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挑灯夜行
一辆马车快速地从狼城南门驶出,车厢上没有任何标志,随之纵马而出的还有几名侍从。
同一时间,总督府的书房,一名身着深蓝军装的中年人坐在案后,紧拧着眉头,盯着桌上的一幅地形图,右手指沿着地图上的一条粗大的红线移动着,左手指规律地敲打着桌面。
中年人的肩头只有一枚闪亮硕大的将星,在光明帝国,这几乎是所有军人的终极追求,帝国上将衔,而他,正是帝国四大总督之一,位高权重,被封为狼城公爵的北疆总督郭子忠。
“兽人异动频繁啊“郭子忠轻吐了一口气,而帝国却不太平,皇宫里的那位沉迷于美色和长生不老之术,无心国事。帝国表面的繁荣下早已暗流汹涌,说是外强中干也不为过。
一阵敲门声。
“进“
来得是总督府的亲卫队长,一名金发长耳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阴山大战中屡建奇功的蒙顿。
“蒙顿,何事?”
“大人,暗卫来报,刘督察府中驶出一辆马车,出南城急急而去,应该是帝都方向。“
“最近,狼城督察处那边有信鸽放出吗?“
“没有“
“有信鸽进入吗?“
“没有“
“我们在帝都的人有特别的情报传来吗?“
“没有“
“哦!“郭子忠微微抬头,略略思索片刻,便挥手道:”那就不用去管了,刘继业那厮惯于抽风,最近我也未与他有什么冲突,更没有什么需要他督察处风闻奏事的,多半是私事!“
“是,大人,属下告退“
“嗯“
亲卫队长正要退下,郭子忠忽笑道:“慢着,蒙顿,你还是派人去盯一盯,这么晚出城终归有原因,说不得可以寻那厮的晦气。算了,你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大人,那您这里怎么办?”蒙顿一脸兴奋的表情。
郭子忠微微一笑,挥挥手,“无妨,这些年,想杀我的人不少,但能走到我面前的却没几个,放心吧!早去早回”
“是!“亲卫队长蒙顿明显精神一振。督察院派系与军方不对付,双方龌龊不断,这在整个帝国都是普遍存在的事实,若是哪一天双方和睦一家亲,那么对不起,当地的督察官员基本也干到头了。朝廷对于这种事自然乐见其成,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狼城作为兵家要地,出了南城门,便有一条可容驷马并行的要道直通帝都,道名“京狼”,京狼道沿途经过三省之地,分别是蒙加略行省、黑河行省、燕云行省,前两个行省隶属北疆军区,另一个隶属中央军区,
京狼道每年都会投入巨资修缮。若遇战事,帝都与狼城可守望相助,北疆最精锐的狼骑营甚至可在五日内直抵帝都城外。北疆军历经铁与火的洗涤,历代皆为帝国最强,即便是中央军区的羽林军也颇有不如;有这样一支强军存在,帝国内部数次叛乱皆无疾而终。而历代北疆总督皆出于郭家,郭家先祖便是开国大将之一,光明皇朝那位雄才大略的开国皇帝甚至以兄弟相称。而郭家也从未辜负帝国的信任。
此时夜色渐深,京狼道距狼城三十余里处,一辆马车背离狼城,向南徐徐前行,月色晦暗不明,两侧灌木丛生,所幸路还算平整,车夫坐在车辕上,无聊地打着哈欠。
“哎呀,什么破路,颠死我了。程叔,什么时候才到下一个驿站?”马车内一个年轻的声音叫唤着,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马车已经放慢了速度。
“少爷,快了快了,还有不到十里地就是瓦屑镇。“
“唉!十里地?瓦屑镇?那地方能住人吗?“
”少爷,您就别抱怨了,老爷这次真的很生气,北疆这地方尽是一群兵痞,老爷也很为难啊,身居督察之职,今日之事一旦被有心人拿来攻讦,轻则罚俸降职,重则官位不保。”
“有心人?”
“狼城公爵向来自诩正直无私,若是被他得知少爷你杀了人,后果不堪预料啊”
“父亲直属督察院,连中央军区总督也要让督察院三分,何必怕那郭老头儿?”
马车内,被叫做程叔的老管家无奈地苦笑摇头,继续帮卧在毛毡上的年轻人按着腰部,这孩子还是在帝都老家被宠坏了,作为嫡系独子,帝都老家那些人哪敢让少爷吃什么苦,甚至半点也不敢违逆少爷意思。他又哪能知道:在北疆,可以让一个人正大光明死去的方法太多了。公文上只要写上一句:“兽人侵,亡数人”,于是,你便可以荣幸地成为那数人之一了。
这匆匆夜行的一群人正是被算计的督察之子刘成城,还有随行的刘府老管家及侍卫。
突然,马车一个颠仆,年轻人差点滚落下来。马车徐徐停下。
“怎么回事?”老管家扶住刘成城,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车夫忙回道:“刚才风灯被吹灭了,小的一时没看清,小的,小的这就点上——”
“没用的废物,差点摔死我了”这时刘成城也从车门准备出来,一手还按着腰部,只觉得身子都快被颠散架了,这该死的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车夫慌忙摸出一个火折子,打亮,正要点亮风灯。
“啊!”一声惊恐地尖叫,车夫连滚带爬地摔下马车,张大嘴巴,费力而急促的呼吸着,一手指着车顶挂着的风灯。
刘成城也被吓得一个哆嗦,“什么事?叫什么鬼?”
老管家捡起掉落的火折子,灯光亮起,两盏灯在风中摇摇摆摆,上面赫然画着两个血红色的眼睛,眼角依然存有尚未凝固的血滴,在风中一摇一摆,煞是可怖。
老管家微皱眉头,火折子刚靠近风灯,只见“忽”的一下,整个风灯全部燃起,瞬间化为灰烬。
黑暗中,侍卫们都已惊疑不定地靠拢上来。
“刚才有什么人经过吗?”老管家面色微沉问道。
侍卫们摇摇头,一脸羞愧之色。
老管家轻哼一声,此处离狼城不算远,郭子忠威震北疆,等闲宵小之辈根本不敢在此出没,难道——是北疆军中高手,谁会如此无聊呢?老管家根本不信是鬼怪作祟。
“嘎,嘎——”凄惨的叫声突然从夜色中传来,所有人都是一惊。
听到这凄厉的叫声,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车夫哑声道:“是鬼鸦,咱们北疆死的人多,冤魂也多——“
“闭嘴,大家别慌,是夜枭!”老管家保持着镇定。
夜枭,邪恶之鸟。故老相传:夜枭出,必有将死之人。
“程叔,不如我们回头吧!我好害怕”刘成城胆战心惊,低声道。
“少爷,此处离狼城已有三十余里,不如快马进入瓦屑镇,有当地驻军照应,待天明再做打算。你快进去,卧在车内别动。”老管家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刘成城安慰道。
老管家回头看着众侍卫:“你们中一人去镇中求援,四人紧贴马车护卫,其余五人扩大搜索范围,一旦发现异常,立即示警。“
”是“众侍卫领命而去。
“车马加快前进。”老管家面色凝重,沉声下令。只见车夫哆哆嗦嗦,哭丧着脸想要爬上马车,却又脚下一滑,再次滚落地上。
“废物!”,老管家干脆接过缰绳,驱马快速前行。
“别,别,别扔下我,带我一起走”车夫惊恐地声音在后面响起。老管家充耳不闻,加快速度,车后断断续续传来车夫凄凉而绝望的哭喊声。
一连走了数里地,眼见前面不远就是瓦屑镇,再无异常发生,老管家心中的不安却始终无法止息。难道贼人只是为了捉弄一下自己等人,没道理啊。但究竟哪里不对劲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前面亮起一簇簇火把,镇上已经有人来迎接,不管如何,对方已经再无半点机会了。
“前方可是刘督察家人,本人乃瓦屑镇驻军校尉李自勇”只听对面人已经大声道。
“有劳李校尉前来相迎,我等正是督察府的人。”老管家大声应道,又回头朝车内说道:“少爷,瓦屑镇援军已至,请出来相见。”
夜风吹过,车内毫无动静。
“少爷”
“少爷”
老管家见状,不由又唤了两声。
死一般的寂静,老管家脸色巨变,猛地跨步到车门前,一下推开,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少爷的人影。老管家只觉得头晕目眩,他面色惨白,倒退两步,终于明白心中不安的原因了,一向喜欢埋怨的少爷一路上居然如此安静,本不同寻常,自己竟迟迟没有发现,现在悔之晚矣。
车旁侍卫们也看了过来,不由对视一眼,满是惊骇,难道真的遇见鬼了,竟然在如此多人的眼皮底下,自家少爷凭空消失。
“啪!”老管家一跺车厢底板,只听咔嚓一声,原本应该坚固无比的木板竟然轻而易举地掉落在地上,风从车底直透入车厢,显然少爷是被人从车底被悄无声息地劫走。
“怎么了?”瓦屑镇的驻军校尉也已经赶了过来,见众人面色怪异,不由问道。
“我家少爷已被贼人掳走!”,火光下,老管家目色通红,阴寒无比,豁然转身道:“请李校尉助我,此事须立即让我家老爷知晓,可否借军中信道一用,火速请他派人来救。”
“这——”李校尉微一犹豫,道:“军中信道固然快速,却需备案,你家少爷虽是刘督察之子,却依然有公器私用之嫌,万一上头怪罪——”
老管家大急,“李校尉不必担忧,一应事项皆有督察府承担,便是郭总督知晓此事,也定然通融。”
“唔”那李姓校尉依然在犹豫不定。
老管家刹那明白过来,立即掏出几张钱钞:“风寒露重,有劳诸位军爷,区区酒钱,不成敬意,待救回我家少爷,必有重谢!”
“这怎么好意思,都是份内之事”李姓校尉嘴里说着,手却利索地接过来,又大声道:“兄弟们,竟有不明武装在我北疆境内兴风作浪,需得火速禀明总督大人,并通知受害者家人。等平定此股贼寇,酒肉管饱。”
他快速下了几个命令,所有人立马行动起来。
老管家见对方行动有素,心中稍定,一个小小校尉麾下的二流驻军竟也有如此军事素养,北疆军不愧是帝国第一强军。若是能得到郭总督的鼎力相助,少爷救回的希望便大大增加,只是不知贼人究竟图的是什么?若只是钱财那便再好不过了,可那贼人竟什么消息也没留下。
“这位老哥,你前面带路,我们一起去你家少爷失踪的地方探一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那李姓校尉安排妥当,便对老管家道。
“如此甚好!”
众人上马,向狼城方向快速返回而去。
第十七章 迟来的线索
京狼道上,车夫依然在放声大哭。那哭声之凄惨,简直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你是谁?为何在此嚎哭?”
车夫明显一愣,这才发现身边突兀地出现一人,高大魁梧,金发披肩,耳朵却略显细长,仿佛传说中的精怪一般。他尖叫一身,连滚带爬地想要逃,却被一股庞大的力量制住,紧紧摁在地上。
“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嚎哭。”蒙顿再次问道。
车夫畏畏缩缩地道:“我是督察府的车夫……..”
在这个车夫磕磕巴巴地描述中,蒙顿终于了解事情的大概。他不相信所谓的鬼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督察府的马车一定遇到了麻烦。难道说督察府的马车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自己必须追上去看一看。
蒙顿冷冷地对车夫道:“我乃总督府之人,你留在此处,稍后回来还有话要问你。”
那车夫一听对方是总督府的人,一双泪眼不由一亮,只听他恳求道:“大人,请您带我一起离开,我好怕,这里有很多鬼,我真的好怕——”
蒙顿摇摇头,自己务必尽快赶上去,如何还能再带上一人,他语气略显缓和道:“你放心,此处临近狼城,不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鬼怪之谈本属无稽。”
蒙顿不愿意跟车夫再废话,转身就要离去,忽然,他又顿住身子,竟走回车夫身边。
车夫本以为对方回心转意,眼神闪烁不定。他艰难地爬起来,却站立不稳,再次摔倒:“求求你,大人,带我走——”
“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你还是不要离开的好!”蒙顿并指在车夫颈侧一敲,车夫立马晕了过去。蒙顿将晕倒的车夫放到灌木丛中,再不回头,立刻飞身上马追了过去。
在蒙顿离去片刻功夫后,路旁的灌木丛发出悉悉索索地声音,本该晕倒的车夫竟然从灌木丛站了起来,他看着蒙顿离去的方向,露出了奇异的笑容。只见他掂了掂手中的一块黑色铁牌,自言自语道:“真的好险啊!总督府的蒙顿将军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那两个笨蛋将巷子里的事情告诉总督大人了?”他摇摇头,应该没有可能!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只见上面篆刻着几个字:总督府侍卫统领,忠武将军,蒙顿。
车夫看着从蒙顿身上窃取的身份牌,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他一个纵身,再次跳进了灌木丛的深处,扛着一个人来走了出来。
肩头的人依然昏迷不醒,车夫随手把他像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看模样却正是老管家急于寻找的刘成城。
车夫冷冷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刘成城,冷冷地一笑。他一抹自己的脸,竟取下一块人皮面具。取下面具的车夫立刻变换了一个模样,只见他的脸庞未脱稚气,白皙光滑,是一个帅气的少年,尤其是一双眼睛充满了灵动,恍若晨星,这个少年人正是阿恒。
阿恒将取下的面具仔细地给刘成城戴上,自己则取出另外一个面具敷在脸上。随后便像对待破麻袋一般,将刘成城扛在肩头,迅速远去。
……
蒙顿没有花太久的时间就追上了督察府的马车,准确的说,应该不是追上,而是相遇。
“蒙顿大人,下官瓦屑镇驻军校尉李自勇,见过大人”,一同前来的那边瓦屑镇驻军李校尉也上前向蒙顿见礼,他还是有些激动的,蒙顿大人号称总督之手,是郭总督最为亲信之人,更是北疆的传奇人物,一生功勋无数。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十年前那场阴山之战。当年,皇帝听信谗言,突发奇想,欲趁亡灵内乱,效先祖北伐,建不世之功。结果被兽人和亡灵联军围困在阴山脚下的拒马坡。整个大陆都为之震惊,各地诸侯纷纷勤王出动。郭总督也率领北疆精锐前去援救。
那场战争正是蒙顿大人大放异彩之时,他犹如魔神附体,将异族联军杀了个通透,为救下皇帝立下奇功。战后,皇帝亲授子爵,加忠武将军衔,欲招其入羽林卫,当时蒙顿将军尚不足三十岁,未至而立之年,如此年轻的羽林将军,可谓前程似锦。但蒙顿竟然拒绝了皇帝的好意,哪怕是总督大人亲自相劝,他也不听。十年来,他始终坚守在总督身边,如影随形,深为北疆军人所叹服。
校尉李自勇将刘成城失踪之事向蒙顿禀明,蒙顿听得眉头直皱,瞧了一眼老管家,恰逢老管家也盯着他。
老管家心中暗想:难道少爷杀人之事已被郭子忠知晓,这才派亲卫队长蒙顿亲自拿人,但是也不像啊!若真的是追上来捉拿少爷,就不该是蒙顿孤身一人啊。如果不是追捕,大晚上他为何会匆匆出城跟自己相遇呢。少爷失踪之事会不会与他有关呢?
蒙顿看老管家的眼神闪烁不定,就知道此事必然还有隐情,但是对方不肯明言,自己也不好询问。毕竟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确有些不合时宜。然而,北疆境内发生这种事情,总督府也无法撇开不管,想想贼子还真是猖獗,竟敢在北疆境内犯案。
双方陷入了奇怪而尴尬的沉默中。
“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车夫落在后头,我刚好碰见,听说你们遇到一些麻烦,所以特意赶过来看看!”蒙顿最终还是先开口解释了一下。
老管家闻言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并非因为少爷杀人之事暴露的缘故。他点点头:“不错,我家公子被贼人所劫,下落不明,还请蒙顿大人相助。”蒙顿的武功堪称顶尖,如能得到他的帮助,找回少爷的希望就会大大增加了。
“理所应当,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事发之处!”蒙顿挥手道。
当众人回到抛下车夫的地方,蒙顿的脸色立刻变了。自己明明将车夫打晕在此,可是找遍四周,却哪里还有那个车夫的身影。
“咦,车夫呢?已经自己回去了?”老管家也讶然道。
“不好,上当了!那个车夫可能有问题”蒙顿沉声说道。
蒙顿忽然脸色一变,只听狼城方向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怎么会有如此密集的骑兵队伍。
老管家也是一脸惊讶之色,难道是老爷派来的人,未免也太快了些?正怔忡间,忽听对面的人远远大叫道:“前方可是刘成城公子?吾等督察宪兵营第一小队,奉刘督察的之命前来护卫,请留步!”
老管家大喜,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蒙顿制止住。蒙顿给瓦屑镇驻军校尉李自勇打了个眼色。
李自勇立即会意,知道蒙顿将军在情况未明时,不愿暴露身份,只听他大声道:“北疆军在此,来者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只见车旁的北疆军早已依靠马车组织成防卫阵型。
老管家闻言急怒,低声吼道:“蒙顿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噤声,来者不明,你想当活靶子吗?”
老管家恍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只见对面骑兵却恍若未闻,依然纵马而来,李自勇暗骂一声狗娘的有种,直接大声道:“兄弟们准备,放箭!三、二、一”
一轮箭雨抛射,只听对面一阵忙乱,勒马止步,顿时斥骂不绝。这一轮箭雨齐齐落在骑兵队前三丈之处,当真险之又险。
“你们想谋反吗?”只听对面一人大喝道。
“蠢货!半夜里敢在北疆军前纵马,死了也白死。”李自勇暗骂一声,随即大声道:“谋你兽人奶奶的,老子再重复一遍,来者止步,否则格杀勿论,若要传话,下马过来。”
“你!”对面一阵聒噪,但也知道如果对方真是北疆军的话,只怕自己也别无他法,毕竟深夜偶遇,提防是必然的。可自己负有紧急任务,哪有时间跟这帮土匪磨叽,只得忍气吞声道:“对面的北疆兄弟见谅,在下宪兵营骑军校尉柳永,奉刘督察急令,有要事在身,烦请让路。”
憋在一边的老管家听清对方声音,正是自己所认识之人,忍不住叫道:“前面可是宪兵营柳校尉,我乃刘督察府中管家刘远程,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
“可是程老?你们可无恙?督察大人很担心你们”对面宪兵营的校尉见已追上要找的人,放下心来,干脆下马,来了北疆军前,亮出手令。
李自勇仔细验过,挥挥手,北疆军防卫阵型后撤。
老管家早已上前,直到现在才碰到真正值得信赖之人,不禁老泪纵横:“柳校尉,你终于来了!”
李自勇瞧着两人手把手,一副悲欢离合的模样,不由撇撇嘴。
那宪兵营校尉柳永看了看渊亭岳峙的金发男子,竟似毫不意外,只见他恭敬上前道:“下官见过蒙顿将军。”
蒙顿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客气:“正事要紧,督察府刘公子被贼人劫走,当务之急,还是要抓到贼人,救回刘公子。”
“刘公子?被劫走了?”宪兵营校尉柳永张大了嘴巴。
老管家看着柳永柳永吃惊的模样,不解道:“难道你们不是收到我传递的消息赶过来的?”
“消息?我等奉督察大人之命前来,根本不知公子失踪之事”
到了此刻,仓促汇集的几方人马全都面面相觑,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你们到底因何前来?“
柳永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将老管家拉到一边,低声道:”今天督察府马厩房的管事在巡查时,忽然发现本该已经出城的马夫居然被人打晕,藏在了马料堆里。督察大人忧心你们的安危,派遣我等前来援助。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对了,那乔装的马夫不是被蒙顿将军拿下,押送回狼城了吗?”
“啊!?”老管家被一波接一波的消息震得晕晕乎乎,“当真已被拿下?”
宪兵营校尉柳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蒙顿,摸摸头小声道:“应该没错,那人拿着蒙顿大人的腰牌,被押送的贼人也和车夫模样相似。那人说:总督府已追捕那贼人很久了,需即刻押回总督府。他还告诉我,蒙顿大人怕你们遭遇不测,已经追着您过来了。”
老管家只觉得事情已变成一团乱麻,他看了一眼依然皱眉不语的蒙顿,觉得对方神情不似作伪,难道他还不知自己的腰牌丢失。他略一思索,立刻转身朝着蒙顿施了一礼。
蒙顿奇怪地看着老管家:“你这是为何?”
老管家异常恭谨道:“蒙顿将军,你瞒得我好苦啊!若不是柳校尉相告,老朽还不知蒙顿将军已拿下贼子,正押往狼城?”
蒙顿错愕地看向宪兵营的柳永。
柳永连忙上前道:“蒙顿将军,方才我赶过来之时,的确见到一人手持您的身份牌,将贼子押往狼城了。”
蒙顿一惊,立刻一摸腰间,果然,自己随身携带的腰牌竟然已经丢失。贼子好身手,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窃取随身之物。
不好!蒙顿随即脸色一变:既然对方能够骗过宪兵营,同样也可以骗过城门守卫。他为何要回狼城?难道他想进入冰原?
想到这里,蒙顿再也无法逗留,一旦被贼子逃进冰原,再想寻找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他也不多话,抢过马匹,向狼城方向疾驰而去。
老管家看着蒙顿远去的背影,也吃了一惊!怎么回事?究竟是不是蒙顿所为?还是出于总督府的授意?难道总督府想要拿下自家少爷,却又不肯当面撕破脸皮?不可能啊!北疆总督郭子忠就是个土匪头子,从来都是先行刑,再定罪,粗鲁得没法沟通,怎么可能这么多弯弯绕?蒙顿的神情也不似作伪。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走,我们也赶紧回狼城!”老管家一招手道。
瓦屑镇驻军校尉看着一个个匆忙离去的身影,心里充满了苦涩:说好的酬劳呢,说好的酒肉管饱呢?娘的,督察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比了一下中指,无奈地带着人回到瓦屑镇去。
第十八章 黑幕中的失落小镇
当夜,狼城督察处、治安所侦骑四出,连总督府都派出了搜寻队伍,就在他们铺天盖地搜寻时。阿恒早已带着刘成城越过城墙,进入了冰原。
一望无际的冰原,仿佛蛰伏的巨兽,沉寂在无垠恒久的黑夜中。来自极北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哪怕初夏时分也不见半丝热量。
人类、亡灵、兽人三族数百年来无休无止的征战,造就了冰原数百里的无人区。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除了出没于草原丛林的魔兽,就只剩下无数沙场枯骨,犹然等待着回到闺中人的梦里。风吹过,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响声,仿佛在诉说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阿恒全身紧绷,迎着凛冽的寒风狂奔着,仿佛一头疾驰的闪电兽在冰原上划过一条笔直的黑线。在他的身后,狼城那巍峨的巨影早就消失在天边。
忽然,他的身影像钉子一样定住。一道剑光仿佛撕破了黑暗,自眼前的黑幕中直刺而出。这一剑是如此的突兀,无声无息,迅疾如同闪电,在这一剑的背后,似乎整个天地都是静止的。
面对如此惊艳绝伦的一剑,阿恒一动不动,恍若未见。那剑便停在他的额前分毫之间,再也没有前进半分。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一个颀长的身影自黑夜走出。随着这个身影的走出,沉寂的黑暗一下子鲜活起来。仿佛有一张硕大无比的幕布被掀开,黑幕之后,在数百米处,一座座圆顶帐篷错落有致地排布着,明亮的篝火、烤肉的香气,一时间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竟然出现了一个繁华热闹的集市。
“欢迎来到失落小镇,我亲爱的表弟!”那个颀长的身影举起手中的酒壶,往口中灌了一口,敞开手臂大笑着说道。
他忽然对着依然持剑指着阿恒的黑衣人骂道:“暗夜,你个蠢货,丢掉你的剑,他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你就是逃到天边也没有活路”。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身为剑客,永远不会丢弃自己的剑”被叫做“暗夜”的剑客一板一眼道。
“死脑筋!你死定了!”,颀长的身影点了点依然举着长剑的暗夜,跨着虚浮的步子走近,露出了清晰的身形,苍白无血色的面庞,落拓不羁的神情,却没有酒色公子那种陈腐的气息。是一个帅气而浪荡的青年人。
阿恒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人,轻轻跨前半步,对近在咫尺的锋利长剑视若未见。
“暗夜”手一抖,还未来得及撤回长剑,只见那青钢长剑竟已如破碎的瓦片一般掉落一地。“暗夜”怔怔地看着手中仅剩的剑柄,惊骇莫名。
浪荡的青年人一怔,随即狂笑,指着暗夜奚落道:“我就说你死定了吧!一把破剑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啊呸!还是我表弟厉害啊,几年不见,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望尘莫及了。”
暗夜默然,丢下剑柄,忽然抬掌向自己的头颅拍去,掌风刚烈决然,竟然真的要自绝于此。
哪知?“嘭!”的一声,一只酒壶忽然凭空砸来,暗夜双眼一翻,尚未来得及躲避,已然被砸晕了过去。
“唉,可怜我心爱的酒壶啊!”颀长的青年人慌忙跑过来,心痛地捡起自己的酒壶,仔细查验,发现没有损伤后,这才舒了一口气。似乎在他眼里,掌中的酒壶远比躺在地上忠心耿耿的“暗夜”重要多了!
落拓青年人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暗夜”,怒骂道:“这个死脑筋!一把破剑而已,都不够赔我酒钱的。”
他摇摇头,摊手对阿恒道:“表弟,你看着办吧!这货醒了多半还是要死要活的。”
阿恒手掌一翻,只见地上的剑身碎片竟然浮在半空,他的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所有的碎片都在圆圈中不断地飞舞。忽然阿恒双手合拢,将所有的碎片压缩在掌心,隐然不见。随即,无数的碎屑自掌心掉落,阿恒掌心再次缓缓地分开,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剑随着掌心不断地延展,仿佛魔法一般自手中再现了出来。可以看出,这把剑比原先破碎的长剑更加轻薄,然而剑身森冷阴寒,流光莹然,俨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青年人看着脸色已经变得发白,头顶不断冒着热气的阿恒。一把抢过轻薄长剑,拍拍阿恒肩膀大笑道:“表弟啊,辛苦你了。你居然已经领悟了冰封家族的重构之术。这把破剑杂质尽除,现在已经成为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了。啧啧啧,表弟,你的天赋果然令人羡慕啊!”
他一踢脚下的暗夜,不无艳羡道:“这货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青年人一把搂住阿恒的肩膀,亲热道:“走吧,进去喝两杯,不过在镇子里面你还是悠着点,你那些招牌天赋会让这里的客人疯狂的。据我所知,这里的人十个中起码有九个,都想拿你的性命去换悬赏,听哥哥的,千万别动手,一切交给我。”
“喝酒就不必了,月清魂,这次来是有桩交易送给你。”阿恒微微一挣,脱开青年人热情异常的怀抱,退后一步,自怀中掏出一张光明皇朝的纸币,正是之前留下的那张千元纸币。他将纸币递给面前的青年人。
青年人愣愣地接过去。随后,只见阿恒手一招,只见身后草丛中滑出一个冰橇,散乱的枯枝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年轻人,阿恒一指那熟睡年轻人:“这个人是狼城督查刘继业之子,我要他生不如死!”
青年人看了看躺在冰橇上的刘成城,又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中的纸币,凑到眼前仔细瞧了瞧,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最后,甚至在手中搓了搓再展开,露出荒谬的神情,不敢置信地小声问道:“一千光明币?”
“不用怀疑,光明皇朝发行的正版货币,如假包换。”阿恒微笑道。
“我艹,阿恒,你也太瞧得起哥哥了。一千元?在这里毛都买不到!”青年人一下子不平和了,他一指不远处的集市,“看到了吗?那个胖子!穿兽皮的那个!”
二人视力均异于常人,阿恒顺着青年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耳朵像猪,眼睛似狐,嘴巴如河马,体型仿佛圆球一般的胖子正左搂又抱,左右却各有一个体态妖娆得不像话的狐族美女,她们正用自己毛绒绒的雪白尾巴不停地撩拨着胖子,关键部位饱受攻击的胖子不断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忽然,他一把举起两个格格直笑狐族美女,狂笑着滚进了圆顶大帐,刚进入大帐,就隐约听见其中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和无耻的浪笑。
“死胖子”阿恒和青年人忍不住同时骂了一句。
“无耻!”阿恒骂道。
“呸!”青年人恨恨地吐了一口口水。
青年人看了阿恒一眼:“知道这个胖子是谁吗?”
阿恒摇摇头。
“当今兽人王国皇帝的远房侄子,半年前到皇宫做客,一时性起没能忍住,偷偷摸了当今兽皇宠妃的手,结果被大怒的兽皇下令送去极北黑海之滨,勒令他在那里看一辈子的风景。本来呢!如无意外,这胖子最好的结局也就老死在荒无人烟的黑海之滨了,最多也就是搞搞几头魔兽,渡此余生。”
“当今兽皇不是个女人吗?她的皇妃——”阿恒疑惑道。
“这胖子吃相出了名的难看,从来都不分公母老幼的,急了魔兽都敢搞。”青年人说着也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再次嫌弃地吐了口水,“不过,你也知道,失落小镇最讲究公平自愿的原则,刚才那两个狐族美女都是主动贴上去的。不说那些满地乱撒的珠宝,她们美人陪一晚上就能赚个十万。你看看人家,到这里才十天,就已经花了三百万金币,记住,是金币”。
青年人弹弹手中的纸币,嫌弃地看着阿恒:“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光明币!靠,这玩意儿三百年前就不再是大陆的硬通货了。你拿来给我,还只有一千块!”
青年人只觉得不吐不快,又教训道:“阿恒,你进去后,千万别说是我月清魂的弟弟,丢不起这人!我亲爱的弟弟啊,这人你还是自己拖回去搞定吧。不过,这家伙的爷爷是光明皇朝的户部大臣,老子又是督察院的高官,听说光明皇朝督察院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你确定你要搞他!“
他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听话,你这一千块钱自个儿留着买棒棒糖。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一点。”青年人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袋子金币,估计有数百枚之多,就这么一袋子金币价值都不下十万光明币,他就这么随手抛了过来。
阿恒叹息一声,接过金币收进怀里:“原来号称无人区之王的月清魂也是个怕事之徒啊!”。
“我可不是什么无人区之王,表弟啊,做人要低调,发财要高调。况且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公平自愿的问题,代价太高,收益太小。我如果接了你这单,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侮辱自己的人格。既然,你这么恨他,直接做了他得了,反正天塌下来有咱们老头子顶着——”月清魂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是非死不可,而是要他生不如死。”阿恒眼中迸发出寒光。
青年人看着阿恒眼中森冷的寒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督察公子究竟怎么得罪阿恒了——
“亲爱的表弟,其实,如果你恨他到极点,自己动手会更有快感些。”月清魂笑了笑,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说道,“难道你也是受人之托?”
“月清魂,你究竟接不接这单生意?”阿恒冷冷道,“义父可总惦记着你、念叨着你呢!看来你是想到义父膝下孝敬个十年八年了。”
月清魂脸色一变,“不是说叔叔这十年内出不了城吗?”
“嗯,没错,但你难道忘了今年是第几年了吗?”
月清魂的脸顿时成了一团苦瓜,低下头挣扎了很久,一张脸拉得比马还长:“好吧,人我收下了,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老头子那里,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到说见过我,这些年,我们偷偷见面,他老人家不知道吧——”
“人情?我可不欠你。”阿恒诡秘地笑了笑,指指青年人手中的剑:“这把剑就是酬劳”。
“一把剑而已!”
“一柄绝版的冰封家族重构之剑,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阿恒撇嘴道,“你认为亡灵部落还有人能施展重构之术吗?”。
“喂,表弟,别亡灵亡灵的,亡灵部落那是人类对我们的蔑称,你应该说神赐共和。虽然元老院对我们不仁,但是你也不能像人类一样污蔑自己吧!”月清魂不满道,他挠挠头:价值连城?还真是啊!自从神赐共和内部那场昏天暗地,灭绝人性的“神罚之战”后,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施展重构之术了,果然是绝版的重构之剑。
想到这里,月清魂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些。他点点头道:“好吧,成交。不过你以后不可以再施展重构之术,嗯,还有你儿子,不,还有你孙子。反正只要我活着,就不允许再有人施展重构之术——”
“成交!”阿恒点点头,拍拍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月清魂,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记得,完事之后通知我。”随后,他仿佛怕对方随时会反悔似的,匆匆转身离去。
月清魂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身影,大喊道:“不进去喝一杯了?”
“下次吧!”阿恒的声音已变得遥远。
“下次过来别硬闯了,搞得我挺没面子!”
“知道了!别啰嗦啦,我已经走远啦!”阿恒不耐烦道。
“你的这一千块还要不要了!”
“给你当小费吧!”
“多谢了!”月清魂习惯性地作答,随后猛吐口水:“啊呸!一千块,还小费?”
看着远去的阿恒,月清魂抚摸着长剑,心道:真是一把好剑啊,施展过重构之术的宝剑向来都是铸剑大师的最爱,只要稍稍包装一下,一定能赚个百八十万,不,应该是千八百万,而且是金币?月清魂一想到绝版两个字,就兴奋得浑身战栗。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呻吟,被砸晕的“暗夜”悠悠醒转过来,强撑着坐起来。
月清魂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暗夜”,只觉得自己似乎错失了什么!他又瞧了瞧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忽然脑海中一片清明,紧接着电闪雷鸣:艹,宝剑虽好,但他妈不是自己的呀!难道要便宜这蠢货?故事里从来都是美人配英雄,从来没说过宝剑配蠢货啊!他瞧了一眼依然晕乎乎的“暗夜”,不由恶向胆边生。
他低头温柔地对“暗夜”道:“不好意思,刚才砸得疼不疼?”
“疼!”暗夜下意识地回答道。
疼就对了!月清魂继续温柔道:“是这样疼吗?”他举起酒壶朝着暗夜的脑袋再次来了一下。
暗夜下意识地点点头,感觉到剧痛传来,双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我是为你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月清魂摇摇头站了起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他又看了看同样昏迷的刘成城,咂咂嘴道:“看在表弟吝啬如命的份上,给你一次选择命运的机会吧,如果你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垃圾,那你以后只能像垃圾一样活着了。”
月清魂随手抓住暗夜的脚踝,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转身走去。随着他的离去,天空中似乎有一道不可见的黑幕再次落下。尘归尘,土归土,那繁荣、喧闹、淫*靡的集市竟也随之消失,当然,一同消失的还有依然昏睡的刘成城。
冰原上再次恢复了静谧,竟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躲在远处草丛的阿恒摇摇头,自己这表哥还是那么不着调啊!看月清魂砸的那一下,还真下得去狠手,阿恒看得脑门儿也是生疼,看来那叫做“暗夜”的也不是天生一根筋,天天这么砸,一天砸几次,如果这还不傻?那当真没有天理了!
第十九章 赎买灵魂的魔鬼
是的,没天理了!刘成城醒来的时候悲伤地想道。
身为帝都贵族圈中有名的纨绔,怎么可能会流落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这是什么地方?不像是京狼道路边的野地,四周的笔直的野草,身下偶尔可见的枯骨,一些依然泛着磷光,另外一些却是一碰就成了粉末,显然这些骨头已经有了些年头。若不是人迹罕至,这样的枯骨根本保留不到现在,早就该被踩的稀巴烂。
更可怕的是,这些骨头什么形状的都有,有些像人的头盖骨,另外一些却硕大如盆,应该是某种野兽留下的。刘成城瑟瑟发抖地避开一处处惨白的头骨、膝盖骨、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做梦吗?记忆中他明明跟着老管家离开狼城,然后——碰到流着血的灯笼,凄惨嘶鸣的夜枭,自己躲进了车厢,然后——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到了这里。
“程叔”
“程叔,你在哪里?”
“程叔,救救我啊——”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着草地沙沙作响,仿佛某种潜伏的怪兽爬行的声音。刘成城颤抖着身子,彷徨地看着四周,感觉到分外的孤独。他向前走了几步,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骨头,咔擦作响。四周沙沙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有无数的野兽在四周爬行。
“啊!”刘成城惊叫着向前狂跑,想要摆脱身后的野兽,他薄薄的长衫被尖利的棘草划得七零八落。扑通一声,一根野藤绊倒了他,他的头深深地撞击在地上。
痛!之前受伤的鼻梁尚未愈合,鼻血再次流了出来,刘成城缓缓抬起头,却看到眼前正堆着三个头骨,空洞的眼,漏风的鼻,嘴洞里甚至还有残破的牙齿,似乎正露出残忍的笑容。
刘成城张了张嘴,发出呃呃的喘息声,恐惧已经让他的神经绷到了极致。仿佛有一个人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刘成城只觉得自己的眼珠不停地往上翻,怎么也控制不了。随后,一切感知都失去了,他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
透着刺骨寒意的冰原冷风,顺着刘成城薄薄的残破长衫钻进身体里。刘成城打着哆嗦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翻过身,仰面朝上。这一刻,他感觉到分外的饥寒,这可是他自出生以来从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如此地心慌,心慌到仿佛指甲盖儿都在颤抖。
他无神地看着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色,什么也没有。忽然,他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一碗滚热的面汤,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城东大街上摆摊的那种,不算精美,确实如此的诱人。他立刻伸手去抓,画面却一下子破碎开来,消散在夜色中。一切终究只是幻想啊!
想起馒头,刘成城就记起城东摆馒头摊儿的张老头儿,刘成城的心头又是一阵火热。张老头的儿子是当兵的,好像是什么斥候,听说兽人猖獗的时候,张老头的儿子运气不好,被一箭射穿了脑袋,就那么一命呜呼了。于是,刚过门儿没几天的小媳妇儿就成了小寡妇,无数人劝小寡妇改嫁。哪知道,那个叫做花娘的小寡妇不肯丢下孤苦无依的张老头,一直留在家中悉心侍奉,未曾改嫁。刘成城前几天路过馒头摊子时,正好撞见了那小寡妇。别说,那叫做花娘的小寡妇模样真是出挑啊,水灵可人,浑身都透着诱人的气息,刘成城当时就恨不得上去啃上一口。这样的小媳妇儿,怎么能就跟着张老头儿呢?真是好白菜都被糟蹋了,刘成城不无恶意地想到。
他本已定好计策,逼那张老头儿把自家媳妇儿卖给自己。哪知道正要动手,却因为白天的人命官司,被自家老头子催命似的送出了狼城。白嫩嫩地小媳妇儿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天啦,刘成城捏紧了拳头。都是那个死鬼不禁打,还有郭家的那小子,给我等着,等我回到狼城,非得要他们好看!刘成城恨恨地想到。
“嗷呜!”忽然,远处传来了魔狼的嚎叫。
“狼?”刘成城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不知名的荒草地里,保命都难,何谈回到狼城?是饥饿已经让他出现了幻觉吗?短短的几个时辰,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经受了极大的摧残。不要说站立,就是躺着都是在受罪。
最大的痛苦还是来自饥饿。哪怕是一头牛出现在他的面前,刘成城觉得自己也可以吞下。他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曾经看到的一个活活被饿死的人,那恐怖的画面让他的胃都快痉挛了,他相信那是每一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噩梦。
他曾经跟着父亲在帝都督察院的大牢中见到过这样的人,那个人曾经是帝都有名的美男子,一个风度翩翩的官员。听说,在这个官员年轻时,连宫中某位公主都想要下嫁给他。然而,却因为得罪了督察院的某个大佬被诬陷下狱,戴琛大人亲自定的案子,除了皇命,不容更改。这个曾经的美男子在牢中被饥饿彻底逼成了一个疯子。刘成城回想起自己见到的画面: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呲着白牙撕咬着他的右手,他却不知道自己那只手掌就剩下了骨头和干瘪的皮肤。刘成城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男人抬头看自己的眼神,那是饥饿的野兽面对猎物时的眼神,那浑浊而赤红的眼中满是**裸地贪婪。一看到那个眼神,刘成城当时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不,那不该是我的结局!刘成城喃喃自语:我的父亲是帝国佥都御史,是可以对北疆总督说不的高级官员。我的爷爷是帝国户部大臣,管理着整个帝国的财富。而自己也是帝都有名的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凭什么,凭什么要在北疆受这种屈辱。
然而,再多的不甘也无法改变他现实的无助。
“无论谁救我,我愿意给他一切。”刘成城痛苦地说道。
“包括灵魂吗?”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刘成城豁然转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浑身透着酒气。
“你是谁?”刘成城问道。
那颀长的身影看了他一眼,似乎因为没有得到答案,立刻转身就要离去。
“我愿意”刘成城急忙道,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愿意给你一切,包括我的灵魂!只要你救我,我的父亲,我的爷爷,可以给你无数的钱财!”
“钱财?不,我只要你的灵魂。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个好价钱,这个价钱可以让你享受从未有过的乐趣!”颀长的身影慢慢转过身,露出若隐若现的面容,他邪异地笑了笑:“不过,但愿你别后悔!”
刘成城看着对方的模样,忽然有一种将自己卖给了魔鬼的感觉。
第二十章 灵魂的价格
是的,魔鬼!
不过即便是魔鬼,如果再给刘成城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为了尊严去饿肚子,这从来都不是刘成城的人生哲学。当然,信守承诺同样也不是他的行为准则。他是出卖了的灵魂,但是谁能拿得走呢?
有过一次几乎失去所有的经历,刘成城分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近乎变态地想要抓住现在的一切,因为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他深怕随时都会失去。
是的,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是他这辈子都没碰到过的。享受,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享受,哪怕是在人类菁华之地的帝都,他那些自鸣得意的灯红酒绿的生活,比起这些来,简直连****都不如。
温暖的帐篷中,身下铺着软和得仿佛少女肌肤的极北冰原白熊皮。酒,是温热的美酒,浸泡着据说来自兽王宫中的虎鞭,为了压制过旺的阳气,酒中还浸着千年方成人形的极冰草。而这样万金难得的无价美酒,就摆在自己的眼前。
四周,填充了贵重香料的巨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和清香,每吸上一口,刘成城都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飘了起来。
帐篷外,一个赤膊的汉子正烤着羊肉,看得出那是最最鲜嫩的羊羔,金黄的油渍低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每过一会儿,就有身材曼妙的少女将美味用瓷白如玉的盘子端进帐篷来,并用她们纤细雪白的手指将肉片切得极细极薄,伴上脆嫩的瓜果,小心地卷起来递到自己的嘴边。
这是帝王的生活吗?不!这是神仙的生活!
酒足饭饱,帐篷内春意盎然,刘成城看身边少女的眼神变得贪婪,哪怕他在努力压抑这种贪婪,却依然逃不过此处主人的眼睛。
月清魂微微一笑,他的眼角微微上斜,这让他帅气的面庞透着一股邪气。作为此处的主人,他却异常平静,安静得仿佛一个可以忽略的路人。他就那样随意的半躺着,身下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旧藤椅,常年不离手的酒壶中仿佛又流不尽的酒水,一口接一口地灌进嘴里。那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食,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相对于美女环绕的刘成城,月清魂孤独得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寡老人。然而,谁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永远像一个观众,看着这一幕幕由他导演的舞台剧。这也是他的准则:做一个管理者,而不是所有者,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所谓的得失左右了判断。所以,知道他的人都认为他富可敌国,但他却坚持认为自己一无所有。
另外一边,一个火红衣裳,端着晶莹美酒的蛇族美女已经缠住了刘成城的身体,随着她轻轻地滑动,刘成城的呼吸变得沉重,脸色酡红,下意识地瞧了一眼依然懒散坐着的月清魂,见对方并无反应,立即低吼一身,翻身将那蛇族美女压在身下。
月清魂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好好享受失落镇的天堂之旅。放心!这里的交易永远是整个大陆最公平的,当然,只要你有足够的本钱,而灵魂无疑也是一种本钱——”
“你要我做什么?”刘成城忽然抬头道。
“什么都不用做!至少是今夜——”月清魂掸一掸没有半丝尘土的衣裳,洒脱地朝外面走去。
圆顶帐篷内,刘成城发出一声压抑地低吼,随即传来急促的喘息和呻吟。刘成城并不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魔鬼或者神一样的男人能给他这些,必然要求他付出更多。他需要的做的就是好好把握现在的每一刻,好好享受,至于下一刻,见鬼去吧!
月清魂摇摇头:自己的这个表弟还真是小题大做,这个叫做刘成城的年轻人也许不傻,但是也仅仅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在自己看来,这个人或许有一些小聪明,但是却是一个蠢蛋,难道不知道一个人失去了灵魂,会连猪狗都不如?除开背景,这个年轻人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就这样的垃圾角色,在失落镇内,不用任何阴谋诡计,他自己就会疯掉的。因为失落镇是公平的,自愿的。这里没有上位者,只有规则,所有对规则说不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或者生不如死。
他招招手,立刻,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出现。火光映照下,是一个身材不高的瘦弱少年,下巴略尖,眼神却异常灵动,少年看着月清魂的背影,恭敬道:“少爷!”她的声音略显尖细,原来是个尚未长开的女孩子,只不过一身装扮让她看起来像个秀气而朴素的少年而已。
“说过多少次了!叫我老板,别叫我少爷,你叫我少爷,我会折寿的!”月清魂扶额道。
“是,少爷!”
月清魂一阵无语,略过不计,他扭头指着刘成城所在的帐篷道:“这座毡帐中的人,看着他,如果他出来,你就把他带到金婆婆那里去。”
“是,少爷!”少女答应道,却又站住不动。
“你还有什么事?”月清魂奇怪地看了少女一眼。
“少爷,我想回村子里去!我想念奥巴姆大婶了。”
“回去?不是跟你说过,你根本不属于哪里吗?你留在那里,迟早会死的!”月清魂皱眉道。
“不!我要回去!”瘦弱的少女坚定道。
“行!想回去,你自己走吧,前提是你能走得出去!”月清魂微微一笑,也不理她,自顾自走开。
少女眼神微微收缩,闪烁的眼神中透着不服,她紧抿着嘴唇,皱着秀鼻,忽然呲着两颗小虎牙朝着月清魂的背影低吼了一声。
“别学虎族的丑样,你是人类,不是兽族!”月清魂头也不回,却仿佛清楚地看到身后的一切,他呵斥道。
少女身体微微一缩,显然对月清魂还是颇为畏惧的。她看看身后的帐篷,正好撞见里面钻出一人,衣衫不整,摇摇晃晃,脚步虚浮。
刘成城心满意足地从帐篷中钻出来,想不到兽人一族也有如此美女,这个蛇族的美人感觉就是不一样啊!自己纵然在帝都也难得享受到的啊!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门口站着的一名少年,老练如他立刻看出来这是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尤其是她的眼睛,纯净如一汪清水。刚刚筋疲力尽的他心中再次灼热起来。
“喂!小美女,一个人站着多寂寞啊,不如来陪陪哥哥!”刘成城立即跌跌撞撞地贴了过来。
“呜——”少女再次呲着虎牙冲刘成城低吼。
刘成城停住脚步,微微一怔:兽人女孩儿?明明是人类啊!难道是——杂种?他心中再次火热起来,浪笑一声扑了过来。
跟出来的蛇族美女正好看见了这一幕,立刻叫道:“请不要这么做!”
“嘭!”刘成城的身体像破布包一样飞了出去。只见那个一直默默烤肉的兽人壮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少女身旁,他硕大的拳头依然保持着上挑的姿势,粗壮的胳膊纹着一个狼头,那鼓鼓的肌肉仿佛随时都要爆炸一般。
“科迪沃大叔,谢谢了!不过,这个人是少爷的客人,你回去吧!”
科迪沃尖锐的利爪慢慢缩回手指中:“便宜这小子了!小霜,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科迪沃大叔!”少女微微一笑,露出小虎牙,似乎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科迪沃摆摆手,又默默地走回去继续烤肉。
少女看着已经晕阙的刘成城,心中充满了鄙夷。然而,想到少爷的吩咐,她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她抿了抿嘴唇,对一边的几名蛇族美女道:“几位姐姐,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个人送到金婆婆那里去,少爷吩咐的!”
第二十一章 池鱼的悲哀
狼城北区,贫民聚集的地方,一座插满晾衣杆的小巷子内,石板上路长满了青苔。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眼露凶光,缓缓地朝另外一个少年逼过去。
“阿恒,你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啊!”
“郭武,你想干嘛?”阿恒缓缓地后退,忍不住叫道。
“你还问我想干嘛!老子今天挨了一顿打,我要打回来。”
“没——没问题,你告诉我是谁,我去帮你打回来。”阿恒强笑道。
“屁,老子我挨了我老子的打!”郭武一脸凶巴巴道。
阿恒闻言一愣,啥?!
“武哥,你这句话好像有毛病啊!”傅天楼忽然凑上来道。
郭武一怔,艹,说惯了老子了,一下子没注意:“不管了,反正你得让我揍一顿。”
傅天楼胖胖的脸上也装出一副圆目怒睁的模样,只是怎么看都觉得搞笑,仿佛一只卖萌的大胖狗。
“因为昨天的事情,武哥和我今天一早就被蒙顿将军从栖凤楼拎了出来,你看我们,到现在还肿着呢!”傅天楼一指自己的脸。
阿恒心道:你那不是肿,是胖的好不好!他又瞧了瞧旁边的郭武,果然眼角淤青,嘴巴上五条指印。唉!看来是被昨天的事情连累了。算了,自己也有错,不该把他们牵扯进来的,就让他们打一顿吧!
阿恒立刻手抱头,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靠,武哥,我就说阿恒这小子有问题吧!放在平时,他早就逃之夭夭。”傅天楼立刻大叫道。
郭武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把阿恒逼到墙角,阴笑着问道:“嘿嘿嘿,阿恒,看你一副心虚的模样,说吧,刘成城是不是被你给藏起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
“还装蒜!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郭武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阿恒一声惨叫。
只听噼里啪啦的声音,郭武和傅天楼拳脚相加,直打得气喘吁吁。
傅天楼喘息道:“武哥,阿恒这小子不怕揍的,我们这样是白费功夫——”
“哼!也不算白费功夫,反正我舒服了——”郭武心满意足道。
阿恒躺在墙角哼哼唧唧。
傅天楼指着阿恒道:“阿恒你别装了,平时你挨打一声不吭的,今天叫得跟杀猪似得,肯定有问题。不说算了,我们可是把你当哥们儿,啥也没招出来。不过,你也别做得太过火,现在刘继业恨不得跟郭武他老头子赤膊上阵了。”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你们说什么我完全不懂啊!”阿恒抽泣道,一张漂亮的脸蛋也是青紫一片。
傅天楼看着阿恒的惨样,叫道:“不是吧,我们打得这么狠!”
阿恒委屈地点点头。
郭武摸着下巴,转头对傅天楼道:“难道我们真的冤枉阿恒了?”
“没这么巧吧!我们前脚刚把刘成城赶出城,后脚他就出事了!现在泥巴掉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唉——”傅天楼叹息。
“也没啥好担心的,反正督察府里没一个好东西,他们恨我们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件!我家老头子都不在乎,我们怕啥!”郭武摸摸青紫一片的嘴角道。
阿恒闻言也哭丧着一副脸:“那刘成城出事了?怎么会这样!糟了,督察府?他们会不会来找我——”
郭武闻言精神一震,大笑道:“知道怕了吧!赶紧叫一声大哥,我罩着你。”在郭武想来,这次阿恒铁定要纳头便拜,然后跪地三呼“大哥救我“了,唉,值了,也算了却自己长久以来的夙愿。
傅天楼一瞧郭武如痴如醉的表情,就知道老大又犯了“专注收小弟十年”的不治之症,他连忙提醒道:“武哥,武哥,我们这次是来找阿恒逼供,逼供的呀!”
哦!郭武搔搔短发,一阵尴尬。他立刻俯视地上的阿恒,双眼一瞪:“阿恒,你小子昨晚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你刚怂恿我们把刘成城逼出城,转眼他就出事了。哼,如果不能拿出不在场的证据,哥哥们受过的苦,会让你再体验个十遍八遍,嘿嘿嘿……”为了加强威慑效果,这货冷笑着耸耸肩膀,更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你们干什么?”哪知,身后竟传来一声娇斥。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衫,怒气冲冲地看着这边。当她看到鼻青脸肿的阿恒时,急急地跑了过来:“阿恒,你没事吧?”她拿出手帕轻轻地替阿恒擦拭脸上的伤痕和污点。
“我没事!阿丑,我们正闹着玩呢?”阿恒笑着安慰道,拍拍身体站了起来。
“闹着玩?”阿丑狐疑地看着三人,每个人脸上全都是伤,哪有这么变态的玩法?难道是往死里玩吗?她忽然将阿恒拉到一边,“阿恒,你别怕。街坊领居都不远,叫一声,要他们好看!”
“真没事!”阿恒无奈地笑道。
“没事就好!对了,阿恒,这是你放在我床头的吧?我不能要!”阿丑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钞,塞给阿恒。
“咦,这不是昨天——”傅天楼见是一个面目清秀可爱的女孩子,立刻凑了上来,正好撞见那一叠纸币,立刻狐疑地看着二人,随即露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我懂——,我全懂——,这位是弟妹吧!”
郭武也走了过来,露出恍然大悟地模样:“阿恒啊,昨天在哪里过夜的呀!这么快就全上交啦——”
阿丑呆呆地看着二人,脸色红晕一闪,正要解释。却见阿恒忽然将阿丑一把搂住,责怪道:“郭武,你别说这么大声,被街坊领居听到了,阿丑会不好意思的——”
阿丑闻言只觉得脸颊发烫,羞涩地垂下了头。都是十七八的少年,本就对爱情这种事懵懂而憧憬。
郭武哈哈大笑,越发笃定二人的关系:“可以啊,你小子,弟妹这么漂亮,也不带给哥哥们看看,是怕哥哥们给不起见面礼吗?”,这货掏了掏口袋,艹,还真啥也没掏出来。
嘿嘿,郭武尴尬地一笑,忽然瞥见傅天楼脖子上挂的金项链,顿时大喜。也不管傅天楼杀猪般的嚎叫,硬生生给脱了下来,塞到阿丑手上。
阿丑连忙拒绝。郭武却是手一挥,故意板着脸道:“瞧不起哥哥我是不是,一点见面礼,收下!”
阿恒附在阿丑耳边轻轻道:“收下吧!这货刚才打得我鼻青脸肿,就当医药费!”阿丑感觉到耳边的热气,一阵心慌,还是很听话地讪讪然收下。
傅天楼却轻轻拉着阿丑的衣袖,满是感伤道:“弟妹,恨不相逢未嫁时啊,你还有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介绍给二哥认识认识!“
阿丑缩了缩衣袖,脸红着摇了摇头。
“相见恨晚啦!恨晚啦!晚啦!啦——”傅天楼一张多愁善感的胖脸上顿时挂满了泪珠,只是怎么看都像写满了两个字:下贱、下贱、下贱。
“去死吧!”一向只受不攻的阿恒愤怒地抬脚将傅天楼踹开,又对阿丑道:“别理他,这货天生就是个演员,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阿恒,敢踹我,你死定了!”傅天楼张牙舞爪道。
“死胖子,你的板儿鞋往哪里扔呢!”郭武指着衣服上的鞋印,怒吼道。
“啊!武哥,我不是故意的。”
……
三人再次扭成了麻花。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一个青衣短衫的花胳膊正偷偷地向他们张望。花胳膊眯了眯眼睛,这次督察府的管家老爷可是许了巨额酬劳,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一星半点,说不定那小子真有问题,还有那个女的,好像就是前些时候在城门口冲撞督察公子车驾的,他心中暗喜,若真是如此,巨额的赏金足够自己躺着过完下半辈子。
花胳膊悄悄地向后退去,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送到督察大人府中,免得被人抢了先手。他刚出巷子口,却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对方的身体仿佛钢板一样,花胳膊一下子摔倒在地。他正要大骂,却傻眼了,这不是总督大人的公子吗?他们刚才明明还在打架的,怎么一下子就出现在这里!
“阿恒,你还真没说错,这家伙绝对有问题”,郭武搂着膀子,瞧着眼珠骨碌碌直转花胳膊冷冷道。
“说吧!为什么跟踪我们?”傅天楼踩着花胳膊的手,面目狰狞地问道。
花胳膊大叫一声,顾不得手指的疼痛,一下子撞开傅天楼,撒腿朝着巷子外跑去。然而,一条腿突兀地从巷子口伸出来,花胳膊没来得及躲避,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
花胳膊打了个滚,看到绊倒自己的正是那个脏兮兮的漂亮少年,他认识这个少年,毕竟为了收保护费的事情,狼城的混混几乎都跟郭武三人打过架。这少年也是郭武的一个跟班,特扛揍,他还记得对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是的,非常非常漂亮的眼睛,花胳膊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从对方那双眼睛移开,而且从对方的眼睛中,花胳膊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更为诡异的是,对方眼中的那个自己,竟然诡异地一笑,朝自己说了句什么。随后,花胳膊只直觉到脑海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割去,他一下子捂住脑袋。
“混蛋,你跟着我们干嘛?”郭武冲上来就是一拳。
阿恒看着仰面跌倒的花胳膊微微一笑,就在刚才,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抹去了对方一段记忆。
跟着他们?对哦,自己好像是奉了督察府的命令跟着他们的,但是这只是一个想法,还没变成事实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被抹去记忆的花胳膊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所作所为。他色厉内荏地站了起来,一下子扯开短衫,理直气壮道:“郭武,你还讲不讲理,谁跟踪你们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有种你今天打死我。”
“还抵赖!”傅天楼见这厮明明之前还很心虚,现在却嘴硬,上去也是一顿拳打脚踢。
可怜的花胳膊不敢还手,只觉得特委屈,他抱着头嚎哭道:“我没有抵赖,你们特么的还要不要脸啊!”
还敢嘴硬,郭武干脆将一股怨气全都撒在对方身上。眼见对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才停手。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兽人奶奶的,被自己老子揍也就认了,什么阿猫阿狗地都敢欺负到自己头上,看来最近架打得太少了。
“嘀——嘀——”一阵尖锐的哨声传来。
“不好,治安所的人来了,快跑!”傅天楼怪叫一声,撒腿就跑,那速度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臃肿的胖子。
阿恒也拉着一直旁观的阿丑飞快地逃离。
等治安所的人赶来时,就只看到地上躺着哼哼唧唧,完全说不出话来的花胳膊一人了。仿佛一条被城门大火烧干的池鱼,艰难地呼吸着。
第二十二章 尊贵的客人
摆脱了治安所的追捕,少年们都松了一口气。
“真是晦气,阿恒,小楼,喝酒去!”郭武立即提议。
“喝酒?我倒有个好去处。听说前面不远处新开了一家酒楼,声势浩大得很。就连咱们狼城老字号栖凤楼都要退避三舍了。”傅天楼指着前方努着嘴道。
“敢压咱们栖凤楼一头,这么嚣张,走,瞧瞧去!”郭武立即来了精神,只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只怕喝酒是假,砸场子是真。
“你们去吧,我先回了!”一直跟在阿恒身后的阿丑忽然道。
“啊!弟妹,一起去吧,你放心,有我们在,出不了啥事的!”傅天楼连忙道。
阿恒横了傅天楼一眼,这货口无遮拦,说得好像喝个酒都会出点啥事似的,而且还特意跟阿丑强调一遍,简直忒堵心了!瞧那两个混蛋跃跃欲试的模样,惹是生非简直是一定的。作为狼城三杰中顶包、殿后、扛揍的全能人才,阿恒肯定要被裹挟着前去的。
果然,傅天楼那句话一说,阿丑就改了口,她不无担心地看了一眼阿恒,点点头道:“好,我也过去吧!”
郭武见状哈哈一笑:“弟妹果然是我辈中人,爽快!你放心,咱们狼城三杰的招牌一亮,没几个人敢扫了咱的兴头。”
……
“哇!”
这还是酒楼吗?青石围墙的古朴院子,院落里错落有致的房子,说是豪宅府邸也不为过。傅天楼很没节操地口水直淌,不提院门上悬挂的“天堂小镇”四个字的纯金牌匾,就那婀娜多姿的异族美女已经让人浮想联翩。
阿恒看着“天堂小镇”四个字,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冰原无人区那座神秘的失落小镇,不知道两者有没有联系。但是他并不打算探究这件事情,月清魂那个疯子,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了。
天堂小镇朱红的院门前待客的是一水儿蛇族美女,那小蛮腰摆得仿佛一阵风就会吹断似的。还有院内偶尔闪过的酒侍姑娘,好像是亡灵部落的蛮族少女,虽然皮肤黑了点,但被胸围紧裹着的一对玉兔,仿佛随时都会挣脱束缚跳出来一般。
傅天楼的瞧得眼睛都直了,就连一向了无生趣的阿恒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虽然阴山之战后,狼城并不禁止异族人进入从业,但是毕竟是边城重镇,如此明目张胆且极富异国风情的却不多见。与狼城一向的粗线条的建筑风格相比,这座叫做“天堂小镇”的“酒楼“简直精致得宛如宫廷女子,也许只有在帝都和亡灵部落的布鲁达城才能见到吧。
“不知羞!”阿丑脸色微红地轻轻唾道。
三人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女伴,连忙收起哈喇子,作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傅天楼已被深深地震慑了,先前的豪气顿消全无,嗫喏道:“武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我们要知耻后勇,励精图治,迎头赶上,哎呦——”
“走?干嘛要走,就算是龙潭虎穴,老子今天也要闯一闯。”郭武猛地一甩傅天楼的后脑勺,作出一副豪情万丈的模样。只不过他究竟是奔着龙潭虎穴去的,还是丰乳肥臀去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郭武当先一步,跨上台阶,直冲大门而去,两个负责迎宾的蛇族美女吐着鲜红粉嫩的小舌头,娇声道:“爷,这边请!”她们将郭武引向院内,声音甜的把郭武的铮铮铁骨都要化开了。阿恒、傅天楼、阿丑也随后跟上。
进入院内,那些本隐在院墙树影中的建筑都显露出来,勾栏雕砌,美不胜收。入眼的铭牌更让人咋舌不已,什么光明厅,冰原馆舍,布鲁达雅舍,狼城公馆啥的,都是大陆著名的地名。不得不说,这家的老板豪气冲天,胆识过人,这些名字还真敢取啊!不知道幕后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
傅天楼见蛇族美人将自己等人引向一个叫做光明厅的宅子,心中奇怪,他指着不远处静谧而充满异域风情的布鲁达馆道:“美女,干嘛不带我们去那边?”
“诸位少爷有预约吗?”
“预约?”
“那您是我们的贵宾会员吗?”
“贵宾会员?”
“对不起,除了光明厅,天堂小镇所有的馆舍都是要预约的,除非你是我们的顶级贵宾!”
傅天楼撇撇嘴,还真是会做生意啊。就她这么简单一说,自己的心弦就被撩拨得不要不要的。
蛇族女孩的话刚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昂首阔步走在前面的郭武已经捂着鼻子蹲下了。
“武哥,你没事吧!”傅天楼连忙跑过去,却看到郭武鼻血长流。
“艹,谁特么陷害老子!”郭武怒吼道,他一拳就要像那透明的门洞打去,却被傅天楼一把拉住。
“武哥,冷静啊“傅天楼连忙叫道,“万年寒晶啊,这门居然是万年寒晶做成的!“
“什么万年寒晶?”
“武哥,万年寒晶只在极北冰原有,是在低温高压下凝聚成的,数量稀少,开采困难,如此大块的更是少见,万年寒晶质地坚硬,透明没有任何瑕疵,就这扇门起码值三十万金币啊。”傅天楼仿佛介绍广告词一样附在郭武耳边一连串说道。为了压下郭武的怒火,他还特地竖起了三根胖胖的手指,强调了一下打碎后面临的高额赔偿金。
“三十万金币?小楼,你有没有搞错?”郭武抚摸着面前冰凉无瑕的透明门洞,心差点凉了半截,自己刚才差点就砸掉三十万金币。
“只多不少!”傅天楼重重地点点头。
那蛇族美人也在一旁娇笑道:“这位少爷好眼光!”,只见她轻轻一推,那扇门就自然而然地飘向了一边,只是她的神色语气中已明显多了一丝矜持,显然这位迎宾侍女对几人的档次有了一个大概的评估。
光明厅中人很少,几排餐桌都用竖排格子隔开,只有一桌人靠着竖排格子架坐着。引路的蛇族美女忽然道:“几位少爷,这些格子中间也镶嵌了万年寒晶,请小心了。”
四人齐齐点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这时候,光明厅中走出来一位女侍将他们迎了进去,他们要了一个位置,紧挨着那唯一的一桌人,不过中间还是隔着精美的格子架。
那桌人也不多,只有四人,三个男人和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明眸皓齿,俊美异常,坐在内侧。看到阿恒四人走过来,一个身着长袍,大概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皱眉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对他们靠过来相当的不满,但是他也没说什么,继续小声地跟同伴交谈起来。
傅天楼忽然凑到阿恒和阿丑身边道:“那少年其实是个娘们儿!”
听傅天楼说得粗俗,阿丑脸色微微一红,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认同了傅天楼的判断,而且她有种感觉,当她进来的时候,那个少年似乎特意瞧了自己两眼。于是,她不由得多瞧了那少年一眼,只一眼,她的脸色竟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变化,随即恢复了正常。
另一边,郭武已经靠着格子架落座了,他使劲儿地瞅着格子架道:“万年寒晶果然神奇,瞧,跟什么也没有似得。”
他说着又伸手去摸了摸,回头对三人惊奇道:“真的没有啊,连摸都摸不到,咦,不对,还挺光滑的!”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傅天楼、阿恒和阿丑。却见三人全都慢慢张大了嘴巴,虽然只有短短两秒,但是他们的神色竟然经历了一个极其漫长而复杂的过程,从一开始难以置信,到后来无地自容,直到最后痛不欲生,简直难以形容他们究竟走过了怎样一个心路历程。
“啊!”一声尖利的叫声从脑后传来,郭武豁然回头,却见自己的手居然穿过了格子架,摸在那个少年的脸上,手指还在不停地滑动着。
不是说镶嵌了万年寒晶的吗?骗人的,都是骗人的!郭武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被一万匹战马踩过,他也大叫着跳起来,声音居然压过了那少年。
少年不由一怔,是自己被侵犯了,为何他叫得比自己还响。“给我杀了这狂徒”,她脸色阴寒地命令道。
“大胆狂徒,敢对郡——少爷无礼,受死吧!”对面的三个男青年全都拍案而起,刷刷刷,他们的腰带全都弹了开来,化作一柄柄软剑。
“哎呀,妈呀,快跑呀!”傅天楼大叫一声,打开厅门,率先冲了出去。阿恒挠了挠鼻子,这些笨蛋,看来自己又要殿后了,他将阿丑推给郭武,大声道:“带阿丑先走!”
郭武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掀翻桌子,格子架被撞翻在地,叮铃当啷,果然有万年寒晶碎了一地,原来这格子架真的装饰了万年寒晶,只不过间或有些镂空而已。艹,真是手欠!郭武恨恨地骂了一声,一把拽住阿丑向外冲去。
阿恒也已退到了门口,看着飞快刺来的三柄软剑,他猛地一拉那万年寒晶制成的大门,“砰”的一声,大门碎成了渣,四处飞溅。等那三人站定时,阿恒大笑着已经跑远了,他冲着三人比了比中指:“一扇门三十万金币哦!哈哈哈哈。”
“混蛋,给我追!”那少年也气急败坏地跟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们迈开步子,就有十几名青衣汉子阻住了去路。
“敢在天堂小镇闹事,还想走——”领头的护卫首领抖了抖手中的铁棍。
少年面若寒霜,忽然掏出一块玉牌,冷冷道:“瞎了你们的狗眼!”
那护卫首领眼神一凝,脸色大变,立即恭敬道:“不知贵客降临,多有冒犯!”在看到玉牌的一刻,他浑身竟冒出了冷汗,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然持有天堂小镇顶级贵宾凭证,这种凭证堪比王侯,唉,既然身份如此尊贵,他们干嘛要屈居光明厅中用餐呢?别说打碎一扇门,就算要了他们的命也不会有半点问题啊。
“刚才那些人究竟是谁?”少年冷冷地问道。
那护卫首领摇了摇头,正要说不知。却听护卫中一人出声道:“我知道其中三人,他们是著名的狼城三害。”
“狼城三害?”少年讶异道。
“是的,小人家在狼城,所以对他们很熟悉,为首的那个短发少年是咱们北疆总督、狼城公爵之子,其余两个是他的跟班。狼城三害是咱们狼城人给他们取的恶名,至于他们自己,向来自诩狼城三杰的。”
“北疆总督郭子忠之子?郭武?”那少年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那他们为何被叫做狼城三害呢?”
护卫脖子缩了缩,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因为,因为惹上他们就像是恶鬼缠了身,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折腾你。甚至在你半夜熟睡醒来的时候,就有可能发现他们坐在你的床前,冲你发出古怪的笑声,而且你永远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是个尽头。想要他们罢手,只有等他们对你在没有半点兴趣为止。“一阵凉风吹过,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死变态!少女暗骂一声,又问道:“难道总督大人不管吗?”
“总督大人日理万机,我们怎么会去打扰他老人家。而且,听说他老人家也为这个儿子伤透了心。不过,他们虽然可恶,毕竟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咱们狼城人也不会去麻烦总督大人。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十年前为了抵御兽人入侵,总督夫人就牺牲在咱们狼城的城头。大家都说,这孩子变成这样,多半是没有母亲管教的缘故。所以,虽然他们总是喜欢胡闹,咱们狼城人多半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有点意思!本来还很愤怒的少年忽然抿嘴笑了笑,挥挥手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众护卫连忙退去。
……
城中大街上,三个灰头土脸的少年人蔫吧蔫吧地走着。一只秃毛的流浪狗冲上来对着他们狂吠了两声,结果这只代表着狼城最后的良心被三人一脚踢飞,当然也避免了被烧烤的命运。
“怎么办,怎么办?这下死定啦,武哥,你说摸啥不好,非要去摸个小娘们儿。还有那天堂小镇损失如此惨重,肯定找郭叔叔告状了。”傅天楼憨厚的胖脸上一副哭丧相。
他们送走了阿丑后,就一直在大街上徘徊,看着不远处的总督府,愣是不敢靠近,但是出了这种事情,逃是逃不过的,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不提前交代,等人家告上门,下场会更加凄惨。
“怂样。”郭武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随即,他又转身拍拍阿恒的肩膀,一脸正义道:“阿恒,这次能不能逃过一劫,就看你的了。”这货一副”背黑锅你去,送死请继续”的模样。
“啊!为什么又是我?”阿恒抗议道。
“别以为我不清楚,每次只要你在,老头子对咱们动手都要轻点儿,真不知道谁才是他儿子。阿恒,爽快点,干不干?“
“不干!“
“栖凤楼三趟酒席!“
“坚决不干!“
“外加我家老头子珍藏多年的冰原红酒一瓶“
“绝对坚决不干!“
“我靠,阿恒,要不要这么大胃口。小楼,今天你负主要责任,把你家的镇店之宝拿出来!“
“啥镇店之宝?“一副憨傻模样的傅天楼弱弱道。
“你丫一开青楼的,你说你有啥镇店之宝。什么提神壮阳大补虎鞭酒,还有什么《**千钧一发图》,你看着办吧!“
“好吧!”傅天楼一脸的不情愿,只觉得心在滴血。
“我们已经掏空家底了,阿恒,爽快点,干不干?”郭武不耐烦道。
“好吧——我认命了”阿恒一副不情不愿地模样,“能不能先看看货”。
“得了便宜还卖乖,去死吧!我反悔了”
“不要啊!哎呀,你居然掐我屁股,我要你断子绝孙”
“打架是不对的,你们不要打了…..”憨厚的胖子缩在一边,结果还没说完,一个臭拖鞋飞了过来,正砸在他脸上,于是,憨傻的模样一下子消失了,他大吼一声,“****兽人奶奶,我跟你们拼了”
于是,三个骚年打成一团。
这边鸡飞狗跳,只见路两边的商铺都赶紧放下门板,以这三人为中心,小商小贩纷纷躲避。
三人玩闹了一阵,还是觉得无处可去,一时间竟有龙困浅滩的无奈感。
“阿恒,要不去你家躲一躲吧!”郭武忽然提议道。
“不行!”阿恒果断拒绝。
“切,神神秘秘,这么多年,你一会儿说自己父亲得了传染病,一会儿说家里闹鬼,就是不肯让我们知道你住哪儿!放心,就算你家破烂得片瓦不剩我们不会嫌弃的。”郭武不满道。
“就是,就是!”傅天楼也帮腔道,“阿恒,咱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至于吗!”
话说二人其实也不知道跟踪阿恒多少回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走进成片的贫民区附近,就把人跟丢了,而且总要绕个十圈八圈才能绕出来。阿恒的说法是,贫民区在北城,死的人多,所以经常碰到鬼打墙的事情。虽然明知道阿恒在睁眼说瞎话,二人也是无可奈何。
“呀!郭叔叔出来啦!”傅天楼忽然指向不远处的总督府门口。
郭武和阿恒也抬头瞧去,果然如此,他们连忙隐蔽起来。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在郭子忠的身旁,先前在天堂小镇遇到的女扮男装的少女竟然也在,而且对郭子忠执礼甚恭,竟似晚辈一般。随后,那少女几人便被郭子忠迎进了总督府。
“完蛋啦,完蛋啦……”傅天楼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忽然脸色一变,“不对,武哥,那个小娘们儿你难道不认识?我瞧她跟郭叔叔好像挺熟的呀?”
郭武摇摇头,也是一脸迷惑的神色。
第二十三章 操碎心的总督大人
夜色,有些深沉——
北疆总督府书房内,灯影绰绰,一身穷书生模样的人正站在影子中,看不真切,他偶尔传来如破风箱一般的咳嗽声,证明他至少还是一个活人。
“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影中人问道。
郭子忠撇撇嘴道:“老穷酸,非得要有事才能找你吗?就不兴我太寂寞了,找你聊聊天不行吗?“
话音刚落,影中人的身形立刻模糊起来。
“哎,别走啊,行了行了,我的确有事情找你!”
那影中人本已虚幻起来的身形再次清晰起来。
“我说老穷酸,你总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还在为过去的事情内疚吗?也是啊,当年阴山脚下,你也算是背弃了自己的种族了。”郭子忠故意刺激对方道。
“种族的纷争对我而言,已如浮云。只有真正去过极北冰原死亡之地的人才会明白种族的意义。如今的种族之争不过是毁灭文明的一颗毒瘤罢了,只有执迷于权势和利益的人才会甘之如饴。”阴影中人正是月无影。
郭子忠顿时被噎住:“行了,行了!你自囚了十年,我看都快得道升天了。其实你我都清楚,想要人类、亡灵、兽人之间摒弃前嫌,天下一统,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战争难道就不是文明的一种了?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老穷酸,找你来,我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今年以来,兽人异动频繁,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十年之期结束,他们又不甘寂寞了吗?”
月无影默然,良久才道:“我不过是一囚徒,如何能知道?”
“老穷酸,别以为我不清楚,狼城或许能困住你的身体,却困不住你的眼睛。我又没让你帮我对付亡灵,有必要推三阻四吗?”郭子忠不满道。
月无影默然,对这个老流氓,他也无可奈何:“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几句歌谣?“。
“什么歌谣?”
“永夜降临,赤地千里,亡了九州,成就光明。”月无影轻轻念道。
郭子忠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桌案上的书也被撞翻了一地:“永夜?你是说千年一轮回的永夜?高悬在整个大陆的利剑终于要落下了吗?“
月无影点点头:“有人告诉我,今年极北的夜要比往年来得早了一个月,恐怕用不了多久,黑暗将笼罩整个极北之地,在随后的数年又或者数十年内,永夜将不断南侵,到时候就算是极其耐寒的极冰草也无法存活。冰原各族的生存空间将越来越小,他们想要活命就只能南进,而你掌握着唯一的南进通道。“
“老穷酸,别吓唬人好不好!“郭子忠深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兽人异动频频的原因了。
“永夜将至,种族的纷争必须结束。无论是携手与共,还是血流成河,千年前的错误都该结束了!在接下来的大变中,你可以选择成为文明的罪人,也可以成为守护文明的功臣。“月无影的声音透不出半丝情绪。
“让我开放北疆绝无可能,千年的仇恨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化解,如果亡灵和兽人能够臣服,那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你我都知道,这全无可能!”
月无影深深地叹了一口,不再多说。自囚于狼城十年,让他也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变化。知道得越多,看得越清楚,对他而言这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郭子忠也长叹一声,”天道无情,永夜千年前毁灭了九州帝国,难道如今又要毁灭我光明皇朝吗?“他的神色也落寞下来,生活在这个时代,是绝大多数人的不幸啊,永夜降临时,整个大陆注定又要血流成河了。
郭子忠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忽然道:“今天,有人给我带来了一封信,来的是文亲王之女——千叶郡主。”
“文亲王?听说你们本是旧识?”
”不错,当年我在帝**事学院求学时,他是我的同窗——也是好友“郭子忠微微一顿,似有一股闷气堵在喉咙,又似乎缅怀着一段难忘的回忆,”那时候的他贵为皇子,才华横溢,骄傲却又不盛气凌人。他本可以做一个博学的学者、善战的将军、甚至是一个好的帝王。可惜,一切都随着他母妃的去世改变了。
这次,他让幼女前来,实有试探之意。他已示弱多年,就连阴山之战后,长子也被送到兽人王国做质子也没有反对半句。这十年,他更是受尽陛下的猜忌和刁难。只是,他又怎骗得了我?他越是示弱于天下人,所谋者越大啊!“
“算了,往事不再提了——“郭子忠用力地挥挥手,仿佛要赶走某种情绪。“这次他让自己的女儿送信给我,里面装着我年轻时的一纸戏言——‘若有儿女,当结为亲家’,想不到他竟还收藏着,哈哈哈,只是这家伙贪恋女色,十六岁就生了一儿一女,我过了而立之年才有了儿子,本以为没有可能了。哪知道这家伙再接再厉居然在三十多岁又生了女儿,听说幼女千叶郡主是他的掌上明珠,甚是宝贝,竟然舍得送过来。“郭子忠一阵大笑,忽然又落寞下来,”唉,当今陛下身体并不好,幼子又才十三岁,他这么做,证明处境真的不太妙了吧!”。
“既然文亲王是你的昔日好友,何不帮帮他,人生当快意恩仇“
“我和你不一样,我始终是帝国的臣子”郭子忠站起身,走到窗前,只见那一轮明月越发惨白,“他的心思我明白。但是他的野望和报复只会给这片土地带来更加深重的灾难。军队乃国之重器,如何能因怒而动。千叶郡主已经被我送走了,我相信他会明白的——我不期望他能原谅我。”
“为了所谓忠诚而放弃故友,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真值得你去效忠吗?永夜的千年轮回对别人是迷雾,对因此而建立的光明皇朝来说却不是秘密。但是你看这个所谓的皇帝都干了些什么?昏聩如此,也算少见得很。”月无影嗤笑道。“
“我的忠诚不仅是对帝国,更是对人类这个种族。“郭子忠觉得自己异常疲惫,但也只有面前的人可以让他放下伪装,坦诚地交流,也许是因为面前的人终究不属于这个国家,也不会与自己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吧。
郭子忠仿佛要坚定自己的信念,用力地挥挥手道:”再荒唐的帝王也好过尸横遍野的乱世,不是吗?“
月无影冷笑一声:“你有你的信念,坚持就好,不必说给我听。更何况人类帝国与我何干,这样腐朽的帝国对整个大陆而言说不定还是好事。繁荣与贫穷、仇恨与**、文明与野蛮,岂是一道城墙能隔绝得了的。”
“立场不同尔。”郭子忠叹道。
“错,是你我高度不同!你的心始终在这座城中,所以永远也无法看到更多的真实。不过,你要小心了,如今的你已经成为太多人的绊脚石。”
“我放心的很,狼城有你在,估计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吧。”郭子忠大笑道,“好了,无论咱们多少分歧,至少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都想给孩子们一个好的未来,不是吗?”
月无影点点头,但是脸上始终有挥不去的忧色。他可以保证郭子忠不被暗箭所害,却无法阻挡那些针对郭子忠的阳谋,而这往往是一个将军最大的悲哀。听郭子忠提起那几个孩子,睿智如月无影也不禁头疼起来。
只听郭子忠有些灰心道:“那三个混蛋一直在狼城这么混下去,只怕我们老了都没人送终啊。”
月无影点点头,深以为然。
“在去年帝都述职时,我跟我的导师——帝**事学院的院长,也是中央军区总督伯鲁上将打过招呼,今年入冬前就送三个混蛋过去入学,我相信在那里,导师们分分钟会让他们明白怎么做人的。”
月无影摇摇头:“不行,阿恒还是留在狼城吧。”
“孩子已经大了,你该放手了!对了,这次狼城外的案子,应该是阿恒这小子搞得鬼吧!据我所知,那刘成城之所以会出城,正是受了那些混蛋的胁迫,虽然郭武那小子始终不承认阿恒参与了此事,但以三人穿一条裤子的尿性,他越是不承认,越是表明阿恒在这件事情中嫌疑重大。真不知道那刘成成怎么得罪他们了,只希望做得不要太过啊。没人是傻子,更何况狡诈如狐的刘继业呢?“
“晚了,该发生的应该已经发生了。孩子大了,你操这么多心干嘛?该放手了。”月无影斜睨了郭子忠一眼,将对方刚刚说过的话抛了回来,然后看也不看郭子忠,身形消失在房间中。
郭子忠闻言不禁气结,恨恨道:“都是一帮不省心的小畜生啊,还不如圈禁起来算了,闹心”。说完这句话,他不禁眼前一亮,摸着刮得铁青的下巴,瞅着月无影离去的方向发愣。以前孩子岁数小,不敢让他们知道太多,以免泄露了秘密,如今孩子们大了——是时候让他们见见这位传奇人物了。如果在深秋去帝都之前,让孩子们得到月无影的指导,一定大有益处啊。到时候头疼的就是月无影了,他越想越有趣,琢磨着得闲便把这事儿给办了。
第二十四章 真实的失落小镇
失落小镇——失落在无人区的堕落天堂,一个对于普通人而言美丽而邪恶的地方。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强国,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对无数向往它的人而言,它近在咫尺而又远在天涯。许多人费劲心机想要找到它,却不得其门而入;但有些人却不经意间身处其中。
据说,曾经有一个一文不名的流浪汉无意中闯进了失落小镇,消失于人世间半年后,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人艳羡的富家翁。后来,他在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再次进入了小镇,结果一夜之间,这个富家翁再次变得一贫如洗,受不了打击的他最终变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人们不知道他在小镇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小镇还是那个小镇,失落的只是人心罢了。
关于失落小镇,大陆上有许多诡异而离奇的传说,但是真正接触过它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失落镇的交易是整个大陆最公平的,最自由的。这里没有皇权,没有统治者,失落小镇秉承了最严苛的自由贸易准则。
阿恒其实对月清魂也是感到由衷的敬佩。自己的这位表兄,出身于盲眼神族,是亡灵部落真正的贵族。他反对元老院,反对战争,被称为神族最离经叛道的人。人类把他看做整个亡灵部落的最大的笑话。最终,在十年前的阴山之战后,他用一种近乎不可理解的方式推动了战争的结束,他欺骗了元老院,帮助了人类皇帝的逃脱。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如今大陆的局势。但战后,他也成为亡灵部落惨败的罪魁祸首之一,如今已被整个神族所唾弃。
对于月清魂,阿恒有一种复杂的感情:愧疚、信任、还有一丝丝略带鄙夷的尊敬,没错,这是一个值得尊敬,却又让人无法尊敬得起来的人。说起来,月清魂和义父应该是很相像的,他们都是那么强大、任性、无所畏惧!他们作为朋友,亲人,都是值得托付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无人能掌控的人。不过,义父在阿恒心中是宛如神邸一般的存在,而月清魂却怎么看怎么像把自家兄弟往邪路上领的坏蛋。时过境迁,谁也想不到,这个当年默默背离自己国家和种族的年轻人竟然在无人区创造了这样一个奇迹。
所以,当阿恒再次来到失落小镇的时候,他是中规中矩地在冰原上摆了三个可笑的骷髅头,被月清魂接引进来的。
这不是阿恒第一次进入失落小镇,但是看着那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圆顶帐篷,他依然感到无比惊讶。
无数人在这座失落小镇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这里有莺歌燕舞的青楼、有喧嚣的赌场、也有来自天南海北的餐馆酒楼。这里的食物是整个大陆最美味最昂贵的,这里的异族美女也是最令人迷醉的,这里的黑市交易同样是整个大陆最大的。无数一掷千金的豪客,为失落小镇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其实,这一切都源于大陆三个强国之间无休止的隔阂和战争”月清魂如此对阿恒说道,“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然而在全天下抛弃我的时候,却是战争成就了我,是不是很有讽刺意味!”月清魂笑着耸耸肩,神色却有些落寞。
阿恒笑了笑,不理这货的自怨自艾,眼神落在一个高高的杆子上,杆子上吊着一个肥肥的球体,阿恒认得这个球状的东西,竟是那个兽人王国皇帝的什么远房侄子!他如今竟然真的成了一个球,脑袋深深地陷进了裆下,双手被反困在身后。
月清魂顺着阿恒的目光,微微一笑:“再富有的人也有一贫如洗的一天,兽人皇帝剥夺了他的权势,失落小镇耗尽了他的财富,他依然固执地想要保持所谓的上位者的权利。却不知道失去了权势和财富的保护,他其实就是一个球。然而,一个球如果没有做球的觉悟,他就只能被吊起来了。”
阿恒摇摇头:“他做了什么?”
“他想要强*奸那两个狐族的女孩儿!”
“强*奸?那两个女孩儿不是自己贴上去的吗?”
“表弟,你太天真的,失落小镇的一切都是交易,没有本钱,却想得到别人的东西,这是强买强卖,失落小镇的原则就是公平自愿。没有人能违背,这也是失落小镇能够在无人区立足的根本!”
“我更愿意把这个叫做生态,就像自然万物一样,狼吃羊,羊吃草,他们的尸体又让草木繁茂生长。生态就是规则,破坏了规则,就破坏了生态,一切都不复存在。狼吃羊残忍吗?但是如果没有狼,羊就会将草原的草啃光,整个大地都变成荒漠,没有了草原,所有的羊也会活活饿死。所以,狼和羊都必须按照规则生活,如果有一头狼提出来,号召吃掉所有的羊,别说羊不答应,就算它的狼同伴也不答应。唉!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来悟出的道理,可惜明白得晚了点,否则也不会被同族所唾弃,你瞧瞧现在的我,成天跟一群傻子打交道。“
“别人是狼和羊,那你是什么呢?主人?统治者?“阿恒好奇地问道。
“失落镇没有主人,只有规则。我就是规则,失落小镇的规则”,月清魂微笑道。
阿恒看着身边走过的人,无论是商贾也好,一方大豪也罢,哪怕是在这里做苦力,抬轿子的人,都仿佛看不到月清魂的存在。作为这个小镇真正的统治者,仿佛他真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虚无的存在。
“真正关心我的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要么是我的奴隶,要么是我的朋友。我是不是很可怜!“月清魂的神情有些落寞,但是阿恒却觉得他这副模样无比地欠揍。
“那我是谁?“阿恒忽然问道。
“你呀!你是观众。来吧,让我们去看一出好戏!“
阿恒微微一笑,忽然间有些期待起来。
二人绕过数个帐篷,最后来到了镇子的中央。所谓的镇子中央,其实什么也没有,就一个老太婆,摆了一个布摊子,布摊子上放着一个算盘,算盘旁边摆放着高高的各色筹码。然而桌前排着队等着领筹码的人却是以老太婆为中心,绕了好几圈。
“三万五千金币”,老婆子随手将几个筹码丢给了一个肌肉男,那肌肉男身
“多谢金婆婆!“
老太婆头却也不抬,继续道:“下一个!“
好一条昂扬大汉!阿恒心中暗赞。
月清魂见阿恒盯着那个壮汉,不由笑道:“这是我们这里的烤肉师傅,一名狼族的兽人老兵,战功无数,曾被兽皇亲自嘉誉为“金刚狼”,也许你没有听过“狼人科迪沃”的名字,但是在各**中却是如雷贯耳。唉,只可惜此人脾气暴躁,多次殴打自己的长官。最后,在战场上被自己人设计暗算,废了一条左腿,不得不截掉重新装了义肢。一年前,在我带一个小姑娘来这里时,顺便把他带了过来。“
唉!阿恒叹了口气,他也发现了那汉子的左腿似乎不太自然。可惜了这么一个百战老兵,在这里就沦为一个烤肉师傅。
“你是不是觉得他可怜?”月清魂瞧出了阿恒心中所想,笑道:“可是你知道吗?他在我这里烤一个月的肉,赶得上他当兵一辈子的粮饷。得失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阿恒知道月清魂定然所言非虚,然而,看着那汉子略显落寞的表情,却知道这并非这名百战老兵所想要的生活。但这个世界,只要是活着的人,谁不是在和命运抗争,只不过我们总是不断地在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罢了。
“我有些明白你这里的一切为什么那么贵了?”阿恒若有所思。简简单单地烤肉只因为完成它的人顿时显得不同。
月清魂笑着点点头:“所以我这里从来不招待普通人。因为在普通人眼里,烤肉就是烤肉,只是一种食物而已,没有优越感、没有惆怅,没有怜悯。同样的烤肉,在普通人眼里就几十个铜板,但是在我这里却要数百金币。”
“你的意思是:那些光顾失落小镇的达官贵人,巨商富贾都是心灵无比空虚的人?”
月清魂拍拍阿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当你穷奢极欲到极点时,你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皇宫里总是出变态的原因吧。“
阿恒眨了眨眼睛,道:“估计这辈子我都没法体会你说的这种空虚了。”
“你可以的,我看好你哦!”月清魂也眨眨眼睛道。
阿恒看着远去的狼人科迪沃,摇摇头,月清魂用所谓的“生态”圈子,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磨盘,在这个磨盘里,一头再强大暴虐的狼也会被磨成一头温顺的绵羊。阿恒相信:这个汉子要不了多久就废了。不过在失落小镇,他的价值也从来不是因为他非凡的武力。
“来我这里的人都是自愿的,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强迫别人,只会把选项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选择!如果这个世上每一个人都像我这样,也就不会有战争了。”月清魂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叹息道。
“你在给他们选项的时候,会有几个?”阿恒瞥了一眼月清魂,面无表情地问道。
“大部分时候,只有一个!”
“还真是无耻啊!”
忽然,阿恒眼睛定住,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刘成城,当然,如果那个领筹码的木头还算人的话,他应该就是刘成城了。
第二十五章 生不如死
短短数日,刘成城身体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他面无表情,双眼空洞无神,一个人仿佛被无数钉子固定了一样,直直地站着。阿恒皱了皱眉头,能感觉到刘成城身上散发出一股死气,但是很显然,他还活着。
当他站在发筹码的老婆子边上时,那满脸皱纹堆得快成老树皮的金婆婆竟然比刘成城显得更年轻一些。
“你对他做了些什么?”阿恒扭头问道。
“我?我什么也没做!”月清魂喝了一口酒,摇头道,“在失落小镇,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在他愿意出卖自己灵魂的那一刻,他就必然走上这条路,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
二人正说着,忽然见到有人来到金婆婆身旁耳语了几句。
金婆婆一招手,立刻有两个侍从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她一指刘成城:“把他送到二号毡帐,那里的贵宾要了他!”
“是!”
阿恒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疑惑道:“二号?”
“哦,顶级贵宾是要保护**的,他们都有专门的毡帐,这些毡帐都有编号,避免透露客人的名字。”
“找刘成城做什么?”
月清魂忽然诡秘的一笑:“这个吗!你就不用管了。记得我说的吗?这里都是一些极度空虚变态的人。所以,总有些人有些奇特的癖好,你不懂也罢!”
阿恒“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他应该在此呆不了多久了,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赎买他!不过,你放心,他在此经历的种种,也一样会被传出去,他这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做人,他将是整个家族的耻辱。一切如你所愿,这辈子,这个人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阿恒点点头,又问道:“赎买?”
“当然,不然你以为呢?难道动粗?失落小镇要是简单粗暴地能够被摧毁,就没有那么多人感到失落了。
在失落小镇,一个奴隶,只有赚取足够的筹码,才能找金婆婆换取走出去的自由。他可不是科迪沃那样的自由人。”
“哦!”阿恒眉头一挑,又问道:“他还差多少筹码?”
“不多!桌上的那些筹码,再来三份就差不多了!”
再来三份?阿恒清楚地记得,刚才科迪沃三万五千金币,也不过就领了七个筹码而已。而桌上这一堆,还要再多三倍——
“我们总要给人活下去的希望!不是吗?”月清魂耸耸肩道,“他每天可以赚一千个金币左右,大概开销九百多个金币,还能剩下几十个。慢慢攒,总能攒足的。”。
“我终于明白刘成城为何身上透着死气了,给了所谓的希望,却又不断重复着绝望的感觉。他能撑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阿恒叹息道。
“撑?你也太高看他了,如果不是在他每一处关节和要害都加了固定针,他早就找块石头撞死了。他死了我可就亏大了。他享用过的美食,美酒,美人可都是要付钱的。我们每个人活着还不都是为了还债?更何况他是那种为了享受连灵魂都愿意出卖的人。”
固定针?怪不得看起来想一个木头一样,原来连身体都无法自如地控制。听到这里,连阿恒都有些不忍了。
“我亲爱的弟弟,你难道动了恻隐之心?大丈夫岂能有妇人之仁,你当初可是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寝其皮的——”
恻隐之心?阿恒眼前出现了阿丑的模样,眼前的人给阿丑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自己的朋友屈指可数,阿丑正是其中之一。他知道:阿丑所遭受的折磨绝对不会比这个更轻,而一切都是刘成城这个禽兽造的孽。他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当然不会”。
正说着,刘成城再次出现了,他是被抬过来的,趴在担架上,衣衫散落,头发凌乱,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二号客人很满意,让这几天都送过去。“一个侍从恭谨地对金婆婆道。
手指在算盘上不断翻飞的金婆婆点点头,正要答话。忽然看到月清魂正在招手,她嘴角扯了扯,一指月清魂和阿恒所在的位置:“送那边去!“
两个抬担架的立刻就将刘成城送到阿恒面前。
阿恒看着担架上的人,一动不动地趴着,上身衣衫残破,隐有鞭痕,而下体的衣服更是血迹斑斑,他还在微微喘息,至少还活着。然而,也就是活着而已。
阿恒看了月清魂一眼,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月清魂微微一笑,竟然不言不语地走开。
阿恒有些明白月清魂的意思,他是让自己来决定刘成城的命运。阿恒捏紧了拳头,明白月清魂也许在试探自己的决心,是宽恕还是报复?也许只要自己一句话,刘成城就可以摆脱悲惨的命运,同样也只要一句话,刘成城悲惨的命运还将继续。
阿恒默然,他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有些动摇,对这个畜生,自己竟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忽然想到阿丑的遍体鳞伤,初见时那如死灰一样的眼神,他不能原谅。他答应过阿丑:要让这个混蛋生不如死。
月清魂忽然又走了回来,蹲下身子,对依然趴在地上的刘成城道:“还记得我吗?”
本如死狗一样趴着的刘成城立刻动了一动,他记得这个声音,这个像魔鬼一样的男人。是他给自己神仙一般的享受,也是他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又出现了,他想做什么?本心如死灰的他身躯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看得出你还记得我,那么恭喜你,我有一个好消息带给你。现在你的身边有一个人,他可以帮你获得解脱。只要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你是继续现在的悲惨生活,还是用死亡来摆脱这一切痛苦。当然,无论生或死,都由他来决定,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呢,我觉得可以让他先听听你的意见。告诉他,你是选择生呢,还是选择死?”
话语刚落,担架上的刘成城立刻就挣扎了两下,从喉咙中间发出急促的声音:“呃,呃…….”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呃,呃,呃,呃”刘成城挣扎得越发激烈。
“我还是听不懂啊!”月清魂嘴角带着邪异的笑容。
刘成城忽然平息下来,一动不动,他实在不愿意自己再像狗一样被人耍了,短短几日,自己已经当了太多次的狗了,不,连狗都不如,至少狗还有尊严,而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被固定成各种姿势,受尽凌辱。
月清魂忽然笑道:“算了,不为难你了,你右手动一下,表示选择死,左手动一下呢,表示选择生。”
阿恒盯着担架上的人,只见他的右手忽然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刘成城选择了死亡。看得出,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真是生不如死,现在的他,已是一心求死。
阿恒闭上双眼,默然良久,道:“让他活下去吧!“
刘成城本就僵直的身躯更加紧绷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连死亡都不肯给?
”让他活下去,今晚我会带他离开这里。”阿恒继续道。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个比地狱还要恐怖的地方?顿时,担架上的刘成城整个人都颤抖了下来,他虽然看不见对方的面容,却觉得这个声音犹如天籁,难道自己终于得救了吗?
月清魂一怔,缓缓站了起来,微微一笑:“你还是心软了!”看得出,他的笑容中有些失望。他挥挥手,示意将担架抬走。
阿恒看着远去的刘成城,忽然扭头对月清魂道:“你就当我刚才说的全是屁话吧!”
月清魂一怔,随即眼前一亮,拍手道:“看来,我不如你,你果然恨他入骨啊!再次给了他希望,然而却是一个屁的希望。唉,你和这刘成城究竟有多少仇恨缠绵啊!碰上你这样的敌人,他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哈哈哈——”他愉快地大笑。
阿恒也不多言,看得出,自己这个表哥也不太正常。他深吸一口气,纵然自幼便见过太多的生死,依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与以往不同,他第一次感受到近乎变态的压抑。
也许继续惩罚下去,就是在惩罚我们自己了!阿恒心中默默道。
而且,真的是屁话吗?阿恒叹了口气,也许——做一个傻子会更加快乐吧!
第二十六章 谁才是救星
饱经摧残,本以为除了生不如死的活着,就只有死亡一途,刘成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重获自由的选择。
刘成城心中充满了欢欣雀跃,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不仅是因为得到了一个承诺,更因为他全身的禁制已经被去掉了。看来那个魔鬼说得是真的,只要那个未曾谋面的人同意,自己就可以离开。那个人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刘成城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一座毡帐,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位客人了吧,因为到了晚上,他就可以正式地脱离这个地狱了。刘成城非常清楚,接下来他会面临什么样的磨难,他强忍着不适,安慰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残花败柳之身。残花败柳?一个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自己真的沦落了吗?
“刘成城?”身前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
刘成城抬起头,只见毡帐内坐着一个大胡子,额头高耸,脑袋上扎了许多的小辫子,身上挂了无数的金银吊坠,看样子应该是亡灵某个部落之人。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但是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刘成城?”对方再次问了一句。
刘成城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并不愿意被人叫出名字,因为这会给他带来强烈的羞辱感。
一个很大的布袋子被对方抛了过来,刘成城连忙接住,这又是什么新花样吗?
“有人托我给你这些,现在你可以走了!”
走?刘成城踟蹰着不敢移动脚步,在这个地方,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被如此玩弄过。一旦他转身,说不定对方就会从身后扑过来肆意地凌辱,他感到惶恐和愤怒。这些混蛋!
刘成城的内心纠结而愤怒,他想反抗,但是他不敢,看到曙光的他不愿意再触怒那个魔头,因为那个魔头既然能给自己希望,也能轻而易举地掐灭他。
刘成城的眼前竟然出现了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自己才是那个玩弄别人于股掌的人,也曾经有无数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嚎哭哀求,自己不也曾享受过这种刺激而舒畅的感觉吗?
刘成城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对面的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我明白了,你是不敢!想不到刘继业之子竟然如此窝囊——”
听到父亲的名字,刘成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自己有何面目去见家人?
“告诉你也无妨,是你的父亲托我转交给你的。他已经知道你的遭遇,只不过穷尽一切办法也无法进入失落镇,这些是你获得自由所需的筹码,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离开。”
刘成城咬咬牙,朝着面前之人一躬身,然后仿佛身后有一个魔鬼一般仓皇逃离。
满头小辫子的塞外大汉看着刘成城逃离的模样,猛地灌了一口烈酒,露出一丝遗憾的微笑。
刘成城直到跑出很远才停下,饱经摧残的身体到处都传来剧痛,看着天空的太阳,他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你真的相信那个人的鬼话吗?”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
“是你?”刘成城转过身,看到来人时,吓了一大跳。面前是一个少年装扮的女孩儿,刘成城认识她,发怒时,她会故意露出一对小虎牙。当日,自己因为色迷心窍想要调戏她,结果被打晕,然后被送到金婆婆那里。也就是从那天起,自己开始了暗无天日,羞愤欲绝的生活。刘成城知道对方在失落小镇身份不低。
“你来做什么?”刘成城警惕道。
“我是来救你的。”少女低声道。
刘成城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三个,每个人都宣称是来救自己的,是做梦吗?假的,肯定都是假的!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疼痛让他留下了无数泪水。不是做梦!
少女向前一步,低声道:“他是在骗你,根本没人救你,只有我能带你走。”
“为什么?他给了我很多筹码,足够我换取自由了!”刘成城抱紧了身前的袋子,如果不是失落镇从来不允许抢劫这种事情发生,他都要认为对方是冲着自己的筹码来的。
“嗯?!”少女明显一怔,原地踱了几步,想了想道:“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啊,我听他们说过,会假装给你希望,然后再让你彻底绝望。他们故意说会放你走,只不过是让你心甘情愿地去受那些苦,最后你会发现这些希望全都是空的,全都是假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
“够了!”刘成城脸色一变,他实在不想再听女孩儿说下去了。然而,这个女孩儿说得一板一眼,不似说谎,也许那个魔鬼真的做得出来!
“如果你相信我,今晚就到一零八号帐篷来,我可以带你走。要不是看你可怜,我也不愿意多事!好了,不多说了,免得让人发现!”少女强调了一句就跑开了。
刘成城怔忡不定,呆立半晌,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谁。他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当他赶到镇子中央时,却见金婆婆早已不见了。这才想起来:每天只能午时兑换一次筹码,自己想要靠筹码换取自由只能等到明天了。那么,自己究竟要不要相信那个女孩子的话呢?相比较那个魔鬼和他身边陌生人的承诺,这个女孩子的话反而可信一些,只是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她有能力帮助自己吗?会不会因为私自逃跑,将手中的筹码全都作废。但是那个给自己筹码的人又是真心的吗?还是那个魔鬼的诡计?傻傻地等到明日,会不会只是一场空欢喜?
刘成城的头都快炸了,自由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似乎远在天边。眼前的可能是假的,但是天边的难道就会真了吗?真真假假,他快被折磨疯了!
在刘成城不知道的地方,正站着两个人,正是月清魂和阿恒。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月清魂笑道。
“至少说明你还不算丧尽天良之徒“,阿恒也是微微一笑。
月清魂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到处都是刘成城这样的奴隶,相信这个少年也不会出手相救了!“
月清魂满意地点点头,一副你懂我的模样。却听阿恒继续道:“这个少年应该会直接干掉你这个匪首的。“
“你——,我图啥呀?!“月清魂指着阿恒极度郁闷道。
“这个少年不是你的雇工,更不是你的奴隶。他是谁呢?“阿恒不理他,继续问道。
“少年?哦,你是说这个女孩子啊!一个身份尊贵的苦命人,我答应过别人照顾她的,不说也罢!想不到一向凶巴巴的她,终究也是个心善的人。“月清魂眼中也闪过一丝暖色。
“她为什么要逃?”阿恒狐疑地看着月清魂,不会是这家伙骗来的吧!
“她是被我抢过来的!”没等阿恒确认,月清魂居然已经直言不讳道。
阿恒脸色一变。
月清魂摆摆手,打断阿恒的话:“放心,你放心。我没做啥天怒人怨的事情,如果不是你要挟我,就是这刘成城我也不会动他半根汗毛,关我屁事啊,真是!”
阿恒见月清魂有些恼怒,不由的讪讪地笑了笑。
“我之所以要把她掳到这里来,是受她长辈所托。她自幼在兽族领地长大,一直以为自己是虎族的兽人小妞,并不清楚自己的人类身份。唉!如非如此,你以为我真的很闲吗?”
“她要逃跑,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逃就让她逃呗。”
“你不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
“茫茫荒原之上,她能活下去?”
“这不还有你吗?”
“我!?”
“老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替我保护她,不要让别人发现。留在这里她其实不快乐。如果她遇到危险,你一定要保护她,让她活着。拜托了!”
阿恒见月清魂如此郑重,不由微微一笑:“为什么是我?你喜欢她?”
“屁,我会喜欢她,一个浑身没有二两肉的小孩子?“月清魂仿佛遭受到了极大侮辱似的,”我把这个重任交给你,是因为——你欠我的”
“我拒绝!”
月清魂立刻正色道:”不可以拒绝。否则你今晚绝对带不走刘成城!别否认,那是侮辱我的智商“
阿恒看了一眼月清魂,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对方。
“唉,你终究还是心太软!将来要吃亏的——”月清魂语重心长道。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她——究竟是谁?”
“她的身份是一个秘密!”
“你是担心我知道后就撒手不管吧”阿恒撇嘴道。
月清魂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阿恒也不再多问,却已将这个女孩子记在心里。他知道,月清魂的目的应该就是让他临时保护这个女孩,也许,月清魂也遭遇到了某些强大的压力,会是谁呢?
第二十七章 逃亡之路
这个晚上,失落小镇是繁忙的。因为这一站的狂欢之旅即将结束,一批客人将要离开这里。最先离开的是一辆辆从巨大圆顶帐篷里驶出的马车,马车没有窗户,显然都是不欲被人所知的贵客。紧接着其余人也纷纷登上类似的马车,这些马车将会带他们到某个地方,在那个地方,会有他们熟悉的人带他们回到现实的世界,相信这些日子的狂欢之旅将成为这些人未来梦中愉快的记忆。
当然,另外一部分人将会继续跟着失落小镇漂流,再次消失在茫茫的无人区。在新的旅途中,他们也将面对新的惊喜。
刘成城呆呆地看着人来人往,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离开,那么噩梦还会继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一零八号帐篷的门口,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召唤他,他相信,那是一定是对自由极度的渴望。
“快进来!”白天的那个女孩子从毡帐中伸出头来喊道。
刘成城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钻了进去。这座毡帐朴素而干净,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应该是长期居住在这座毡帐中。他看着面前一副男孩子打扮的少女,清新自然,浑身透着好闻的气息。如果恢复女装,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刘成城却不敢生出半点非分之想。
“换上这个!否则我们逃不远的。”
刘成城接过少女抛来的一件黑袍,只见黑袍轻质柔软,在烛光下没有任何反光,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仿佛可以吸收一切光线,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快点,别犹豫了!再拖延片刻,只怕就走不了了!”少女催促道。
刘成城赶紧将黑袍穿上,他边穿边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不弄清楚这个问题,他总觉得不安。
“不走算了,让他们继续折磨你吧,真是啰嗦!”少女有些不耐烦了,她掀开帐篷,闪身走了出去,“要走就跟上,别说话”。
刘成城咬了咬牙,也跟了出去。只见少女左绕右绕,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人,但没有人对他们提出质疑。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小镇的外围。
然而,少女却停下了脚步。
刘成城正要询问,却见眼前的夜色竟起了一丝波澜,仿佛幻觉一样,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随着波澜显露出来。他似乎披着与自己身上一样的斗篷,整个人都仿佛黑影一般。
“站住!”那个黑影毫无感情地道。
糟糕,被发现了?这是刘成城的第一个想法,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脚止不住的发抖。
这个突然出现的黑影给刘成城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随即,他便想到了被俘虏的可怕后果,他得到的所有筹码都会被收回,他将失去获得自由的最后机会,他依然会被日复一日地凌辱。刘成城只觉得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正不断落下。
前面的少女却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个小小的金算盘:“我奉婆婆之令外出办事,还请放行。”
那黑影接过金算盘,轻轻地拨弄了几下,算盘上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举起算盘,将光芒映照在少女的脸上,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霜姑娘”。显然,这里的暗卫都知道她是女儿身。那黑影将金算盘抛还给了少女,身形再次隐入黑暗中。
叫做霜的少女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快速地穿过眼前的黑幕,身形立刻消失不见。刘成城眼前一亮,松了一口气,自己真是紧张过头了,就这么短短片刻,他已经浑身浸透了冷汗,连忙跟着少女冲过眼前的黑幕。
冲破黑幕后,刘成城惊讶地发现身后的喧闹竟一下子消失不见,再也看不到失落小镇半点模样,听不到半点声音。只在远处,有一辆辆排着队的马车不断出现,仿佛从一头看不见的巨兽嘴里不断地吐出来,这些马车闪烁着火光向更遥远的天边离去,仿佛要与天边的星辰混成一片。
“快走!”少女一招手,只见她身形微蹲,双腿一个弹跳,离去的速度竟然快速异常。
刘成城见状,连忙拔腿跟上。
二人在冰原的荒草中拼命地奔跑,一连跑出数里地。刘成城只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忽然脚下一绊,摔得七荤八素。
少女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回转过来,见刘成城软瘫瘫地趴在地上,急道:“快走,失落镇周围十里之内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我真的走不动了,我受伤了!”刘成城喘息道,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愿意动弹。
“真是累赘!”少女狠狠道,她从身上取出一个绳索,抛给刘成城,“拉着它,跟紧我”。
刘成城连忙一把抓住绳索,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有了前面的拖拽,他跑起来终于要轻松一些了。全身的疼痛依然存在,但只要一想到被抓到的后果,他就咬牙坚持着。
忽然,少女身体再次定住,刘成城几乎要撞上去,连忙生生止住。他对眼前的少女已经抱着些许敬畏之心。
“怎么了?”刘成城看着少女拿着一个圆盘状的东西,上面有一个指针不断地摆动,在固定下来后,方向正指向二人左侧。
少女一指右方,道:“走这边”
“不是左侧吗?”
“左侧的确是下一个路口,但我们既然能想到,他们也会猜到。现在我们只要逃出十里地,潜伏起来等他们离开后,再作打算!”
刘成城恍然,这个少女果然准备充分,不仅带了进出失落小镇的指路圆盘,逃亡计划也很周密。看来自己真是押对宝了。
“那我们快走吧!”刘成城连忙道。
“嘘!”少女忽然滚入草丛,像头准备捕食的幼兽一样伏地身子,眼神锐利,一动也不动。刘成城也连忙躲进草丛。
果然,片刻之后,就有衣袂飘动之声传来。两个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出现了,他们对视一眼,随后一左一右分开追去。
刘成城心中暗道一声:好险!他看了一眼旁边依然一动不动,潜伏着的少女,心中感叹不已,这女孩对危险的直觉简直是神了。他暗下决心:此次若是能重获自由,一定要留她在自己身边,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又过了片刻,少女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刘成城正要询问。却见那少女忽然对他摇了摇头。他连忙止住不动。
果然,那两个分散追踪的黑衣人竟然折返回来,他们黑色的斗篷下露出了鹰隼一样的眼神。“啪”的一声,他们手中出现火折子。
糟糕,他们难道想要点燃杂草,用火逼出自己吗?刘成城只觉得四肢都快僵直了。
果然,只听其中一个黑衣人道:“霜姑娘,我们知道你就在附近,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否则,别怪我们用火逼你出来了。”
少女依然一动不动。
黑衣人等了片刻,见毫无动静,与同伴对视一眼,将手中的火折子打着,丢进了荒草中。火势立刻蔓延开来,所幸的是正直初夏,枯草不多,燃烧的多是往年未曾腐烂的坚硬棘草。纵然如此,火势依然随风上涨,更可怕的是,由于夹杂着青草,浓烟随之滚滚而来。
刘成城看了一眼少女,火势已离她很近,只见她慢慢将身体伏地,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中,那些接近的火苗碰到黑色的斗篷竟然全都绕开。刘成城大喜,想不到身上的斗篷居然有避火的功效。他也学着将整个身体所在斗篷中。
然而,灼热的感觉依然传来,更可怕的是,燃烧的火势似乎带走了这里的空气,刘成城只觉得呼吸急促。但是想到被俘的后果,他强行忍住,将脸紧贴着地面,泥土中传来冰凉的感觉和清新的气息,终于让他好受了一些。
又过了片刻,连地面都变热了,刘成城感觉到自己快要失去神智了,忽然他感觉到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只听那个熟悉的女声道:“快走!”
刘成城连忙站起身,看到旁边的女孩子紧裹着黑色斗篷,只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四周依旧浓烟滚滚,却没了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看样子他们也忍受不了浓烟,又或者他们确信二人已经逃离。
刘成城依然觉得胸闷呛人,忽然,少女丢过来一个水壶,又指了指遮住口鼻的面罩。
刘成城会意,连忙也带上面罩,用水淋湿,果然舒服了很多。
少女一挥手,率先冲进滚滚的浓烟中,刘成城急忙跟上。
这一次,果然没有再遭遇黑衣人的阻拦,看样子已经追远了。外围的火势已经渐渐熄灭,所幸是黑夜,否则冲入天空的浓烟定然会招来外人的注意。
也不知道在冰原上跑了多久,刘成城只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估计应该跑出十里地了吧!而这时,少女也停了下来,然而她却在不断地后退。
刘成城越过她的身形,疑惑地看向前方,却见到不远处的草丛中走来两个人。
当他看清对方面容的一刹那,只觉得脑海中电闪雷鸣、天崩地裂。
第二十八章 道不同
“送君须十里,二位这是打算不告而别吗?”
走出的二人正是月清魂与阿恒。
少女呲着呀,不断发出低吼声。忽然,她蹲下身子,猛地一跃,向一旁冲去。然而,一道剑光如闪电般刺来。
少女大惊,本已纵起的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地顿住,不可思议地一个扭身,滚落在地,样子虽然狼狈,却也避开了那道突然出现的利剑。她的身手敏捷异常,瘦弱的身体中却仿佛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也许这跟她长期生活在尚武的兽人王国不无关系。
“暗夜,你总是这么鲁莽!伤了小霜怎么办?”月清魂指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骂道。正是曾经在冰原拦截过阿恒的失落镇暗卫——“暗夜”。
月清魂忽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早已瘫坐在一边的刘成城。
“魔鬼,魔鬼,魔鬼…….”看着月清魂的笑容,刘成城不停地念叨着。从看到这个男人出现的一刹那,他就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只听他不停地喃喃自语:“我好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逃不掉的,肯定是逃不掉的。”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叮”的一声,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崩断了。他双目空洞,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忽然,他狂笑起来,不停地手舞足蹈:“来呀,来呀,来抓我呀!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无比地癫狂,竟然就这么疯了。
少女讶异地看向刘成城。
只见“暗夜”已经走到疯癫的刘成城身边,一掌切在刘成城的脖颈处,扑通一声,刘成城晕倒在地。
少女失望地低下了头,看来想要逃回王国的希望终究落空了。泪水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将满面尘灰的脸庞冲出一条一条的沟壑。
“小霜,我知道你有些误解。其实,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一直拦着你。现在——恭喜你,能够冲破那帮蠢货的拦截,成功地走到这里,你通过考核了。我不会再拦着你了。不过,后面的路我依然找了一个人来保护你。”月清魂一指身旁的阿恒。
虚伪!少女撇撇嘴,不过她还是觉得惊讶,对方竟然肯放自己走?!她瞧了一眼旁边的阿恒,这是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一脸麻子不说,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少女呲着小虎牙,戒备地看着易容改扮过的阿恒。面前的人头发乱糟糟,丑陋不堪。她从未在失落镇见过这个男人,难道是月清魂新找来的手下?
“谢了!我不需要保护,我自己能够回去!”少女直接拒绝了,她又看了一眼晕倒的刘成城,她知道自己救不了那个可怜的男人了,算了,自己也已经尽力了,谁让他是个窝囊废呢!
少女再不多话,直接转身远去,倒也是个利索的性格。
月清魂苦笑一声,看着阿恒依然一动不动,叹口气道:“她一个人走,我真的不太放心”
“我会暗中跟着她!”阿恒面无表情道。
月清魂立刻就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这个表弟不善于跟女人沟通啊,可怜的孩子,他还是太年轻了,还不知道女人的好呢!
“想不到他居然疯了!”月清魂摇摇头,看着晕倒的刘成城笑道。
“你是故意的吧!”,阿恒斜睨着月清魂。
月清魂耸耸肩:“别什么事都赖我好不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过,红颜祸水,小霜以为自己办了件好事,却不知道,如果不是她,此人明日就自由了,更不会疯掉了。
如果他们之间多聊几句,就会知道那些筹码本来就是真的,刘成城也不会孤注一掷,把小霜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过呢——疯了也好,太清醒了对他而言才是个真正的痛苦。”
月清魂盯着阿恒,忽然意味深长道:“所以呢,朋友之间就得推心置腹,否则好心也会办坏事啊!这个样子的刘成城,你还要带走吗?估计你纵然想知道点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吧!”
阿恒摇摇头,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月清魂看穿。他的确很想知道:这些年,在阿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一个女孩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她又是如何自由地回到狼城?既然人已疯了,就让一切往事随风去吧!
月清魂忽然问道:“阿恒,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和叔叔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吗?”
“这样不好吗?至少义父和我不必再颠沛流离。”
“也许叔叔并不在乎呢?”
“但我在乎,从我记事起,我们就在逃亡,义父甚至险些为我失去了性命。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很珍惜!“
月清魂摇摇头,正要说话。
阿恒却抬起手制止了他,继续道:“其实如果不是那一年你来找我,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十年了,义父昔日的重伤依然未能痊愈,我不希望再因为昔日的仇恨将义父拖累了。”
月清魂叹了一口气:“阿恒,你错了!逃避躲藏不是办法。你知道吗?哪怕十年过去了,那些人依然没有放弃对你的追捕。在他们眼里,必须亲眼看到你神魂俱灭才能安心。
因为,在他们心底,那个曾经显赫绝伦的家族,永远是他们最不愿提起的噩梦。你作为这个家族最后的遗孤,只有彻底将你从这个世界抹除,他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
阿恒,相信我,这个世界只有力量和权力才是一切的保障。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掌握比他们更加强大的力量。正如现在的我,纵然他们有人猜到了我的身份,却又能如何,因为我的力量纵然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也不希望因为无谓的敌意将我推向对手。所以,阿恒,我们所要做的应该是掌握更加强大的力量。“
对月清魂慷慨激昂的话语,阿恒似乎依然无动于衷,但是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他忽然自嘲地笑道:“你是要我对抗整个亡灵部落吗?”
“不,阿恒,你不能将整个神族部落视为你的敌人。神族更不是人类口中的亡灵,我们是拥有远超人类辉煌历史的天赋种族。阿恒,你终究是要回来的,你的血脉注定了不可能被人类真正认同,你的根依旧在神族。只有回到神赐共和,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强大。“
阿恒忽然觉得好笑:面前的人也是被神赐共和赶出来的无家可归之人,现在却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回到亡灵部落,这种感觉真的很荒谬。
月无影看着阿恒似笑非笑的模样,叹了口气:“阿恒,你认为我现在说的都是笑话吗?你以为我这些年真的只是醉生梦死吗?相信我,整个大陆的大变在即,神族将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当然,同样也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机遇。元老院那些迟钝庸碌之人已经无法带领神族应对这场巨变。能为神族带来最大利益的永远是拥有最灵敏嗅觉的人。阿恒,无论是家仇还是国恨,我们都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为什么?”阿恒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月清魂,似笑非笑道,“为什么是我?”
月清魂看着阿恒深邃的眼神,他忽然发现竟然无法看透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在阿恒的眼神中,月清魂第一次看到了远比同龄人更多的成熟。自己大意了,竟然在对方的诱导下,不知不觉间说了太多太多。
月清魂一下子平静下来,他沉默良久才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见到你的失落小镇开始!”
“哦?!”
“我相信每一个见到失落小镇的人,都会发出由衷的惊叹。而这样一个比普通城邦还要富有的小镇,绝对不是一个外表漫不经心,看似无欲无求的人所能做到的。换句话说:你,有野心,而且你在故意隐藏自己的野心。其实,以你的智慧,本不该看不到这一点,你只是迷失了,迷失在自己的力量中。
更何况,自从遇到你,就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试想:一个富可敌国、予杀予夺的人,却对一个穷小子如此上心,哪怕这个穷小子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弟也没有理由。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穷小子身上有他看中的东西。
虽然每次相见,你都披上了感情的外衣,但是一个苦心孤诣建立如此庞大的基地的人,怎么可能被感情左右。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现在我才知道,你所求的竟然是要改天换地——,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人做过一次,他失败了,那样的痛苦远非我所能承受。”
月清魂苦笑着摇摇头:“阿恒,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不能因为曾经的那些伤害,而拒绝相信别人,如果你始终只信任你亲眼看到的,你终将失去太多,而所得甚少。至于你的父亲之所以失败,只不过是因为轻信了暮光城的承诺罢了。暮光城那个家族的家主从来都是自私,狂妄的精神病者,他对力量的追求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阿恒摆摆手道:“那些事情我并不想知道。你我之间纵然有兄弟之情,又能如何?我很感谢你,但是再多的感谢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帮助。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帮到你!要知道:我为求活命尚且自顾不暇——”
月清魂却打断道:“阿恒,你不用妄自菲薄。其实,你的存在才是神族未来的关键,那群蠢货根本不懂,或者根本不愿意相信罢了。阿恒,其实你掌握着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虽然我也不清楚那股力量是什么?但却确信那股力量是可以左右神族未来的存在。”月清魂盯着阿恒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阿恒愣愣地看着月清魂,忽然忍俊不禁,他转过身去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月清魂脸色铁青。
阿恒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一拍月清魂的肩膀:“小月同学,你的话的确很让我心潮澎湃,但是,我真的很想说一句,我不是疯子,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类,只想保护好身边的人,所以——后会无期!”话落,阿恒像逃命一样,往远方窜去,仿佛后面有一个随时都会发狂的疯子追上来。
看着阿恒离去的背影,月清魂眼光闪烁不定,只听他自语道:“阿恒,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是你的宿命,无法逃避的宿命。你终归会走上那条路的,你现在所珍惜的都是虚幻的,你所保护的终将离你而去,我月清魂若有幸能见证这一切,死而无憾。”
第二十九章 猎食者
即便是初夏,冰原的凌晨也是非常寒冷的,大部分素食动物都躲进了它们的巢穴,借着睡眠来抵御凌晨的寒气。只有两只傻傻的土拨鼠披着厚厚的皮毛,呲着两枚卖萌的大板牙钻出地洞。它们打算出来打打牙祭,毕竟这个时间段对处在冰原最底层的它们有着天然的保护。无论是天上的猛禽,还是地上凶兽多半在呼呼大睡。
当东方开始泛白的时候,土拨鼠两口子亲密地碰了碰牙齿,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到地洞休息去了。然而,它们却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一头饥肠辘辘的冰原魔狼正悄悄地接近,它锋利的牙齿足以将土拨鼠撕成碎片,而它腹部耷拉着的肚皮足以证明对眼前食物的渴望。
然而,冰原魔狼依然保持了足够的耐心,相对于如小型牛犊的体型而言,土拨鼠的战斗力简直约等于零。然而,土拨鼠有一项令它头痛的能力,就是那深邃而曲折的地洞,一旦进入地洞,它就只能望洞兴叹了。因此,冰原魔狼必须在土拨鼠反应过来进入地洞之前,用它的獠牙利爪将憨傻憨傻的土拨鼠撕成两半。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味道,土拨鼠夫妻警惕地抬起头来,作为素食主义者,能够在弱肉强食的冰原活下来,逃命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就在这一瞬间,冰原魔狼也察觉到了土拨鼠的意图,早已蓄势待发的它,四肢仿佛蓄满力量的弯弓一般,硕大的身体爆射而出,与此同时,它的吼声带着震耳欲聋的音浪直冲土拨鼠而去。只要土拨鼠在音浪之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冰原魔狼就有足够的信心让小土拨鼠们变成它的爪下美味,冰原魔狼的眼中全是对眼前食物的贪婪,它已经饥饿太久了。
然而,土拨鼠夫妻能活到现在,显然不全是侥幸。它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充满弹性的球体一样,两个圆滚滚的身躯弹起一尺高,险而又险地避开魔狼那足以开金裂石的利爪。下一刻,它们的身体就先后向着洞穴直坠而去。此时,正是魔狼旧力方尽,心力未生之时。毫无疑问,它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稍瞬即逝的时间差顺利钻入温暖安全的地洞。
冰原魔狼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它已经衰弱了,若在全盛时,它怎么可能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失手;当然,若是全盛时期,它也不可能盯上这两个只能算作小不点的土拨鼠,打牙祭还不够呢!现在,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头土拨鼠直直地向地洞坠入,僵硬的肌肉却无法作出一丝半毫的反应。饥饿将继续伴随着它,直到衰老地死去。最终与冰原上的无数枯骨混在一起,血肉化作泥土,滋养着冰原。
冰原魔狼不甘地对着泛白的天际发出一声低低的凄厉嚎叫。躲在不远处草丛中一直观察的阿恒看着魔狼那干瘪的肚皮,心中竟然生出一丝“英雄迟暮、美人白头”的哀思。他摇摇头,挥去脑海中这些莫名其妙的可笑念头,继续紧盯着。
“噗!”仿佛上天也看不过去了冰原英雄的惨状,当第一只母土拨鼠进入地洞后,第二只土拨鼠却被圆滚滚的肚皮卡在洞口,短小的后腿拼命地骚动着,圆嘟嘟的屁股完整地暴露在獠牙之下。可怜的“土肥圆”先生想必现在追悔莫及,如果知道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厄运,说什么也不会将最后一株荚豆连根带叶撑进肚子里去。
面对失而复得的美食,冰原魔狼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是的没错,绝对是迟疑。它甚至忘记了应该一口咬住那半截圆滚滚的身体,而是小心翼翼地提起锋利的爪子,轻轻地点了点土拨鼠那肥硕无比的屁股。
“昂!”,要害遭到攻击的土肥圆先生,即使头埋在地下也能发出了贞洁烈女一般的“惨叫”。阿恒不忍目睹地低下了头,为那只土肥圆先生默哀三秒钟。
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的冰原魔狼终于清醒了,它毫不犹豫地张开血盆大口。然而,下一刻,它硕大的身体竟如旋风般转了过来。
“嘭!”冰原魔狼终究没能躲开,一个迅疾无比的瘦弱身影从正面狠狠地踹在它的耳根。它呜咽一声,在地上连续翻滚,最终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朝着来犯之敌发出一声暴吼。
那个瘦弱的身影趁着冰原魔狼尚未清醒之际,一脚踩在土肥圆的屁股上,“啵”,仿佛塞子从瓶口拔出,土肥圆先生发出一声惨叫,却也终于顺着这一脚钻进了洞里。很快,洞穴中隐约传来“唧唧”的欢快叫声。
暂且不提土肥圆夫妻险死还生后的相见欢。那个救了它性命的瘦弱身影微微蹲下身子,眼神锐利地盯着不远处的冰原魔狼,她呲着小虎牙,发出一声低吼。这个瘦弱身影正是从失落小镇离开的叫做“霜”的少女。
阿恒看着这个蓦然出现的少女,心中哀叹一声:这个女孩子总会生出莫名其妙的无谓情感,前面是刘成城,这回变成了土拨鼠。阿恒也承认土拨鼠是可爱,但是再可爱跟她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阿恒一直暗中跟踪少女,他不光是为了保护对方,也想借此看看这个让月清魂神叨叨的神秘少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少女从半个时辰前就开始跟踪这头老去的魔狼,她应该是准备把这头魔狼当成食物了。然而,魔狼非常地警惕,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本来,趁着魔狼进食的机会,她还是很有可能对着放松下来的魔狼一击功成。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为了救那只可怜的土拨鼠,她提前发动了攻击。面前的这名少女,阿恒其实不太看得明白:这个在兽人王国长大的少女明明充满了野性,却又偏偏怀着一颗柔软得无法抵抗任何不平的心——俗称烂好人;这样矛盾的性格让她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特质。
阿恒眼神闪动,终究还是没有动作。他猜测这个女孩纵然敌不过魔狼,脱身应该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天色才初亮,自己有的是时间。自幼跟随义父在各种阴谋诡计、围捕追杀中逃亡,让他早已养成了隐忍的习惯。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从来都是潜伏爪牙忍受,他像个最吝啬的守财奴一样悄悄保护着他所看重的一切。然而,当有人伤害到了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珍贵感情时,他便不自觉地变成一名猎食者,他不介意用自己锋利的爪牙让对方同样尝尝刻骨铭心的滋味。所以,当他看到阿丑那不忍目睹的伤痕时,在他眼里,那个得意洋洋的混蛋,早就不能算作一个人了。
第三十章 狼的呼唤
冰原魔狼发动攻击了,这是一头非常聪明的老年魔狼,它从刚才对手那一击中意识到对方的强大。如果不能短时间结束战斗,饥饿疲惫如它就只能引颈就戮。所以,它放弃了魔狼最擅长的游斗,转而发出最暴虐的攻击。
少女一个后翻,轻易就摆脱了魔狼的全力一扑。然而,还未站定,魔狼已如影随形的腾空而起,绿莹莹的眼珠中充满了狠厉绝然的色彩。双方近在咫尺,少女甚至可以看到魔狼耳孔和眼角都流淌的血迹,看来刚才她那一击,已经让魔狼受了不小的伤。然而,还远远不够,魔狼依然行动如风。
眼看魔狼就要碰到少女的身体,却见少女的身体竟如纸片一般,不可思议地折了起来,魔狼硕大的身体立即从少女的上方飞了过去。同一时间,少女修长的腿一个迅疾异常的倒踢,正中魔狼后侧的腿根。那魔狼在吃痛的一刻,竟然不可思议地爆出利爪,在少女的小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砰!”魔狼在空中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落地,再次勉力站起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出后腿已不如先前灵便。肌肉紧绷的一刻受到重击,让它有了不小的拉伤。
看着再次受伤的魔狼,少女却没有露出半丝兴奋之情,她心中暗叹:若是有一把匕首在手,这头魔狼已经被开肠破肚了。可恨的月清魂,为了防止自己离开,将自己身上所偶的武器都强行收走了。少女感觉到腿部的伤口隐隐作痛,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魔狼的眼神已不复凌厉,显然它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它缓缓向后退去,当猎人变成猎物时,就要有做猎物的自觉,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对方的盘中餐。
少女步步紧逼,魔狼步步后退。这头老年的魔狼已经步入了山穷水尽的境地。阿恒看着不停低吼的魔狼,心中叹了一口气:它连舔*舐自己伤口的机会也没有了。弱肉强食,本就是冰原法则。
阿恒看着这头魔狼,眼前竟然浮现出义父的模样。十多年前,义父带着自己,浑身浴血,身后是无休无止地围捕追杀。前一刻刚刚摆脱一波围堵,还没来得及擦干伤口的鲜血,就又陷入了另一波围攻之中,若不是义父置之死地而后生,利用阴山脚下的那场波澜壮阔的战争让他们躲过一劫,背负着自己挣扎逃亡了许多年的义父,就只能如眼前的魔狼一般屈辱地死去。
“嗷呜!”魔狼忽然仰头发出一声刺破苍穹的凄凉嘶嚎。
“嗷呜……..嗷呜……..”无数声狼嚎隐约传来。
阿恒大惊,他抬头看向天际,只见发白的天际,一头接着一头的魔狼不断地涌出,这头老狼竟然召唤出如此密集的狼群。不好,上当了!
狼群如潮水般直涌过来,少女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常年生活在黑海冰原,她比谁都明白狼群的可怕,如此规模的狼群完全等同于毁灭一切的存在,如果不能在陷入狼群之前脱身,即使是王国高手,也免不了覆灭的命运。自己难道看错了,这根本不是一头独狼。
少女抿了抿嘴唇,眼前魔狼挡道,身后狼群如潮,她已进退维谷。这一刻,她爆发出一般女孩子所没有的果决和勇气,恍如一头被困绝境的幼虎一般,全力击向眼前的老年魔狼。
哪知?这头冰原魔狼竟然退后数步,避开少女的全力一击,它深深瞧了一眼远方的狼群,眼神中竟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同样迈开四肢快速离去。
阿恒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一头因年老体衰而失去了王座的冰原狼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竟然在残酷的狼王之争中避免了身死的厄运。然而,这一次,它引来了如此密集的狼群,希望能够绝地逢生,但是新的狼王还会放它离去吗?
那快逾奔马的狼群已清晰可见,仿佛一条黑色的海潮般,湮没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阿恒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否则这个叫做霜的少女只能殒身于此。
少女全力奔跑着,饥肠辘辘加上腿上的伤势,让她的速度也慢下来不少。身后的狼群已经越来越近,飞奔的魔狼掠过草丛的沙沙声汇集在一起,竟如海啸般铺天盖地。
逃不掉了吗?!少女默默问自己,她甚至能够听到身后魔狼粗重的呼吸声。
“砰!”少女一拳击飞了右侧扑过来的一头巨狼,但同时,手臂上也留下了几道血痕。她的速度又慢了几分,狼群越来越近了。
奥巴姆大婶,小霜再也见不到你了!少女叹了一口气,竟然不再逃跑,她转过身,一个旋身,再次踢飞了两头趁机偷袭的魔狼。那两头魔狼在地上滚了两圈,顿时湮没在后续的狼群中。
少女的打斗吸引了更多巨狼的注意,无数青色皮毛的冰原狼立刻围攻了过来,而更多地冰原狼却冲向了不远处的老狼王,其中一头高大的金色巨狼尤为显目,它宛如王者一般凝视着做着困兽之斗的老狼王。显然,这头金色巨狼就是狼群新的王者,这一战,它将彻底结束一段历史,从此开辟它的狼王时代。
少女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力气也即将耗尽,她已经难逃覆亡的命运。但纵然如此,她也不会放弃抵抗,身为王国的精英一族,虎族之人从来不懂得什么是放弃,哪怕是死,也要站着死去。尽管长久以来,自己都没有被族人真正的认同,但是只要想到奥巴姆大婶对自己的疼爱,心中就是满满的温暖,自己决不能让奥巴姆大婶失望,绝不!
少女再次击飞了左右两头冰原狼,然而她却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一头青黑皮毛的冰原巨狼立即飞身扑来,少女原地一个打滚,手臂上再次传来剧痛。到了最后的时刻吗?
少女咬着牙,正准备抱着那头青黑巨狼同归于尽,却见那头巨狼竟然止住了脚步,凶残的目光闪烁不定。下一刻,它竟然张着血盆大口扑向了身边的一头青色巨狼。随后,围绕在她的身边,竟然有越来越多的巨狼调转身体扑向同伴,四周的狼群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少女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瞬,勇敢如她竟有片刻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