发起最后一击的东南军会直接把所有人撕成碎片。
就在伯鲁上将怔忡不定时,一个胖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旁,脸上全是紧张不安的神色。
胖子盯着面前浑身血污的老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您……您是……伯鲁……上将?”
伯鲁看着面前的人,一身锦衣绸缎,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全身散发着铜臭的气息,与整个血腥战场是如此地格格不入。伯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我正是伯鲁,请问阁下是?”
胖子连忙点头哈腰道:“啊!尊敬的上将大人,鄙人姓富,名长生……是……是李无恒公爵大人吩咐我来找您的……他说只要城外的那些混蛋发起总攻,就让我立刻来见您!大人,我办事,您放心!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富长生越说越顺溜,却没发现伯鲁上将脸色越来越黑。
伯鲁忍不住露出了绝望之色。他有一种深深被戏弄的感觉……难道这场与无数人命运息息相关的战争,竟然要交给一个胆小谄媚的胖子?
伯鲁怒吼一声:“李无恒,你欺我太甚!”(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 风雨帝都城 (八)
“杀啊!”
……
东南军团爆发出震天的嘶吼,数不清的士兵翻过残缺的城墙,在他们的面前,一道接着一道防线被摧毁。
经过大半夜的激战,他们终于可以尽情杀戮,自东南远赴千里,不辞奔波劳苦,为的不就是这一刻的尽情释放吗?金银、女人、功勋近在眼前,只要清除最后的一点障碍,他们将予取予求!
这一夜,将注定成为东南军团的狂欢之夜!
南城几乎完全失守,东南城区一马平川,重建工程早就清理了所有废墟,地面甚至做过粗粝的平整。这对中央军而言,无疑雪上加霜,失去了巷战的地形优势,他们将直面骑兵军团的冲击。
以疲弱不堪的步兵对阵那些养精蓄锐的骑兵,残存的中央军就跟扒光了衣服的女人一般,只需要对方一个冲刺,他们将失去所有的一切。
“大人,您快走吧!儿郎们快顶不住了,那群野兽很快就要毁了这里!”
伯鲁心中苦涩,走?往哪里走?一旦失去了帝都城,雍南镇也注定得而复失。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帝国叛逆!东南军团、北疆军团必定会追杀不休,西南的那头狐狸更会落井下石。天下之大,他们已无处可去。
伯鲁看着面前的将领,眼神中露出了深深的悲哀。他忽然拔出剑,满目悲怆:“是我负了诸君,今日唯有以死相报了!”他举起长剑猛地向着脖子划去——
“大人,不要!”数名将领猛地扑上去,抢下长剑。
“上将……大人……,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富长生惊讶地看着身边的老人,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伯鲁悲哀地转过头,恨恨地盯着眼前的胖子。心中全是凄凉:李无恒啊李无恒,你派一个蠢得无可救药的胖子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着我们如何败亡吗?
他忽然有些明白,也许,对方的本意就是借他的手,拖住东南军团的脚步,目的是更轻松地逃脱!或许,就连隐神也再次背叛了他……还真是一群将权谋用到了极致的无情无义之人!
这一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伯鲁心若死灰。
战马奔腾,东南骑兵已经开始冲锋,十余万东南军士兵紧随其后。杀声震天,中央军犹如冰雪一般消融。
残存的中央军士兵亡命后撤,他们清楚,只有退入中央城区、北城区一带,依靠那里密集的房屋才能重新组织防御。生死成败之时,已经顾不上那里的平民了。
然而,骑兵来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仿佛一阵风一般,战马几乎已经贴近了中央军的后背。弯刀已经出鞘,他们要用最血腥的方式收割眼前的生命。
伯鲁不忍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把这些年轻人带进了绝望的地狱。耳中传来了无数的惨叫,战马嘶鸣……
忽然,只听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无数惊惧的叫声几乎刺破伯鲁的耳膜!
伯鲁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不远处的地面竟然开始垮塌,仿佛流沙一般,迅速向着东南方向陷落。
在深坑的边缘,一匹匹战马无力地扬着四蹄,发出绝望的嘶鸣,连带着背上的骑兵陷入了塌陷的巨坑,惨叫声此起彼伏。更多的士兵开始亡命地向着城外逃去,然而,他们根本赶不上地面塌陷的速度,只能不断地坠落,他们手脚并用地想要爬上去。却发现身下的泥土竟然开始变得泥泞。辽阔的深坑中出现了稀薄的水面,片刻之间,水面便快速上涨起来。
随着地面塌陷的速度越来越快,水线却越来越高。
“救救我!……”
“救命啊!……”
到处都是凄厉地呼救声,深坑已经变成了沼泽!
侥幸逃脱的中央军士兵想要回头拉同伴一把,然而早已脱力的他们更多地被带进了深坑。坠落的士兵混在惊恐不安的东南兵中间,却罕见地没有厮杀——此时谁也顾不上谁了,没有人知道下一刻还会发生什么更恐怖的事情!活下去,是他们唯一的渴望!
在富长生的身边,一名将领目瞪口呆,喃喃道:“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富长生砸吧了一下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当这一切真实发生时,他觉得自己升华了。
这一切都是他没日没夜勘测的结果,当公爵大人提出这个设想时,他就觉得极有可能成功。一切都如公爵大人所言,东南城区地面以下并不踏实,到处都是巨大的缝隙和空洞松软的地质。只要被水浸泡,就会立即坍塌下来。
根据公爵大人的线索,他找到了堵塞的地下河流,立即疏浚。随后又修建了数十条简易的水道,从帝室山的皇家水库通向东南城区干涸的地下河道,这些水道的上方全都竖起一道道水闸。
如今,水闸已被力士开启,汹涌磅礴的水流注入东南城区地下,并不稳定的地下空间立即垮塌,地面瞬间沉降,形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凹陷沼泽。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甚至会形成一片不深不浅的湖泊——
伯鲁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大声命令道:“调集弓箭手,立即杀敌救人!派出所有可用兵力,夺回南城门,追杀逃兵!”
很快,残存的中央军全都汇集起来,他们抬起弓箭手弩对准巨坑,箭雨如蝗,不断地射杀深陷泥潭的东南军士兵。惨叫声不绝于耳,深坑中已血流成河,如同人间炼狱。
富长生有些不安道:“大人,要不……让那些人投降算了吧!……”
伯鲁看了对方一眼,竟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解释了一句:“他们人实在太多了,要是全都活着,投降的就该是我们了!”
富长生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身边将领冷冷道:“或许一把火烧死这些混蛋更简单!”
富长生畏畏缩缩道:“公爵大人也想过,不过他弄不到足够的火油,换成其他东西也没法跟水混在一起烧……”他说着说着,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那个恐怖的画面,连忙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地祷告着什么。
伯鲁耳朵微微一动,立即听出对方口中所言。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都是公爵大人造孽,不是我干的,你们死得这么惨,要报仇就去找公爵大人吧,千万别找我!……”
伯鲁不禁失笑,拍着富长生的肩膀:“行啦,我知道不是你干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帮我这么大的忙,那童叟无欺的价格究竟是多少?”
富长生顿时双眼放光,竖起一指。
伯鲁不确定道:“一百万金币?”说完,伯鲁也自觉有愧,因为这个数字实在是……太保守了。毕竟那位少年公爵贪财之名如雷贯耳,金婆婆送过来的信中全是长吁短叹,纸张上面沾满了心酸的泪水。一百万金币绝对满足不了对方的!
富长生摇摇头:“公爵大人说了,不要钱,我们只要您一个承诺!”
伯鲁一怔:“承诺?”
富长生忽然压低声音道:“希望大人您能保守秘密,公爵大人和我都不想跟这件事情有半点关系!”
伯鲁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下来。其实他也清楚,就算他泄露出去,对方也一定不会承认的!那个少年还是不看好自己这帮人的未来啊!
居功不傲,多谋善断,进退有度,还真是令人充满了期待的少年啊!
伯鲁看着富长生忐忑的模样,忍不住取笑道:“这么大方,似乎——跟你们公爵大人一向的作风不太相符啊!”
富长生难得地脸色一红,自家公爵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于钱财一道上过于露骨了。不过这一次,富长生却挺得起胸膛,说得起硬话:“上将大人,公爵大人特意让我转告您,十年前赠剑之恩,他从不敢忘!至于钱财,微末小节而已,不必介怀!”
伯鲁沉默片刻,感慨道:“李无恒是一个值得用生命追随的人!你——很幸运!”(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风雨帝都城 (九)
光明历七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凌晨,帝都城内,东南军大败,伏尸十万,降者无数,惨嚎之声不绝于耳,帝都平民紧闭门户,躲在家中瑟瑟发抖,他们浑然不知,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与一场可怕的灾难擦肩而过。血战不退的中央军挽救了他们的命运!
在北城负责牵制的五万东南步军在得知消息后,军心动荡、无心恋战,全都仓促退向雍南镇——由于东南总督仇蛮的刻意封锁,这支在北城作战的东南军并不清楚雍南镇发生剧变。他们在行至镇南三十里处时,误认为自己已经进入了安全区域,全都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就在这时,黑夜之中忽然万箭齐发,战鼓隆隆,五万东南军顷刻间遭受重创。
紧接着,一支铁甲骑兵从黑暗中杀出,恍若游龙,来回穿刺分割。猝不及防的东南士兵仿佛刀俎上的鱼肉一般,被切割成无数块,乱成一团,五万步军狼奔豕突,被斩杀无数。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伏击,雍南镇必定已经落入中央军之手。侥幸活下来的残兵放弃了抵抗,仓皇逃向洛河行省。一路上,中央军衔尾追杀,东南军士兵只恨爹妈少生了八条腿,跑得舌头都快吐出来了,在帝都城到洛河行省百十里路途中,随处可见倒毙的东南军士兵尸体。
兵败如山倒,如果这种情势继续下去,东南军连一只马靴都回不去。也许是老天垂怜,就在这些东南军的士兵彻底绝望,决定就算死也要躺下来喘口气时,一支抵达洛河行省首府不久的东南军团突然出现在面前——这支军团之所以连夜行军,是因为他们也接到了来自雍南镇的求援信,这次的信使是真实的——增援的军团多达六万人之众。
就这样,一路追击的中央军在丛林密布的京畿边缘,和东南军团不期而遇!夜色中,双方都是大吃一惊,不约而同采取了最谨慎的策略,全都收拢阵型止步不前。
这是这场战争中最为戏剧性的一幕,根据战后的研究,这次的遭遇几乎是历史性的,它差点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而这一切,都取决于双方将领的智慧和决断力。
当时,追击的中央军只有五千骑兵,一万步军,而且阵型散乱,都是久疲之兵。增援的东南军团以步军为主,不过他们从洛河行省征用了三千马匹,组建了三支临时骑兵中队。从实力对比来看,东南军团完全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他们的力量足以轻而易举地击败面前的中央军,甚至能够乘势夺回雍南镇,毕竟此刻驻防雍南镇的已经不到两万人。
然而,事起仓促,双方谁也不清楚对方的真实底细,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谁更懂得虚张声势!幸运的是,中央军将领是伯鲁上将的亲卫队长呼延拓,他同样也是伯鲁上将的学生,为人忠勇果决,多谋善断。更重要的是,他刚刚取得了雍南镇的胜利,锐气正盛。
于是,历史眷顾了中央军,他率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骑兵率先发动攻击,步军同时大声鼓噪,一万多人竟然制造出了十万人的气势。
胜利之神将幸运赠给了更勇敢的那个人。东南军团果然只是稍作抵抗,就护着逃出生天的残兵向洛河行省退却。这和那群败兵有意无意地夸大其词也不无关系,惊弓之鸟一般的东南军士兵们以十倍的量级夸大了追兵数量和战斗力。
在他们的描述中,身后的中央军铺天盖地,足足有十几个万人队,全都是最精锐的京畿部队。更可怕的是,他们当中藏着懂妖法的亡灵,吞云吐雾,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这些亡灵吃下去一根骨头就能吐出两个骷髅兵,砍都砍不死——这样的军队根本就不可战胜啊,就连总督大人他老人家都被骷髅兵抓走啦!
在这种情形下,增援的东南军谨慎地选择了自保,只是护着残兵一路退回了洛河行省的首府。事后证明,这些败兵除了精神已经错乱的,其余都是故意夸大其词,主要目的是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
当仇蛮在南海琴剑一族保护下,带着不足一万东南军逃回洛河行省时,他也听说了这场遭遇战,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出,痛呼:“鼠辈误事!这是天要亡我啊!”
……
据战后统计,这场耗费了一日一夜,横跨雍南要塞和帝都城的庞大战役中,东南军损失了十七万三千余人,伯鲁上将麾下的中央军则付出了七万余人的代价。至于在雍南镇背叛伯鲁上将的两万中央军,则遭遇了最残酷的报复,彻底沦为了符号。
此战的胜利奠定了伯鲁上将的无敌威名,一次次绝境逢生、一次次以少胜多,这位老人带领的中央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而他那句大战中反复强调的箴言也迅速传递开来,并为人所熟知:“坚持就是胜利!”
是的,坚持就是胜利!许多年来,这句话早已成了空洞的口号。然而,在光明历七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这一天,被这位老人用他异乎寻常的倔强和偏执赋予了新的生命。无数将领和军事理论家们开始反思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们突然发现,过往之中,他们太过于注重眼花缭乱的战略战术,却忽略了“人”才是战争的关键因素。
逆境之中,唯有偏执狂才能生存,唯有偏执狂才能走向胜利!
经此一役,疲弱的中央军焕发了新生,不屈的军魂在所有将士的身上倔强地生长起来!
战后的短短数日,京畿地区彻底落入了伯鲁的囊中。
中央军区所辖八个行省,除燕云行省和洛河行省之外,其余六个行省的驻军将领全都表示,绝对服从伯鲁上将的命令。
由此,五十万中央军,除去战争中陆续牺牲的十万人、以及明确支持叶重的燕云洛河两个行省共八万驻军,再加上被阿恒带走的五万骑兵,伯鲁麾下聚拢了近二十七万中央军。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缩防线,将二十七万中央军全都集结在京畿地区,以十二军镇为支点,拱卫帝都。整个帝都城不再直面任何威胁,防御犹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同时,伯鲁上将向雍南要塞派驻了十万大军。事实证明,这个做法相当及时,当叶重穿过巨雍山脉时,狭小的空间根本无法展开大规模的军队,只能望城兴叹。最终不得不退回巨雍山脉以北的燕云行省。战事陷入了僵持阶段。
.......
中央军大营,伯鲁上将挥退了左右。取出一封摩挲得已经有些破损的信笺,信笺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了无数遍,然而每看一次,他都要感慨万千。
没有人知道,正是这封信带来了这场艰苦卓绝得胜利,同时也成就了他的不败威名。从更长远地未来而言,这封信甚至赐予了中央军新生,成就了帝国新的格局。
然而,这一切注定不能为人所知。那个少年希望保守这个秘密,无论从感情还是理智上,伯鲁都无法拒绝这个要求。
伯鲁心中闪过一丝遗憾,他很想告诉所有人,当年他帮助过的那个孩子,那个被认为是“世上最无能统帅”的少年公爵,他的功勋足以掩盖世上绝大多数所谓名将的光芒,他是帝国历史上最耀眼、最年轻的将星,他才是这场胜利最大的功臣!
罢了,俱往矣!伯鲁轻叹一声,将信笺放在烛火之上,火光青烟升起,这份极具历史意义的信件立即化作灰烬。历史再也不会记得这一切。但伯鲁坚信,在并不遥远的未来,那个少年必然会像朝阳一般地璀璨升起!
看着飘落的灰烬,伯鲁上将有些自嘲地一笑,他真的老了,许久以来的坚持,或许真的是固步自封吧!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风雨帝都城 (十)
光明历七九八年十二月初。
逐渐稳固势力的伯鲁上将宣布,由于储君叶元放弃太子之位,所以,经过朝廷重臣、皇室成员集体决议,拥立皇长孙为储君,择日登基为帝。
参加这次会议的重臣和皇室成员都是伯鲁上将从各个行省“邀请回来”的。据说,这些王宫贵胄们当时双股战战,有赖在床上装病的,有把自己关在狗笼中装疯的,还有更狠的,呃……为了大家的食欲,还是不详细介绍了。总而言之,这些帝国的权贵和精英们,仿佛一瞬间全被可怕的疾病传染了——他们全都拥有极其严重的精神疾病。
对此,伯鲁上将表示了充分的关心,决定全都带到帝都城医治。凶悍的中央军士兵们砸开了他们的府邸,将他们直接从床榻、狗笼、猪圈中拖了出来,一股脑塞进马车,。
随后,伯鲁没有给他们半点休息的时间,全都送进了位于中央军大营的会议室。
等候多时的伯鲁上将并没有更多的寒暄,只是淡淡说道:“现在,咱们全都举手赞成皇长孙继位之事吧!”注意,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这些王公大臣们一个个都在装死。开玩笑吗!他们早已偷偷向叶重投诚过了,现在如果翻脸比没投诚的后果还要严重啊!你伯鲁虽然势大,但是叶重看起来更加不好惹啊!幸好,还有拖字诀——
伯鲁也不在意,笑道:“也是,我都忘了给大家发表意见的机会。言者无罪!我很乐意跟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众人心中一松,听伯鲁这口气,似乎软下来了啊!看来他们沉默的抗议还是有效果的。一些人已经在酝酿腹稿了,滔滔不绝地说废话从来都是他们的强项。开会就是扯皮,等扯完了,就该回家吃饭睡觉了。
至于第二天,第二天继续扯呗,反正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有结果的,到那时局势总该明朗了吧!
正当他们转着各种心思的时候,只听伯鲁又道:“怎么,都有估计啊!放心吧,虽然我不见得会同意你们说的话,但是我还是要捍卫你们说话权力的!”话落,他拍拍手,一队杀气腾腾的中央军士兵走了进来。
为了捍卫大家说话的权力,伯鲁上将很贴心地在每人身后准备了一名中央军悍卒,腰刀全都抽出一半。于是,那些准备发言的大臣立即闭住了嘴巴!
伯鲁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没有一件,那就抓点紧吧,直接举手表决!”意识到伯鲁动真格的他们,终于放弃了抵抗。很快,这场会议在沉默中圆满结束,表决很顺利——全员通过!
“他们就是qian干,”一名中央军将领事后如此说道。
王公贵胄们在经历了类似于“少女向妇人”的转变之后,也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失去了“贞洁”的他们立即变本加厉地对文亲王叶重口诛笔伐!
很快,一封措辞严密的“告天下万民书”出现了:“帝国不靖,皆因帝位空悬,鬣狗饕餮,猎天下为食......叶元太子虽已逊位于文亲王,却不合礼法,当废.......群臣公爵,当顺位继承,立皇长孙为皇太孙,择日登基”反正洋洋洒洒千把字,抛去废话,大概的意思就是:
帝国如今不安定,主要是因为皇位空悬。导致有些野心家四处兴风作浪(譬如,文亲王叶重)。
叶元殿下虽然让位于文亲王,但此举并不合礼法。因为叶元本身并未即位为君,甚至还没有正式位列东宫。所以,他并没有资格决定帝位的归属——禅让帝位是光明皇独有的权力。
不过,虽然叶元殿下没有资格禅让帝位,但是他放弃储君之位的声明却是有效的。这意味着,如今的光明皇朝,帝位和储君之位全部空悬。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为了皇朝万世不朽的基业着想。大臣们在帝都城一致决定,按照顺位继承的原则,从皇室成员中推举新的光明皇!
而皇长孙作为先皇的嫡系血脉,排位在所有皇室成员之前,当立为皇太孙,择日登基!因此,从此刻起,任何对帝都城、皇太孙不敬的举动,都将视同谋反!
.......
这份声明立即获得了西南总督霍青的拥护。他在京畿西南一带的灞河边率麾下众将宣誓:三十万西南军团誓死效忠皇太孙,任何敢于冒犯皇太孙的逆贼就是三十万西南军团的敌人。西南军团不惜化身成泥,热血成灰,也要将逆贼诛灭!
对此,伯鲁上将给予了积极回应。三天后,在灞河镇,伯鲁上将与霍青举行了秘密会晤,会晤的内容大家不得而知。不过,从双方参会人员在会议结束后把手言欢的场面来看,这应该是一次和谐、友好、团结、进步的会议。
随后,伯鲁上将与西南总督霍青联袂入宫,在骊宫之中霍青觐见了皇太孙殿下。
看着风霜公主怀中的婴孩,以及简陋寒冷的骊宫,霍青当场潸然泪下。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臣受皇朝累世恩宠,却令皇太孙殿下受尽颠沛流离之苦,青不为人臣,不为人臣啊!”
西南总督擦干眼泪,当场表示,西南虽穷,但是他愿意举西南之力,重建被焚毁的后宫,作为新皇登基的贺礼。随后,他邀请风霜公主暂居城外条件更好的皇宫别苑,不过这个请求被风霜公主婉拒了。
霍青失望离开。
……
出了骊宫,霍青立即迫不及待地对伯鲁低声道:“伯鲁大人,把皇太孙放在风霜公主的手中并不妥当啊!这个风霜公主她是叶重的孙女啊……”
伯鲁古怪地看了霍青一眼,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霍青会错了意,以为对方是碍于声名,不好意思动手,便道:“若是伯鲁大人不反对,我可以派手下死士偷偷把皇太孙抢过来!”
伯鲁微微一笑,叹息道:“风霜公主可不是一般人,没有人能从她手中抢走皇太孙。”
霍青一愣,他口中附和,内心并不相信。
当晚,他派出了若干死士潜入骊宫,试图抢走皇孙,却听骊宫之中龙吟之声大作,只是片刻后便重归寂静。
第二天一早,一名老兽人驱着马车,直入西南进奏院,无一人敢阻拦。
老兽人将一车的尸体丢在了霍青的面前,只留下了一句话:“若非七代卡梅伦多仁慈,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言语之冷厉,恍若万年寒冰。
霍青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发现这些死士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但是全都眼神涣散,面容扭曲,竟是惊吓过度死亡。七代卡梅伦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青越想越怕,觉得帝都城中处处透着诡异,连忙率领亲兵返回灞河,留在西南大营之中寸步不出。
……
骊宫之中。
伯鲁上将看着青灯之下盘坐的少女,一身素衣,竟有出尘之意。他对着少女一礼道:“卡梅伦多大人,有数道公文需要处理,还请赐予镇国玉玺!”
叶霜眼神中没有半点的波澜,起身取出一方锦盒,缓缓道:“上将大人,玉玺在这里,请大人在此用完之后,留在原地,不可带出骊宫!”她说完,便转身向着后殿走去。
伯鲁看着少女的背影,脸色变幻不定,他忽然道:“公主殿下,其实——你这些年所受的折磨和委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叶霜身形一顿。
伯鲁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公主殿下,你难道没有想过,以你的出身和天赋,足以成为整个大陆的骄傲。而不是像历代卡梅伦多一般,被困在这座骊宫之中,虚耗百年岁月……”
叶霜闻言,没有说话,继续向着后殿走去。
伯鲁立即大声道:“公主殿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七年前在黑海之滨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其实……你的父母……”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名老兽人忽然出现在了伯鲁的身后,淡淡道:“请上将大人自重!”
伯鲁长叹一声,这时叶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后殿,他不知道刚才的话有多少作用,他只希望能够在少女的心中留下一颗种子。改变,也许就从这颗种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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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章 等你回来
骊宫,后殿。
叶霜推开窗户,静静地看着山下的城市。没有了战争,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十几天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似乎只是一场噩梦,战场如今成了一处美丽得如同梦幻的湖泊,每天清晨时分,湖水上面便会结上厚厚的冰层。朝阳升起时,从帝室山上看去,冰面上轻烟渺渺,折射着金色的光芒,仿佛童话世界一般。
帝室山的皇家水库再次开始蓄水,地下河流的疏通以及城内水利河道的修复,让来自巨雍山脉的水源不再全部涌入周边的河流,帝都城内再次拥有了活水。整个城市很快变得干净整洁起来,而街市渐渐也有了恢复的迹象。
自从伯鲁上将强行将京畿地区和附近行省的豪门迁入帝都城后,远道而来的商人不再只是贩卖廉价的生活必需品,他们带来了价格高昂的丝绸茶叶,珍贵的宝石、以及精巧的手工品。这座城市的人们已经不再只是满足口腹之欲,他们开始追求精神上的享受。当然,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开始,一个孕育着希望的开始!
叶霜有时也不得不惊叹,这个帝国以及她的人民生命力是如此顽强,他们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和自律意识,烽火连天的日子刚刚过去不久,一切就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恢复着。
这一点是兽人王国怎么也比不上的,兽皇陛下居住的王城和帝都城比起来,就是一座荒郊僻壤的小村庄。而领主之间的战争往往意味着毁灭,战火过后,土地变得荒芜,很快成了鬣狗、食腐兽、秃鹫的天堂,昔日战场的枯骨随处可见——这在人类帝国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他们擅长破坏,但似乎更擅长建设。
然而,叶霜很清楚,眼前的美好依然是脆弱的,战争的阴影依然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随时都压抑得令人喘不出气来。
清晨时分,她看到一队又一队的骑兵经由中央大街出城而去,他们士气昂扬,对胜利充满了渴望。听伯鲁上将所言,这些骑兵将前往洛河行省,剿灭最后的“叛军”。与此同时,西南总督霍青会向东南各行省发起进攻,将这些行省纳入朝廷的统治。
此举足以摧毁那些停留在洛河行省东南军的意志。想要守住他们的老巢,这些东南军就必须经水路、海路返回东南,不过兵力薄弱的他们已日暮西山,无论回不回去其实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叶霜不清楚伯鲁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地对她讲述这些,她并不关心这些事情,虽然她也知道伯鲁上将是在未来的南北大战做最后的准备,但是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所记挂的只是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心爱男子。
她最后一次见阿恒,是在那个战火肆略的日子,因为尴尬选择避而不见两个人,在将要分离之时走到一起。她知道阿恒就要远赴冰原,默默地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契约,又接过了阿恒留下了玉玺和卡梅伦多的传承。由始至终,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谁也不想触碰那个敏感的话题。
心爱的男子就在她的面前,触手可及,但是她和他的心却在两个世界。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她也不可能真正走进阿恒的心里。那个逝去的那个女孩,是她永远无法跨越的屏障。她拿什么和一个明明已经不在却又无所不在的人争呢?
叶霜看着阿恒在亲兵搀扶下离去的背影,是如此的瘦削孤独。就在将要走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看到阿恒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展颜一笑,很是潇洒地挥了挥手。阳光正好照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竟是如此的灿烂。
叶霜紧抿着嘴唇,泪水止不住地滴落。这个混蛋,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样故作洒脱,只会让她更加难受。那游离不定毫无焦距的眼神,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内心——未来的日子里,他将生活在无止尽的灰色迷雾中。
叶霜突然向马车跑了过去。
阿恒停住了脚步。
叶霜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化作平静地一笑:“阿恒,我等你回来!”
“也许......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不,你一定会回来的!阿恒,我会一直在骊宫之中等你,哪怕等到满头白发,我也会等着你。也许有一天,你会像曾经救我时那样,从天而降,赶走恶魔,拯救我这个没用的公主——阿恒,你是我心里的英雄,是我心里的盖世英雄!永远都是!”她一字一句地吐露着心声。未来是如此艰辛迷茫,她害怕再不说出来,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叶霜努力地擦去泪水,想要露出好看的笑容,却发现泪水越擦越多。她一边哭一边笑,笑容比哭还要令人难受。
阿恒茫然地无动于衷。
马车边的众将皆叹息不已。
曹建:“自古多情空余恨!”
施谦:“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萧雷:“负心薄幸!”
胡佑:“……”
听着这些混蛋胡言乱语,阿恒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只好走下马车,对着叶霜哭泣的方向轻轻地张开手臂,叶霜一下子扑在了他的怀中大哭起来。阿恒拍拍对方的后背,低声道:“傻孩子!就算要等,你也可以做点其他事情啊!”
叶霜迷茫地抬起头。
阿恒:“譬如……交几个朋友……你现在还小,不懂什么是……爱……”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不定……会有更好的人……啊!”他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叶霜大哭着退后。
阿恒抱着痛脚惨呼不已:“痛死我了,快,快,帮帮我,哎,哎,人都去哪里啦?快来扶我一把……这丫头,踩得太狠啦!”
几名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北疆将领全都撇撇嘴,直接上马,丢下这位“盖世英雄”在原地直跳脚。
曹建:“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施谦:“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雷:“良心被狗吃了!”
胡佑:“……”
阿恒绝望了。
“我来扶你吧!”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阿恒大喜过望,他听得出来,是金婆婆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他正要感谢,却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另一只脚也被踩啦!
“唉!这次连我也看不过去啦!”那个轻柔的声音如此说道。
一旁默不作声的金婆婆忍不住顿了顿拐杖,叹息一声:“都是作的什么孽啊!”
……
叶霜收回思绪,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她那一脚踩得根本不重,她怎么忍心伤害他呢?那个坏蛋偏偏扮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鬼哭狼嚎!
叶霜抚摸着手中古旧的八角铜镜,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又是一天过去了。这才是开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等待多少个日夜,但是她一定会一直等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 塔木城
阿恒在配合呼延拓完成了对雍南镇的攻击后,便率领麾下新组建的五万冰原军团连夜离开,直接奔赴西北。他麾下的五万人都是机动性极佳的军队——包括三支骑兵大队,两支骑步大队——行军速度并不慢。
尽管如此,这一支五万人的军团依然历经了近二十天,翻过高山、跨越大河、穿过戈壁,跋山涉水最终来到了西北经略府。
西北经略府隶属北疆,却不同于任何行省,它是帝国最高级别的军事基地,也是帝国最重要的养马之地。不过,经过近千年的发展,随着当地驻军以及本地民众的生存繁衍,这片幅员辽阔的军事基地,其军事属性变得越来越薄弱,兴起了一座座的中小城镇。
最大的一座城市源于八百年前建立的塔木要塞,这座帝国西北边陲最重要的军事堡垒几番扩建后,已经成为一座颇为繁华的西北大城——塔木城,也是西北经略府的中枢所在。
如今掌管西北经略府的正是北疆军区第三号人物,布格中将,他同时也拥有帝国子爵头衔,是帝国真正的贵族。
布格中将在军事方面的声名并不显赫,甚至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这个在西北替帝国养马将军的名字。而他为人也极为低调,平时闷不吭声,浓眉大眼,一副忠厚的面孔上永远都是憨厚的笑容,就算在西北一代,他也很少公开发表什么言论。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切听总督大人指挥,一切跟着总督大人走。
所以,在将官一层,布格中将也被成为“总督大人的跟屁虫”,与“总督之手”的蒙顿将军一起,都是北疆总督郭子忠最重要的臂助。
对于这些传言,阿恒嗤之以鼻。善战者未必有赫赫之功。这位布格中将能把西北守得滴水不漏,稳坐北疆的第三把交椅,岂能只是拍拍总督大人马屁就可以的?这些人呀,看问题只看表面,肤浅得不行!
对此,他最近深有体会。那个“史上最无能统帅”的头衔有些过分了——阿恒小小的虚荣心对此略有不爽!
对于阿恒的这番评价,被挟持一路带到西北来的郭武冷哼一声,对将领们道:“那个生孩子没**的混蛋说得动听,一言以蔽之,其实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当然,他无意冒犯布格中将,他的主要矛头指向某个睁着眼睛的瞎子!
想到这里,郭武就一肚子火,兽人奶奶的,居然暗算自己,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阿恒了!反正,从帝都城到塔木城这几千里路上,他只要看到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就扭过头去,决定永远也不搭理对方。
对于郭武的诅咒,阿恒也不以为意,他云淡风轻地对将领们道:“难怪风霜公主哭得那么伤心——”
将领们好奇,这跟风霜公主有什么关系。
阿恒继续暗示:“那个诅咒我生孩子没**的家伙,据说是风霜公主的舅舅,而风霜公主跟我的关系……你们都明白的……唉……他竟然诅咒自己的……”阿恒摇摇头叹息,一副家门不幸的模样。
将领们立即明白过来,纷纷谴责郭武没有半点做长辈的度量,连自己外甥女的孩子都诅咒……
只有曹建将军颇为无语,一个现任冰原公爵,一个未来的狼城公爵,斗气归斗气,能不能拿出一点帝国顶级贵族的姿态。这都啥跟啥,比花子打架都不如啊!
就这样,风尘仆仆的冰原军团在主将们纷纷扰扰的八卦中,来到了西北经略府。
……
西北经略府,地域极为辽阔,山势连绵却不陡峭,大多是覆盖着牧草的缓坡,随处可见一望无际的原野。山谷抵挡了来自北方的寒风,马匹在谷底的平原纵横驰骋。令人一见之下,顿生豪情。
不过阿恒注定是看不到这一切了,他只能坐在马车里,不停地听郭武夸张至极的赞美声:“哇,好漂亮的山坡……哇,好圆的太阳……哇,好大的大河……哇,好亮的星星……”
听着郭武夸张至极的赞叹,阿恒面无表情,这厮就算是要刺激他,也不要翻来覆去就用“好”字开头的句子吧!没得埋汰了一番美景,还特显自己没文化!
不过,阿恒依然掀开了马车的车帘,遥望向远方,虽然灰蒙蒙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在他的心底,却也浮现出了一番“星垂原野阔,长河落日圆”的绝美风情。
这种美好的感觉一直跟随阿恒来到了塔木城。
塔木城位于西北经略府的最北端,八水绕城而过。这八条大河水量极其充沛,全都发源于大陆最雄伟山脉——阴山。河水绕过塔木城进入西北经略府之后,由于地势的缘故,水流也变得平缓起来,默默灌溉孕育了塔木城这座塞上明珠。
进入塔木城之后,令阿恒喜出望外的是,他竟然追上了蒙顿一行人。蒙顿也只是比他提前了半天到达而已。
至于搜刮来的黄金财物,以及随军家眷都没有任何损伤。至此,冰原军团的将士们才算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阿恒决定趁热打铁,特意吩咐李大麻给驻扎城外的士兵们发放全部俸禄,并放假半天,让他们深刻体会一下塔木城的风土人情。
对于公爵大人善解人意的举动,驻扎城外的五万大军欢声雷动,那些没有家眷的混蛋几乎是立即钻进了塔木城内,纵情挥霍着他们的勃发的青春和汗水,当然还有流水一般淌出去的金钱。塔木城内的商家们笑得合不拢嘴,酒肆、青楼、赌馆,随处可见冰原军团士兵的身影。
只不过塔木城的城主可就没有那么高兴了,虽然来的是友军,但是这群据说即将进入冰原送死的家伙,一个个跟饿狼似的,粗鲁得不行!虽然税收急剧增加,但是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案件层出不穷,让治安官兵疲于应付,平民们纷纷表示不满,一时间怨声载道。
城主大人不得不赶紧拜访布格中将,希望他能够出面,请那位年少得志的公爵大人约束一下自己的士兵,以免引发什么不测的祸端。
对此,正和蒙顿将军拼酒的布格中将哈哈一笑:“放心吧,咱们西北经略府民风彪悍,那些南边来的蛮子们想打架,咱们一定奉陪!”
城主大人苦笑不已,脚下却一动不动。
布格中将见对方赖着不走,只好道:“李无恒公爵也刚刚才离开。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拿我的令牌去城外直接拜见公爵大人。蒙顿将军刚刚说了,公爵大人也是咱们北疆人,很好讲话的——!”
城主无奈离去,直接前往城外的大营。然而却被亲兵告知:“公爵大人已经进城微服私访去了。”
微服私访?!城主一个头顿时有两个大!(未完待续。)
第二九五章 合作
塔木城,一处酒楼。
阿恒惬意地饮了一口极冰草酒,感慨:“金婆婆,你们隐神的产业还真是无处不在啊!说真的,我还从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呢,而且还不用自己掏钱……啧啧啧,隐神就是财大气粗!下次咱们再谈合作的事情,就选你们隐神的地盘!”
金婆婆:“怎么?动心了?只要你愿意,老婆子我就算拉下这张脸皮,也会说服其他长老再次奉你为王!”
阿恒嗤地一笑:“婆婆你真会开玩笑,我李无恒何德何能,能得您如此厚爱?更何况,现在的我早就不是隐神心目中合适的人选了——”
金婆婆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饶有奇趣问道:“你如何会有这样的判断?”
阿恒:“很简单啊,看看你们挑的那些人选就能明白,叶元、皇孙、伽罗楼兰……或许还有更多的候选人,但是我知道的也就这三个……”
金婆婆笑道:“这三个人怎么了?”
阿恒微微一笑:“他们虽然年纪不同,但是却有几个共同的特征,简单来说就是:皇族血统,性格单纯,而且都是从小开始就被隐神培养的。说白了就是名正言顺,易于控制!”
金婆婆忍不住笑骂道:“小滑头,你也曾是隐神的候选人之一,而且隐神曾对你寄予了极高的期望,你觉得自己性格单纯吗……?”
阿恒无辜道:“唉,我也‘单纯过’啊!说起来我比他们幸运多了,有一个不怎么买你们帐的义父,又遇到了至情至性的总督大人。所以,你们总觉得我这棵苗长歪了,想要掰正过来,结果我这个人呢,浑身都是倒刺儿,谁碰都是一手鲜血……”
金婆婆忍不住叹息:“你说的没错,隐神的确已经不需要你这样的好孩子了!月清魂就是没明白这个道理,才遍体鳞伤啊!”
阿恒听金婆婆提起月清魂,反倒沉默了下来。
金婆婆:“怎么?心里有愧?”
阿恒冷笑道:“有愧?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这‘坑死人不偿命’的家伙留在帝都城,不知道谁又要倒了他的霉!”
金婆婆一笑,言辞刻薄,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两个人都是不懂得表达自己感情的小混蛋啊!
阿恒再次小小地饮了一口酒,缓缓道:“婆婆,既然你知道我和隐神已经不可能是一路人,为什么还要帮助我?”
金婆婆沉默片刻才道:“不久前有人曾经问过类似的话,其实……婆婆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或许……我坚持的是隐神的理想,而不是隐神本身吧!”
阿恒若有所思,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自相矛盾,但是却大有深意。难道隐神组织已经开始背离了自己的理想吗?那还真是不幸啊!自古以来,任何强大的组织,必定先自毁而人毁之!
金婆婆似乎猜到了阿恒心中所想,语重心长道:“阿恒,思虑过重未必是好事。信任这种事情本就微妙,无关亲近,无关敌我。亲近的人未必值得信任,敌对的人也未必不值得你信任。是非对错,存乎一心,有时跟着直觉走反倒是一片坦途。”
阿恒失笑,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充满了诱导的意味,不过他并不反对。正如他愿意给予蒙顿足够的信任一般,他愿意把同样的信任给予面前的老人。
……
二人有了默契,事情就简单多了。
金婆婆拍了拍阿恒的手背:“阿恒,你带着的那些黄金不宜久留,免得坏了这里的人心。除了购买战马、生铁等物资以外,我建议通过隐神的商行,让他们帮你消化掉一部分,为你在冰原建立基地提供物资。剩下的那部分应该不足三十亿了,我会连夜帮你送出城去。至于你自己,和西北经略府完成交易之后,也尽快进入冰原吧!再往后,阴山一带也会大雪封路的。”
阿恒感动涕零:“婆婆,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有金婆婆的这位顶级的暮光神族帮忙,连夜运送必然万无一失啊!
金婆婆:“唉,都是自家孩子,还说这些话干什么……佣金嘛,我也不多要了,就收两个亿吧……”
两个亿?!阿恒顿时僵住,立即叫道:“婆婆,你还不如去抢啊……”
金婆婆不屑地看着阿恒:“瞧你那点出息,婆婆是那种贪财的人吗?你以为处理这么多的黄金,不需要人手,没有损耗啊!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就这么定了……至于你找来的狂战家的小家伙们,就负责打打掩护吧。神赐共和内战,如今冰原上到处都是马贼,靠他们运送黄金的话,嘿!”金婆婆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却不言自明。
阿恒愕然,金婆婆居然连自己安排的接应人都一清二楚。看来自己在情报的收集和保护方面,依然任重道远啊。既然底儿早就漏了,在德鲁帮忙运送,的确不太妥当!
阿恒只能点头道:“一切依婆婆所言!”他想了想,又道,“还有,我麾下的五万人不能一次性进入冰原,免得刺激到某些人的神经。不过有婆婆在,我打算先送走一万人。”
金婆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你留下一万在这里,其余人都跟我走吧。保证帮你送到地头就是了!”
阿恒惊讶地合不拢嘴,四万人?暮光法术再厉害,也兜不住吧!
金婆婆笑道:“你不会觉得月清魂这些年什么也没做吧!无论是元老院,还是南方部落,他早就用金子腐蚀了无数神赐共和的官员,那些人就跟你一样,只要我派人出面打声招呼,铁定一个个都是睁眼瞎!在他们看来,几万难民算不了什么……”
阿恒大喜,忽然觉得自己花两亿金币也不是那么冤枉嘛!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忿,隐神来钱的路子也太快了,自己只有羡慕嫉妒干瞪眼的份!
……
一切谈妥后,阿恒把跟随自己过来的李大麻叫了进来,简单交代了一番,便道:“大麻,剩下来的一切全靠你了……记得跟着金婆婆多学学,咱们可不能学那些败家子,坐吃山空!”
李大麻满脸忧愁,这些日子,他早就领教了老太婆的厉害!都怪自家的这位少爷太能折腾了,财富的增长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动不动就是上亿上百亿的进出!他唯有一声叹息,只有豁出命去干了!
金婆婆站起身,拿拐杖戳了戳李大麻:“行啦行啦,快走吧!不然天黑也启不了程,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李大麻苦笑,只好跟着离去。
阿恒听二人离去,也站起身准备离开。然而,他立即意识到一个极为不妙的问题,他来的时候是李大麻带路,现在这个带路的人被金婆婆抓了壮丁,他已经寸步难行了!
阿恒忍不住抱怨道:“小楼这家伙,磨磨唧唧地怎么还没赶过来?”阿恒早已经传递消息给纳兰小雪,让她转告小楼,把龙狐送过来。这样他就可以借助和龙狐之间的联系恢复光明了。
正进退两难之间,脚步声响起,一个轻柔的男声忽然道:“需要我帮忙吗?”
阿恒奇道:“是你?你没有跟着金婆婆离开?”
轻柔男声:“婆婆让我留下来,这几日跟着公爵大人。如果大人您有什么事情需要知会婆婆,就交给我好了!”
阿恒松了口气:“那就多谢兄台了!对了,还不知道兄台姓名呢?”
轻柔男声沉默片刻才道:“我没有名字!”
阿恒惊奇道:“没有名字?那金婆婆平时怎么称呼你?”
轻柔男声:“五七。”
阿恒:“五七?呃……好名字!那我就叫你老七,或者小七好不好?”
轻柔男声:“不好!”
阿恒:“只能叫五七?”
轻柔男声:“嗯!”
阿恒耸耸肩,虽然有点怪,但也无所谓了。说实话,对方虽然有些娘娘腔,但是倒也算性情中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小霜的事情狠狠踩自己一脚了!
阿恒不知道的是,面前的年轻男子此时正拼命地憋着笑,脸型都快扭曲了!五七,可不就是“我妻”吗?
五七:“公爵大人,您现在要去哪里?”
阿恒豪迈道:“栖凤楼!”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觉得空气中的温度都降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二九六章 约会
塔木城的栖凤楼,和狼城一样,都处在城中最好的地段,一路上行来,都是塔木城最精华的所在。
阿恒听着马车外头热闹非凡,用肘部轻轻顶了顶身边人道:“五七,还没有到吗?”
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道:“还没呢!……公爵大人,就这么一点路,您都问第三回了……您……有这么着急吗?”
阿恒讪讪一笑:“不急不急!……”
马车中,阿恒浑然不知,那个年轻男子已经变了一副模样,露出了娇俏美艳的容颜,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瑾,此时她正做出各种张牙舞爪的动作,似乎恨不得把阿恒掐死在马车里。
忽然,马车一个停顿,栖凤楼已经到了。小瑾立即又变回了年轻男子的面孔。
小瑾眼珠一转,问道:“公爵大人,您真的要进去吗?”
阿恒奇道:“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小瑾冷冷一笑:“公爵大人,您要是就这么大咧咧地进去,待会儿要是碰到了您的部下,您是打算跟他们争风吃醋抢女人呢?还是要跟他们‘同甘共苦’呢?估计不用等天黑,整个塔木城的人都会以为,冰原军团统帅李无恒带着部下逛青楼了——”
阿恒一怔,他这才想起如今身份早已不同,将士们刚刚放了半天假,在栖凤楼偶遇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一百!
阿恒忍不住骂道:“郭武这混蛋,居然让我这么正直的军团统帅来烟柳之地!”
小瑾一怔,居然是那个毛刺儿头的家伙安排的?!她立即道:“要不……您就不进去了?”
阿恒摇摇头:“不行,这可是不见不散的死约会!我这次要是不过去,那个混蛋一定会撅起屁股回狼城,以后就相见无日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面具往脸上一戴,“这样就没问题了!”
小瑾狐疑地看了一眼阿恒,连面具都准备好了,很有问题啊!也罢,就跟着瞧瞧他到底想做什么!
小瑾搀扶着阿恒走下马车,还没进楼,就听见里面靡靡之音不断。紧接着,一股熏人的甜香就扑面而来。
只见楼内迎出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娇滴滴道:“哎呀,我的这位爷呀,您可好久没来看人家了……!”
阿恒一听这声音,顿时倍感亲切,乡音不改啊!
在狼城的时候,他和郭武、傅天楼隔三差五到栖凤楼混吃混喝!三人一起流着口水看姑娘们施展万种风情,对那些粗鄙的豪商,或者是故作潇洒的白面书生抛媚眼、欲拒还迎、投怀送抱,使尽各种手段……其中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您可好久没来看人家了”,寥寥数字说尽了男女之间的爱恨缠绵:闺怨、娇嗔、柔情、撩拨、望穿秋水……简直一言难尽啊!
……
大厅之中,果然聚集了冰原军团许多将领,在姑娘们的曲意逢迎下,大声喧哗,大口喝酒,金钱自然也哗啦啦地进了姑娘们的口袋。
小瑾撇撇嘴,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上梁不正下梁歪!
二人报了郭武的名字,绕过几道曲廊,来到一处僻静的二楼厢房。
小瑾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皱眉道:“大人,这里没人啊,是不是弄错了?”
阿恒奇道:“不对啊,难道他等不及,出去喝花酒了?算了,我们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吧!”
小瑾点点头,搀扶着阿恒坐下。她正要坐在一边,却见阿恒从怀中掏出了一袋子金币,大咧咧道:“五七啊,你拿点钱去叫些酒菜来吧,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小瑾看着阿恒财大气粗的老爷模样,心中好笑,接过了金币,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片刻之后,便有敲门声传来,一个脆声声的声音道:“大爷,您的酒菜来了!”
这么快!阿恒:“进来吧!”
送来酒菜的侍女殷勤地布好酒菜,又替阿恒满上了酒水,放在他的面前,俏声道:“爷,您请慢用!”
阿恒听这侍女声音,年纪似乎也不大,却要做这等营生,心中怜惜。当下取出一枚金币放在桌上道:“小姑娘,赏你了!”
侍女:“谢谢大爷!”
阿恒:“对了,我的那个朋友呢?还有,这个房间之前有人来过吗?”
侍女:“回禀大爷,您的朋友还在前面结账,这个房间还没有人来过……爷,您请用餐!”她端起酒杯递了过来。
阿恒轻咦了一声,他没叫人来服侍啊,还有栖凤楼的规矩改了吗?提前结账?他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接过对方递在手中的酒杯,正好触碰到手指,竟是冰凉异常。阿恒不动声色地把酒杯送到唇边,顿觉酒香扑鼻,轻轻抿了一口,浓烈甘醇,入口却不辛辣,的确是上好的酒水。不过,酒水里面似乎有些……下一刻——
扑通一声,他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酒水打翻了一桌。
“恶贼,你也有今天!”侍女的声音传来,竟充满了恶毒。
恶贼?阿恒听在耳中,心中却惊讶至极,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的女人?他依然一动不动,收敛气息,装作被迷晕过去的样子。
“师妹,不如一刀杀了他!”一个冷冷的男子声音道。
“不行!这么做太便宜他了。还有人想要这个恶贼,我们把他送过去,就当是替师傅完成心愿,反正他也难逃一死!对了,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呢?”
“已经制住了!”
“制住了?为什么不杀他?”
男子忽然淫笑一声:“杀他?我怎么舍得呢?”
“难道那是个女人?”侍女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起来,“你莫非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被逐出南海?”
男子冷笑不语,但是要让他放手也是万万不能。当他取下对方面具时,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国色天香、吹弹可破的美人呢!
阿恒心中惊讶莫名,他自然猜到二人说得就是五七,五七竟然是个女子?难怪跟金婆婆同吃同住,毫不避讳!
那侍女似乎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那男子纠缠的打算,冷冷吩咐道:“把他带走!”
那男子明显不太情愿,随意地拎起阿恒,塞进一个袋子中,往肩头一扛。
二人很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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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明两天无更
支持亡灵后裔这本书的书友们,先诚挚道歉,今明两天无更。对此,庸才有话说——
庸才:咳咳,大家静一静,这次请两天的假,主要是为了写好接下来的大剧情,需要准备细纲,避免大规模灌水,引发洪涝灾害!
书友:还要不要脸,没看到我们都在水里游着吗....全都是你这混蛋灌的水啊!
庸才:咳咳咳咳,大家不要这么激动吗!当然也是有主观原因的,譬如:不存稿,手速为0,加速度为-1,懒惰+拖延症晚期!得治!
书友:治不好了,直接剁了吧.....
庸才:可是......剁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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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地,再次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各位书友,真正发自内心的。因为订阅一直惨淡,好多次都感觉快写不下去了,但是一看到大家不间断地支持,又满腔热血开始码字......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说真的,特羞愧,总感觉辜负了大家的厚爱,咱啥也没有,只有给大家讲好这个故事了!
不啰嗦,赶紧准备细纲去......
呃,还是多啰嗦一句吧!有条件订阅的就订阅一两章,也算帮这本书涨涨数据,投投推荐票,发发评论什么的,你们的支持,我的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 恶魔少女
小瑾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床脚,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娇艳花朵儿一般。在她的身前不远处,是一个黑色的布袋,她正是被装在这个布袋之中带来此间的。
男子将房门反锁,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自己的好事。他看向眼前的女孩,只是一眼,便有种血脉喷张的感觉,虽然还稍显青涩,但已经难掩倾国倾城之姿!
小瑾惊恐不安地看着面前灰白长发的年轻男子,额头一个显目的褐色十字血痕,眼中全是炽热淫邪的光芒。
“不……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小瑾颤抖地声音恍若蚊吟,大眼睛上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让人恨不得搂紧怀中好好地爱怜一番。但落在**高涨的男子眼中,却是别样的诱惑。
“大……叔……只要你放了我……少爷一定会给你很多……很多钱的……少爷他最……疼我了!”
大叔?年轻男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多么天真的女孩儿啊,还是如此绝色的美女!难怪那少年公爵连逛青楼也要带在身边,却便宜了自己!
“哦?你家少爷这么疼你,为什么又会让你带着面具出现在青楼里面呢?”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曾经的惨痛经历让他习惯于不放过任何一个令他不安的细节。
“……少爷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样子,少爷说……说我是他一个人的……别人看一眼也是不许的……他喜欢……我服侍他……所以……带我去……”少女咬着嘴唇,羞红了脸颊。
看来是被那个少年公爵当作禁脔了呀!男子算是认可了这个理由。换做他,只怕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如此看来,这么娇美的花朵必定已经被那少年公爵采摘过了!他心中闪过一丝惋惜,他多么希望这是一朵毫无瑕疵的花朵啊!不这样也好,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摧残她了!
男子蹲下身体,轻佻地勾住了面前少女的下巴,只觉肌肤滑腻如脂,心中忍不住又是一荡。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退无可退,蜷缩得更加厉害了,心中更是得意之极,这种仿佛猫耍老鼠一般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这样的美人儿就该从精神到身体彻底地玩个遍。等自己玩腻了,再丢进青楼里面,让她被无数男人糟蹋……想到这里,他的浑身炽热得发烫。
男子冷冷道:“你那少爷自身难保,他已经落在了我们手里。以后你就好好地服侍我吧,放心,只要你肯好好服侍我,我就会放了你……”
少女的脸色都变了:“不……不可能,少爷不可能被抓住的,少爷他很厉害的……”她眼中全是天真到极点的崇拜和盲目的信心!
男子淫邪一笑:“厉害?嘿,那只是因为你还没试过别的男人,过会儿你就会知道,我比你那位银枪蜡枪头的少爷,可是要厉害一百倍不止……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调戏这样的天真女孩感觉真是不错啊!
“可是……你……你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刚刚才到塔木城……少爷带了好几万的军队呢!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几万军队?”男子不屑地一笑,毫不留情地打击少女的信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再多的军队也是死路一条。他活不了多久了,郡主……”
他忽然住口不言,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小美人儿!你不会是想要套我话吧?!”多疑敏感的性格让他像鬣狗一般残忍的同时,也如同狐狸一般警惕。
下一刻,他忽然变得惊恐起来,他看到面前这个仿佛受伤兔子一般的女孩,竟然露出了明艳的笑容。
“郡主?!”小瑾轻轻地捏住了对方的手指,这根手指依然勾着她的下巴。只听咔擦一声,那手指竟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低垂下去。
豆大的汗珠布满了男子的脸庞,他张大着嘴巴,却发现自己连惨叫的声音都传不出来。恶魔,面前的少女一定是一头披着美艳外壳的恶魔。
男子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他甚至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出手的?他心中充满了懊恼,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任务,竟然会引来这样一个可怕的女子。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
她的笑容依然美艳如花,但她的眼眸却冰冷无情。她折断一根手指,仿佛只是漫步在冬日的花园,随手折断了一根枯枝而已。没有狰狞的神色,没有言语的威胁,只是因为想做,所以她就做了,一切如此地理所当然!只是,一个少女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心志?
小瑾看着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淡淡一笑,忽然再次捏住了对方另一根指头,轻轻一掰,只听咔擦一声,那根手指也被折断。她再次捏住第三根手指……
痛苦到极点的男子脸色忽然变得狰狞而凶厉,这个女人已经激发了他内心最深层的凶性。对方没有立即杀他,说明她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某些秘密!在没有得到这些秘密之前,她是一定不会下杀手的!
男子心中冷笑,经历过光明皇朝督察院种种酷刑的他岂会惧怕这些?只要他今日不死,他发誓,一定会剥光小贱人的衣服,用最残忍的手段去蹂躏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再送进世界上最肮脏、最黑暗、最糜烂的地方,让她变成一滩烂泥!
“你似乎认为我不会杀你?你想报仇?”小瑾放下了那根手指,淡淡一笑,“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给了你错觉!身为南海遗族被放逐的弃徒,幽禁人类帝国都察院活死人墓六年,难道你还没有明白,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最不考靠的东西!”
男子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轻易看穿了他的心思,而且还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他终于开始发自心底地恐惧了,这个可怕的少女究竟是谁?她要做什么?
小瑾随意弹了弹垂下来的两根手指,好整以暇道:“我掰断你的手指,并不是想要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只是因为一些简单的原因……
譬如,第一根手指,是因为它碰到了我的身体,而我是属于公爵大人,除了公爵大人,谁敢冒犯,就必须付出代价……第二根手指呢,是因为你说了些侮辱公爵大人的话,我本来想拔掉你的舌头,可是你这人嘴巴太臭,只好拿手指代替了……现在,你明白了吗?你不该冒犯公爵大人的……”
男子狰狞的面孔上露出讥诮的神色!公爵大人?那个少年只怕离死已经不远了!
小瑾忽然叹了一口气,自嘲地一笑:“唉,我的心越来越软了,居然跟你这种人渣解释这么多。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那个笨蛋根本就不会听到我对他的心意……算了,你自己了断吧!”她抽出一枚短匕放在对方完好的手中。
男子一怔,马上发现自己身体居然能动了。他心中大喜,正要出手制住对方,却发现那只完好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将短匕狠狠地插入自己的心口,鲜血顺着血槽喷涌而出,他的呼吸陡然变得艰难。他竟然自杀了!这是做梦吗?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恶魔一样的少女竟然真的会要了他的性命!难道她不应该先严刑逼供吗?他明明还有很多秘密啊!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放声大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却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疯的人,而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美貌无双的少女!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脑海中只残留了四个字——红颜祸水!绝世的容颜、绝顶的智慧,再加上恶毒冷血的心肠,这样的女子世间还有谁能约束于她?
他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他已经停止了呼吸,**熏心最终葬送了他的性命。
其实,他本可以挽回这一切,只要他的同伴——那个叫做小玉儿的小姑娘能够看到小瑾的面容,就一定会告诉他,他们惹下了多大的麻烦!然而,世间没有如果……
这里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跟在少年公爵李无恒身后、亦步亦趋的女子,竟然是魔眼奥多夫的嫡系传人、神赐共和庞大密谍机构唯一的继承者、大陆最神秘的神典传承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人轻易地制住呢?轻视她,那就注定了死亡的命运!
……
当房门再次打开时,走出的是一个男子,灰白的长发、额头上刻着一个褐色的十字血痕。他忽然露出了笑容,不远处,那个叫做小玉儿的女子冷着一副面孔,径直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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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八章 陷阱
小瑾扫视了一眼庭院,便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栖凤楼之中了。耳中也没有喧闹之声,想必此处也已远离闹市。
她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十二三岁模样,面容冷清,难掩稚气。在巨雍山脉伏击之时,她和这个女孩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身陷囹圄,而对方跟在一名老者身后,俏皮可爱,那老者的身份连奥多夫老师都颇为敬重!
这二人都是来自南海琴剑一族,琴剑一族也被称为南海遗族,是九州帝国时期神族的一个分支。九州帝国分崩离析后,他们并未随冰封皇族进入冰原,而是避居南海孤岛,不过,此事只在史册上记载寥寥数笔,没有更多说明,这也让这个神族分支显得更加神秘。
所以,虽然这个女孩年纪尚幼,小瑾绝不会因此小看对方,从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女孩在琴剑一族之中身份非比寻常,一身修为更是惊人!
……
“我无法阻止你做什么……”俏丽的女孩儿盯着眼前灰白长发的男子,冷声道,“但是——如果你还想回到南海,就不要玷污琴剑一族的荣誉!更不要玷污师傅的荣誉!”
小瑾看着面前的女孩,她隐约能够猜测到对方话语的意思,不禁生出些许好感,但也只是好感而已——由于那老者在伏击战中被阿恒所杀,尸首更是化作死灵烟消云散,这个女孩与阿恒的仇恨已经不死不休——对于小瑾而言,任何想要与阿恒为敌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全都要死!
女孩儿见面前男子依然微笑,却不言不语,以为对方不以为然,不由怒道:“陌风,当年那个贵族女子背叛你,你已经杀了她的全家,这笔血债足够偿还你遭受的侮辱了!你这么多年倒行逆施,无恶不作,只是在发泄自己的私欲,你早就让师傅伤透了心——
你知不知道,师傅把你逐出南海后,他老人家一夜白发……师傅虽然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他一直在等你回去,因为……你始终是他唯一的儿子……”女孩神色激动,“陌风,你若还是一个男人,就不要再去做那些让人不齿的事情……不要让师傅死后也无法安心,你要知道,师傅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听着女孩言语中的叱责,小瑾微微讶异,想不到自己所杀的男子竟然有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个女孩如此用心苦劝,明显是想要替她的师傅挽回这个十恶不赦的男子!但是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此刻,那对悲情父子已经在地狱相见了——要怪只能怪他们选错了对手,什么不好做,偏偏要和阿恒作对呢!
小瑾看着面前的女孩,面色极冷,用那男子的声音倨傲道:“我的事情你不用多管!你只需要告诉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行了!”
女孩叹了一口气,显然对男子的执迷不悟颇为失望!她也不再多劝,冷冷道:“郡主吩咐我去见她,让你去地牢看住那个恶贼——那个恶贼武功极高,且狡猾无比,虽然被制住了穴道,但你仍要多加小心!”
说完,女孩转身径直离去。
小瑾看着对方的背影,小小的身形挺得笔直,似乎用尽全部力气在和某种无形的压力对抗一般——孤独、倔强、被全世界抛弃、却又挣扎着想要完成某个渺茫的愿望——多么熟悉的感觉,曾经的她不也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吗?
“好,我答应你!绝不为难那个少女!”小瑾忽然朗声道。
女孩身形明显一顿,随即快步离去。小瑾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能够看出,对方的身体明显放松了许多。小瑾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可怜的孩子,千万不要逼我杀你!”
……
地牢。
小瑾心中大奇,能够私设地牢,这座显然不是普通的民宅。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隐约浮现出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如果真是那样,阿恒此次要遇上大麻烦了。
“陌风大人!”两名侍卫躬身一礼。
“带我去见李无恒!”
“是!”其中一人领命在前头领路。
一路走来,小瑾留意到除了明处几道森严的防备外,暗处还隐藏着不少杀机。阿恒这次算是作茧自缚了。
一道石门升起,小瑾立即看到了披头散发的男子,趴在铺了干草的地面,一身衣服也有些破烂,似乎受了不少折磨。
小瑾皱了皱眉头:这个笨蛋演过了吧,居然真的让别人这么折磨他!
“退下去吧!”小瑾冷冷命令道。
“是,大人!”侍卫缓缓后退。
小瑾正要跨步走进去,心中警意陡升,她脚尖一点,整个人飘飞开去,上身更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起来,一道剑光在毫厘之间擦身而过,偷袭他的竟然是那名侍卫。
小瑾一惊,被识破了吗?她屈指在剑身一弹,指尖金芒闪烁,竟然将那长剑直接击断。那侍卫同样惊骇莫名,连忙后退。一看之下,才发现对方指端竟然戴着尖刺,竟锐利若斯!
小瑾一击得手,却不追击。她手掌一翻,一道黑影闪电般飞出,正是婴鹰!与此同时,她快速退向身后的石室。然而,只听婴鹰一声锐利的嘶鸣,竟再次折返了回来。整个地牢竟然已被封锁。
小瑾面色巨变,麻烦大了!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居然会让对方设下这么庞大的局对付自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对方能够未卜先知?又或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根本来不及深思,人影闪动,她被彻底堵死在了石牢中。更加糟糕的是,婴鹰出不去,就没办法通知金婆婆。靠她一个人依靠石室防御,根本拖不了多久!
对方的杀意竟然如此坚决!坚决到令她感到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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