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 进攻 (四)
当一名浑身被阳光灼烧得破破烂烂的死灵冲出了府门后,他很快发现了那些在长廊等候的帝国大臣和王亲贵胄,森森的牙齿立即控制不住地摩擦起来。几乎是一瞬间,这些帝国权贵立即开始混乱,尖叫,逃亡。
数日来,帝都连番的劫难反复摧残着他们的神经,而死灵的出现则是压垮他们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们眼中,无论是宪兵的张狂还是凌晨时分匪徒的肆虐,至少是可以谈判的,他们之所以忍气吞声等候戴琛召见便是这个原因。但冲出来的死灵彻底击碎了他们最后的奢望,尤其是在他们看到那死灵一口咬在已经疯掉的宪兵脖子上时,他们彻底绝望了,因为那个被咬死的宪兵竟然站了起来,变成了另一个死灵。这是一场可怕的瘟疫,不,应该是比瘟疫更加可怕的末日灾难。不行,他们不能再待在这座被诅咒的帝都城了,必须带着家人赶紧出城。
阿恒清楚,这座拥有近百万人口的城市即将出现巨大的难民潮,帝都将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这是任何统治者的噩梦。无论是野心勃勃的戴琛,还是躲在深宫中的皇帝,帝都是他们享受权力和施行统治的最后屏障,如果任由这股难民潮肆虐帝都城,这座屹立了无数年的伟大城市将会繁华尽毁,十室九空,最终沦为一座空城。
阿恒想到这里,忽然间异常烦躁起来,自从卷入了无数阴谋后,他便一直处在日复一日的焦虑之中。月清魂的利用,义父立场的模糊,伯鲁上将的背叛,呼兰瑾的欺骗,阿丑生死不明,总督大人不知所踪…...他信任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背叛了自己,他关心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受到莫名的伤害。既然如此,何必瞻前顾后,干脆毁掉这面目可憎的使世界罢了。
阿恒悚然一惊,他发现自己真的有毁灭整个城市的倾向。他究竟怎么了,是负面情绪积累了太多,还是受到了黑暗力量的影响。
“神圣的主人,齿奴忠心耿耿,从没想过影响主人的心智啊!主人是齿奴千年来见过的天下间心智最坚定的人,只不过被一些俗事烦扰,一时心情郁结想要发泄罢了,主人不必太过担忧!”体内的怪鸟感受到了阿恒的想法,不等他质疑,便赶紧掏心掏肺地表明心迹。
阿恒冷哼一声,不去理这个马屁直白得令人想要呕吐的家伙,只是吩咐它控制好死灵活动的范围,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死伤。
怪鸟讨好道:“齿奴办事您放心。”它暗地里却撇撇嘴,主人就这一点不好,做事太小家子气,还有一点妇人之仁。在它看来,既然感情的创伤让主人发誓知耻后勇,就该无所顾忌,让整个帝都都变成死灵的乐园。它可以控制三万死灵,这个数目足以让帝都城寸草不生了。
阿恒穿过了前厅,来到了后宅,剩下的人手全都退到了这里,将一名独臂的男子护在了中间。
戴琛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少年,心中难掩震撼之意,这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少年,眼睛很漂亮,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但是他很清楚,年轻说明不了什么,这个从出生起面临无数阴谋陷害,被无数人追杀的孩子,能够活下来就是一种奇迹,如何能和普通少年等而视之?
戴琛:“李无恒?!”
阿恒:“戴琛?!”
这是他们的第一相见,这一见便是为了要分出生死。
戴琛:“你可知道,今日你所施展的手段,将让你再也不能被这片大陆所容吗?你和我一样,都将成为天下所不齿的*独*夫!难道我们不该同病相怜吗?”他的语气中并无戏谑之意,反倒异常地郑重,仿佛是一位老友的遵遵告诫。
阿恒:“同病相怜?不,同病未必会相怜,也许会恨不得对方马上死去。”他明白对面这个男子的意思,但是他不能接受。
戴琛:“为什么?在我看来,你我之间并无冲突!”他的确非常疑惑,这个行事乖戾的少年为何会特意和自己作对?
阿恒:“是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总督大人现在哪里?”
戴琛:“.…..原来如此。据我手下人说,他被一个男人救走了,听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月无影。我已经派人在寻找他们——”
阿恒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心知戴琛并没有说谎。他松了一口气,义父还是自己心中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啊!是月清魂这个骗子,一直在误导自己怀疑义父!
戴琛:“我可以停止追杀郭子忠,也会帮助你抹平死灵的事情,甚至我们还可以有更深的合作——”
阿恒:“你希望我帮你结束恐慌的难民潮?”戴琛的心思并不难猜,当叛逆变成了掌权者,破坏已经不是他的目标,如何巩固他的统治才是应该做的。而死灵带来的难民潮显然会让他千辛万苦得到的一切全都化作泡影。
戴琛:“我说过,我们可以有更深的合作?”
阿恒:“譬如?”他不介意多拖延一些时间,因为难民潮的发酵是需要时间的,亲卫营的行动也是需要时间的。他可以多给对方一点希望!
戴琛:“你是九州帝国的冰封皇族后裔,相信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国家,这座城市,以及皇宫中的那把龙椅,本就该是属于你的。如果你我合作,我会帮你登上那座龙椅,你将成为辉煌九州帝国的中兴之君,流芳千古——”他有信心说服对方,谁能拒绝这种权势和名利的诱惑。
阿恒:“很不错的建议,但是天下的百姓只知八百年光明,不知九州帝国久矣,我就算坐上了那把龙椅,如何能天下人信服呢?”
戴琛:“我可以让所有不服的人永远地闭上嘴巴。”
阿恒:“焉知我不会变成你手中的傀儡?”
戴琛:“一个随时能制造无数死灵的人会担心自己成为傀儡吗?”
阿恒:“我对自己自然有信心,但是我却对一个毫无廉耻的疯子很不放心,戴琛大人,你的口才不错,但你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因为这些年,你做得太多,也错得太多,试问世间能有几人能信一个三姓家奴?”
戴琛豁然色变。(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秘密
戴琛:“死灵不是万能的,你若是执意与我为敌,那便是自绝生路。你和郭子忠一样,都是顽固不化的不识时务者。”
阿恒笑了起来,他不想再和对方进行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帝都城中喧嚣声。坏消息传播起来,速度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而坏消息从第一个人到最后一个人耳朵里,更是会被放大千百倍。局势一旦塌陷,就绝非人力所能挽回。
阿恒:“你已经败了,帝都城没有了民众,无论是你还是皇帝,你们的权势将毫无意义。”
戴琛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越来越盛,最终演变成了狂笑。
阿恒皱着眉头看着对方,难道他受不了刺激,竟然已经疯了吗?
戴琛:“李无恒,你做到了我一直想做,却一直不敢去做的事情。失去权势又如何,毁灭才是我存在的意义。你毁了这座千古名城,千年以前,你的祖先曾在这里统治从南海到极北之地,从极西雪峰到黑海之滨的伟大帝国,但是你却毁了这座帝王之城……哈哈哈哈……”
阿恒捏紧了拳头,此人果然是个疯子,他也无法理解对方的快意从何而来,但是对方的兴奋战栗的神情却令人毛骨悚然。他决定立即杀了对方,否则谁也不清楚这样的疯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戴琛:“你一定很想杀我,你可知道许多年来,无数的人都曾想这么做过。但是他们全都死了。”
阿恒:“你放心,我并不会杀你,因为我要把你变成一具死灵,对着天下人****夜夜跪拜。让每一个经过你身边的人,都会对着你唾一口吐沫,骂一声,这就是一条毫无廉耻的狗!”
戴琛的面容已经狰狞无比,他忽然飞身后退,与此同时,第七司死亡宪章出现了,这是死亡宪章最后的力量了。他们拥有铁一般的意志,似乎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畏惧。当阿恒的骨矛洞穿了对方的身体之后,他们竟然毫无征兆地爆开了,化作漫天的血肉。阿恒仿佛被血雨淋过一般。
这种对死亡的漠视和对命令无条件的服从,让阿恒前所未有的震撼,甚至有了一丝迟疑。如此近的距离自爆,无数泛着蓝光的毒针从黑衣宪兵身上射出,一部分钉在了阿恒仓促间幻化出的冰幕之上,另一部分却深深地刺入了他的体内。
阿恒一瞬间清醒过来。这些死士已经成了他杀死戴琛的最大障碍。这些克服了恐惧之后的人类高手,爆发的潜力甚至不逊于神族。义父曾说过,九州帝国之亡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忽略了人口基础最大的人类,这是一个拥有着无限潜力的种族。
戴琛已经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之间,阿恒必须速战速决,一旦被戴琛逃脱,谁也不清楚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义父和总督大人也许已经危在旦夕。
他的身周卷起了暴虐的冰雪风暴,碾压!轰轰连声,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所有试图靠近的死亡宪章全都倒飞了出去。阿恒脸色微白,这样暴烈的法术对他的消耗极大,一股浓烈的眩晕感传来,不好,是那毒针发作了。他没有时间疗伤,因为那些死亡宪章已经借着突然削弱的风暴再次袭来。
冰雪长剑在手,阿恒看都没看,回手便是一剑,没有人能看出这一剑的速度。因为当身后死亡宪章头颅掉落之时,这柄剑已经刺进了另一名死亡宪章的胸口。晕眩感再度传来,阿恒竟是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而他的四周还有二十余名死亡宪章存在。无影剑虽快,也无法在杀死所有黑衣宪兵之前追上戴琛啊!
阿恒轻叹一口气,戴琛终究还是要逃了,看来他只能带着那个叫做玉儿的女子离开了。阿恒一步步地向着内宅走去,那些死亡宪章见他不在追赶戴琛,竟也不再围攻,只是冰冷地监视着阿恒,仿佛毫无感情的机器一般。
阿恒很快见到了那个叫做玉儿的女子,对方坐在后花园的亭中,衣带整齐,神情淡然。如果阿恒不是早已耳闻目睹了那一切,他几乎不相信这是那个遭受了难言耻辱的女子。
霍玉:“是风霜公主让你来的吗?”
阿恒微微一惊,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是如何知道的?
霍玉:“从我看到那头金色的冰原狼,我就已经明白,风霜公主已经成为了德鲁伊。”
阿恒:“……你知道?”他震撼莫名,几乎忘了要带对方离开的事情了。
霍玉:“骊宫中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秘密,风霜公主也没有隐瞒过我。她视我为她最好的知己好友……”
阿恒听出对方似乎还有言外之意——
霍玉:“从第一次接近她,我便在利用她。我是西南总督霍青之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我接近她,只不过是想知道更多关于郭子忠和叶重的事情罢了……
但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救我,是我却辜负了她的信任。请你代我向公主说一声,我对不起她!”
阿恒:“这些话,你应该自己对她说!”
霍玉:“不,对你说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六代卡梅伦多大师,冰原公爵,昔日的冰封皇族,也是风霜公主一直倾慕的男子。”
阿恒:“.…..”
霍玉:“还有一个秘密,我希望卡梅伦多大师能够代为守护。”
阿恒凝视着对方,对方果然早已心存死意了。
霍玉:“其实我的那个孩子根本不是皇孙,他是一个怪物——”她说出这句话后,牙齿已经咬破了嘴唇,这个秘密对她而言是另一个无法承受之重。
阿恒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不然这个女子真的会死的,但是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唤起她的生机。
阿恒轻叹一声:“只要他是你的孩子,便是怪物又如何?”
霍玉:“没错,他是我的孩子,便是怪物又如何?皇后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她保不住孩子的。卡梅伦多大师,请你告诉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辜负过他,也请他不要辜负我的骨肉,这是我最后的期望,我不愿孩子做一个傀儡皇帝,我只想他好好地活着——”
阿恒:“玉儿姑娘,你跟我走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霍玉:“我的一生便是个笑话,死对我而言,只是一个解脱。”她忽然捂住胸口,黑色的血液自嘴角流出。
阿恒大惊,她从哪里来的毒药?(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追踪 (上)
死亡宪章见阿恒已经放弃了追杀,便全都离去了。阿恒叹了一口气,个人的武力再强,终究还是太有限了。他缓缓地逼出了毒针,看着面前的女子,不容置疑道:“跟我走。”
霍玉:“不必费心了,我的毒是无解的。”
阿恒:“这世上根本没有无解的毒药,有的只是缺少活下去的勇气。”
霍玉凄然一笑,只有无畏的少年才会说出这样的话。面前的少年无疑是天之骄子,就算有些许的坎坷,也有令人尊敬的父辈替他遮风挡雨。但是她呢,十九岁,一个本该美丽绽放的青春年华,却只能暗锁深宫,为了延续父辈的野心而苟且地活着。如今,她更失去了最后的尊严,她的存在会让无数的人蒙羞。她早已倦了,为了生下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她付出了太多太多。逆天行事的她之所以还能活着,只是因为她活着比死去更加地艰难。
霍玉:“你不会明白的,这毒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这个世界上能救我的只有毒药,但是一切都太晚了。”她的脸色更加暗淡,口中流出黑色的血液散发着浓浓的腥味。
阿恒竟不忍再看眼前的女子,偏过了头:“你还有什么要我帮你办的吗?”
霍玉:“我想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痛苦死去。”她平静的眼神忽然露出刻骨的恨意。
阿恒点点头:“他一定会死,可是我无法承诺你能亲眼看到那一幕——他已经逃走了……”阿恒并没有注意到霍玉的言辞,她并没有要求阿恒帮她杀了戴琛,只是希望亲眼看到戴琛死去而已。这之间显然有着极大的不同。
霍玉:“我可以找到他,他逃不远的……”她的目光幽暗不明。
阿恒看着眼前的女子,对方的神情无比的认真,竟似有十足的把握。阿恒也不多言,直接将对方背在身后,对她而言,点点滴滴的时间都是无比珍贵的。
阿恒并没有走太远,他甚至都没有走出这栋占地颇广的私人别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残破弃置的废宅:“你是说戴琛进了这里?”
霍玉:“他在这里消失了,如果不是进了这座旧宅,我想不出他还会去哪里?”
阿恒:“为何一个守卫都没有?”
霍玉:“一头野兽濒死之际便会远离族群,也许他也不希望人看到他死去的模样吧!”
阿恒一怔,霍玉的话语之中似乎已经笃定戴琛必死。他忽然记起了不久前窥视的一幕幕,霍玉刻骨的仇恨和居然的死意,那一记响亮的耳光,以及戴琛嘴唇淋漓的鲜血。难道说——戴琛已经中了毒?
阿恒:“他已必死了吗?”
霍玉:“没有人解开这样的剧毒,它能造就生命,同样也会毁灭生命。戴琛一定会死。也许这里隐藏着他的墓穴,他一定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尸骨所在,天下间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人远不止我一个。如果这就是他的墓穴,我相信其中一定机关重重——”
阿恒忽然抬起手掌,他的手心便是一方天地,凝聚着浓缩到极致的冰雪风暴,这狂暴的冰雪风暴足以摧毁面前的一切。
风暴很快降临在旧宅之上,瞬间将屋顶,墙壁,窗棂撕成了碎片,竟隐隐传来金铁之声。风暴散去,阿恒看着面前仿佛棺木一般的巨大黑铁盒子,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霍玉说得没错,这里一定是戴琛最后的墓穴,否则他何必营造如此一间铁房子,而且用砖石瓦片来遮掩这一切?
阿恒很快走到了铁房子前,没有门,也没有锁,他想不通戴琛是如何走进这座房子的。
霍玉:“看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这里本该是有门的,但是他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门了。你走吧,我不该奢求太多的,能够杀死他我本就该满足的——”
阿恒听着她语气中的落寞和遗憾,心知对方终究不能释怀——不能亲眼看着仇人受尽折磨而死,她始终无法解恨。
阿恒:“我们进去吧,其实我也很好奇,这位在史书中注定遗臭万年的人物究竟会怎么死去?”他手掌按在铁墙之上,立即感觉到这墙壁竟是滚烫的。很快,那墙壁开始变得柔软,仿佛一块巨大的生面饼一般,前后晃动了起来,阿恒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墙壁,闪身落进了屋内。
霍玉眼前一亮,她未曾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还有这等非凡的法术。虽然她出生西南世家,也是帝国贵女,但是她见到北方冰原亡灵一族的机会并不多。面前少年施展的手段便是成为神迹也不为过,看来那些愚昧的冰原部落民将亡灵视为神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可以想见,这个被帝国承认的亡灵少年,一旦获得了机会,便是遇水化龙也并非不可能,毕竟,他的家族也曾是这片大陆的主宰,那段辉煌的历史甚至远远超过了八百年的光明皇朝。有了人类的认可,帝国北疆军的支持,加上昔日皇族的身份,他的成就也许不仅仅是一名替帝国抵挡异族的冰原公爵,他会不会书写一段光耀史册的传奇呢?她注定是看不见了。
屋内竟然空无一人,不过温度却颇高!若不是从破开的墙洞中流入了寒冷的空气,这一方空间会更加的炎热。阿恒左右打量了一番,屋内竟是空荡一片,不要说戴琛了,连半点骨头渣子都没看到。难道他根本没有进来?
阿恒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四面铁墙壁檐上火光流动,竟是一条条炽热融化的铁水细流。每过一段时间,那炙热的铁水便会从檐壁上淌下,不断地加固坚铁铸就的墙壁。难怪这是一座没有门的屋子,想必在戴琛进入后,便开启了炙热的铁流,屋门早就被凝固的铁水彻底封闭了。阿恒暗暗心惊,方才他若是迟缓片刻,甚至会被这铁水烫伤。
霍玉:“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离去的入口,否则就必须退走。这个铁屋子已经完全封闭,再等下去,一定会窒息而死。”
阿恒点点头,他心中疑惑:难道戴琛已经上天入地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追踪 (下)
上天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是入地了。既然是墓穴,戴琛多半是进入了低下。
阿恒轻轻地一跺地面,竟然也是坚铁所铸,但是却看不出半点空隙。阿恒相信,如果任由铁流流淌,就算有空隙也会被彻底封闭起来。难道他要一寸一寸地搜索过去不成?不说霍玉能不能挺住,只怕就算见到戴琛,对方也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看来,只有估计重施了。
立即,霍玉感受到炙热的空气中竟然出现了些许湿意。之前热浪加上剧毒,她本已变得昏昏沉沉。此刻被凉意所染,竟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很快看到地面竟铺了一层浅浅的水流,瞬间明白了阿恒的想法。
阿恒半蹲下身体,指尖触碰地面,立即感觉到了若有若无地水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的地面,眼若星辰,果然不远处浅薄的水面上出现了弱不可见的细纹,就是那里了!
阿恒立即走了过去,手掌一按,那处地面果然出现了细微的抖动,显然和其他地方不是一个整体。阿恒轻易地破开了入口,却是一个黝黑不见底的洞口。
阿恒正要纵身跳入,却听霍玉阻止道:“此处设计如此精巧,戴琛思虑周密,你再往下只怕会有危险。接下来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下去吧!”
阿恒:“无妨,戴琛耗费如此的功夫,我怀疑不只是一个葬身之地那么简单。我再走一段,若无发现,返回便是。”话落,他不等霍玉回应,立即轻飘飘地纵身向下落去。
地底的空间竟远比地面宽阔了许多,数十根合抱的柱子支撑住了整个地下空间,四面的墙壁上镶嵌了不少夜明珠,柔和的光辉照射过来,让阿恒将所有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的面前不远处,竟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地下河流,河流之上架着数架翻滚的水车,这些水车联通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灰白色管道,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动力。阿恒走近了那根灰白色的管道,立即一股热量铺面而来。阿恒瞬间明白,这根管道之中一定是那些滚烫的铁水,利用地下河流的水力将管道中的铁水源源不断地送往地面。
看到此处,阿恒不得不感慨万分,如此规模的工程显然不是朝夕之功能够完成。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根本不是戴琛的墓葬之地。他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戴琛真的在这里吗?
霍玉同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判断出现了误差。不过,她并不怀疑戴琛是否来到这里,因为她再次嗅到了那淡淡的熟悉气味,那是只有中了独特毒药的人才会散发出的味道。在过去的数年间,她一直和这种味道为伍,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阿恒顺着灰白管道向着前方走去,很快,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向下甬道,看不出究竟通往了何方,甬道口不时地涌出阵阵热风,站得久了,面孔上甚至有种油乎乎的感觉。
霍玉:“你还要继续吗?”
阿恒点点头,毫不停留地走进了甬道之中。令他意外的是,这一路竟异常的通常,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机关暗器,更没有任何如迷宫般的分叉,但是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枯燥的旅途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在通向地狱的路上,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之时,甬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是一扇已经半开的铁门。这里,那热风所带来的躁动之意更甚了,似乎还隐隐传来人语声。
阿恒带着霍玉如鬼魅一般靠近了甬道半开的门前,一只铁线虫自掌心飞出,如黑线一般飞快地穿过铁门,门后的景象瞬间传入了阿恒眼中。竟是一处如同书房一般的所在,里面没有人!
阿恒立即穿过铁门,回头一看,身后竟是半个被移开的书架,他出来的铁门原先一定被隐藏在书架之后,书架上的书并不多,大多是和兵器铸造有关的书籍。阿恒的目光又落在桌案上的几把兵器上,刀剑,枪尖,矛头,甚至手弩都有,不过大多都是半成品。最为吸引他目光的是几件细细长长的管状武器,不知道是作何用途。此时,书房门并未完全关闭,喧嚣的人语声透过缝隙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阿恒将霍玉缓缓放下,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
霍玉点点头,看到阿恒飞快地消失在书房的门后。她强自支撑起身体,打量起这间地下书房来,书房布置得不算雅致,却也井井有条。她来到那几件还属于半成品的武器处,却见武器下面压着几张图纸,显然是供武器设计铸造使用。最上面那张图纸写着流火器三个字,不知是不是指那几个管状的武器,霍玉拿起来看了几眼,却看不出所以然,又放回了原处。
她又靠近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瞧去,只见这书房竟在二楼之上,楼前是一片很大的广场,远处数座高大的赤红火炉喷着火舌,水流冲压机械不断地击打着尚未成型的生铁,传来阵阵金铁之声。
此刻,霍玉的好奇心甚至压过了那刻骨的恨意,所见的种种无不展示,此处根本就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兵工厂。她从未听父亲说过帝都城的下面竟有这样一座奇特的兵工厂。戴琛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座地下兵工厂又究竟属于谁?
这是,门外忽然传来了人语声,似乎有人走了过来。霍玉心中一惊,书房中已无处躲藏,她不得不再次退回甬道之中,将铁门轻轻地合上。就在她合上铁门之后,外面的书架也立即合拢了起来。
霍玉紧贴在门后,随即,她听到了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只听外面一声轻咦道:“戴琛今天来过了?”声音颇为苍老,言语之中,似乎也对戴琛并没有太多的敬意。
“没有听说戴琛大人会过来啊,钟大人你如何得知?”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声音说道。
“他的书房门半掩着,除了他自己,谁会这么做?而且几日前我看过他的桌案上,这几根流火器的半成品根本不是如此摆置,显然是被人动过了——”
霍玉听得暗暗心惊,不知道这年老的声音究竟是谁,观察竟如此细致入微。
“去,让所有人都找一找,看看他究竟在不在?”年老的声音吩咐道。
“是,钟大人!”
只听其中一人的脚步声快速远去,这年老一些的钟大人却自语道:“数月未出,王爷许久没有来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成了怎么一副模样?如今猛火油储备已经充足,流火器铸造也已完成,王爷却迟迟没有命令传来,唉——”他叹息了一口气,也径直离开了。
霍玉听得心惊,王爷?记忆中,能够被父亲忌讳的王爷只有一个,那就是文亲王叶重。难道这座兵工厂竟是文亲王叶重所有?传言叶重掌握了足以颠覆皇权的力量,看来所言非虚。这兵工厂不过是冰山一角,已经让无数野心勃勃者望尘莫及。
她正思索着,忽然只听外面轰然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浪将身后铁门冲开,霍玉被拍倒在地,一道如鬼魅的身影出现了,他一把提起了霍玉,直接沿着甬道狂奔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叶落飘零
阿恒鼻青脸肿地从水中钻了出来,整个人几乎完全虚脱,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他吐掉了口中的血沫,打量了一下四周,雕栏玉砌,怪石嶙峋,竟是一座陌生府邸的花园。此刻,已经快要入夜,光线暗淡,花园中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阿恒抬头一看,却能见到帝室山隐隐约约的轮廓,山上皇室宫殿绵延,灯火闪烁。这座府邸竟与皇宫毗邻,看来此处的主人只怕也是皇亲国戚了。
阿恒艰难地爬上了岸,又从水中拖出了一块巨冰。巨冰之中,霍玉躺在里面,不知生死。阿恒几乎是直挺挺地倒在岸边的沙土上,四仰八叉,连一根手指也不愿意再动弹。
想起刚才那可怕的一幕,他犹然心有余悸。翻滚的烈火,摧毁一切的气浪,紧贴着他自甬道中冲出,府邸地下的数十根合抱的巨柱拦腰折断,宽广的地下空间一瞬间垮塌下来,无数的泥土碎石如暴雨般倾泻,随后又倒卷向天空。
当阿恒跳进那湍急的地下河流时,爆炸声几乎将阿恒震晕在水流之中。他几乎逼出了自己全部的潜力,仿佛箭矢一般向着地下河的上游飞窜,他身后的河水全都凝成了坚冰,就算如此,身后的地下河流通道依然垮塌了下来,将这条流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河流彻底堵塞起来。
阿恒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潜游了多远的距离,就在他绝望地以为自己一定会埋骨地下河时,忽然看到地下河竟出现了一条岔道,其中一条岔道的水流颇为舒缓,阿恒立即游了过去,很快便见到了一道水闸,他破开水闸,便来到了这陌生的园心湖之中。
想着这番凶险异常的经历,阿恒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能够活下来,完全是侥天之幸。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手掌放在了巨冰之上,水汽蒸腾,巨冰散去,再次露出了霍玉的美丽容颜。阿恒扶着对方坐直了身体,掌心摁在她的后背,内息源源不断地输入对方体内。很快,霍玉那冰冷的身体渐渐变得温软起来。阿恒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的内息再次枯竭了起来。
“噗!”霍玉忽然身体颤抖了一下,一口黑血吐出。
阿恒撤回了手掌,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靠在岸边的树木之上。
霍玉:“他死了吗?”
阿恒:“死了……”
霍玉:“能跟我说一说……他是怎么死的吗?”
阿恒看着这个历经劫难的女子,心中轻轻一叹,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执念啊!她受的伤有多狠,她心中便有多少恨!
霍玉的五脏六腑已经错位,加上毒药侵蚀,阿恒早已无力回天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已经灰飞烟灭的恶魔。也许正如戴琛自己所说:他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毁灭。当他意识到自己中毒将死之时,首先想的竟然是毁灭这座城市。
阿恒清楚地记得那一幕场景,当他看到那个狂傲不羁,嚣张跋扈的男人时,这个男人仅剩的手掌如同利爪一般,已经破开了数座巨大的火油罐,浓烈刺鼻的猛火油汩汩地流出,蔓延在地面,流淌进地下河之中。一支燃烧的火折子被丢进了流淌的火油之中,火势一瞬间便蔓延开来。
熊熊烈火之中,阿恒听到对方狂笑不已,那疯狂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空间回荡:“……世人皆为懦夫,我戴琛生时,他们惧我恨我辱我骂我;我死后,也定要他们世世代代惧我恨我辱我骂我。大丈夫若不能流芳千古,便当遗臭万年,哈哈哈!……哈哈哈!……”
阿恒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样一个男人,说他小人得志也好,说他丧心病狂也罢,他的一生造就了无数的冤孽亡魂,最终那一刻,他毁灭了一切,也毁灭了他自己。但这也许就是他真正想要的,天下人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啃其骨,但是注定不能如愿。他制造了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巨大劫难,并且随之烟消云散。天下人越是失望,便越会记住他。这是一个真正的小人,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
阿恒看着霍玉期待的眼神,眼睛竟是酸涩得厉害,她也是那些注定失望的人之一啊!阿恒微微地偏开头,看着远处帝室山上明暗不定的灯火,也许他应该这个结果做一些改变,他的语调变得缓慢而轻柔:
“玉儿姑娘,我亲眼看着那个恶魔一点一点地死去,他死得很惨很惨,就像一只被兽人用臭脚丫碾死的鼻涕虫一样,卑微,屈辱,受尽折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比他更惨的死法。
我用剑砍掉了他唯一的手臂,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我将他的肝肠一寸一寸地割断,他拼命地哀求我,让我放过他,他说他不过是一烂泥巴一样的存在,不值得我们为了杀他脏了自己的手。他的眼泪鼻涕流了满满一地,他痛苦地满地哀嚎,他的肠子拖了一地,拼命地咳嗽,肝肺一块块的咳了出来。
我问他,你这一生做了这么多的坏事,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是红得还是黑的,他说他不知道,于是,我就划开了他的胸膛,我把手伸进去,将他的心脏完整地掏了出来,送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他的心不仅是黑的,而且还是臭的,臭得就像密封了一万年的粪坑一般。
后来大火起来了,他的皮肉被大火烤得滋滋作响,他拼命地翻滚,拼命地哀嚎,拼命地向着地下河爬过去,但是没等爬到河边他就被活活地烧死了,他变成了一堆没用的黑炭,风一吹,就不见了。从此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这个人。
也许——本来就没有这个人,我们只是做了一场痛苦的梦境罢了……”
阿恒像个说闲话的婆子一般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直到他听见身边一个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阿恒……谢谢你……”
阿恒看着缓缓闭上眼睛的女子,她的嘴角犹然挂着一丝安心的笑容,但是他却已泪流满面。阿恒从霍玉那一声谢谢中已经明白,她早已知道他在骗她,但是她接受了,接受了他这一份善意的谎言。
萧瑟的寒风卷起干枯的落叶,便如这个飘零帝都的女子一般,终将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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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伽罗楼兰
“你是在为她哭泣吗?她是你的亲人,朋友,还是——”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阿恒身体微微一僵,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来人,是自己太疲惫,还是此人本就是一个高手?他霍然转身,入眼的竟是一个颇为年轻的兽人,尖尖的耳朵自发髻露出,棕色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后,碧绿的眼珠充满了灵动,皮肤白皙得几乎快要成透明色,甚至能隐约看见其中的血管。就算以人类的审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名相当帅气的兽人,只是稍微文弱了些,与兽人惯有的粗犷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他随即愤怒道:“废话,不是为她哭,难道是给你哭吗?你鬼鬼祟祟来到我背后,想做什么——”
年轻兽人:“对不起,我无意打扰阁下,只是听到花园之中隐隐有哭泣之声,才过来看看。”
阿恒脸色一红,这个年轻兽人倒是有趣,这里本就是对方的府邸。但这兽人却似乎听不出阿恒的强词夺理,反倒先向他道歉了起来。
阿恒:“呃,你也不用说对不起了……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他脑海中快速地搜索着,这名年轻的兽人会是什么身份?毗邻皇宫,却又如此养尊处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年轻兽人:“阁下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便回去了,若是有事,到前面那处小楼找我。对了,我的名字叫做伽罗楼兰·普罗米斯,不过这个名字对人类的音节而言,有些太长了,你叫我楼兰就行了。”他指了一下远处的小楼,竟然真的转身离去。
普罗米斯?果然是兽人皇族啊!这里一定就是兽人质子府了,难怪这么空空荡荡的。不过,虽然是一名质子,也不至于连一个佣仆都看不见吧?
阿恒连忙喊住直率得有些过分的兽人质子:“喂……楼兰……能不能帮我个忙?”
伽罗楼兰惊喜地转过身:“当然,我很乐意效劳。”他的言辞礼仪依然无可挑剔,但兴奋之情却溢于言表。
阿恒不知道对方在兴奋什么,难道是空虚寂寞了太久?他也不便泼对方冷水,他思忖了一下措辞,有些难为情道:“你能不能让人给我准备一个地方,我需要……需要……”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霍玉,不知道该怎么说下面的话。
伽罗楼兰立即善解人意地接话道:“你需要安置这位姑娘吗?”
阿恒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人也不算笨吗?他点点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出去办,能不能麻烦楼兰兄让府中仆人帮个忙,收拾一个空置的房间,我会让人很快带她离开的……”
伽罗楼兰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
阿恒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如今帝都城完全失控,正是救出总督大人,带大家回北疆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过,他贸然提出将遗体安置在对方的府邸中,这个要求也真不是一点半点的过分!阿恒立即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这就带她离开。”
伽罗楼兰连忙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空置的屋子多得是。只是府内早已没有仆人了,若是兄台需要做些布置,可能还需要你我亲自动手。”
阿恒讶异地看着对方:“堂堂的质子府中居然没有一个仆人?”他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想必质子二字也是对方心中的痛吧!
哪知伽罗楼兰根本不在意,只是苦恼道:“原先还有一些的,只是帝都这两日异变频频,仿佛遭了诅咒似的。先是有宪兵捉拿叛逆,凌晨又突然冒出了悍匪到处杀人抢劫。不到午时,中央城区又有死灵肆虐。到了黄昏时分帝都更是剧震频繁,除了帝室山一带,其他城区都损毁严重,中央城区到东南城郊一带,据说已经彻底化为废墟,连城墙都垮塌了。唉,府中的仆人都是人心惶惶,根本没有心思做事,他们先后离开,听说打算逃难去了。”
阿恒心中震撼,虽然已经猜到那场爆炸必然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他没想到戴琛死前的疯狂竟如此可怖。看来这座千古名城想要恢复到昔日的盛况,没有十年甚至数十年之功,只怕没有可能了。
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今日的局面?阿恒也想不透。
也许,天下间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弄清楚其中的原因了。因为在这场以皇位为引子,以天下霸权为目的,旷日持久的争夺中,掺杂了太多的国仇家恨,恩怨情仇。先后有太多的势力纠葛,太多的阴谋纠缠。光明皇,叶重,郭子忠,魔眼奥多夫,月清魂,伯鲁上将,呼兰瑾,戴琛,洛思等等无一不是才智高绝之辈,帝都城很不幸成了他们角逐的焦点。每个人在谋算别人的同时,也在被其他人所谋算。若是把所有人的算计写成一本书,并且理清其中的脉络,只怕会被帝都军事学院的教授们立即奉为厚黑学,纵横学,兵法学等等诸多学问的经典之作。
阿恒并没有继续深究,皇位和大陆霸权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他当前唯一的目标就是将义父,总督大人,郭武,以及…….小瑾…….还有诸多从北疆而来的兄弟,全都安全地带出帝都城,回到狼城。只有在北疆,在狼城,这些鬼蜮伎俩才会毫无用武之地。
阿恒将霍玉安顿好之后,便向楼兰告辞。看着面前的年轻兽人,早已发誓不再轻信于人的阿恒竟然忍不住升起了极大的好感,帅气,质朴,聪明,谦逊有礼,气度优雅,如果不是单纯得有些过分的话,简直是一个完人啊!一向颇为自信的阿恒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嫉妒对方。
阿恒:“楼兰兄,如今帝都大乱,很难说这场祸乱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你这府邸之中得力的人也没几个,若是不嫌弃,我离城的时候,你便和我一起离开吧!你放心,只要你到了北疆,我可以担保你能够出狼城,就算是安排人送你回到兽人王国也毫无问题。”
伽罗楼兰:“多谢兄台了,楼兰本是沦落天涯之人,就算是离开帝都的囹圄,回到王国也只会是另一个囹圄罢了。”他的眼神闪过一丝黯然。
阿恒暗叹一声,听楼兰的语气,只怕他也是一个极不如意的兽人皇族。也是,若非备受排挤,又怎会送到人类帝国为质呢?
伽罗楼兰:“兄台不必为我忧心,与兄台攀谈许久,还不知兄台姓名呢?”楼兰的言语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令人舒服。
阿恒这才想到自己一直顾着占对方便宜,却一直没有告诉他姓名,还真是相当地失礼啊!
他拱拱手道:“李无恒,叫我阿恒就行了。”
伽罗楼兰微微一笑,正要和阿恒告别,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原来你就是冰封叛逆最后的遗孤?竟然骗我?”
阿恒一听到李斯特家族特有的声线,便知道来人是谁,心中不由一紧。洛思元老这个疯婆子,她怎么会到这里来?阿恒悄然移动脚步,若无其事地将伽罗楼兰护在身后。(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无语
阿恒:“楼兰兄,这个疯婆子凶得很,你快离开,”他的眼神如临大敌,一刻也不敢放松。
伽罗楼兰:“阿恒兄弟,她来这里若有恶意,便是向我寻衅。我怎能让你出手相助,却独自逃离呢?”伽罗楼兰淡定从容,显然他对自身的修为有着强大的自信。说话间,他已与阿恒并肩站在了一处。
洛思:“看你模样,显然是普罗米斯一族之人?原来是位兽人皇族!”洛思左右看了一眼,继续道:“看来这里是兽人质子府了!难怪…….难怪……”她连说了两声难怪,却不知是什么意思。相对于二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洛思神态轻松自然,根本没有将眼前二人放在眼中。
阿恒与伽罗楼兰对视了一眼,听对方的语气,竟然也不是刻意来到这里,难道只是路过此地?
阿恒心道:这也太荒诞了,这就仿佛一个普通人散步,无意中走进了别人的私家花园一般,她难道半点都不觉得冒昧和惭愧吗?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了。
阿恒强笑道:“洛思元老,既然大家都是凑巧碰到一起,不如当做没看见,各走各的路好了……”
洛思看着阿恒,心中忽然升起极大的烦躁厌恶感。她打量着对方,身形颇高,但略显单薄,眼睛很好看,此时正闪烁着狡黠灵动的色彩。
这个少年的眼睛就和他母亲的一模一样,在神族之中,这是盲眼一族出现异变才会诞生的星辰之眼,任何人一眼看去就会被深深地吸引住。想到那个女人,洛思心中就升起一股无力感。
在洛思的少女时代,那个女人就是无数神族子弟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们想要靠近,却只敢远远地驻足观望,因为在她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她是神族的骄傲。在她的身边,永远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神族最年轻的执政官,另一个则是神族最年轻的天才。
洛思不能否认自己的嫉妒,因为她同样美丽,同样是神族的天才少女。但是和那个女子比起来,对方是站在云端的神邸,而她只是尘世凡俗的普通女子。更让洛思感到难堪的是,在对方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的智慧面前,洛思不过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罢了。那个女子的存在,掩盖了她的一切光芒,甚至抢走了她喜欢的男子……如果没有那个女子,他又何至于会无视她的那份真情…….
阿恒看着洛思的神色变幻不断,盯着自己的眼神更像是噬人的饿虎一般,心中悲哀。他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当年叛国时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会引来此女如此炽烈的恨意。传言中,洛思不是神族最睿智优雅的“荣耀之花”吗?何至于此呢!
不过,正如洛思对他流露出的恨意一样,在阿恒的心中,洛思作为灭族的主使者之一,同样也是他必杀之人。只不过洛思实力在许多年前便已臻入化境,如今说是登峰造极也不为过。贸然动手,无异于飞蛾扑火。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必须表现出相当地谦逊,恭顺,甚至恐惧。
洛思忽然收回了目光,再度恢复了优雅从容:“你说的没错,既是偶遇,便各走各路好了。”她竟是真的轻轻放过了二人,身形闪动,向着远处帝室山的方向掠去。
阿恒张大着嘴巴看着远去的洛思身影,忽然道:“她不会真的疯了吧!”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洛思自然不是真的疯了,她肯暂时放过自己,一定是有更加值得她重视的对手。在洛思眼中,能够比自己的更加值得重视的对手只有一个,不,应该是两个,一个是义父,另一个就是总督大人。遑论据戴琛所说,义父和总督大人此刻就在一起了。不过这洛思敢追过去,难道义父和总督大人受了伤?
阿恒正要追去,忽然眼珠一转,故意压低声音对着楼兰道:“哎呀呀,吓死我了,差点就被这疯婆子识破了。我得让义父和总督大人赶紧离开。”
洛思何等耳聪目明之辈,阿恒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入她的耳中,本将远去的她身形猛然一顿。
阿恒心中一喜,赶紧传音道:“楼兰兄,你快离开,我要引开这疯婆子。”
然而,洛思已经飘然而至,阿恒身形立即暴退,几个起落,便已落到了质子府的院墙之上。然而,洛思冷笑一声,却没有继续追赶,反倒一拳向着伽罗楼兰轰去。
一声暴响,以二人为中心,对撞的拳风将四周的一切全都卷起,四散开去。阿恒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暗骂这疯婆子阴险。他见伽罗楼兰已连退数步,手臂无力垂下,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洛思皱了皱眉头,方才这一拳她已用了超过五成的力量,想不到这位兽人质子竟然能够承受了下来。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堪称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了。
伽罗楼兰心中更是震惊不已,皇族的混沌功法以力量见长,他自幼修行,十年来更是心无旁骛,早已将混沌功法修炼到至高境界,竟难挡对方一拳。
阿恒捏紧了拳头,正要回头,却立即醒悟过来对方根本就是在试探自己,便大叫道:“楼兰兄,你替我阻挡片刻,我去将他们送走后,便回来助你。”
伽罗楼兰忍着剧痛,长笑道:“阿恒兄弟尽管去,这里交给我。”他忽然暴吼一声,白皙的皮肤青筋暴起,体内散发出远古洪荒的气息,竟似传说中的混沌巨兽一般。
阿恒心中愧疚,这新结交的兄弟也太实在了,不过若非如此,只怕也骗不到精明的洛思。他身形一闪,立即消失在了墙头。
洛思眼神一变,身形如电般向着阿恒追去,竟再也不管异化的伽罗楼兰。
伽罗楼兰一愣,正要追去,随即醒悟过来,立即站住了脚步,苦笑不已,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还真是让人无语啊!
李无恒,这个名字对伽罗楼兰而言并不陌生。他也没想到从园心湖中爬出来的家伙竟是德鲁伊师傅反复提起过的人!德鲁伊师傅曾告诫他,若是有一日见到了李无恒,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尽量不要成为敌人。现在看来,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伽罗楼兰想起德鲁伊师傅,心中充满了担忧,帝都大乱,师傅却一直未归,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逃
阿恒穿行在恍若鬼域一般的中央城区,连续数次转折都未能摆脱洛思,反倒是距离越来越近了。他一咬牙,干脆向着皇宫的方向狂奔而去,只要能够进入骊宫,有黑龙之灵帮助,他便再也不惧对方了。
二人身形之快,在夜色之中,恍若鬼魅。然而,还没等阿恒靠近宫门,便见皇宫前面的中央大街火光闪烁,竟站立着黑压压的人群,看规模已经超过五千人,全都挥舞着手臂高喊着什么。阿恒大喜,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向着人群中落去。他一进入人群便如同游鱼一般钻来钻去,一边钻,一边挥着手臂高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喊什么。果然,洛思的身影便消失在身后。
等确信摆脱了洛思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钻到了前几排。不远处,禁卫军和宪兵营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甚至布置了几道建议的营寨,似乎担心人群随时会冲营。阿恒低头瞄了一眼身边的人,却见这些人全都一身浅灰的军服,肩章只有两道横线,没有任何其它标志。难道这些都不是现役军人?
阿恒看着那些兴奋狂热的年轻脸庞,立即明白过来,这些都是帝都军事学院的学生。
总督大人一度对他们狼城三杰(害)的恶名极不满意,曾经有意将三人送到帝都军事学院去受几年管教,不过由于接二连三发生了无数震动整个大陆的事件,此事最终未能成行。
经此一事,阿恒倒也是对这所帝国最闻名遐迩的学院有所了解。总督大人颇为自豪地说,这座学院中诞生了帝国七成以上的将军,其余各级军官更是不计其数。他老人家当年就是从帝都军事学院毕业的,成绩吗——总督大人很简洁地以优异二字予以概括。不过阿恒还是从总督大人那一闪而过的红晕看出了其中的水分,也是,身为未来的世袭狼城公爵,院长大人的亲传弟子,就算总督大人交了白卷,就算负责考核的教授瞎了眼,也不会在最终的结业手册上弄错评语的。
阿恒看着集会人群前方的七人,同样都是年轻的预备役军官。他们显然是集会示威的领头之人,正慷慨激昂,不断地对着前来交涉的禁卫军官陈述着什么。而他们身后的数千预备役士官每过片刻便齐声高呼:
“帝国危亡”
“社稷危亡”
“百姓危亡”
“除奸佞,复正气”
……
很快,阿恒便看到那那七人都满脸怒色地转身,向着队伍方向回转过来,显然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而在七人的身后,宪兵军官和禁卫军官争论着什么,竟颇为激烈,宪兵军官不时抬头,看向走回来的七人眼神中凶芒闪动。最终,似乎那禁卫军官放弃了争论,径直回到了禁卫军阵之中。
宪兵军官却露出残忍的笑容,他朝着严阵以待的宪兵军阵打了个手势。
阿恒暗叫不好,只听弩弦震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的箭矢笔直地射向了还在回头的七人。阿恒十指连弹,冰刃划过夜色,如闪电般后发先至,和箭矢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叮当连声,箭矢全都落在了青石地面上。
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幕,一片死寂之后,所有学生全都哗然。从集会请愿开始,他们从未有过激的举动,这些宪兵竟敢痛下杀手,本就绷紧了神经的学生们全都向前涌去,想要保护那负责交涉的七名领头之人。
阿恒知道自己出手后不能久留,正要向着人群中继续钻去,却感觉一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阿恒下意识地回头,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学生,一身灰色军装,长得俊俏非常——俊俏?阿恒定睛一瞧,几乎当场吓晕过去,竟然是洛思。他瞬间石化了,这位元老大人怎么会弄来一身预备役士官军装?
阿恒来不及思考,正要逃走,只觉得肩头一麻,整个人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洛思拖着他逆着人流很快便出了人群。
在他们的身后,学生和宪兵已经发生了剧烈地冲突,无数声痛呼惨叫传来,很显然,这片青石地面上很快便会被年轻的血液浸透,这将是又一场震动整个帝国的劫难。这些预备役的士官无疑是帝国的未来,光明皇室这是要彻底断绝八百年的传承啊!
……
洛思拖着阿恒,就像拖着一条被打断了骨头的癞皮狗一样,来到一座尖顶的府邸前。阿恒被对方直接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阿恒闷哼一声,闭目不语。一路上,他试图冲破洛思在体内设置的禁制,结果,却被禁制反噬,他整个人痛得痉挛成了一团,涕泪俱流。这个疯婆子的禁制手法古怪异常,他根本没有破解之道。
洛思:“说,月无影和郭子忠在哪里?”
阿恒:“你杀了我吧!”
洛思轻轻一挥手,立即仿佛无数蚂蚁钻进了阿恒体内一般,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肺腑都被噬咬着,阿恒紧咬着牙,一声不吭,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洛思也不看他,负手站立。不多时,有人上前请示:“元老大人,平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救治,此刻人已经醒了。”他声音阴柔,竟是个娘娘腔。
洛思嗯了一声,将一根骨矛和一面铜镜递给那自称平奴之人,正是阿恒随身携带之物。洛思忽然一挥手,竟解去了阿恒的噬咬之苦。她单手提起阿恒,直接向着后宅走去。
阿恒再次被洛思丢在了地上,不过这房间中铺着厚厚的地毯,他总算少受了一次皮肉之苦。阿恒僵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鼻中隐隐传入药香。
洛思:“你的伤已经好了吗?”语气中竟有柔和之意。
阿恒心中大奇,伤?他随即明白,洛思根本不是在和他说话,这房中竟然另有一人。
“元老大人,属下的伤已经无虞,多谢元老大人关心。”
这个声音传入阿恒耳中,他的心立即狂跳起来,是她,是小瑾,她怎么会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如果
洛思:“孩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十年前,我收养你,便视你如同女儿一般——”
呼兰瑾:“元老大人,蝶念不敢当——”
洛思:“看来你还是记恨我将你送入密谍院的事情啊——”
呼兰瑾:“蝶念从未记恨……”
洛思看着床榻上血色暗淡的少女,轻叹一声,不再提这个话题。二人转而沉默了下来,洛思似乎已经遗忘了地上的阿恒,而呼兰瑾也未曾关心那个被扔在地上的人究竟是谁?因为,落入洛思元老手中的囚徒,便是进了天下间最牢不可破的囚笼。
洛思:“月无影被救走了。帝都之中还隐藏着一名兽人德鲁伊,我追到兽人皇族质子府左近,便失去了对方的行踪,去向似乎是帝室山方向,但我也无法确定对方。你想要报仇,恐怕还得另想办法了。”
呼兰瑾心中暗叹,其实洛思元老不必解释的,但是她还是解释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接下来想要自己去做的事情,一定是让自己无法接受的。想起之前洛思故作温情的面孔,呼兰瑾忽然觉得有些恶心。这世上何曾有过真情?便是连阿恒也狠心弃自己而去——
呼兰瑾:“都是蝶念无能,未能一直拖住对方。”
洛思:“这个事情怪不得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不是我晚了一步,月无影和郭子忠也不会被那德鲁伊带走……”
呼兰瑾:“元老大人,其实能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了。那个魔头一身修为旷古绝境,本就是千古以来独一无二的存在。若非我借助光明皇的旨意,以郭子忠为饵,纠结了各方势力,逼他现出身形,只怕这一生我也没有报仇的机会。
这一次虽然未尽全功,却也让那魔头重创。十年来,他一直重伤未愈,这一次再度受伤,相信就算被救走,他一身武功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下一次再遇上,我们一定可以置他于死地。”
洛思的脸色闪过一丝黯然,是啊,他已必死无疑!月无影硬生生地承受了她那一拳,必然已经重创。更何况,她的拳劲之中包含了生与死两股异源的狂暴力量,若不及时化解,只会不断消磨他的生机,吞噬他的力量。
洛思:“蝶念,这一次帝都之行,你居功至尾。光明皇室如今内忧外患,帝国风雨飘摇,皇帝也已经不得人心。可以说,若非南方部落叛变,祸起萧墙,便是神族中兴的绝佳机会。回国之后,我会马上向元老院申请增补你为新的元老——”呼兰瑾故意模糊了弑君一事,所以洛思并不知道光明皇已死。如今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蓝心也已经被她远远送走,呼兰瑾并不希望再增变数。
呼兰瑾有种预感,这座帝都城终将成为她的埋骨之地。因为,这座千古名城之所以毁于一旦,她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她伤重被救回的路上,亲眼目睹了这座恍若末日孤城的灾难。如果城毁人亡就是她复仇的代价,那这代价也未免太过高昂了。早就经历过家破人亡痛苦滋味的她深深明白,此刻的帝都城正发生着无数同样的惨剧,她制造了无数和她自己一样的悲剧。她便是那刽子手之一——呼兰瑾从未如此地感到疲惫。
呼兰瑾:“元老大人的好意蝶念心领了,蝶念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报仇罢了,实在当不起元老大人的厚爱。而且,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月无影终究未曾授首,便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上他,将他碎尸万段。至于以后,我对这个世界并无眷念…….”她淡无血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唯有这样,她才能将那份苦痛压抑在心中,日*日夜夜不敢或忘。
十年前的一幕幕自她眼前闪现:群山,小溪,夕阳,谷堆,剑光,凄惶的母亲,绝望的父亲,血流成河的部落。呼兰瑾的手心紧握着已经断成两半的玉蝶,想起阿恒的绝情,她便觉得心若死灰,复仇已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
呼兰瑾并不知道,仅仅相距了咫尺之遥,她所有的阴谋设计,痛苦仇恨,全都一字不漏地全部落在阿恒的耳中。
阿恒心如刀割。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一个被延续了十年的错误,她竟不惜尸山血海,制造了如此大的灾难。她利用了义父对总督大人的情义,利用了垂暮昏庸的皇帝,利用了霍玉和她的孩子,利用了野心勃勃的戴琛,利用了大愚若智的皇后,阿恒也不清楚她究竟利用了多少人?一切都只是为了困住义父,为了报仇。
如今,帝都城已成地狱,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皇室闭宫自守,政务院彻底瘫痪,中央军一盘散沙,宪兵营趁火打劫。暴乱,饥饿,污染,难民,每时每刻都在夺走新的生命。他想起了烈火中犹然不知悔改的戴琛,想起了惨遭屈辱黯然死去的霍玉,想起了残垣断壁的总督府,惨烈战死的亲卫营兄弟……
阿恒知道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呼兰瑾是不对的,但是这样的小瑾还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孩吗?阿恒无法对呼兰瑾生出半点恨意。因为,就算天下间所有人都痛恨她的冷血和残忍,他没有资格去恨她。
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因为他世所不容的身世;如果不是因为他想要留在那个部落;如果不是他年幼无知,向小瑾炫耀自己的冰封天赋;如果他不是绝情离去,而是将小瑾从皇宫带走…….有太多的如果可以避免这一切灾难的发生。
但是阿恒知道,“如果”二字却是天下间最无情,最令人痛悔,也是最无可奈何的两个字。它让有情人劳燕分飞,让至亲骨肉生死分离,让壮志踌躇者在痛苦中沉湎,让一切变得无可挽回……
这一刻,阿恒多么希望自己早在冰封城便随父母而去,哪怕尸骨被暴尸荒野,哪怕被仇敌挫骨扬灰,也好过今日发生的一切。活着,便有了羁绊,便有了难以割舍,同样也不得不接受肝肠寸断。
阿恒知道:他只能承受这一切,他必须努力改变未来,否则将会有更多的人在痛苦中离他而去……他还活着,小瑾还活着,义父还活着,总督大人还活着,还有太多活着的人等待着他,等他做出改变……(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说服 (上)
阿恒很不自在,虽然他向来不喜欢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但这样被人丢在地上不闻不问,像一只被打断了骨头的癞皮狗一样,他也免不了落寞和尴尬。只是他虽然有心打破这种尴尬,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洛思已经封住了他的哑穴。
阿恒不明白,这疯婆子将他带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他和小瑾的关系?
洛思怜惜地看着呼兰瑾:“孩子,十年前那场惨剧,你始终讳莫如深。所以,我不清楚月无影为何会屠戮你们的部落,但是我对你心中的仇恨感同身受。因为在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垂髫幼童,却凭着本能在掩埋你的亲人,你的指甲全部脱落,眼泪已成冰......能让你这么做的,一定是对亲人的挚爱,对仇人刻骨的恨意......”
呼兰瑾止不住泪水长流。
洛思:“不过,你可知道,就算你杀了月无影,心中的仇恨也是无法消解的,因为对你而言,需要的不仅仅是报仇,更需要发泄。
月无影习惯于凌驾于众生之上,根本不会对你这些年的痛苦有半点的感同身受。他纵横天下数十年,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如果你不能让他如你一般,感受到失去至亲的痛苦,便是将他千刀万剐,又怎能算得上报仇雪恨?”
呼兰瑾:“可是盲眼神族之人都已被放逐极北死亡之地,而且那个魔头早已背离了神族,又有什么至亲之人?”她的语气平静得不起任何波澜,但是裘被中的手心已经隐隐出现了汗水,她自然知道谁才是月无影的至亲之人?但是阿恒早已被她送出了帝都城,洛思便是有意为难,也鞭长莫及了。
洛思:“并非只有盲眼族人才算是他的至亲,在月无影心中,这个世上有一个人比所有的盲眼族人加在一起都更加重要。”
呼兰瑾心中一颤,难道真的是阿恒?
呼兰瑾:“元老大人,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洛思:“这个人你应该也不陌生,他是光明皇室的六代卡梅伦多供奉,你应该有机会见过他的。”
呼兰瑾:“我的确见过他,他也是冰封叛逆唯一的后人——李无恒。”。
洛思满意地点点头:“李无恒自幼便跟随月无影相濡以沫,浪迹天涯。他是由月无影一手抚养长大的。虽然月无影只是他的义父,但是论感情却胜过亲生父子……”
呼兰瑾:“元老大人,你是让我去杀了李无恒,让月无影同样承受失去至亲之痛吗?”
洛思:“不,那也未免太过简单了。就算你杀了李无恒,也只是报了仇而已——”
呼兰瑾露出疑惑之色。
洛思:“记住,你要做的不只是报仇,你还需要发泄累积了十年的怨恨和愤怒。所以,你所要做的是——让李无恒亲自动手,杀了月无影。当他们慢慢品尝了父子相残的苦痛之后,你再当着月无影的面,亲手断送他养子李无恒的性命。只有这样的复仇,才能让你的内心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洛思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压抑狠毒的快意,她几乎能想象到:当月无影看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亲手用剑刺穿他的胸口时,他该是多么的不甘,愤怒,悔恨。他一定会后悔对那个女人如此痴情,后悔对那个女人的孩子爱护备至。洛思想到这里,恨不得放声大笑,需要泄愤的不仅是呼兰瑾,她也同样如此。
呼兰瑾脸上闪过一丝不健康的红晕,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在洛思看来,对方显然也被这个提议打动了。但是,只有呼兰瑾自己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被打动,而是为这个恶毒的计谋心悸不已。
阿恒听得青筋暴起,果然是个疯婆子,这个提议只有歇斯底里的疯子才能想出来。以优雅著称的洛思元老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洛思:“孩子,我相信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去做?”
呼兰瑾:“元老大人,蝶念明白。不过,此人是光明皇新册封的冰原公爵,光明皇早已命令他早已前往西北组建新的冰原军团,然后再进驻无人区。他已离开多日,我们就算想要控制也并不容易啊——”她握着玉蝶的手已汗水涔涔,她心乱如麻——难道阿恒竟然又回转到帝都城了?而且落在了洛思元老的手中,难道——
果然洛思微微让开了身体,淡淡道:“他已经被我带来了——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必然可以让他臣服于你……”
呼兰瑾艰难地坐起身,只是一眼,便认出了是让她爱恨两难的男子。阿恒现在的模样是如此的落魄,衣不蔽体,血迹斑斑,显然是刚刚经受了巨大的劫难。呼兰瑾只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心疼不已。更让她难受的是,刚才她说的话一定被阿恒全都听去了,如此一来,他对自己的恨意一定更深了。不过在洛思面前,她却要继续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洛思:“蝶念,你似乎……很紧张?”
呼兰瑾:“元老大人,我……只是想到了此人是仇人之子,心中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而且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谋划……我恐怕做不到……”
洛思:“这个世界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月下美人的诱惑,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若非那皇帝垂暮老朽,不能人道,又怎会有这样的天赐良机?
孩子,你是神赐共和最优秀的密谍,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更何况,你已经成功地动摇了人类帝国的根基,如果再诛除神赐共和最后的叛逆。我相信,在神族的历史上,将永远铭刻上你的名字。
你再也不会像其他的密谍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你一定会成为神族乃至整个大陆历史上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你会成为父辈的骄傲,他们将因你而不再籍籍无名,他们虽然已经失去,但却会同样被世人所铭记。
因为,你站在大陆命运的拐点上,以弱女之躯撼动了一个庞大的帝国;更以弱女之躯,杀死了纵横天下数十年未曾一败的仇人。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说服 (下)
洛思的话语中充满了煽动力。
但是阿恒心中奇怪至极,洛思究竟要小瑾做什么?从“皇帝不能人道”这种阴私的话题,一直谈到“大陆命运,青史留名”这种让人高山仰止的情操,但是——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阿恒想不透,这和洛思的阴谋又有什么关系?身为精神力领域的强者,更拥有两个精神本源,阿恒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控制自己的意志,更不可能逼迫自己做出对义父不利的事情。小瑾就算是密谍院顶尖的密谍,也不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意志。
然而,呼兰瑾却答应了下来:“元老大人,我会尽力而为——”她的脸颊却红艳欲滴,露出无限羞涩之意。
洛思看着呼兰瑾的绝美容颜,忽然叹道:“唉,月下美人……月下美人……果然是闭月羞花,我见犹怜啊。就算我身为女子,此刻也难免动心,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年少慕艾的少年,真不知这是他的祸事还是福气了……”
呼兰瑾闻言羞涩之意更浓……
只是,无论是洛思还是呼兰瑾,她们似乎都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那月下美人只是瞬间即逝的美丽。当呼兰瑾用月下美人之毒让阿恒成为了她的傀儡之后,失去了童贞的她,将绽放最后的美丽,随后,她的绝色容颜将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老去……直到失去。也许她们并非忘记,只是谁也不想撕开这温情的面纱,直面其中血淋淋的事实罢了。
…….
洛思对着外面唤道:“来人——”
进来的是亡灵驻光明皇朝使臣霍平奴,他谄媚躬身道:“元老大人,您召唤平奴过来,有什么吩咐……”
洛思一指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阿恒,嫌弃道:“把他抬走,沐浴更衣,侍弄得干干净净后——再送过来......”
霍平奴一愣:“送过来?”他看着床榻之上重伤初愈脸色红艳欲滴的呼兰瑾,先是张大了嘴巴,随即捂住了嘴巴,连忙轻扭腰肢出门安排去了。
阿恒听着几人的对话一头雾水,什么闭月羞花,我见犹怜,什么沐浴更衣,这不是狼城栖凤楼里姐们儿和恩客之间的说辞吗?至于“侍弄干净再送过来”这种粗俗之语,就更加直白了。
难道——?阿恒心中升起一股无比荒唐的感觉,他忽然记起了在鸣鸾宫中绮丽香艳的一幕,柔滑温暖的肌肤,那匆匆一吻的香甜,他的心竟止不住地荡漾了起来——阿恒不得不暗骂自己不知羞耻,可是心脏不争气地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他竟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不过,很快就有两个粗壮的妇人走了进来,打破了他越来越低俗的想象——
只见那两个妇人一个提着脖子,一个提着脚,像拉着待宰的牲口一样,带着阿恒出门而去。
……
洛思元老与呼兰瑾对视一眼,再次陷入了沉默,她们彼此都已了解对方的心思。洛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呼兰瑾同样有自己的盘算。抛开了虚伪的温情,二人之间竟已无话可说。一切都只是**裸地利用罢了!
洛思忽然也觉得意兴索然,便要离去——
呼兰瑾:“元老大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洛思:“......你但说无妨!”
呼兰瑾:“大人......你真的去过死亡之地吗?”
洛思:“死亡之地……“她的神色中竟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迷茫之色,“不……我并没有进入死亡之地,我只是站在了死亡之地的入口,我甚至不清楚,那是不是死亡之地的入口……也许那只是黑暗与光明之间的一片阴影罢了……”
呼兰瑾:“大人,那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洛思忽然深深地看了呼兰瑾一眼,微笑道:“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呼兰瑾:“大人,对不起……,是蝶念失礼了”
洛思点点头,转过身直接向着门口走去。然而就在出门之时,她却再次站住了脚步。
“其实,很多人都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但是他们只是想知道那里有什么,只有你,第一个问我为什么去那里......”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惆怅,仿佛在寻找一个倾诉的对象——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对这个世界生无眷恋。那时候,我的人生满是灰色和落寞,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
我曾是魅惑神族最年轻的天才,也是魅惑神族最美丽的少女。但是我永远生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中,她让我所拥有的一切黯然失色。因为她的存在,我总是充满了挫败感,我的人生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前往死亡之地,而原因只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还有活着的价值罢了…….”
洛思忽然再次住口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遥远的天空。呼兰瑾知道,眼前的这位传奇的女子,她的目光一定已经穿过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注视着她曾经一段难以释怀的过往——。
洛思背影的柔美而坚毅,更多了些许的倔强……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我剪断了自己的长发,辞别了痛心疾首的父亲,背负着弓箭,进入了极北之地的冰原,那里有着万年不化的寒冰积雪,有着世上最刺骨的寒风,也有着大陆最深沉的夜色,那是浓郁得根本化不开的黑暗——
那一年,我改换了自己的姓名,遮掩了自己的容貌,加入了游猎者队伍,成为了一名新的死灵游猎者。我和所有新加入的游猎者一起,对着北方的黑暗宣誓:
永夜将至,万物凋零
自今而后
我誓言
放弃一切荣耀,权势与仇恨
以我之生命,游猎于黑暗的边缘。
我誓言
死后化为齑粉,热血成灰
也绝不为死灵之奴。
我誓言
足迹之所至
便是光明之所在。
我誓言
永不后退一步
誓死守护每一个人族死亡的尊严
……
洛思的声音低沉,仿佛此刻便在宣誓之地,面对着永不融化的黑夜一般。她的语气无比地庄严和郑重,沙哑的声线清晰地重复着昔日的誓词。
此刻的洛思,竟多了一丝圣洁凛然之意。(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倔强
“在那里,我再也不是一位神族,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了锦衣玉食,没有了爱慕和仇恨,只有**裸的**——生存下来的**。
极北之地,每年都会有近八个月的时间是持续的黑夜。每次出巡,便是在夜色之中。顶着狂暴刺骨的寒风,踏着硬邦邦的积雪,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游猎者都是一样的沉默。渴了男人便会灌两口烈酒,饿了便会撕咬硬邦邦的冻肉干。而我只习惯咀嚼地上的冰渣,我必须清醒地知道自己还活着,而不是被酒精麻醉。
所有的游猎者都必须随时警惕自死亡之地冲出来的死灵,但是每一次出巡,都不可避免地有游猎者受伤或牺牲。受伤的会被冰封起来,送回营地,最终交给暴风军团——他们能够阻止伤者变成死灵;如果死去——则会被剁成碎块——这是每一个游猎者的愿望,也是游猎者誓言的一部分。
我并不反感这样的生活,因为它让我感觉到了活着的真实,我在那里度过了三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从一名什么都不懂的游猎者小兵变成了游猎第三小队的队长。我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死亡之地浓郁的黑暗忽然开始疯狂地蔓延,数不清的死灵开始被裹挟着向暴风军团和游猎者营地发起冲锋,死灵漫山遍野,他们毫无恐惧和怜悯,只是单纯地毁灭着一切。我们在苦战之后,不得不向后撤退,那时的天空中已经几乎没有半丝的亮光。
我所带领的小队负责殿后,且战且退。然而,在经过一处冰雪山谷时,忽然狂风大作,发生了可怖的雪崩,大块坚硬的冰雪自天空掉落。整支游猎者小队都被汹涌的冰雪冲散掩埋,和我同生共死了三年同伴就这样消失无踪,至今我还能记得他们的模样,三十六名游猎者……曾经生死托付的同伴……每一个的面孔都是那样的清晰……
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冰雪掩埋了多久,当我苏醒时,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彻骨的寒冷包裹着自己。若非天赋血脉让我苏醒,我相信自己早已长眠于冰雪之下了。我艰难地从冰雪中再次爬出来,整个山谷已漆黑一片,死灵,游猎者,暴风军团都消失不见。饥饿,疲惫,孤独,悲伤缠绕着我,我必须独自穿越黑暗之地,回归营地——
就在我向南方走去时,冰雪之中却突然冒出了一只冰冷的手骨,它抓住了我的脚踝,将我向冰雪之中再次拖去。它的手指仿佛铁箍一般紧紧锁住了我,我立足不稳,直接再次陷入了冰雪之中。我用随身的匕首疯狂地砍向那支手骨,直到将它彻底剁成了冰渣才得以脱身。然而,在我检查自己的伤势时,我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多了一道可怖的血口,那里的血液已经变成了邪恶的银灰色——我知道自己再次被命运抛弃了……
那时,我可以选择挣扎着回到营地,去寻找暴风军团的帮助。我相信以我的实力,一定可以撑到回归营地的一刻,只要得到暴风军团的帮助,就可以阻止伤势的恶化。但是我没有,我之所以来到死亡之地,就是想要站直了身体,肆无忌惮地活着。
而暴风军团隶属于冰封家族,冰封家族的女主人却是我最讨厌的人,她是神赐共和最年轻的执政官的妻子,神族最尊贵的女子——于是,我继续向着黑暗深处走去。我听说,在死亡之地的永夜之下,有一处神秘的入口,从那里走进去,神族可以变成永生不死的亡灵,并获得超凡的力量。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一直被命运嘲弄,我决定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想要获得超凡的力量,我背弃了游猎者的誓言——最终,我站在了光明和黑暗之间,看到无边无际的灰色云雾,它们不断地钻入我的身体,蛊惑着我的心智,腐蚀者我的身体。那一刻我忽然只想逃离,因为我希望改变命运,而不是被命运所改变。
凭着魅惑神族的坚韧的精神天赋,我艰难地退出了灰色云雾。然而,伤害已经不可逆转,我从此便成为了一名……半身亡灵……这个秘密只有极少的人知道。
无数年来,我一直在平衡着体内光明和黑暗的力量,没有沦陷为亡灵,但是我也失去了作为一个正常女人的权利……”
洛思的叙述最终归于了平淡,她仿佛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叙述着最后的结局。但是谁都知道,这个令人惆怅结局意味着什么……她失去了一个女人追求的幸福的权利,她必须日*日夜夜承受体内两种异源力量撕裂的痛苦,终其一生,她都徘徊在生死之间,她从未放弃过与命运的抗争……
呼兰瑾默然无语,若非超乎想象的执着和坚韧,还有一份永不言悔的倔强,对方只怕早已消失于天地之间,这世上又怎会多出一个被人尊敬畏惧痛恨的传奇女子!如今,她是大陆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也是当世唯一能够将月无影逼入绝境的至高者,然而,这些真的是她所追求的吗?
其实,呼兰瑾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如此,为了心中不泯不灭的仇恨,她行走在黑暗的世界满手血腥。为了复仇,她自愿成为了月下美人,她同样也是一个畸形的存在,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对她而言同样的遥不可及。就算撼动了庞大的人类帝国,就算诛灭了天下间无敌的存在又能如何,这些真是她所追求的吗?她只想回到十年前那个平静快乐的部落,和心仪的男孩平平淡淡地走完这一生……正如他们曾经两小无知的誓言……
寂静的房间中,弥漫着异样的氛围,令人伤感……
洛思渐渐地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些,也许是因为身后的少女终将如月下美人般转瞬即逝,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女孩子的身上,她看到一丝自己当年的影子;也许她们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洛思没有再说什么,她的身形消失在门口,但那一份令人心悸的惆怅和倔强却依然残留此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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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倔强的作者君在惨淡的成绩中,依然在坚持。筚路蓝缕,艰难前行,求票求赏求评(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我只在乎你 (上)
夜阑人静。
神赐共和使馆,烛火已如豆,洛思元老静静地坐在前厅,却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连带着使馆内的仆役也暗地里哈欠连连,不明白这位尊贵的元老大人究竟在等什么?
不多时,一个弯着腰的身影踩着碎步来到了洛思跟前,正是神赐共和驻帝都的使臣——霍平奴。
洛思:“怎样?”
霍平奴:“大人,成了,成了!”他脸露喜色。
洛思:“那小子这么听话?”
霍平奴:“我在那小子沐浴的水中放了许多芫菁莲子的粉末,再加上蝶念姑娘闭月羞花之容貌,他便是天下第一圣人也难以抵挡这等诱惑啊——想必此刻——”
洛思皱眉:“我要的不是推断,而是确切的结果。”
霍平奴:“大人,您大可放心,平奴已确信无疑。方才平奴靠着门边偷听了许久……我听到蝶念姑娘正.......正......”
洛思:“正什么?为何吞吞吐吐?”
霍平奴:“正隐隐约约说……说……不要……呢!”
洛思:“不要?”她露出疑惑之色。
霍平奴:“嘿,大人……我猜……一定那小子粗鲁得厉害……”他的笑容越发地猥琐。
洛思:“我已封住了他的内息,蝶念怎会不是他的对手……”
霍平奴张目结舌,这才想起面前的女子虽然是才智无双,武功高绝,却仍是云英未嫁之身。他差点被对方的惊人之语呛到了,脸色憋得通红:“大……人,这种事情……不需要什么内息的……而且蝶念姑娘未必肯反抗的……”
洛思一怔,看着霍平奴一脸猥琐的笑容,顿时明白了过来。向来优雅恬然的她,脸色竟然泛起了红晕,内心竟一下子就乱了。她不耐烦地将挥挥手,让对方退走了。
霍平奴看着娇艳如花的洛思,心中奇怪:最近这位并誉为冰山美人一般的元老大人情绪波动有些大啊!难道元老大人也——他随即摒弃了这个大不敬的想法,匆匆离开了。
洛思叹息一声,她很清楚自己的确软弱了,不管是叙说深藏心中无数年的往事,还是为些许小事心情起伏,都只能说明她变得软弱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迹象,因为在帝都的乱局之中,只有足够的坚强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否则能不能安全离开这座帝都都将是很大的问题。她很清楚根源在何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他始终是她心中唯一的破绽啊。
……
呼兰瑾:“阿恒,门外的人已经走了……你快放开我……”
阿恒呼吸粗重,已意乱神迷。二人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了一起,滚烫的体温传递着火热的情绪。
呼兰瑾:“阿恒,不要……不要……快放手.......”
闻着少女身体特有的幽香,阿恒已经蠢蠢欲动,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掩盖了理智……
呼兰瑾同样脸色潮红,不过她知道决不能任由这种情绪发酵下去,否则在心爱的男子面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足够的自制力……她一把捉住了阿恒笨拙地到处摩挲的手掌,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不要……阿恒.......不可以.......这样会害了你的……”。
漆黑的房间中,阿恒的眼睛异常明亮,全是难抑的躁动。
二人四目相对,已近在咫尺,下一刻,阿恒的脸庞越来越近,渐渐模糊,呼兰瑾的唇边立刻感受到了温软的湿意,她的内心一下子柔软了下来,简单而笨拙地回应着。这一吻,彻底打开了她的心防,甜蜜而悠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静谧的房间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似满足,似不甘心。
呼兰瑾将阿恒轻轻地推离了稍许——她已经制住了对方的穴道。
阿恒:“为什么?”他的心已经冷了下来,哪怕催情药物依然不断冲击着他的感官,哪怕的他的身体依然滚烫,但他的心已经冰冷一片。
呼兰瑾:“你该知道......这都是洛思元老大人的阴谋……”
阿恒:“为什么?”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呼兰瑾心中痛苦之极,阿恒的咄咄逼人问话让她无可回避,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对方,也不知该从何解释。呼兰瑾知道:曾经的欺骗已经成为他难解的心结,他已经不再信任她了!
但她又能如何?要让阿恒再次信任她,她就不得不将另一个自己暴露在心爱的男子面前,那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比厌恶的人。
呼兰瑾无言以对!十年来,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独处,这个小小的黑暗空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本该是有情人互诉衷肠之时。然而,始终无法敞开的心扉,却让一道无形的裂痕横亘在了她和他的中间,咫尺之间,已成天涯!
呼兰瑾几近窒息,他难道就这么忍心撕裂她的内心,要将她所有的虚伪,黑暗,血腥一一摆放出来,他难道不知道这会让她丧失最后的自尊,无地自容吗?他如此狠心,又何必对她做那样的事情?他想要占有她难道是因为——他根本看不起她,认为她是一个下贱到不知羞耻的女人嘛?他刚刚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为了报复吗?
呼兰瑾心乱了,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聪慧如她竟不知该拿眼前的男子如何是好!她忽然狠狠地向着阿恒的肩头咬去,这一口咬得是如此之深,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愤都要发泄了一般。
阿恒闷哼一声,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他默默地忍受着,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内心压抑至极的愤懑。
呼兰瑾轻轻松开了阿恒,她抚摸着对方的肩头,又莫名地心疼起来,刚才那一口实在是太狠了——。
阿恒:“小瑾,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声音已经轻柔了许多。
呼兰瑾忽然平静了下来。好吧,既然他这么想知道,便让他知道又如何?他一定会对自己失望透顶,厌恶透顶。他会发现她根本不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小瑾。她是蝶念,神赐共和密谍院的顶级密谍,狡猾恶毒,满手血腥——
呼兰瑾:“阿恒,既然你这么想要知道,我会将这一切都告诉你的。
在你我在狼城相遇之前,我便已身中奇毒,这是一种无解的毒药,它能够让我像傀儡一样操控另一个男人,条件是我要委身于他……”(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我只在乎你 (下)
阿恒豁然色变,正要开口,却被呼兰瑾阻止了。
“阿恒,让我说下去,我不知道一旦被打断,还有没有再次开口的勇气。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因为我知道,月下美人这种毒药能够让我掌握更加强大的权势和力量。
我来到光明皇室的宫殿本就是一个阴谋,我的老师奥多夫希望我能够控制光明皇,搅乱光明皇朝,削弱人类帝国的实力。而我也可以借助人类帝国的力量来复仇,我无法拒绝这个机会,哪怕明知是毒药,我也要喝下去。
不过,这一切都被你的出现打乱了,你突然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打晕了我,把我劫持到了一座青楼。在那座小楼中,看着你凶巴巴的模样,我好难受但又好笑。对面相见不相识,我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哀。
接着,我被你的义父,也是我的仇人,关押在一座院落内,我唯一能见到的人只有阿丑姑娘——也许在那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所以这一次我暗算于他,他才会让德鲁伊放过了我——只是这并不能减少我的仇恨,我依然会杀了他。”
阿恒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什么,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后来,有一日,阿丑姑娘来到我的面前,她说你失陷在冰原,被神殿骑士团俘虏了。她马上要去冰原,所以就放了我。她妄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去救你,但是我很清楚,这样的冲动只会枉送了性命。如果要救你,就必须动用北疆军的力量。我去了总督府,请求伯鲁总督出兵,而作为交换,我告诉了他我身负的秘密使命。”
阿恒想到依然冰封在极北冰原的阿丑,又看着眼前深爱的少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深情,阿丑固然是冲动,她又何尝不是太冲动呢?身为密谍,她这么做很可能会死在总督府,或者被送到都察院,进入生不如死的地牢,备受折磨。
“然而,这一次总督府之行,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伯鲁上将竟是隐神组织的人,而阿恒你竟是隐神寄予厚望的王者候选人之一。隐神希望重新一统大陆,共同对抗永夜的威胁。身为隐神的长老,伯鲁上将对你也非常看重,他承诺隐神会对神殿骑士团施加压力,将你救回……
后来,我在伯鲁上将的帮助下,来到了人类皇宫,继续我未完的使命。我利用伯鲁上将透露的讯息,成功地获得了光明皇的信任。在原来的计划中,我本是要委身于光明皇,成为他的妃子,让他成为我的傀儡——
但是骊宫之中,你忽然从天而降,破坏了隐神筹谋多年毁灭帝都的计划。看到你,我便再也无法容忍自己做那个皇帝的妃子,我只希望自己死后,留在你记忆中永远是那个美美的,纯净的小瑾。于是,我杀了光明皇。我成为了人类帝国的皇帝。我颁布诏书,任命你为冰原公爵,让你远远地离开帝都的漩涡,我不希望自己恶毒的一面被你发现,因为我所做的一切你一定会很不喜欢,就算我也同样厌恶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的语气很平淡,哪怕说到杀了光明皇,也听不出她语调中半点的波动。但是阿恒清楚,弑君者三个字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副沉重的枷锁。一旦泄露,天下所不容。她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我开始谋划我的复仇之路,我利用愚蠢的皇后,利用孤立无援的霍玉,让她们惶然不可终***迫她们投靠帝都城中唯一的忠义重臣——郭子忠,她们也的确很有办法,居然能够利用叶霜逃出皇宫,不过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因为郭子忠必须成为叛逆,必须让整个帝都城群起而攻之。
因为,郭子忠是月无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弱点,也是唯一可以围杀月无影的诱饵。一旦郭子忠遇到了危难,月无影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在郭子忠收留了霍玉女子后,我立即开始一点点地释放戴琛的野心,他很配合,不过远比我想象的要更疯狂。戴琛成了对付月无影的第一把刀。
随后,我将弑君的罪名嫁祸给了皇后,让她从一个郭子忠的盟友身份成为了郭子忠的敌人。我让皇后知道,如果弑君之事被郭子忠知道,她一定会没有命的。她成了对付月无影的第二把刀。
追踪月无影十多年的洛思元老则是我的第三把刀。
但是,月无影太强大了,在重重围攻之下,数万宪兵被他压制得不敢动弹,皇后派出的宫廷供奉也全被他斩首,洛思元老空有绝世的武力,却也无法留下他。我只能拼着重伤跟随他而去,我几乎成功了,我体内的剧毒散发出的香气可以让人失去行动力,但是突然出现的德鲁伊就走了他……
我失败了,为了复仇,无数无辜的人在兵祸,劫匪,灾难中死去,留下的是一个满目疮痍,恍若地狱的城市。
阿恒,我是个恶毒的女子,我这一生做了许多你无法想象的恶毒之事,我早已满手血腥……我不值得你为我留恋……”
但终我一生,我都不愿意你受到任何伤害……
阿恒,我罪孽深重,我已经预感到了我的结局。请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你有远大的前程,有深爱你的人,你必须安全离开这里——明日,你可以伪装成为了我的傀儡,我会带着你从这里离开……”
阿恒默然良久,才轻轻道:“小瑾,过去是我太傻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孤独的——我不会在让你离我而去了。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会由我来承担,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到你。”
呼兰瑾:“仇恨是无解的,阿恒,我和你的义父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你走吧,就让我和他之间做个了断——”
阿恒:“小瑾,我们远走高飞吧,离开这片大陆,我们可以去海外的孤岛流浪。义父已经老了,他的伤势从未痊愈过,他已时日无多。再伟大的剑客,也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洗涤。父债子偿,我会用一生来弥补这份仇恨,这份亏欠的……”
呼兰瑾:“如果这样,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我纵然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阿恒,不要逼我去选择,从十年前的那一天开始,我的生命中就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复仇——你走吧,我不想你为难,更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阿恒:“我不在乎什么伤害,我只在乎你——小瑾,我只在乎你”
听着阿恒脱口而出的话语,呼兰瑾再也忍不住低泣起来,她心中所有的委屈荡然一空。她忽然紧紧地抱住了阿恒,将脸颊紧紧地贴在阿恒的胸前,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仿佛要将自己融化在对方的身体里。
她轻声呢喃:“阿恒,我也只在乎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关心我,在乎我。你知道吗,其实我只是一件武器,一件随时都可以被牺牲的武器。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心中有你,是你让我守住了最后一点点人性。在我的眼中,谁都可以失去,唯独你不可以。”
阿恒:“小瑾……”
呼兰瑾:“阿恒,什么也不要说,这一刻,就让我们忘掉仇恨,忘掉一切罪孽,我只想珍惜这一刻……”
阿恒:“嗯……”
呼兰瑾忽然抬起头,露出狡黠的笑容:“阿恒,你变坏了……”
阿恒:“嗯?”
呼兰瑾:“你刚才对我那样无礼,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是不是打心里看不起我?”
阿恒:“绝对没有……”
呼兰瑾:“赶紧说,不许撒谎,我可是最顶尖的密谍,你的心跳变快了……”
阿恒:“呃,人类有个说法,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想如果……就能带你离开了”
呼兰瑾:“你是个笨蛋,大笨蛋,阿恒,你记住,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她紧紧搂住了对方的身体,泪水竟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透过薄薄的衣衫,温湿在阿恒的心间。
无论未来如何残酷,至少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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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忽然想起一首老歌《我只在乎你》(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义士
光明历七九八年十一月十二日清晨,帝都城内的火势依然没有平息,到处浓烟滚滚,如同传说中远古神族毁灭世界的末世情景。
城中,几乎所有人都彻夜未眠。中央军和治安部依然为稳定这座城市做着最后的努力。治安部下瞎的巡逻兵虽然早已满面尘灰,疲惫不堪,但是依然忠实地巡守在街头。三万中央军在帝都各城门严阵以待,不过他们防守的方向不是城外,而是如蝗虫一般拥挤在城门边的难民——无边无际,据联袂前来视察的户部大臣和前礼部大臣估计,各城门聚集的难民多达三十万众,由于缺乏安全感,他们吃喝拉撒都聚集在一起,整个城内的边缘地带乌烟瘴气,臭气熏天——两位皇室特使立即就趴在城头上呕吐了起来。
城门楼中,驻防城门的中央军左都尉吴达建言,必须快速有序地疏散难民,最好是立即打开城门,让他们马上出城。否则一旦稍有风吹草动,神经紧张的难民必然引发骚乱,三十万难民那就是天大的祸事。但是这个建议并没有被采纳。
皇室特使、前礼部大臣萧远道看着双目通红一嘴火泡的吴达,安慰道:“吴达少将啊,你不必太担心,陛下已经抽调储备的军用物资,很快就会下发给难民。户部也已经调集力量安抚民心。
你必须相信朝廷,灾难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灾后重建的工作,这离不开帝都城民众的支持。更何况,若是任由难民离开,帝都将成为空城不说,其他行省也会受到难民极大的冲击,这对帝国稳定不利啊!”
灾难已经过去了吗?吴达冷笑不已,真是一群蠢货!他看着这些装模作样的权贵,脸色铁青,一个字也懒得多说。对帝都城而言,现在最大的潜在灾难就是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权贵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时作为城门守将,他岂能不知,这些人早在灾难刚刚发生时便已将家人送出了城。据说,皇后也有打算移驾城外的行宫……
这时,一名士兵来报:“大人,北城发生了骚乱——”
吴达脸色一变,看向萧远恳切道:“特使大人,事态危急,已刻不容缓,请允许我打开城门,尽快疏散难民——”
萧远道:“吴达少将啊,身为高级将领,你一定要沉得住气,万万不可草木皆兵,那些难民不过是借机索取好处罢了……”
吴达:“大人你.…..”他捏紧的拳头早已青筋暴起。
然而,就在这位——前礼部大臣,国丈兼皇室特使——萧大人“沉住气”不久,便再次接二连三有士兵来报:
“大人,南城骚乱”
“大人,西城骚乱”
“大人,北城难民开始冲营……”
话落,城楼外的喧嚣之声已经震耳欲聋。吴达一掌将面前的桌案拍得四分五裂,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知道难民又开始发什么疯?他一把抓起腰刀,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吴……达少将,且慢离开,能否遣人护送我等回宫复命——”萧远道神色惊惶。
“几位大人,你们要沉得住气,我去去就回......”吴达回头看了一眼几名脸色惨白的皇室特使,忍不住露出了讥诮之意。他只恨不能将这几人丢下城楼,让那些难民抓走泄愤了事。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吴达少将,哎哎哎,你千万别走啊......我们几人不通军事,留在此处也毫无用处啊......”听着外面喧嚣震天,一旁的户部大臣也是面色如土。
“唔......大人说得也有道理,动刀子的事情几位大人确实不在行,几位大人的一身才干全都在嘴上了——来人,把这几位远见卓识的大人送回去。记得,千万不能让几位大人掉半根汗毛——几位大人,你们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末将还等着几位大人能够在谈笑之间,化祸患于无形呢!”
萧远道仿佛听不出吴达的讽刺之意,强笑一声,连忙带着几人匆匆离去。
呸!吴达对着几人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吐沫。
……
北城的景象令吴达极度地震惊,只见无数健硕的难民已经攀越了障碍,不断地冲击着中央军的阵列。早就竖起的盾牌防线被难民冲击得歪歪扭扭,他们甚至开始抢夺中央军士兵手中的兵器——距离这些难民三十丈处,就是帝都北城门。
唯一令吴达安心的是,中央军的士兵目前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克制,至少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不过,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不了多久了。
“究竟怎么回事?这些难民夜间不还是好好的吗?”吴达看着北城门的守将,冷冷问道。
对上官疾言厉色的问话,守将却没有多少的畏惧,眼神中甚至有些挑衅和桀骜不驯的神色。
吴达挑了挑眉头,眯着眼问道:“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难道我连知情权都没有了?”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并无异动,心中略略放下心来,至少城门守将并不是打算谋反。
守将哼了一声,忽然掏出一张纸丢给了吴达。
吴达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接过纸张展平一看,原来是个类似于“邸报”的东西,不过只一眼他的脸色便瞬间惨白,下一刻,他竟有怒发冲冠之意。
“去——打开城门!通知各城守将,不必再阻止难民出城了——谁要是敢阻拦,我就cao他兽人奶奶一万遍......”
鲜红的大字刺痛了他的双眼——宫门喋血!七义士!纸张已被他攥成了一团,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眼中竟噙满了泪水。他狠狠一拳打在青灰色的城墙上,顿时鲜血斑斑。
……
距离帝都灾难日相隔不到一天,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帝都城,并且跟随着四散的难民以飞一般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传去。
光明历七九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夜间,皇宫宫门前的广场上,接到皇室命令,宪兵毫无缘由地对帝**事学院五千余名预备役士官举起了屠刀。短短半个时辰,宫门前的青石板上鲜血遍染,而这些士官当时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为民请命而已。
饱受宪兵,劫匪,死灵,灾难肆虐的帝都民众忽然之间发现,那个他们奉献了八百年忠诚与荣耀的光明皇室,已沦为了凶残无道的刽子手。这十年来,对外战争的无能和对内的血腥凶残,终于让这种不满情绪到达了顶点。帝都城中,暗流涌动——
聚集在城门前的难民已经对皇室失去了最后的信任,谁也无法阻挡他们离开的决心。而原本担负重任的中央军,治安部将官全都暗中下令撤开了防卫——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出身帝都军事学院,与惨死宫前的预备役士官一脉相承——城门大开,几乎是一瞬间,帝都城仿佛开闸的水库一般,滚滚人流汹涌而出,出城的队伍从城门一直排到了皇宫附近。
当问讯赶来的宪兵怒气冲冲地质问时,中央军的将官全都一言不发,那冰冷的敌意让肆无忌惮的宪兵不寒而栗。
此时,两个年轻的身影就混在了出城的难民之中,他们手拉着手,紧紧地挨在了一起,目标正是北城门。在他们的手腕上,各绑着一块白玉雕琢的蝴蝶,晶莹剔透,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飞去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