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是机会还是陷阱
马蹄声音,在夜间显得特别的清晰,负责通传紧急军情的夜间哨探,抱着浑身上下已经是跑得大汗淋漓的战马脖子,马不停蹄的赶往俾小王拓跋郭落的营地之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探哨身后,斜斜绑着一杆旗帜,旗面并不是如同汉人一样用的布面,而是绑着牛尾,在夜风当中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肆无忌惮的飞舞着。
看见这个模样,就连巡营的骑兵都不会将其拦下,而是跟在一旁,还替其,都得赶紧让路,更不用说在营地之内的其他胡人了,这种只有出现特别重大军情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哨探传讯,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报到给俾小王知晓。
今夜正好轮到那克里真负责营地巡逻,看见紧急军务的哨探从营地内风一般的掠过,惊动了不少的鲜卑人纷纷从帐篷内露出头来查看,赶忙带着人沿途大声的斥责着,将那些好奇的伸出头来的鲜卑人轰将回去,免得引起夜间营地骚乱。
那克里真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好死不死,刚好我负责巡营的时候传递什么鬼军情!这都几天了,僵在这里不生不死的只是干熬……汉人在那边当缩头乌龟,我们室韦人也不敢上前,这都是什么鬼事情!瞧这样子,大半夜的,还有什么紧急军务?他娘的,要打就干脆点,要不打就干脆回漠北去也罢,还不会耽误了自家牲口的季节,多少也好过在这里发霉!”
那名哨探自然是听不见远远后面那克里真的牢骚,只是风也似的冲向拓跋郭落的大帐。俾小王的中军大帐,自然是刁斗森严,身形高大健壮的鲜卑小王亲卫,站在各处值守,听到了马蹄声音,抬眼望去,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一边派人进账去禀报俾小王,一边举起火把,将大帐前面照耀得一片光明。
那名哨探在火把照耀之中来到了大帐之前,翻身下马,落地的时候就是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地上。一名俾小王的亲卫上前几步将其搀扶起来,只见那名哨探连脸上的泥土都无心擦拭,喘息这,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那边的汉人,动了,俾小王,我有紧急军情需要禀报俾小王!”
进了大帐的亲卫已经又钻了出来,说道:“小王已经起来了,再稍候片刻……带这位兄弟走几步,回回血,要不然这腰腿估计要好几天下不了地了……”
搀着哨探的那名亲卫应了一声,然后便扶着哨探在一旁缓缓的走着,过了一会儿便有些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兄弟,汉人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般的紧急?”
现在汉朝对于军情什么的,保密性都还是有所欠缺,更不用说鲜卑胡人这样原本就是比较松散的联盟制度了,因此俾小王的亲卫问的也是随意,而那名哨探也没有半点保密的概念,气息虽然匀称了一些,但是因为走动着,扯到了腰腿肌肉和大筋,着实有些疼痛,龇牙咧嘴着说道:“嘶……汉人,汉人在大规模后撤……偷偷摸摸的,好多人连夜撤退的……”
大帐之内,拓跋郭落已经起身了。
这几天盘算安排,汉人的军队又近在咫尺,鲜卑王庭那边的部队又迟迟没有消息,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商议,只能是一个人耗费心血独自思索,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方才亲卫还没有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听见了马蹄声,就已经从浅睡当中惊醒了。
跟着俾小王前来的,大多都是些各处部落汇集而来的人员。这些部落里面的人员,要说上阵厮杀,那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通盘考虑,整体谋划,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甚至连说连稍微商讨一下的人都没有。
“进来!”大帐之内,拓跋郭落发话道。
亲卫连忙带着探哨入内。
哨探见到了拓跋郭落,立刻恭敬的下拜道:“启禀小王,今日夜间我等哨探绕过汉人的斥候拦截……发现汉人步卒居然在大规模的开始撤离大营,往南而退!”
拓跋郭落原本刚刚入睡,又被迫爬了起来,头脑原本还有些昏沉,不过听闻此言,顿时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沉声问道:“说详细些!”
“是!”哨探叩首说道,“奉小王的号令,我们远远的绕过汉人斥候的拦截,到了汉人营地周围……”
原来拓跋郭落在觉得斐潜有些在拖延的情况之后,就立刻派出了不少哨探,企图了解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但是一直被汉人的斥候所拦截,从正面的方向上过去不,无奈之下,不得不派人远远的绕开汉人像是巨大的扇面一般的斥候拦截网,结果没想到遮掩过的举动,果真带来了让拓跋郭落惊喜的消息……
“……你看得是真的?没有被汉人发现?”拓跋郭落心中虽然清楚,这些哨探肯定不会说谎话,说的必然是他们的亲眼所见,但是毕竟事关重大,不由得还是问了一句。
哨探也是知道事情慎重,因此也是拍着胸脯一再表示,自己和小伙伴都看得真真的,绝对没有问题……
拓跋郭落又问了一些细节,包括探哨抵达的时候看见具体事项,然后一直到最后撤离的时候,汉军有没有发现,有没有什么反应等等,都细细的问了,最后才点点头,挥挥手先让疲惫不堪的探哨先下去休息。
虽然哨探那边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并不意味着拓跋郭落脑海当中就能没有问题。哨探是下去休息了,拓跋郭落自己却根本没有了任何歇息的想法,脑海当中数不清的念头在不停的碰撞。
汉人撤兵?
是自己的机会还是汉人的计谋?
算算时间,步度根大王的王庭勇士是差不多到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前段时间阴山此处的汉人自己内部也发生了一次暴乱,会不会也有关联?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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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南面,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
斐潜策马,只是和荀谌、赵云几人站在高处,在他们后面,一些步卒正在借着土坡的掩护,在这个小山坡的之后挖掘泥土,而前方则是窜梭不停的汉军斥候,正在前方展开一个巨大的扇面,时不时将最新的消息带回来。
黄河在这个时代,还不怎么黄,因此只是被称之为大河,而且阴山山脉北部从山上融化的雪水,也一并汇入这条大河当中,所以在阴山平原这几条横向的水流相对较浅,而南北纵向的水流则是较深一些,将阴山平原大体上切割成为了如同几个“田”字叠加在一起的形状。
在这个山坡的另外一侧,有一条无名的河流,这条河流也是季节性的,春夏多水,秋冬枯竭,平日里河中也有些沙洲,人马足可徒涉,可是之前几日连场暴雨之后,水势也涨了起来,能徒涉的地方,就基本上没有了。
既然之前已经定下策略,斐潜就立刻带着全军而动,甚至还在夜间多打火把,做出不少动静来,方便鲜卑的斥候侦测到……
身后的荀谌,正在和赵云几人交代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对于整体的计划进行比较细致的讲解。
大军要进行交战,首先必然是要选择交战的地点,这个地方虽然不是险要异常的场所,但是却是最适宜的。
为人处世,最需要将心比心,领兵作战,也是需要如此。
如果是对于自己这一方绝对有利的地形,那么对面的一方只要不是蠢货,哪里不会有所防备?
因此,如果让鲜卑人感觉到了太过于危险,那么鲜卑人则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直接绕道,就像是前几天发现有鲜卑斥候绕道出现一样,反正阴山平原够大,骑兵速度也不慢,绕个一天的路程,完全没有太大的问题,然而一旦鲜卑人绕道,那么自己原先的布置不就意味着白费了?
而现在此地,一侧有河流虽然难以通行,但是也免去了会被对方袭击一边的侧翼风险,再加上周边除了一两个小高地之外,并没有多少的遮蔽视线的东西,就连树木都很稀疏,挡不住什么视线,因此对于双方来说,都基本上可以说是一览无遗,自然相对而言不管是对谁,也会相较公平。
所以,像这样的地方,鲜卑人选择进行交战的可能性反而会较大。
晨雾卷动,人人脸上都是露水。
斐潜的军队人马,在晨雾里忽隐忽现,战马嘶鸣声音,从雾气里传出来,才让这安静的阴山清晨显出了一丝活气。高地之下,无名河水哗哗向南而淌,仿佛上天就是特意安排了这样一个战场,让汉人和胡人双方,在此可以大战一场!
赵云站在斐潜的身后,低声和荀谌说道:“荀东曹,这诱敌之事,还是让我来吧……”
荀谌低声笑道:“子龙,你休小看与我!领兵冲阵,你比我强上不知道多少,但是骑马逃命,这个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况且我装得保证比你更像……”
古往今来,战场之上,其实都是老套路。
露出的破绽或许是机会,或许就是陷阱,当然,反过来也是如此,当对手似乎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行的时候,一样也是机会与陷阱并存。
大战在即啊……
就在荀谌和赵云在讲着话的时候,前方远处的斥候忽然传来的一阵密集的呼啸之声,急促而且略带凄厉,然后在雾气当中也隐隐的传来了胡人的牛角号声!
赵云略皱起眉头,往前走了半步,站到了斐潜的身后,向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当中望去,只见汉军骑的身影在若隐若现……
荀谌也走了上来,捋了捋胡须,有些欣喜,但是也夹杂了一些忧虑的说道:“看样子是鲜卑追上来了,动作好快!”
雾气当中的双方呼啸的声响越来越急切,似乎在调动着什么。
斐潜也是被这突然发生的情况吓了一跳,鲜卑追上来了?
可是自己这一方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
不对,算算路程,鲜卑大部队肯定没有那么快!
而且鲜卑人还要防着阴山营寨的徐晃贾诩他们冲出来扯后腿,所以必然还有一部分留在阴山哪里,因此来来到这里的只是鲜卑的前锋!
“君侯,此乃鲜卑前锋哨探!”荀谌说道,“先打回去就是!”
斐潜便立刻点头,说道:“如此,便先将这鲜卑前锋驱赶回去!子龙,烦扰你走一趟了!”
太过于懦弱反倒是显得太假,适当的进行驱赶,一方面表示这边有数量不少的汉人的部队,另外一方面自己这一方未完成的布置也不会因此而暴露在鲜卑先锋斥候的眼皮底下。
赵云慨然领命,正了正头盔,便转身走下小高地,然后上马便带着些人手向前冲去!
晨雾这个时候已经淡了一些,站在小高地之上,隐隐可以看到在远方的雾气当中,这一队鲜卑人马,呈现出松散的冲锋箭矢阵型,朝着此处而来。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鲜卑军队当中较为精锐的斥候哨探部队!
这些鲜卑哨探,就是鲜卑大队人马的眼珠和触手,也和斐潜的汉军斥候几乎是天天都打交道,大都是穿着一身的皮甲,既有一定的防护力,又不显得笨重,各个都是剽悍轻捷。这些人胯下的战马,虽然鬃毛没有像汉人一样进行修剪,显得是又长又乱,但是一匹匹却都看起来都是强健,才能支持起往来的奔驰跋涉。
在这些鲜卑探哨的马鞍两侧,都悬着长弓和箭袋,再加上腰间配着的战刀,更体现出他们不管是近战还是远程,都是擅长的老手,就连在皮帽下面露出的眼睛,都露出狼一般的眼神!
在这样的清晨,在这样朦胧的雾气当中,汉人和鲜卑最先撞到一起的,依旧是多次交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斥候部队。
普通的部队或许还在等着上级军怪发号施令,但是对于这些斥候探哨来说,临战决断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这场小规模的前哨战,就以双方接触的瞬间,几乎同时对射而出一轮箭雨开始……
第1029章 计划中的幺蛾子
羽箭破空之声嗖嗖大作,在雾气当中,并没有多少的准头,只是威吓和阻止的作用更多一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斐潜的斥候兵卒原本就是散开了好大一个正面,在雾气当中忽隐忽现,鲜卑人在远处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的汉人兵马,因此冲过来的鲜卑精锐探哨也是相当有勇气,明知道雾气当中危险重重,也是不得不前冲过来,企图在鲜卑大队来临之前,侦测到更多相关汉人军队的信息。
鲜卑先锋骑兵,不多一会儿就已经在号角声当中形成了几个锋矢阵,在带队军官连声呼喝之下,集合起各有十数骑的队伍,同声呼喊一声,就毫不迟疑的策马冲了进了汉兵的拦截网当中,身形潜藏在马颈后面,缩小被箭正面,朝着斐潜这里直直的冲过来!
赵云在这个时候早就顶到了最前面去,看到鲜卑精英哨探的动作,几乎是同时间立刻大声下令,让汉军骑同样朝着鲜卑骑兵冲锋之处集中起来。跟在赵云身后的一些汉军骑也张开了弓,朝着迎面而来的鲜卑骑兵迎头便泼过去一阵阵的箭雨!
鲜卑的骑兵前头几人,还没有冲到近前,就已经被箭矢射中,马上的骑兵顿时就将周边的白雾染上了一丝的粉红,随后翻落马下,消失在雾气当中,但是后面鲜卑骑兵依旧在朝前猛冲!
赵云呼喝一声,跟在他身后的的十余汉军骑,已经放下了长弓,抽出雪亮的长刀,再一次提升了马速,战意昂扬,准备正面接战!
这些汉军骑虽然都是仅仅半身铠甲的游骑,比不上全身全甲的备甲重骑,但各个都是并北的汉子,再加上这一段时间斐潜在粮草后勤供应上也不曾短缺,隔三差五的虽然不可能有大块鱼肉,但是多少肉汤还是可以见些油水的,因此这些并州汉子在体格和气力上,也未必比起那些草原上的胡人差了多少。
眼见汉人对冲的阵势摆了出来,鲜卑这一只前探的精英哨探在队列当中反倒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呼哨声,旋即斜斜的兜过马头,掉头就往后撤离了,几个运气不好的,被汉军骑射中了后背,顿时头下脚上的掉了下来……
倒不是鲜卑哨探胆怯害怕,只不过是作为前部侦测最正常的模式。
气势汹汹的前来,进行武力侦测,如果汉人懦弱可欺,这些鲜卑骑兵也不介意顺手捞些好处,但是眼见汉军骑将兵刃高高举起,悍然冲杀过来,就知道碰上了硬茬子,那么这些鲜卑哨探自然是要先完成自己的最重要的任务,将探知的消息传递回去,而不是留在这里亡命搏杀……
所以这些鲜卑哨探,见确认了这边有大量汉军之后,虽然并未掌握全部的信息,但是基本上来说也是完成了任务,自然就是先行退却了,毕竟这些鲜卑探哨也就这几十人,就算是全部英勇冲击汉军阵,交代在这里,也对于整个战局并不会有多少的影响,反倒是将信息带回去更有价值一些。
白雾虽然渐渐的在消散,但是持续追击下去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在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赵云也并没有追击多久,见鲜卑前部的哨探全数退去之后,也就收了兵马,缓缓的往回走。
斐潜站在土丘之上,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虽然稍微安定了一点,但是也同样意识到,这只是这场大战的前幕而已,真正的大剧还未上演……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的在推移,清晨的雾气也渐渐散去。
那些鲜卑探哨,见汉军没有追赶了,便又重新绕了一部分回来,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远远的跟着,盯着,只等待猎物露出疲惫的那一刻。
太阳逐渐走向了天中,就在斐潜的准备工作差不多要完成的时候,远处突然冒出了数名鲜卑骑士,都捧着号角,只是呜呜吹动,紧接着就看见大队大队的鲜卑骑兵,也没有打出什么特别的旗号,只是从地平线上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涌了出来!
不得不说,胡人这种草原上的民族,在骑兵上的天赋确实是强悍,虽然拓跋郭落率领的这一只部队也就是七千左右,但是在视觉上给与人的感觉却宛如铺天盖地一般!
骑兵腾起的烟尘很大,又要散开给与自己战友一定的活动空间,因此就算是相同的数量,骑兵的阵型看起来也有步卒的三倍到五倍的模样。这些鲜卑骑兵身穿皮袍,在最前面都是一些精壮的战士,膀大腰圆,斜披着皮袄,呼呼喝喝,声势颇为浩大。
在前面的一列鲜卑骑兵,多持长矛,一排排的长矛如林一般树立在空中,有一些长矛上似乎还顶着一个球状的物体……
赵云视力极好,顿时就有些忍不住,怒喝出声:“这些该死的鲜卑!”
离得近了一些,斐潜才看出来,原来在那些长矛之上,顶着都是些汉人的头颅!鲜卑人要离开阴山往南追赶,原先抓捕而来的少数汉人自然不可能说全数释放,留着也是麻烦,因此索性都杀了……
鲜卑人军号角声音变动,呜呜三声,就看见前列的鲜卑骑兵放缓了脚步,然后渐渐在中央汇集起来,排出了一个阵列,而一些持弓的骑兵则是在两翼涌出,人人手中都是张开了角弓,搭上了箭矢,护住了中央阵势的两翼。
在中央的鲜卑骑兵则是在两翼弓箭护卫之下,跳下了战马,一边检查战马的情况,一边从后续赶来的驮马之上,取下了甲包,开始相互帮忙披甲。
这些鲜卑骑兵,便是要作为最先冲阵的队列,担负着最为沉重的责任。
作为即将带头冲阵之兵,自然是需要保持一个比较充沛的体力,再加上远程追击而来,这个甲胄就需要临战的时候才穿,方能让兵卒在路途上不至于消耗太多。
而现在这样的情形,竟然是表示这些鲜卑骑兵,并不准备进行多少的调整和休息,便是要直接开始进攻!
鲜卑的这番模样,这气势还真是摆得足足的!
“……这鲜卑,真是欺吾等无人耶?”荀谌捋了捋胡须,说道,“雕虫小技,亦做卖弄……君侯且看,这正在被甲的兵卒不过是前面两三列,而后面的依旧丝毫未动……”
“这是诱兵?”斐潜立刻反应过来说道。
赵云在一旁也点点头说道:“鲜卑两翼布置得颇为靠前,看着像是有一定距离,但是如果我军攻击其中阵,则鲜卑两翼必然会包抄攻击……”
“哼,等下不妨将计就计……不过,你们看……”斐潜指着鲜卑的中阵,皱着眉头说道,“尚未看到那个鲜卑俾小王的牛尾大旌……这个要么是故意隐藏,要么是还未在此,又或是……”
特喵的,又有幺蛾子出现了。
来到汉代越久,斐潜就越发觉得其实古人根本就不像是之前的什么影视剧之中臆想的那样,随随便便就被人忽悠得找不着北,或许在一些资讯方面,的确是后世的人更具备优势,但是都是博而不精,真要是和古人就一个问题进行研讨和深究下去,几乎是立刻就被拆穿老虎皮。
就像是现在的这个局面,斐潜设计要引诱鲜卑,鲜卑也确实来了,但是却没有看到俾小王的旗号,就等于是原定战略的目标只是完成了还不到一半,万一俾小王没有在这里,就算是斐潜将这一部分的鲜卑人吃掉,依旧是不能算是完全解决问题。
蛇无头不行,而狼群当中,有没有一个头狼也是完全两种状态。鲜卑也自然是如此,如果说自己这边不管不顾,就按照原定计划发动了,当然可以至少坑掉鲜卑一大部分人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没有搞掉鲜卑的头领俾小王,多少还是会有麻烦。
阴山草原这么大,如果鲜卑人吃亏了,见势头不对,真心想要躲藏,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办……
那么就等于是斐潜这一方布置了那么久,结果只是治标未能治本,万一在黑山军赶过来的时候这些鲜卑又死灰复燎,就算是到最后还是解决了,那么也是要付出比现在要更多更大的代价。
古人傻么?
真他娘的比鬼都精明!
就这样一个举动,就已经让斐潜有些为难了。
鲜卑俾小王在原本推测当中,是有很大的可能性需要亲自领兵前来的,毕竟一个是因为鲜卑也是胡人,胡人的风俗来说统军将领必然是在前线,另外一个方面,作为松散的鲜卑部落模式,没有头狼领导就会显得松散无比……
现在没有见到这个俾小王的牛尾大旌,斐潜猜测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带出来,依旧摆放在阴山营寨那边,起一个疑兵的作用。
但是万一呢?
为了让自己的撤退显得更加的逼真,斐潜甚至都没有和贾诩进行联系,这一路向南到了此处,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无人机,又或是通灵的战鹰之类的战略性设备来给斐潜提供情报,来作为判断的依据。
那么究竟要怎样才能知道这一部分的鲜卑骑兵里面,到底这个俾小王在不在?
斐潜皱着眉,沉吟片刻之后,便决定只能是改动原本的计划,根据当下的局面重新调配人选。
什么时候,不论古今,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斐潜在心底暗骂一声,这种幺蛾子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一样的令人头疼!
“亮旗号……”斐潜说道,“就在此地!亮出某的旗号!友若,你带些人马脱去甲胄,打出黑山旗号,在那边……”
斐潜转身往后面指了指,继续说道:“……和黄校尉一起,装出黑山军来袭的模样,声势不妨做大一些……子龙,你带着部分骑兵到前方迎敌,多游走,不可陷入敌阵,将鲜卑引来此地……”
原本的计划当中,是荀谌作为诱敌的人选。
虽然荀谌不是整儿八经的武将,但是提上长枪也是蛮可以充个数的,就像是司徒王朗,不就是依旧可以“拍马舞刀”,“与慈战数合”,要知道那可是太史慈啊,居然可以在其手下全身而退!那么王朗这个文官的一身的武艺,啧啧啧……
因此在汉代,文官拿着刀枪上阵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不过到了后世儒家的路子走歪了,搞得好像是除了拿笔杆,舔墨水,才是是文人应该做的事情,什么投笔从戎简直就是异端。
不过现在,仅仅是荀谌这样的诱饵,明显不够分量了。
鲜卑俾小王隐藏身形,无非就是担心斐潜这里有什么计策,那么当斐潜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时候,自然就等于是斐潜将自己压上了赌桌一般,摊出了明牌,这样在鲜卑俾小王的眼中自然就会放心多了。所以在斐潜展露身形之后,如果鲜卑俾小王在前方的队列当中,见到这样的情形,也就没有了再藏头缩脑的必要,也就会矗立出指挥的大麾。
就像是斐潜只要搞定了拓跋郭落,其余的鲜卑散兵自然不足为虑一般,反过来拓跋郭落如果再此将斐潜或擒或杀,那么剩余下来的汉兵同样也就成为了一盘散沙。
这便是要王见王!
荀谌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贾诩完成了大体的整个战略上的布局,而荀谌他则是在整个细节变化之上补缺补漏,协调变动,可以说到了现在,整体的局势发展已经基本上都是在按照这两个人的推动在前行,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个历史的车轮子就是那么的乖巧听话,让它做什么便做什么,而是时不时的会表现出想要跳脱出原有轨道的模样,蹦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不是贾诩和荀谌表现得不好,奈何对手不会乖乖按照剧本来演戏啊!
时间紧迫,对面鲜卑即将发动攻势,如果再不确定下来应对的措施,那么就有可能会失去大好的机会!
“……如此一来,”荀谌皱着眉说道,“子龙在前诱敌,何人可在前统领其余骑军?”
“让甘校尉来!”斐潜说道,“其领飞熊军前来的时候,长途跋涉之后,依旧队列齐整,丝毫不乱,统帅之力足可见一斑,再加上又是原本飞熊都尉,也是经历过不少战阵,应是无碍……”
其实有那么一个时刻,斐潜倒想是说自己上,不过现在自己到了这个身份级别,真的不可以擅动,在这个小高地上举起旗号,身后有魏都重甲部队护卫,又有黄成带着步卒在小土坡后的埋伏,危险其实并不大,因此荀谌赵云才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如果斐潜表示要冲杀到第一线去,那荀谌等人肯定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甘校尉,就是那一天带着飞熊军前来的统领,原来在飞熊军中是担任都尉,斐潜给提了一级。别看姓甘,但是和甘宁除了姓氏一样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联系,毕竟一个在东南,嗯,现在应该是在西南,一个则是在西北。
甘校尉原先也是军伍出身,起初是没有名字,只因为他个人作战勇敢,别人会因为上战场而担心忧虑,胆怯紧张,他倒是一点没有,直言平常的普通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有在战场上才是真正的活着!
这样的言行,难免不被人所能理解,因此也被人叫做疯子,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都舍弃了本名,干脆就以疯子为名,后来李儒就以“风”字名之,便为甘风。
斐潜看了看荀谌,又看了看赵云,见二人都没有再提出什么其他意见,便说道:“就如此安排下去吧!某便于此,等候诸位捷报来传!”
荀谌、赵云皆是齐声应诺!
鲜卑的一侧做出了诱敌的举动,而斐潜也在这里挖坑,现在就看最终谁引诱谁,谁又真正落入坑中,这决定阴山命运的一战,便在此刻,在眼前奏响了乐章……
第1030章 鲜卑的大计划
拓跋郭落戴着一顶白狐皮帽子,斜披着狼皮袄,在自家亲卫的拱卫之下,神色严肃的看着远处小土坡上的汉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拓跋郭落并非以勇猛在鲜卑族群当中著称,比他要更加有武力的勇猛的鲜卑武士,甚至是在草原上敢于赤手空拳和虎狼搏斗的,并不在少数,但是只有他成为了跟在鲜卑大王步度根身边的俾小王,这其中和拓跋郭落自身的谨慎和不懈的奋斗自然是相关的……
拓跋郭落几乎是天生的一个统帅之才,既能和一般的鲜卑勇士一同冲阵,又可以在千人万骑当中指挥若定,在大小战斗战役当中,更是建功无数,在同年龄的人当中也是佼佼者。
当然,上天对于努力者都不吝啬给与回报。
拓跋郭落最终迎娶了鲜卑大王步度根的女儿,成为了俾小王……
在拓跋郭落的身侧,吐谷浑垂手恭敬而立。
“行了,别装了,”拓跋郭落笑着说道,“这边又没有旁人,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是……”
吐谷浑嘿嘿笑了两声,稍微放松了一些,说道:“回禀小王,这想法么……我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族人们……嘿嘿……”
拓跋郭落点点头,也没有打断吐谷浑的话,让他继续说下去。
吐谷浑迅速的看了一眼拓跋郭落的神色,见没有什么异状,才说道:“……族人们,嘿嘿,族人们都说,这一次光见往外出的,没见到往里回的……”
草原上的利益关系向来就是**裸的,当然其实在华夏之地上,也没有多少的差别。想要让别人听安排,事事都顺从丝毫不违背,凭的是什么?
就算是rmb,还有人喜欢米元呢。
可还是有一些人至死可能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动不动就表示别人的智商低,觉得自己最厉害,指手画脚吆五喝六,其实恐怕从未想过,别人不一定是傻,而是在装傻,甚至是当做在看傻子唱戏……
拓跋郭落作为到了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也是懂得这些,平常人之间没有利益的交换,有谁会平白无故的贴上来卑躬屈膝?
就算是亲情有时候也抵不过利益,更何况草原上的部落之间?
拓跋郭落哈了一声,说道:“吐谷浑,你说说,上一次南下,你们部落得了多少财物,多少妇女?”
说道这个,吐谷浑满面的自得之色,显然是对于之前的收获很满意,呵呵笑着说道:“那一次,我们足足获得了上好铠甲六套,健壮的牲口六十余,还有汉人的娘们一百余人,还有些伤的老的,都是没用,都砍了,留着也是糟蹋粮草,那还有些汉人的各式铜器铁器,某都没有算……”
拓跋郭落微微笑着,听到吐谷浑的夸耀,也是点头,等到他说完了,才缓缓的说道:“那你可知……在汉人的京都之处,有堆成山一般的铜铁之器,有如同天神一般的宫殿居所,有白云一般柔软怡人的美人,有肥的流油的土地草场,还有数不清的人口和牲畜!单单一城,就足足有十万人!”
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对于吐谷浑来说根本不清楚,但那些拓跋郭落的描述,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嘴边差点口水都流下来……
鲜卑这个阶段,还是停留在结绳记事的阶段,能画个图,数到百数的人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的本事了,十万这个概念,真的犹如天文数字一般。
自家的部落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千多人,这十万,是多少个三千啊,吐谷浑掰着手指头,却发现自家的手指头似乎不怎么够用……
““上一次收获不错,这一次还是两手空空,这种差距,我也是能懂……”拓跋郭落继续说道,“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就算是上一次往回拿了不少,又能用多久?你们的子女将来成长了,又要分出多少家当出去?那么现在的牲口器械,能分得了几次?”
“这个……”吐谷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闻拓跋郭落这么一说,顿时就有些皱眉。
鲜卑人自然不懂得什么节孕避孕的事情,人口当然是越多越好,甚至连敌对部落的孩子,只要是没过车轮高的,也都一并收了,当做是自家的孩子一般的养着,因此越是部落的头人,子孙就是越多,等到这些子孙成年的时候,按照鲜卑的规矩,多少是要分一些家产好独立生活的。
所以如果吐谷浑要分家产给自己的孩子,那么左分一点,右分一些,自然就剩不下多少来了,听闻拓跋郭落之言,顿时有些发愁,想了一会儿,便跳将起来,说道:“那还是要去汉地里拿些来!”
“哈哈哈哈,说的好!不过汉人啊,也不完全都是废物……”拓跋郭落指了指远处小山头上的汉军说道,“……只不过么,如今的汉家精英,恐怕也就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只有打败了他们,这些汉人的财物和人口,我们才可以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吐谷浑顿时就拍着胸口,直言说道:“小王,这还等什么,杀上前去,早点收拾完这些杂碎也好早点那个啥……”
拓跋郭落哈哈大笑,转向吐谷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现在不觉得没有往回收了吧?你知道,我向来是最看重你的,有时候这些心里话也就只能跟你说说……只要能拿下眼前的这些汉人,整个并州,甚至更南面的汉人的关中之地,我们都大可以去得!到时候那些汉人的财物人口牲畜,哈哈哈,就怕你到时候拿都拿不动了!”
吐谷浑目光都是闪动一种叫做贪婪的神色,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说道:“小王放心!我肯定跟在小王左右,小王要往东我绝对不往西!小王,现在就发令吧,趁着汉人阵脚不稳,攻上山去,将这些汉人的狗头统统都给砍了!”
拓跋郭落点点头,向南而望,说道:“……不急,这些汉人,可是狡猾得紧,现在看这情况,还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之前阴山的左大将,也是中了他们的计策,才落得身败的下场,要不人我们室韦人的铁骑,哪有那么容易打败!没事,你先下去准备准备,等我的号令……”
吐谷浑抚胸为礼,然后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拓跋郭落在劝慰吐谷浑,也是同样要给这些跟着他一道而来的部落之人一个解释,一个更大的希望,要不然接下来的战斗要是失去了锐气,这就不好打了。
不过,汉人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之前匆忙而退,而现在却在此停留,是因为走得疲惫补得不停下来,还是在这里有什么陷阱之类的安排?
不过看着周边的地形,并不适合作为一个埋伏的地点……
一个小小的土包山头,虽然的确是给骑兵冲锋增加了一些难度,但也并不是完全冲不上去的那种坡度……
在没有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拓跋郭落自然不会轻易的下命令进行全面的攻击。
正在拓跋郭落思索的时候,忽然前方一阵喧哗传来,一名眼尖的亲卫手指着对面汉军山头上喊道:“小王快看!汉军新立了战幡了!”
拓跋郭落定睛看去,却见到小山包上那一杆三色战旗在风中飘扬!
“这!”拓跋郭落大声喝道,“来人!速让右翼多派人手前出侦测,务必查清汉人军阵布置!”
鲜卑传令兵立刻大声答应,然后疯狂打马而去……
………………………………
两名鲜卑头人越众而出,挥舞着战刀,大声呼喝着,麾下的兵卒便轰然应诺,纷纷上马,从他们身边越过,成锋矢阵型,分成两支队伍直直的朝着汉军扑来,每队都有两三百骑,一时间蹄声如雷,顿时就在这一片土地之上响起!
鲜卑骑兵大声呼啸着,将战刀和长矛在空中挥舞着,摆出胡人惯用的较为松散的锋矢冲阵,略略分出一个前后位置,朝着汉军这一块小高地扑来,一边催马,一边从喉咙当中发出的大大小小的呼号的声音,就像是一群狼群一样,张牙舞爪的扑来!
草地上的泥土被大团大团的溅起,就像是被一头凶兽践踏纷飞,就在探知了汉人后部似乎有交战之后,便悍然发动了攻击!
赵云举起长枪,大声呼喝:“跟我来!让这些鲜卑狗瞧瞧我们汉军的威风!”一队汉军骑士顿时大声应和,抽出兵刃,同样打马本初,呼号着就和鲜卑军队迎头撞去!
鲜卑弓箭娴熟,前列的骑兵高举着刀枪,却丝毫没有妨碍后排的骑兵开弓吊射,在临近汉军骑的时候,便听到骨哨尖锐的声响,顿时就抛射出不少的箭矢,朝着前来迎战的汉军骑呼啸而去!
羽箭如蝗飞至,不过既然是后列的抛射,又是双方骑兵对冲,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头可言,并且鲜卑人的铁箭较少,大多都是以骨箭为主,从空中落到了汉兵的战甲之上,已经有些力弱,并不能起到致命穿透的效果,无非起着些骚扰的作用。
不过若是倒霉些,被射中了没有防护的部位,又或是落到了全然裸露的战马的身上,多少还是会出现一些损伤的。
况且鲜卑率先抛射出来的箭雨,也打乱了汉军骑的节奏,逼得已经张弓的汉军将士不由得纷纷被迫一部分人垂下弓箭,以武器击打或是用盾牌遮挡,迟缓了反击的速度。一些汉军骑兵还不得不一边叫骂着,一边扯下挂在自己甲叶上面碍事的羽箭,好让自己后续的行动不至于收到影响。
而没有披甲的战马,也有一些带了伤,纷纷嘶鸣着跳开……
双方越靠越近,在相互弓箭攻击之后,便不约而同的放下了弓,抽出了战刀,平举着长矛,做出的撞击的准备!
骑战和步战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这其中的差别,其实和中国象棋当中的“兵卒”和“马”的类型差不多,步战如同小兵一般,走得慢,并且最开始的时候便只能是向前,一般情况下只有击破了对面的相应的步卒兵阵之后,才有机会和其他的部队进行合击又或是什么另外的战术动作。
而骑兵行动快,并且看起来走的是直线,实际上在双方快要撞上的时候,基本上不约而同的都会拨马抢占外圈。
当然,这里指的是轻骑,而不是全身备甲的重骑。毕竟轻骑讲究的就是一个灵活机动,而这个灵活机动就要求有更多的活动空间,而越往内圈便越是会被压缩在一处,因此双方轻骑一旦开始交战,便会抢夺外圈的控制权,而想方设法将对方压到内圈去,将对方逼迫成为一团,最后再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层的杀死杀伤对手……
这便是最为基础的骑兵轻骑战术。
而隔行就如同隔山,这样的骑兵战术,光说起来就是如此的费劲,更不用说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当中还要清晰明了,指挥妥当了。因此将领也是多有分别,擅长统领步卒的不一定就擅长统领骑兵,也就是这个道理。
双方一接触,鲜卑兵刃甲胄不如汉军精利,在这个时候就格外显得明显。
别的不说,鲜卑在马上所用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硬木长矛,当然,这些武器也一样致命,直冲的时候有力,中上一矛也是硕大的一个血肉窟窿,但是这样的长矛,强度有了,韧性却不够,只能直刺,却不能有什么其他方面的功夫。
而斐潜精心武装起来汉军轻骑,精良的筒袖铠提供了较好的箭矢防护,并且也没有阻碍多少马背上的活动能力,手中的长枪更是用的是浸油捆麻又上了生漆的上好枪杆,既坚固又带有韧性,就算是猛烈击打之下依旧不容易折断,因此若是直刺不中,汉军骑还可以将长枪杆只抡起来,当鞭子抽击或是棍子打砸!
双方狠狠撞在一起,激起一片人喊马嘶的巨大声响!
赵云统领着汉军骑旋转着,顿时就像高速旋转的刀片,顿时就搅得鲜卑骑兵血雨纷飞!
第1031章 战场的小心思
太阳开始向西偏移,而斐潜立马于土丘之上,只是看得惊心动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说在平地之上的双方争斗,自然是不如守城攻城那么残酷惨烈,但是千军万马奔腾对阵,厮杀起来生死都是短暂一瞬之间,也是血腥异常。
双方骑士,几乎是转眼之间,就都是纷纷被削去了最外面的一层!
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并不因为是有所的不同就有什么偏爱,所谓战争之神的眷顾,其实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些安慰自己的借口,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战争前的精心准备和战争当中的奋勇搏杀。
赵云冲在最前头,长枪抖开,绽放出朵朵艳丽的血色花朵。他的长枪攻击范围又宽又大,又是灵活多变,不管对面的鲜卑是躲避还是招架,似乎都没有什么作用,只要沾着碰着,必然就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当下杀得鲜卑军前锋人人辟易!
汉人骑兵军队的冲击对攻能力,其实并不像后世所说那样差。有一部分的后人认为汉王朝能打败胡人,只是利用强弩或是步军车阵,但是实际上,汉军骑在这个时代,比起胡人来说只强不弱!
固然在装备上,可能和后世那些装备精良,防护到位的骑兵还是有一些差距,但是汉代这种敢于正面冲杀拼搏的勇气,甚至比起后世来都好一些。
但是毕竟是先天不足,汉军骑再怎样勇猛,数量上对于胡人骑兵还是属于劣势的,控制场面的能力难免有些欠缺,可以让拥有大量骑兵的胡人随意的选择交战的地点和交战的方式,因此很多时候都显得被动,胜则是难以穷追猛打,败则难以顺利撤退。
因此汉军骑往往只要是抓住了胡人主力,一般都能大胜,而如果被胡人吊着鼻子走,却也一般都落得失败惨归的结局。
但是具体到了此处,斐潜权握了大汉的精锐轻骑重骑,各有一部分在自己的麾下,因此最重要的就是让鲜卑人粘附在自己选定的这个战场上,不要轻易的逃离!
因此赵云带领前去的人员必然就不能多,一多难免就容易让鲜卑人胆怯,所以虽然赵云在局部战斗上占据了优势,可是这样的优势,实在难以持久。
鲜卑军不仅是最前的两队骑兵,两翼也用涌来的骑兵加入战场,一方面用弓箭在侧翼支持,一方面持续压缩汉军骑的活动空间。
因此现在汉军骑就渐渐的陷入了劣势当中,如果冲杀去抢外圈,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弓箭射程当中,而持续走向内圈,除了会将自己人数上面的劣势扩大之外,更无其他的好处。
随着战阵的变化,纵然是赵云和身边的汉骑奋勇拼杀,有一些汉军骑身上都挂着几支箭镞,更有一些人负了伤势,但仍然虎吼连连,勇战不退,但是汉军骑士因为人数上的差距,,在和鲜卑骑兵短暂僵持一阵,不仅未曾能将他们杀退回去,也逐渐出现了不支的状态……
原本俾小王拓跋郭落下令的是总共只用一个千人队绞杀掉赵云的部队,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加入战场的鲜卑骑兵不知不觉的就超过了这个数目。各个部落的头人见到汉军骑落到弱势,不由得一再下令手下加入战场,导致了鲜卑骑兵在战场中心处越聚越多,几乎成了一个大疙瘩,前面人落马,后面人就补上,前仆后继的朝着中央的汉军骑涌去!
拓跋郭落虽然看在眼中,有心纠正吧,又担心矫枉过正,导致被中心的这一部分汉军骑逃了出去,更何况他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山丘上的那一面三色战旗上,万一那边的汉军冲出来,也需要及时的进行调整派遣战力,因此也就由着战场中间的这几个鲜卑头人在大呼小叫瞎指挥了。
这些鲜卑头人,原先还有一些担心,但是看到汉军骑被压着打,顿时生出一种汉军骑兵的实力,也不过如此的感觉,要不是仗着兵甲锋利,恐怕早就支撑不下了!
如今战场优势,全在俾小王拓跋郭落的意料当中。
汉军骑虽然精锐,但是毕竟数量少,应付了这一面,就对付不了那一面,眼前的情形明显就是汉军已经不得不将汉军骑都给调走去别处救火了,于是不得不只能拿出几百骑人马在如此算不上什么险要的地方强行迟滞鲜卑军前进!
可是就算是加上山丘之上的汉军步卒,这点兵力又怎么能拦得住鲜卑骑兵的马蹄!
要是将这些能够在战场之上游走活动的汉军精骑全数消灭,那么就意味着可以随意的摆布这些汉军步卒!
站在山丘上,虽然有一些地势又能如何?
想必这个汉人的其他兵卒,正在不得不分散出去在各处进行防备,只要将这些汉军骑击溃,就算是不打,围个两三天,断绝水源之后汉军步卒也就会不战自溃了!
那么就可以像俾小王说的那样,到汉地当中去肆意的拿取!
斐潜看着战场的变化,不由得有些着急,手也紧紧的攥住了长剑的剑柄。虽然斐潜他对于赵云很有信心,然而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眼见着赵云深陷大群的鲜卑骑兵包围当中,还是难免会有一些紧张和担忧。
万一赵云杀得过于投入了,导致错失了突围的机会怎么办?
“来人!”斐潜紧紧盯着战场上若隐若现的赵云身影,看到战场的局势逐渐恶化,有些忍不住的举起了一只手说道,“传令……”
还没有等斐潜将话说完,只见战场当中赵云虎吼一声:“退!速退!”旋即手中的长枪就像是活过来的九头蛇一般,几乎是瞬间同时攻击到了身边不同的鲜卑骑兵身上,周边拥堵的情况随之一空!
在鲜卑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云已经在前头带着身边的汉骑,挥舞着长枪,杀出了一条血路,掩护手下朝斐潜所在小山丘的位置退回来,而山丘之上留着的不多的一些弓箭手,也拼命张弓发箭,接应袍泽的退回……
短暂的厮杀,汉军已经五六十骑,而鲜卑骑兵损失得更多,在战场的中心之处,到处都是人尸马尸,还有一些受了重伤未立刻死亡的兵卒和马匹,躺倒在地上哀哀惨鸣。原本的绿草地,现在已经染成了红色,这个颜色,很快的就变成了紫黑,深深的印渗到土里去……
赵云挂着三四只箭矢退了回来,他的武勇,实在给鲜卑人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根本就不敢和他距离近了,虽然方便赵云逃离,但是远远抛射过来的箭矢,防不胜防,幸好汉军普通兵卒的甲胄原本就是质量较高的,更不用说像赵云这样的将领界别的铠甲了。因此虽然挂着箭矢,但是基本上都没有伤到身躯。
赵云在马上还不住回头,只看着鲜卑军还在围砍杀那些没能及时冲出来的汉军骑,不由得愤怒的发出了一声震天的虎吼:“走!快走!”
赵云愤懑的扯出长弓,冲着那几名一边追着,一边朝着自己射击的鲜卑骑兵嘣嘣几箭,顿时一箭一个都射落了马下,顿时吓得鲜卑追击的队形就是一软!
赵云射完了这几箭,才咬着牙,收了弓,一声不吭的挥了挥手,带着剩余的汉军骑朝着斐潜的小山丘的位置直退而来。
此时鲜卑两翼的骑兵已经是包抄得极近了,见汉军骑几乎就是擦这边溜了过去,顿时嗷嗷直叫,就像是到嘴的鸭子长了翅膀飞了一般,张牙舞爪的下意识就跟着赵云的部队追了下来。
山坡之上的斐潜见状不惊反喜,只要鲜卑人能追来一半左右,这场胜局,就把握在手中了!
但是随后鲜卑人的号角声音,再一次在远处呜呜响动起来。这一次的声音,却是丝毫没有激昂奋进的感觉,显得有些缓慢沉滞。黄旭就在斐潜的身侧,突然用手一指鲜卑军队,说道:“君侯,鲜卑军不追了!鲜卑的队伍,在缓缓收拢,准备回头!”
斐潜的心猛的朝下一沉,抬头望看去,就看见鲜卑的军队果然在逐渐放缓了马速,准备在空档处调头回转!
在远处的鲜卑中军当中,好几名举着号角朝天吹鸣的鲜卑人后面,隐隐约约的似乎就是那个鲜卑的俾小王!
鲜卑人没有自己的礼仪规范,好多东西都是照抄汉人的,但是胡人要搞到金鼓不容易,因此大多数都换成了牛角号。千人将传令司号者两人,万人将则是四人,依次递增,到了鲜卑大王步度根,司号掌旗的就是十六人。
虽然鲜卑俾小王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号,但是这样的司号人数,却不经意的暴露了出来……
“这个家伙!”斐潜说道,“果然在此!”
作为和胡人交手多次的斐潜,已经是相当有经验了。如果这里的现场不是有俾小王的号令,那么这些原本就是散乱的鲜卑部落人马,根本就没有办法形成什么像样的阵型,更不用说打出像现在这样的精妙配合出来了。
依照胡人的性子,贪婪短视都是正常的,大部分人走得都是武勇,战场拼杀的路子,而有大局观的,走谋略路线的却并没有几个,而不幸的是,这一个鲜卑俾小王就是其中之一……
黄旭着急的说道:“君侯,怎么办?要不要让赵校尉再翻身过去再引一回?”
闻言,斐潜也一时间有些迟疑起来。
眼看着鲜卑人渐渐的收了马速,开始逐渐的往回走,无数的目光都投向了斐潜,等着他的号令。在斐潜的身边,亲兵也握紧了旗帜,只要斐潜一下令,便可挥动旗帜,敲击金鼓,通知出去!
怎么办?
远方的鲜卑人的大队,正在缓缓的汇集,重新在集结成阵。
鲜卑人的统兵将领,并不是一上战场就自动降低智商的蠢货,他们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他们也是从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拼杀当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又怎么可能是什么事情都乖乖配合的没头脑的人?
赵云领军败走,见没能合拢收了全功,这些鲜卑人也并没有贪婪一味的追逐这数百人的队伍,而将自己的侧翼暴露出来,而是一步步往前逼近,站稳阵脚,不露破绽。
不一味贪胜,却只求不败,这才是统军大将的应有气度!
可是这样的敌方将领,却增加了自己的难度啊!
这该怎么办?
再派赵云杀回去?
不,先不说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太过于明显了一些,单单讲赵云方才统帅了汉军骑已经拼杀了一场,体力上面也是有所消耗,就算是赵云武勇,但是这里毕竟不是长坂坡……
要不找个婴儿来让赵云抱着,保不准就增加了什么赵氏的莫名其妙的buff起来?
咳咳……
斐潜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对面鲜卑大队人马当中的情形。
远处的那些捧着号角的鲜卑兵卒后面,似乎隐隐约约的看见几个人在后面,朝着这里指点的一些什么,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眉目什么的,但是斐潜隐隐感觉到就像是听到了这几个鲜卑人发出的嘲笑的声音……
原本两翼的鲜卑骑兵,渐渐的朝里面汇集,只是派遣了一些游骑在外围防护着,看着赵云等人逃离,却没有了追逐的意思……
那些鲜卑游骑向两边张开着,维持着哨探和警戒……
鲜卑人在想什么?
如果我是鲜卑人,我会怎么做?
斐潜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事情到了这样一个份上,舍弃这边的布置,另外选战场已经是不可行了,既然已经知道对面俾小王就在军阵当中,那么必然就要让这些鲜卑人葬送在这里!
但是对于着这样一个谨慎的俾小王,又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呢?
嗯……
谨慎?
谨慎……
斐潜大声号令道:“子初!你速去到山丘后面,领四百骑兵出阵,掩护赵校尉回转!令甘校尉领兵不动!”
“君侯,这……”黄旭有些迟疑,一则他虽然会骑马,但是并不会统领骑兵,另外一个他是属于斐潜的贴身护卫,他离开了,斐潜的身边怎么办?
“无妨!看情况,鲜卑人还需整队,一时半会儿攻不上来……”斐潜说道,“等下你和赵校尉汇兵一处,然后就将旗号留在那边,自己悄悄的退回来就是了……然后告诉赵校尉,让其领骑兵缓缓前压!记住!是缓缓前压!”
鲜卑的俾小王不就是谨慎么,不就是担心自己这里会有什么问题么?
好!
那么我就将底牌先掀一张,扔到桌上!
不是猜我这里有埋伏么?
好!现在给你看,我这里确实有伏兵!
那么现在,就轮到你这个俾小王相信不相信了……
第1032章 可怕的爆发力
其实很多时候,战场之上就和赌桌差不了多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不过赌桌之上,是大部分赌钱,少部分赌命,而战场之上,这是主要是赌命,还兼带着赌钱。
斐潜将黄旭领着小部分的骑兵从土丘后绕出来,到战场上接回赵云,就如同是在赌桌上扔出来一张底牌,表示自己有大牌……
那么,在同一个牌桌上坐着的对手,相信么?
鲜卑俾小王拓跋郭落也是皱眉头。
牌桌之上,输了,也就是输一些钱,就算是输得惨了,多数情况是下也不会当场致命,毕竟赌场还需要做生意,如果是豪客,保不准赌场会免了住宿费,还包了回去的机票,就是让死也去远处死。然而在战场之上,分分钟都是赌命,不仅是手下的兵卒,也包括自己的。
鲜卑军阵中,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
看着汉军骑不过是千骑左右,却摆出了一个盛气凌人的架势,缓缓压将过来,这些鲜卑骑兵一方面张开了无数的角弓,准备迎接汉军的冲击,另外一方面也是感觉到了有些诧异,汉军骁勇是骁勇,但是人数也就这些,既然要在这里分个生死,也就成全汉军也罢!
难道就凭这些人,还想将咱们赶回漠北去?
真是笑话!
普通的鲜卑骑兵可以想得简单些,只管打杀也就是了,但是俾小王却不得不思索得多了一些,见到了汉军另外的一部分汉军骑,心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并没有轻松多久,立刻就又堵了起来。
当汉军骑兵分出了三个锋矢阵,缓缓的往前一步步的压上来的时候,鲜卑人不由得都看向了拓跋郭落……
可是拓跋郭落却迟迟没有下令。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越多,对于战局的的把控才会越精准。然而当下的目前汉军架势,这是属于哪一种类型呢?
疑兵?
还是……
虽然俾小王对于汉人的兵法并不是很懂,比较基本的他大体上也知道一些,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但是问题是现在,这眼前的算是虚,还是算是实?
或者说是虚的多些,还是实的多一些?
方才汉军骑兵战场上的表现,拓跋郭落也是看在眼中,汉人骁勇倒也不错,但是说要仅仅凭着眼前的这千余骑兵,想要击败自己依旧不够看,数量上面的差距还是有的,有心直接下令攻击吧,又还是有些迟疑。
汉军骑兵兵甲锐利,想要在正面上彻底击败,一比一是不太可能的,因此这一次如果自己想要派出兵力,不等同于之前的几百或是一个千人队了,至少是要三个甚至是四个千人队,那么就意味着自己手下一半以上的兵力都要压上去!
赌桌之上,向来就是如此。
如果赌注对于双方来说比较轻,那么不管是谁输谁赢,心态都会比较轻松,嘻嘻哈哈的就当是玩耍,然而一旦赌注牵扯到身家性命,那么谁还有心思笑得出来?
拓跋郭落闭上双眼,沉默了片刻,然后猛然间睁开双眼,大喝道:“吹号!令前部吐谷浑带四个千人队上去!迎战汉骑!”
号角声响起,鲜卑骑兵呼啸着,又重新冲了上来!
在阵列当中的赵云,侧着头往小山丘上扫了一眼,看见代表着自己的哪一只旗帜正在不停的挥舞着,旁边同时在挥舞着的,还有一杆红色的小旗……
“撤!”赵云也没有什么迟疑,立刻下令道,带着汉军骑提升了马速,在鲜卑骑兵未赶到之前,斜斜的绕了一圈,便往回走。
鲜卑骑兵见汉军骑不交战便败退,气势不由的更加的高昂起来,纷纷呼呼喝喝的压了上来!
斐潜坐在马背之上,和周边的兵卒一样,穿着一身的筒袖铠。当然,比起普通的兵卒来说,斐潜还多了保护腰腿的裙甲,身后的血色披风,在风中起伏不定,就像是翻涌的血海一般。
来到汉代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统领了多次的大战,规模也越来越大,但是斐潜的心却越来越冷。
原先只是杀了一个小兵,自己那种手脚都会冰凉,恶心作呕的感觉似乎完全不存在了,看着战场之上血雾纷飞,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刀枪箭矢当中消散,也击不起多少的波澜……
不是麻木,而是习惯了。
就像是习惯了这一身沉重的甲胄一样,斐潜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战场厮杀。
不习惯不行,因为只能前行。
有些事情,就算是不想走,也会有其他的人推着,然后不得不走,宛如当下之局。
鲜卑人既然到了这里,又是率先没有扎营修整,便直接开始了攻击,就像是在牌桌上率先摆出了一副手中握有大牌的样子,然后现在看见了斐潜这里摆出的如此架势,又怎么可能会虎头蛇尾的放弃掉手中的牌面?
所以,鲜卑人必然会再度进攻!
而鲜卑人需要面对千余汉军骑兵,自然是需要派出更多的骑兵部队,此情此景,鲜卑人已经无法后退,既然已经是追来到此处,就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获得便翻身而回!鲜卑部落追随着俾小王,为俾小王征战,徒劳无功只会让俾小王的声望扫地,因此在没有绝对的危险显露在面前的时候,俾小王又怎么能退回去?
然而,危险之所以是危险,就是因为当其出现的时候,就往往已经是措手不及了!
“下令让荀、黄二人带步卒向前靠拢!”斐潜下令道,“让甘校尉准备出击!”
戏差不多演够了,剩下的便是面对面的搏杀了!
男儿当世,纵横疆场,当立不世功名,将天地翻转!
当将所有一切,掌握在手中,这种纵横驰骋的英雄事业,一旦身在其中,无不让人沉醉!
自己以前很不了解,历史上如许枭雄,明明后退一步,就可以当一个富家翁,在家里安闲燕居,小妾爱玩儿几个就玩儿几个,纸醉金迷享受富贵,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如此睿智的人总是挣扎向前,一再向命运挑战?
只因为这个,才是让男子汉大丈夫真正最为沉醉的东西!
血海翻腾,尸骨如山,而在着血海当中,尸山巅峰,方有一个白骨铸就的宝座!
如此壮丽的山川大地,如此奋勇的千军万马,皆在眼前,皆在手中!
此时黄旭带着几人赶了回来,向斐潜复命。
斐潜点点头,然后指着眼前的场景,说道:“当此一战,便可一扫阴山十年之忧!如此场面,诸位可愿快意一战?”
黄旭等人齐齐拱手:“愿随君侯左右!”
斐潜哈哈大笑,将手一挥:“那就向前!哈哈……不离得近些,恐怕鲜卑小儿也没有胆气来!”
………………………………
古代阵型名称极多,像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斗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然后记载在阵图上的各式各样的摘要备注,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归根结底有两条是最为主要的。
一个就是掩人耳目,一个就是以整击散。
阵势当中,盾牌如,旗帜蔽天,周边又是嘈杂无比,人喊马嘶的,在加上时不时从旁边砍来的刀枪,极易让人迷失方向,然后在刻意规划出来的阵型缝隙当中奔走,然后被分割包围,再一点点的吃掉。
因此在大多数的情况下,结成阵势的往往都会占据一定的优势。
鱼丽之阵也不例外,在春秋战国时期,哪里会有多么复杂到了就连兵卒那什么武器,大小长短都标明得清清楚楚的阵图,因此说起来,依旧还是“遮蔽”和“分割”两个要点而已。
就是笼子,鱼在水中不好捕捉,但是一旦被装到了笼子里,那么要斩要杀,也就是身不由主了。
斐潜现在,便是用地形,步卒,轻骑,重骑,形成了一个装鱼的笼子,而现在赵云带轻骑从小土丘侧面游走而过,就像是领着带着鱼群,游到了鱼笼子的上空……
正在大呼小叫的追杀着赵云等人的鲜卑骑兵,忽然之间就感觉到小土丘的侧后的那些汉军步卒有些异常,似乎转眼之间其中有些人竟然长高了不少!
不对,这是藏在步卒阵列当中的骑兵!
就像是春秋战国时期,战车也需要一旁的步卒进行护卫协助一样,重装备甲的骑兵想要自己一个人完成从穿甲胄到上马,也是需要其余人的协助,而这些持着大盾,树立旗帜的步卒阵列,就是最好的遮蔽。
前方有小山丘遮挡了视线,一侧又有河流,想要真正看见,察觉到这些备甲重骑,也就只有当这些骑兵在步卒的帮助下,开始骑在战马之上,准备冲锋的时候!
甘风已经将长长的马槊举起,然后大喝一声:“前方步卒让开!全军!提速!准备冲锋!”
在热兵器没有出现之前,在平地的战场之上,装备完善,人马披甲的铁甲重骑,向来就是一种最恐怖的力量!
甘风将自己的面罩往下一拉,便放平到了马槊,如同铁塔一般的备甲重骑,就在步卒让出的通道当中开始向前奔驰,起初只是小跑,很快的就开始疾驰,从步卒战阵当中脱离开来,马蹄翻飞,激起大块大块的泥土和草沫,就像是天河倒卷,在这一刻,汹涌而至!
“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见过汉军重骑的鲜卑人惊慌失措大叫出声,而见识过汉军重骑的鲜卑人则是手脚发凉,嗓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连喊都喊不出来!
汉军重骑,各个都已经放下面甲,离得近了些,可以看见上面那狰狞可怖的图案,血淋淋的大口,白森森的獠牙,就宛如地狱当中的恶鬼,活生生的出现在这方天地,让身边的气温都降到了冰点!
飞熊旗帜招展,已经是习惯了这样的战斗模式的西凉铁骑,将马槊放得平平的,相互交错,有如一道道整齐的钢铁海浪,直直朝鲜卑骑兵的侧面拍击而来!
阳光照在锋利的八面八棱的马槊锋刃上面,闪烁着万千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西凉的这些高头大马,瞬间的爆发力极度可怕,虽说冲刺的路程不长,但是伴随沉闷无比的马蹄声越来越快,马速也是越来越快迅速提升!
每个汉军重骑都微微的伏低了身躯,似乎将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在了马槊的那最为锋利的一点之上,就像是扑击而来的凶兽张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鲜卑骑兵看着从土丘之下侧击而来的汉军重骑,看着他们在短短两三百米就将马速提升到这样的地步,不由得都哀嚎出声,哪里来的这样的战马,哪里来的这样的汉军重骑!
这些由山丘之下直冲而来,不仅迅速的从静止提升到了现在这种可怖的速度,还能维持着冲击阵列丝毫不乱,如此威势惊人,如此显得训练有素的冲击,就连他们自己的精英骑兵都做不到,为何这些汉人反倒是做出来了?
鲜卑骑兵大队,在阴山营寨之下困顿日久,又没有什么收获进项,要不是俾小王一再鼓舞,恐怕战意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士气根本就是不高,今日追击汉军,才刚刚感觉到了有些快意,却猛然之间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那些队列当中经历过一些战阵的鲜卑老兵,哪里不会知道自家已经落入了汉人的算计,因此当汉军重骑如同雷霆一般冲击而来的时候,这些鲜卑骑兵都是心旌动摇。
在最前直面这些汉军重骑的鲜卑骑兵,第一个念头不是迎上去抵御,而是往两侧反身策马让开,不要让自己对上这些恐怖的汉军重骑。
一时之间,就在甘风带着的飞熊军选择的突破点上,在恐惧当中的鲜卑人有的想往前躲,有的想侧面藏,还有的企图勒住战马往后退去,顿时混乱不堪,爆发出来声响将个别头脑还算是清醒的头人的指挥号令都掩盖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甘风带着如同钢铁巨浪一般的飞熊重骑,借着西凉战马提供的超强的爆发能力,已经扑至近前,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的撞入黑压压的鲜卑骑兵队列当中!
第1033章 汉人挖的坑
鲜卑军队的阵列,其实并不厚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然说人数不少,但是在追赶赵云恶时候,前后的人马难免被拉扯成为了条状,因此纵深虽然有,但是横向的却显得厚度不够。
随着甘风带着重骑一路碾压,这条薄薄的阵列,在飞熊军前面,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一百余人的重骑,就像是一柄极其锋利的厚背砍刀,一刀斩下,皮肉分离,就连骨头都断为两截!
原本斐潜自行组建的重装甲骑兵,比起飞熊军来,就显得有些差距了,那一边飞熊军已经凿穿了鲜卑军列,而这一边却因为马速提升得并不像飞熊军那么快,所以还陷在鲜卑的军列当中。
甘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吼道:“全军!减速!准备左转!”
旋即其身后的兵卒也随之大吼,将这一道命令从前面一直传递到后面,开始逐渐的放缓下来,准备转向。
飞熊军骑兵不管人马,都是重铠,虽然防护力卓越不凡,但是重量也是极大,就这样的一个冲锋下来,战马已经是有些疲惫,在面挡之下喷着粗气。
况且因为配备重装铠甲之后,整个的重心实际上是变得偏高了,因此如果在转弯的时候速度过快或者是地面稍有不平,那么马背上的骑兵就算是有绳索勾连,但是依旧容易被甩出去。
重装骑兵正面作战威力无比,然而使用的条件非常苛刻。没有一个合适的统帅进行临阵协调,重装骑兵最多也就是一击之力,要是倒霉一些的,遇到些陷阱什么的,则更是发挥不出多少的战力出来。
不过在当下,飞熊军这一路的冲击,硬生生的在鲜卑军列当中踏出了一条血肉之道!不知道有多少鲜卑人马,就这样在飞熊军的马下成为了游魂野鬼。
甘风带着飞熊军,缓缓的转过了马首,重新面对鲜卑军列,然后将马槊微微倾斜,大吼道:“全军加速!准备冲阵!”
鲜卑军队见到那些可怕的汉人重装骑兵,转换了一个姿势,又准备重新来一次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了巨大的叫喊,这喊声却不是准备呼号着迎上去的意思,满满的都是混乱惊惶的意思!
该死的汉人,怎么还来啊!
斐潜站在土丘之上,从上往下看去,就只能看见飞熊军的那一面玄色旗帜,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战刀一般,再次的切开了鲜卑军列,无数鲜卑兵卒,就这样被飞熊军挤压,撞开,践踏而过!
鲜卑人惨叫着,呼喊着,跌跌撞撞的,有的朝前,有的朝后,将自己队列搅得得更加纷乱。每一个即将面临着飞熊军的冲击的鲜卑人,都没有反身迎敌的勇气,只想离开这些黑甲杀神远些更远些,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同样的惊恐!
刀砍上去,只是一条白印!
抢扎上去,最多一个白点!
箭矢射上去,除了听个响声之外根本就毫无用处!
汉人坚固的钢铁工艺在鲜卑落后的冶金技术面前就是一个无法翻越的天堑!
这要怎么打?
这还能怎么打?
恐惧吧!
尖叫吧!
逃跑吧!
在汉代,周边的胡人还未完全的进入铁器时代,甚至连像样一点的金属冶炼都没有,胡人一直是到了五胡乱华的时候,才有大量的北方汉人带去了先进的冶金技术,否则胡人这种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在这方面就是先天性的短板。
面对这样的重装骑兵,在正面进行对抗的时候,鲜卑人基本上就是束手无策,当铁甲钢刃的科技树碾压了铜铁混合,这种对于未知东西的恐惧和无法对对手造成伤害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进一步加深了整个鲜卑军队的混乱程度。许许多多的鲜卑人大喊大叫,带动了其他人,旋即整个军列都混乱了起来,失去了章法。
在山丘之上,斐潜看到甘风带着飞熊军从自己的那一列备甲重骑身侧不远又穿透了鲜卑阵列,而同样的,因为有了飞熊军的带动,原本略显得有些停滞的这另外一列,也重新鲜活了起来,沿着飞熊军踩踏出来的血路,终是冲破了鲜卑军列!
“开阵门!卸马甲!换马!”甘风的大嗓门就连站在土丘之上的斐潜都听得清清楚楚,“哈哈哈哈!痛快!痛快!这才是飞熊!这才是吾等本色!”别人上了战场,打了一回之后是多少有些疲惫,而甘风则是越打越是兴奋,浑身上下才真正舒坦。
飞熊军是一骑双马,并且都是那种高大的西凉马,也只有这样的战马,才可能有那么强的爆发力,但是同样的,有得必有失,这种西凉马爆发力强,但是耐力却有所不足,一来一回之后,坐在马背上的人力消耗虽然多,但还算是还可以,马力便是消耗殆尽了,而甘风还需带着飞熊军再冲阵一次,然后带着另外一列的重甲骑兵回来,因此必须更换战马。
两旁等候许久的步卒连忙上前,解开固定丝绦的,扶骑兵下马的,递送水囊的,给战马卸甲的,喂战马炒豆子的,伍人一组,在伍长的统领下给一名飞熊军进行整理换马,虽然还是有些混乱,配合得并非完美无缺,但多次训练之下倒也是磕磕碰碰的将事情都处理完了。
反正斐潜之前在后世也有看过f1赛车比赛,这重骑换马,不就像是进修理站换轮胎的事情么?反正斐潜这里并不要求像后世那么快得变态,因此分派到各个人上也不会太难。
甘风哈哈大笑着,将手中掺了盐的水囊扔给了一旁的步卒,然后在步卒的协助下重新上了马,将送上来的马槊拿到了手中,微微一抖,将马槊上沾染的一些杂碎血渣骨沫都抖了下来。虽然一场冲锋下来,体力略有衰减,甘风但是依旧显得十分的兴奋,对于他来说,自从董卓身亡之后,也就一直隐忍至今,毫无施展空间,而如今重新踏上战场,斐潜又安排有这样一批步卒伺候着,他只需要专心顾着冲锋就好,在敌军中杀出一条血雨腥风之路来,这正是他最为乐意的事情,怎能不觉得心胸畅快?
甘风抬头看了看山丘之上的斐潜,然后微微举了举马槊向斐潜示意了一下,便一边扯下面甲,一边大喝道:“前面让开!全军加速!准备冲阵!”
飞熊军也齐声应答,染血的马槊在空中竖立,然后被放平,然后从步卒战阵当中再次冲出,朝着鲜卑军列杀去!
鲜卑军列大败!
赵云已经从外侧又带着轻骑兜了回来,而飞熊军和斐潜的重甲骑兵的突袭,就像是拦腰把整个鲜卑军列砍成了几节,将鲜卑骑兵的速度和队形都破坏得干干净净。鲜卑部落的松散此时此刻体现无疑,左一摊右一堆的人马,只是下意识的聚集在自己熟悉的头人之下,便失去了整体合作的协调。
战场之上,遭遇到重骑冲撞的鲜卑人死伤惨重,前前后后堆积的尸首,就像是铺满了整个的大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有的甚至被战马踩踏成为了一滩烂泥。各式各样的武器兵刃抛弃得到处都是,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低着头,蹒跚而行,找到了主人尸首之后,便用头鼻去拱,发出声声的悲鸣。
一大群羊,只需要几匹马和牧羊犬,便可以将整个羊群驯服得乖乖的,不敢越雷池半步,这一群鲜卑人也是如此,都指望着别人去带头冲锋,去杀出一条血路,可是左盼右顾之下,却发现所有的人都没有动。
然后等到赵云彻底包上来的时候,这些慌了神的鲜卑骑兵才想着各自突围,却已经晚了。整个的战场空间已经丧失殆尽,而一旦没有了驰骋的空间,只能被迫越来越往内圈走,最终拥堵成为了一团……
飞熊军来回几番冲击,将这一部分的鲜卑前部兵卒的指挥体系完全打乱。虽然说总共加起来只有三百左右的重骑,直接死于汉军重骑马下的不算是非常多,然而丧失了士气和有效协调却导致了整个鲜卑军就像是一群无头的苍蝇,闹嗡嗡的想飞却不知道要往哪里飞。
赵云带着游骑往内逼迫,随后的步卒摆开阵型往前不断逼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鱼笼,将鲜卑这一条活鱼装了进去。
“君侯!”黄旭在一旁提醒说道,“那边的鲜卑往此处而来了!”
斐潜微微转头,看见剩余的鲜卑骑兵,并没有直接去解被逐渐压缩的鲜卑前部的围,而是冲着小土丘杀过来。
“既然这样,”斐潜下令道,“令荀、黄二人带步卒一同围剿鲜卑前部!另外,令刀盾手上前,强弩手在后列队……围魏救赵,选的不错啊……”
按照常理来说,鲜卑俾小王的选择也是正确的。
斐潜当然更希望鲜卑俾小王直接带着人去营救其前部部队,那样他就会直接陷进去!鲜卑前部的战场上,不仅仅是处于弱势,更显得相互之间联系混乱,想要杀进去,然后带着人马突围本身就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
如果直接带着一部分跑,说不定还可以逃得出来,一旦企图在被汉军轻骑、重骑和步卒的围堵之中,妄想着重整旗鼓谋求转机,那么就等于是自寻死路,只会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自拔。
因此鲜卑俾小王选择直接攻击斐潜所在的小土丘,如果斐潜调兵回救,那么就无形当中解除了前部战场上的压力,如此一来鲜卑前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斐潜虽然现在也有所准备,但是见到了对面的俾小王在这种情况之下,依旧选择了一项最为正确的路线,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感慨。
荀谌向来沉稳,黄成也是统帅步卒的时间较长了,和赵云、甘风两个人对鲜卑前部进行绞杀,而自己在这里拖出鲜卑后部的兵卒就是,只不过鲜卑俾小王这样的一个抉择,倒是多少带来一些麻烦就是了,恐怕想要全功比较难了……
鲜卑俾小王才带着人马冲到了土丘近前,奔驰在最面前的鲜卑骑兵就像是撞上了无形的拒马一般,不约而同的纷纷头下脚上的摔下马来!
离得近了,鲜卑俾小王才发现土丘之前的地面上,竟然被挖出了无数的碗口大小的垂直坑洞!密密麻麻分布着,一圈圈的到处都是,一直延伸到了土丘山上,若是密集症恐惧者,看到都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他娘是什么鬼东西!”鲜卑俾小王愤怒的嚎叫着,连忙下令让骑兵放缓了速度,在土丘山脚下集结。
“这……这好像是汉人最新的陷马坑……”一名鲜卑人喃喃的回答道,然后目光上移,打了个哆嗦,“……这汉人,是将整个土山都挖成了陷马坑么……”
在鲜卑人老旧的观念里面,之前汉人的陷马坑都是四四方方非常大的那种,但是那种陷马坑就算是再大,也有填满的时候,往里面填上五六人也就够了,而眼前的这像是蜂巢一般的密密麻麻整个山面上都是的空洞,光看着都觉得眼晕,鬼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马才可以!
鬼知道汉人怎么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挖出这样的陷马坑!
想要避开这些陷马坑的伤害倒也不难,一个是缓缓的往前,让战马就算是前蹄陷入,也不会因为有较大的前冲的惯性导致战马腿骨折断,另外一个就是派人在前用器械开道,将这些陷马坑破坏,打通出一条道来……
但问题是,自己没有时间啊!
原本派兵前来攻击土丘,就是为了让另外一边的战场得以缓解,而现在如果自己将大量的时间都花在破坏这些陷马坑上……
更可况山丘之上的汉军也不是木偶,只会呆呆的看着,任凭自己破坏,看那盾牌兵后面的粼立着的弓箭手和弩手,就知道要是自己的儿郎进到了汉军射程之内,那劈头盖脸而来的箭矢有多么的可怖!
“下方可是鲜卑俾小王?”斐潜站在山丘之上,在亲兵的护卫当中朗声说道,“不若请移步上山来,喝杯茶聊聊天如何?”
“请俾小王上山饮茶!”斐潜的亲卫齐声大喝道。
“上你他娘的鬼山!”俾小王拓跋郭落咬着牙,拨转了马头,下令道,“……全军转向,去营救吐谷浑……”
虽然当下拓跋郭落决断迅速,但是毕竟还是耽搁了,等到俾小王领着兵马冲进重围当中,救出吐谷浑的时候,鲜卑前部已经被分割成为了好几个零散的区域,在汉军步军的长矛大盾围堵之下,失去了速度和空间的轻骑兵,就连普通结阵的步卒都比不上,一个个纷纷被击落马下。
“撤!撤!”见败局已经无法挽回,拓跋郭落毫不恋战,立刻下达了撤离的号令。鲜卑骑兵原本就被杀得士气低迷,再听到了鲜卑小王都撤退了,顿时就再也没有了什么反抗的心思,各个只想着逃命……
到了最后,汉军轻骑甚至也顾惜不得马力了,阵型也解散了,整个战场之上,就见鲜卑骑兵在前面慌不择路的逃窜,而汉军骑兵跟在后面追杀!
披甲的鲜卑人为了减轻负重,不得不丢掉身上甲胄,持刃的也将兵刃都抛了,只懂得抱着马脖子,一心想逃出生天。
追逐而来的汉军骑离近了就砍,远了就张弓而射,几乎就是在射移动活靶一般,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鲜卑兵卒,在这样毫无抵抗毫无秩序的溃败之中,就像是在大锅内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掉下马去!
“令赵校尉追出十五里,便收兵吧……”斐潜吩咐道,“让黄校尉带着人打扫战场……”
“唯!”兵卒大声领命,便下去传令去了。
虽然俾小王还是逃了,但是基本上的目标也已经达成了。
当然,如果能够杀了俾小王自然是最好,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这个俾小王就如此的谨慎,不管是进攻选择还是撤退时机,就连隐忍功夫也都是做得不错,所以多少还是有些遗憾,没有能够将俾小王永远留在这个战场上。
不过如此一役,这一部分的鲜卑已经折损大半,逃走剩余的也就是不足两千,基本上来说已经是残废了,只要阴山那边的动作配合得好……
在原本内的战场之上,汉军轻骑和步卒慢慢的在其中提着刀枪巡视着,在尸堆当中翻翻拣拣,看着有自家兄弟,如果还有口气的便兴奋的大呼一声,让人上前救护,若是没了气息的,便默默的招招手,将其抬到另外一边安放。
至于而那些受伤残喘的鲜卑人就没有什么好待遇了,基本上都是随手补上一刀,就跟杀一只鸡鸭似的,看也不多看一眼。
惨叫声长长短短的响起,那些被俘虏的鲜卑人双手被缚,跪在一起,各个都低垂着脑袋,低头闭目哆嗦着,不敢看这败后惨状。
残阳如血,山丘之上,斐潜仰首望天。
三色战旗飘扬着,猎猎作声,似乎在一旁喃喃的述说着什么……
第1034章 鲜卑人的坑
月夜静谧,星辰漫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起风了……”那克里真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道俾小王那边情况如何了……”
俾小王领兵南下追赶汉军,阴山这边自然一是要布置疑兵,二来也要看守那些匈奴人,因此在留守的人选上,就剩下了那克里真。
因为那克里真和匈奴人肯定是合不来的,所以就算是俾小王不再这里,也不可能会出现和匈奴人勾搭到一起的情况。
不过,俾小王或许是没有考虑周全,或许是另有打算,驻留在阴山的那克里真在俾小王拓跋郭落走了两天之后,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叫孟克多兄弟来……就说有要事找他……”那克里真在帐篷内转悠了好几圈,终于是下定决心命令道。
孟克多是那克里真的族内兄弟,血缘上也是比较亲近。
不多时,孟克多便来到大帐之内。那克里真摆摆手,让孟克多坐下,然后丢给孟克多一皮囊马奶酒,也没有什么菜肴,就是几条熏干的肉条,两个人就对饮起来。
喝了一会儿,那克里真将头转到了关押匈奴人的那个方向上,沉默了半响说道:“孟克多,那些人……终究是个祸害……”
虽然之前俾小王没有深究,也没有表示出什么异样的状态,但是不管怎么说,当初那克里真确实是抛下了匈奴人独自逃命,原来想着这些匈奴人断然是活不长了,却不曾想到居然又给回来了!
这怎么能够回来?
虽然这些匈奴人是投靠而来,但毕竟还是在协同作战当中,俾小王没有说什么,也不代表其他人会不说什么,就算是现在不说,也不代表将来不说!
要真的等到将来再说的时候,那么就晚了。
“大兄,你这话……”孟克多多少有些不太明白。
那克里真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天的情形你也不是没有看见,这些匈奴狗都被包围了,就算我们想要救,那也救不过来!”
孟克多点点头说道:“那是,我们当时的人也不多,就算是上去也是送死……”
“可问题是其他人不知道!”那克里真将手中的酒囊一丢,愤懑的说道,“就算他们知道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装作不知道!檀石槐大王曾经说过的话你忘了?”
“大兄你是说……檀石槐大王那句……‘兄弟手足,守望相助,如有违逆,众皆戮之’?”孟克多想了想,皱着眉头缓缓的说道,“……不过照理说,这帮匈奴也算是不上我们的什么兄弟……这句话也用不上吧?”
“用不上?”那克里真嘿嘿的笑了两声,“……用不用得上,是你我两个人能说了就算的?”
孟克多结舌,然后半响才说道:“那么大兄,你的意思是……”
那克里真又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咬着牙冷冷的蹦出了几个字,然后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趁着小王不在,干脆一了百了!”
“啊?!”孟克多酒囊差点掉地上,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兄,你疯了?私自杀害兄弟同盟的罪名更大啊!”
那克里真龇着牙,目光当中露出狼一般的凶狠,说道:“……是,如果是同盟兄弟,当然是重罪……但是如果不是呢?”
“这……”孟克多有些犹豫。
既然要动手,自然要办的妥当些。那克里真就不能再留下什么把柄,当然需要搞得让别人没有什么话说,因此如果自己一个人露面太多,难免就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所以才需要孟克多的配合。
“兄弟!”那克里真加强语气说道,“匈奴那帮狗崽子,俾小王原本就不放心!否则也不会让我们看守着……你说是不是?再者说了,之前我们族人死了多少,结果到现在什么都没有捞到好的,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家里头的老的小的吃什么?你说!”
“这……”孟克多无言以对。
那克里真继续说道:“……只要我们手脚利落些,收拾干净了,到那个时候这群匈奴狗,男的都死绝了,那么……嘿嘿嘿,我就不相信其他的人会不动心?到时候必然有人会跟我们同样的心思,又有谁会替这些没了男人的匈奴狗喊冤?而我们,一则是破贼有功,等俾小王回来之后少不了功劳计上一笔,二则……”
“……也少去了将来的隐患!”那克里真紧紧抓住孟克多的肩膀,说道,“现在我们族人都在别人的刀尖尖低下!就看兄弟你帮不帮忙了!”
孟克多低着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断然说道:“大兄请吩咐!”在这样的情形下,恐怕也只有像那克里真所说的那样了,被动的等待向来就不是草原上的汉子所习惯的,因此最后孟克多也同意了。
“好!”那克里真笑了起来,然后凑到了孟克多的耳边说道,“等下你就……”
………………………………
这几天,在匈奴人临时被圈禁的营地当中,临银钦和阿兰伊都睡的不安稳。
这种情形下,说实在的,恐怕不管是谁,也会睡不安稳。兵刃被收缴了,战马被牵走了,整个营地死气沉沉,阿兰伊和临银钦看着都难受,可是有没有什么办法。
“……兄弟,”阿兰伊仰面躺着,只是将头略偏了偏,低低声的唤了一下,“兄弟,睡着了没?”
自从匈奴人被圈禁之后,原本就没有多少物资,鲜卑人也没有送来什么,阿兰伊和临银钦两人便凑到了一起,共用一顶小帐篷,省下来的的大帐也就都给自己的族人挤挤,要不然这虽然是入夏了,但是天天睡在露天野地里,恐怕不过几天,这露水就会沾染到骨头里!
两个人睡得小帐篷之内,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就连卧榻都没有,只是用干草铺在烧热烘干的泥地上便了事。
“唉……”隔着篝火的余烬,临银钦也转过身来,带着身下的干草沙沙作响,“……怎么睡得着啊……”
阿兰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兄弟,小王也南下好些天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临银钦看了阿兰伊一眼,不过在黑夜当中也看不清楚阿兰伊的神色,有些不解的说道:“你还担心着这个?反正是不会让我们上阵了……”
“哼哼……”阿兰伊冷笑两声,说道,“我哪里是担心这个?我是说,如果小王打赢了,或许我们还有点活路,如果打输了,恐怕……”
“……”帐篷之内突然安静下来。
临银钦的目光闪烁,忽然坐了起来,沉声说道:“你是说……如果小王打输了,会将责任赖到我们的头上?”
阿兰伊沉默了一会儿,也坐了起来,然后说道:“……要不然呢,这不是最好的推脱借口么……或者,那你觉得这个俾小王,是一个会替我们说话的人么?”
“啊呀!”临银钦愤怒的抓起一把干草,狠狠的又重新扔在地面上,“该死的!这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否则……”
临银钦看了看帐篷内的地面。
“……我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阿兰伊苦笑道,“……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但愿小王能获胜吧……”
临银钦和阿兰伊原本就是不是非常机敏的人,阿兰伊多少还好一点,临银钦如果没有阿兰伊提醒恐怕还想不到这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只要关键点讲破了,基本上也就都顺了。
俾小王拓跋郭落并不是有什么恻隐之心,也不是对于匈奴就有多么信任。如果相信匈奴人并没有和汉人有什么约定,就算是不派上战场,也不应该圈禁起来,说什么战后在进行处理,不正是存了方才阿兰伊所说的心思么?
到时候就算是战败了,俾小王依旧可以在匈奴人身上找补回来,将责任全数推到匈奴人身上,将临银钦和阿兰伊等人一杀,然后拿匈奴人的部落人口和牲畜贴补给其他受损的鲜卑部落,既可以保全自家的名声,也落下了实惠,何乐而不为?
“……那么小王能获胜么?”或许是半夜了,天气寒冷,临银钦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然后低声问道。
阿兰伊沉默了许久,说道:“……你说呢?”
那一日,汉军的威势,两人是亲眼所见,如山如岳般压上来的兵卒,也在两个人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说俾小王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这些汉军击溃击败……
那漫山遍野的铁甲森森,那如林一般的冷冽长枪,那整齐划一的战兵步伐,那个汉人的军队,并不是一群弱兵,除非俾小王有什么计策,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有利因素,否则要想取胜,似乎是有些难度。
可是,如果俾小王落败了,那么也就等于是自己的末日了……
“……那么……万一……”临银钦迟疑的,艰难的说道,“……那要怎么办?”
阿兰伊沉默着,盯着帐篷当中的地面,良久才说道:“……我也不知道……”
是啊,能怎么办?
倒不是说反抗不反抗的问题,只不过是就算反抗了,又要去往何方,留在鲜卑的那些家中的族人怎么办?
可是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留在鲜卑王庭附近的族人也是迟早被害……
两个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就在此时,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人喊马嘶的打破了周边的寂静!
“怎么回事!”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站了起来钻出了营帐。
之间周边的火光闪闪,影影倬倬之间,不少鲜卑人已经开始围了上来。
“阿兰伊和临银钦何在?”一名鲜卑头人模样高声呼喝道,“快点出来!”
临银钦刚想往前,就被阿兰伊一把抓住,低声喝道:“先别去!我看情况不妙!”
这几天匈奴人都在营地当中被圈禁着,就连日常的粮草都是从外面调进来的,又是在阿兰伊和临银钦两个人的要求之下,不和外界有什么多活动,显得安分守己不过了,而现在,鲜卑人怎么会突然大半夜的搞出如此大的阵势?
如果方才两个人没有谈到俾小王的心思的话,说不定当下就往前走了,但是既然已经猜出了几分,这两个人又怎么肯贸然前行?
更何况退一步来说,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当下已经是后半夜了,为何不能等天明再说,非要在黑夜当中来兴师动众?
那鲜卑头人呼喝了几声,见匈奴营地之内没有人出现,便恼怒的直接挥手,让鲜卑兵卒向前逼近!
在火光当中,可以明显的看到鲜卑人举起的刀枪上的寒光闪烁!
“兄弟,看来今天是没有办法善了了……”阿兰伊盯着鲜卑人的刀枪,低声说道。
临银钦一跺脚,咬着牙说道:“那就拼一把!长生天在上!必定会给我们赤那的子孙留一条活路!”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下,似乎人的潜力也会被迫的激发出来。阿兰伊也重重的点点头,抬手向一侧指了指,说道:“好!那就拼一把!这里虽然离汉人阴山营寨有点远,但是也只有那个方向才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好!”临银钦也咬牙说道,“来人!去我帐篷里面,将土刨开,把兵刃都取出来!我们,拼了!”
………………………………
鲜卑营寨那边闹哄哄的一片,也惊动了阴山营寨的徐晃和贾诩。
两个人带着兵卒站在营寨之上,看着远处的火光和人影,都是有些不明就里。
鲜卑人这是怎么了?
营啸了?
还是引诱之计?
正当徐晃和贾诩琢磨着的时候,就听见嘈杂声越来越近,一队鲜卑人马似乎追赶着什么人冲着此处而来!
“弓箭手!”徐晃将头一摆,大声喝道,“上前待命!”
贾诩这几天也和徐晃一样,每日都在城头上观察对面鲜卑大营的动向,虽然暂时没有战斗了,然而一点都没有放松。
这些时日,鲜卑军只是围困,并未攻城,所以很多地方也重新修补了起来,只不过营寨当中的粮草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虽然说心中知道斐潜迟早回来,但是这个“迟早”多少还是留在心间的压力。
临得近了些,看得见一些人在前头狂奔,而鲜卑人则是在后头一路追杀,最前面一人提着一柄战刀,临到了射程的时候张口大呼:“我是匈奴临银钦,来降大汉,被鲜卑追杀,还望将军出手相救!”
说话之间,鲜卑人又砍倒了几名匈奴人。
徐晃闻声,则是看向了贾诩,说道:“文和,此言……”
贾诩微微笑了笑,眼中闪烁了几下,说道:“……放些人近前,后面的那些射回去就是!”
徐晃挑了挑眉毛,说道:“文和觉得这些人可信?”
“嘿嘿嘿……”贾诩笑道,“此事可不可信另说,某观鲜卑营寨这里日似乎有些异常,却苦于无法探知,今夜正好借着此事,等下吊几个人上来,正好有个机会可以询问一二,再做定夺……”
“也好!”徐晃点点头,便下令道,“弓箭手,抬高三分,放!”
营寨之上箭如雨下,正在追击的鲜卑人顿时人仰马翻,被射得抱头鼠窜。
“行了……”那克里真仰着头,往阴山营寨处瞄了瞄,然后忽然笑了,说道,“收兵!嘿嘿,正好,正好啊……”
………………………………
“文和,”徐晃看着被带下去的临银钦的背影说道,“此事是真是假?”
贾诩缓缓的说道:“前两日某见鲜卑营寨当中人员少动,虽说营寨帐篷烟灶不减,牛尾大旌依旧,但是某依旧觉得有些疑虑……听闻此人之言,方知君侯已至……吾观此人,所言多半属实……一则悲愤之情不似作伪,二则若是存心调吾等出城,必然事事讲得详细,好打消吾等戒心才是,又怎会一问三不知,含含糊糊不甚明朗?”
徐晃闻言,也是点头。
要行引诱之策,必然是要选一个能说会道,然后可以讲得天花乱坠,让对方打消顾虑的人选才是,又怎么能用一个什么都讲不清楚,然后越讲越是让人迷惑的?
俾小王带走多少兵马?
不清楚……
鲜卑营地内有没有其他人可以内应?
应该是没有……
来这里为了什么?
只求一条活路,不想被鲜卑人白白杀了……
鲜卑人营盘怎么布置的,兵卒怎样安排的?
已经被圈禁多日,这些都不清楚……
诸如此类,若是熟悉的老对手也就罢了,鲜卑人对于徐晃和贾诩基本上来说毫无了解,又怎么会用这种复杂的直指人心的虚实之策?
“此事,依某之见,可有八分为真……”贾诩眯着眼,下了结论。
徐晃说道:“那么依文和之意……”
“嘿嘿嘿……”贾诩微微的捋着胡子,笑道,“今夜纷乱,鲜卑必然不备,公明可领兵五百,趁着天色未明,闯营夺旗,必然大胜可期!”
徐晃闻言,沉吟一会儿便决然说道:“善!便请文和压阵,某领兵卒前去破营!”
第1035章 来了就别走
说实在的,拓跋郭落的脑子里面,多少还是有些晕乎乎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怎么这就败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和汉军对抗过,也不是没有吃过败仗,但是像这一次,确实是没有过。
不管是从山丘之后冲出的重装骑兵,还是在那山坡之上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一样的陷马坑,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前所未闻!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战术?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作为草原上生活的人来说,自然不肯能不懂得那种小小的,碗口大小的陷马坑的厉害。作为骑兵,要在马背上战斗,一方面要驰骋,保持速度,一方面又要防备四面八方的而来兵刃和箭矢,哪里会有空顾及到脚下的这些陷阱!
山坡之上,用拒马防御,在拒马之后用盾牌近战,用弓箭弩兵远程打击,这些常规的操作,俾小王拓跋郭落都懂,但是他不懂得为何汉人有功夫会挖出那么多,并且是那么圆整的小坑!
拓跋郭落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这样的工程量,在拓跋郭落眼中,还不如挖大坑实在。他并不害怕大的陷马坑,他的手下的骑兵也不怕,反正遇到得多了,避开就是,实在不行,用人马性命去填,顶多十来个人马,也就够铺出一条血肉之路了,想要多开几条通道,就多付出些人马性命也就是了,终归是会踏平出道路来……
但问题是汉人竟然偏偏挖了如此多的小坑,那密密麻麻的坑洞,就连他看了都一身的鸡皮疙瘩,更不用说手下的儿郎了。
一旦人马在其中,必然是寸步难行,用人命去趟不是不可以,但是问题是拓跋郭落心中没有一个底数,到底要付出去多少,那样的代价值不值得。
所以拓跋郭落选择了退避,选择了去解救吐谷浑,但是汉军的那些人马皆覆甲的骑兵,确实是太过于可怕了,战刀和长矛对于这些重甲汉军骑兵来说基本上是一点作用都没有,除非是用战斧或者是其他重武器。
可是除了鲜卑王庭的那些武勇过人的家伙,又有谁会手持那些沉重的玩意?再者说,草原上各类的金属都缺乏,就算是有心想要配备,也装备不起啊……
拓跋郭落他不明白,这些都是从未遇到的事情,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就是偏偏发生在自己面前了。
拓跋郭落一边伏在马背上前行,一边苦思冥想。
百几十年来,胡人和汉人没少交过手,可是今天碰到的全部都是新问题,在面对这些新问题的时候,一向算是比较聪慧一些的拓跋郭落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就更不用说手下的那些鲜卑人马,基本上都是凭着本能在战斗,也都是被汉军带来的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打懵了。
这个世界原本在拓跋郭落心中是比较公平的,汉人兵刃兵甲较强,但是他们的骑兵不行,而身为草原上的汉子,向来就是在骑兵上占据优势的,而现在似乎这样的平衡被打破了,那样的重甲汉军骑,除了他们自己累了停下来,又有谁可以正面战胜?
那一场战斗的场面,依旧在拓跋郭落的脑海当中回旋。
鲜血,溅到了拓跋郭落的脸上,溅到了他那白狐皮帽上……
长矛刺入身体的声音,战刀劈开皮肉的声音,战马剧烈喘息的声音,急促马蹄踩踏的声音,双方战士凄厉嚎叫的声音,汇成一道杂乱的声浪,如今依旧还不断的冲击着拓跋郭落的神经。
拓跋郭落愣愣的坐在马背上,恍若泥胎木偶。
他不是没有战败过,但是没有像这次一样如此的凄惨。
他向往战斗,向往着在战斗中建功立业,斩将夺旗,也觉得自己不管是面对任何强敌,都可以指挥若定,谈笑之间,强敌俯首。
在此之前,他指挥大小战役也不算是少,也亲眼目睹了各种各样的血腥场面,自以为已经经历了血与铁的洗礼,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了,可是今天,这一切都成了飘忽不定的泡影,在汉军骑兵猛烈的冲击当中,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恍若梦中。
“小王!俾小王!”一名鲜卑兵卒慌乱的从前方策马而来,惊魂不定的叫道,“不好了!阴山营寨匈奴叛变,又遭汉军连夜突袭……已经被破……”
“什么?”拓跋郭落猛然挺直了腰,似乎都能听到腰杆格拉格拉的声响,“你再说一遍!?”
“回禀小王,大营……阴山大营,匈奴人叛乱,”那名鲜卑兵卒艰难的说道,“……随后汉人趁着营中未定,派军突袭大营,致使那克里真头人负伤……营地……被毁……”
拓跋郭落大惊失色,脸色都有些惨白,紧紧攥着马缰绳,奋力才将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艰难的说道:“全军立刻启程!多打旗号!前往阴山,收拾残兵!”
现在并不是颓废伤感的时间,必须趁着阴山的汉人还未接受到这里战败的消息,迅速撤离阴山,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存下先有的兵卒,否则一旦阴山南麓的通道被堵上,就算是想走都走不了!
………………………………
阴山北面,密密麻麻的帐篷围绕着一处草甸架设着,时不时有些人提着木桶,到到草甸子中心去取水,也有一些骑兵在周边巡视。
“马校尉……”於夫罗慢慢的走了过来,冲着马越打了个招呼。
“见过单于。”马越拱拱手,然后请於夫罗就坐。
“呵呵……”於夫罗笑了几声,说了些昨天今天吃些什么的闲话,然后话题一转,便说道,“……马校尉,哎呀,这天气啊,眼看就要越来越热啦,估摸着也要快到了草原上的雨季了……对了,马校尉,你有没有见过草原上的雨季?”
马越摇了摇头,说道:“草原上的雨季?这倒是没有见过……”
於夫罗看着天边的云朵,慢悠悠的说道:“那个时节是草原上所有生灵生长最快的时间……你甚至可以看见这地上的青草,每天都在长高的样子……那个时候,天上的云彩一块一块的,有的下雨有的不下雨,甚至你还可以追逐着云彩,然后站在中间,体会一下左边有雨右边没有雨的情形,甚是有趣……”
马越闻言垂下了眼睑,沉默了片刻说道:“单于也不必心急……横竖便是这几天的事情,等消息传来,便可动身南下!只怕到时候单于还舍不得呢……”
随后这个时候的汉代并没有什么打雷啦下雨了收衣服的无厘头话语,但是於夫罗的意思马越也能听的出来,草原上的雨季,向来就是牧民休养生息的开始,雨季末尾的时候,牲口多半便进入发情期,就和农耕民族一样,游牧民族的季节性也是很强的,因此於夫罗明着是讲雨季,实际上是在说时间。
等待,毕竟不管是谁,都不会觉得太舒服。
於夫罗微微一愣,然后嘿嘿笑了几声,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他是有些想不明白,马越口口声声说在此等消息,但是为了不让南边的阴山鲜卑人发现,他们也没敢将斥候派的过于靠近,这消息,又要从哪里传来?
在这里,三面都是草原,都是鲜卑人的区域,虽然说於夫罗派遣了巴尔特带着一支部队在扫荡那些鲜卑的小部落,收获倒是有一些,然而要是阴山这一只鲜卑大部队不解决,这些收获反倒是惹祸上身,不由得不小心些。
唯一有可能传来消息的就是南面,但问题是当下南面鲜卑人堵得严严实实的,又怎么可能会让汉人将什么信息传过来?
不过看马越言辞凿凿的模样,於夫罗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决定了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便立刻撤离此地!
自己是来捞便宜的,合作还可以,要让自己为汉人豁出一条性命去,呵呵……
马越看了於夫罗一眼,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的兴趣,自己和於夫罗赶到此处,而贾诩依旧没有派人送来什么消息,这不能不让他有些担心,南面的局势现在如何,别看他和於夫罗说的时候挺肯定的,但是实际上马越心中也没有多少的底数。
“行……”於夫罗站起身,说道,“……马校尉,那本王先……”
於夫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尖锐的哨音!
为了和胡人牛角号相区别,斐潜令人打造了一批的铜哨,优先装备到了北面的阴山的军队,马越手下的斥候就有那么几个。
别看哨子的结构简单,但是要在汉代这样生产条件下,打造出一个合格的哨子也不容易,别的不说,光要将铜片敲打成为平整的弧形,就是一件颇费工夫的事情……
哨音尖锐急促,随后看见远处有几骑风驰电掣一般的奔了过来。
马越腾的站起,心砰砰的跳动了起来,神色也有些激动,等待了多日,这,该不是消息终于传来了?
………………………………
阴山南麓,清晨的露珠还沾染在草叶之上,空气清新,偶尔还有虫鸟鸣叫的声音。
拓跋郭落看着汉军的阴山营寨,沉默许久。
从昨日夜间抵达,到今日早晨,拓跋郭落都在猜测这些汉军会不会突然冲杀出来,也希望这些汉兵能够杀出来……
但是没有。
这些汉人又缩了回去!
自己的手下骑兵虽然不多了,但是如果这营寨之内的汉军胆敢冲出那个乌龟壳,少不得也要让其懂得些厉害!
毕竟在平底之上交战,没有任何防御工事的步卒,在面对骑兵冲击的时候,都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可是对面的汉军,就这样沉默着,一整个的夜晚,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之前的突袭根本就不是他们做的一样。
清晨的晨霭一点点的在山巅飘动,慢慢的往下飘荡,沾染上了拓跋郭落的皮袄,似乎有些寒意,让其打了一个哆嗦。
眼前的这种宁静,似乎让拓跋郭落体会到了多少有些不详的味道。
这群汉人,就像是躲在草丛当中的毒蛇,平常的时候一动不动,但是只要稍微一个疏忽,便会窜出来狠狠的咬上一口,然后又迅速的缩回去,等待着毒发。
撤吧,不撤不行了。
谁能想到,原本是得意洋洋的前来,却遭遇了这样的一个下场。
输了,这次是输了。
但是多少能收点本钱回去也是好的!
拓跋郭落恶狠狠的盯着阴山营寨,说道:“传令,缓缓撤兵!”
就不相信,阴山营寨的这些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开!如果他们不出来倒是罢了,要是他们胆敢出来追赶堵截,就绝对让这些汉人好看!
贾诩和徐晃看着远处鲜卑人的动作,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虽然鲜卑人尽力掩饰,但是如何能瞒得过贾诩毒辣的眼光,一眼就看出其虚弱的本质,但是若说仅仅是依靠营寨之内的步卒想要将这些鲜卑人拦下来,依旧还是有些不太可能。
之前的连番战斗,虽然有营寨寨这个工事,但是士兵人员的消耗还有体力上精神上的疲惫并非一日之间可以消除的,就算是前日夜间的那一场大胜,也仅仅是提升了士气的,并不能直接康复伤兵,去除辛劳。
真要是带兵卒出去,离开了营寨的保护,被鲜卑人纵马冲击之下,胜负确实难以意料,况且眼前的这些鲜卑人又是缓缓而行,在贾诩眼中,几乎就是摆明了一副引诱的态势。
“有马确实是好啊……”贾诩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说道,“若这些鲜卑是步卒,就算是数量多上一倍,某相信以徐校尉的武勇,击溃这些士气低迷的败兵也并不困难……然而这些战马……则与兵卒士气不甚相关……”
徐晃点点头,这一点倒是真的。步卒战阵士气一旦低迷,遭遇猛烈的攻击之后,就很容易崩溃,甚至出现逃兵。但是骑兵则是不同,原本对上步卒就有心理上的优势,并且当战马奔驰起来的时候,就连转弯都需要小心翼翼的,自然也不容易像人类一样瞬间可以调转身躯改变方向,所以想要用眼下手中的这些步卒给与鲜卑骑兵沉重的打击,击垮其斗志,相对来说就比较困难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将其放过去?”徐晃皱眉说道。
贾诩嘿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怎么可能?算算时间,马校尉也差不多快到了吧……这些鲜卑蠢货,来了就都别走了……既然君侯获取了阴山,那么这里,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这一片土地,便只能是君侯的,只能是我们汉家的……鲜卑狗辈的血臭,不过么,正好用来滋养此地,倒也是不错……”
第1036章 战场上抉择
张辽扶着心爱的大枪,悄立在枯骨关隘的荒废城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夜风凛凛,风寒露重,虽然张辽已经将披风裹在身上,但还是有些凉意。这些日子的高强度战斗,这一身上下早就被鲜血浸透,黏糊糊的极其难受,一旦活动起来的时候,甲胄之间的缝隙上更是噗噗的往下掉血渣子……
至于身上气味……
其实已经闻不出来了。
关隘残边上的尸首,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往下抛扔,到了后面一场场的大战下来,也就根本没有气力去理会那些了,只得任由其堆在山道城门口处,有的已经开始**了,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虽然山道已经没有像是起初的那样泥泞难行,但是要在张辽的长枪面前,又要在强弩之下,攻克这个枯骨关隘,着实不易。
张辽的长枪之威,就连鲜卑的王庭勇士都有些胆寒,大枪舞动之际,挡者披靡,就算是身披重甲,也是照样无济于事,只要被扎中,便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长枪在张辽手中几乎就是一柄破甲锥,只要是挨碰到,便是不死也残!
还有那强弩,简直就是毫不讲理!
近距离攒射之下,不管是盾牌,还是铠甲,甚至是人体,都是同样的结果,穿透!
虽然汉军并不是每次都用强弩,但是在往上攻伐的时候,谁心里不害怕?到了后面,每当枯骨关隘上忽然站起持弩的汉兵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箭弩射出,鲜卑人都吓得连滚带爬往下逃。
但是强弩终究是还有用完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仅是弩矢上面的消耗,就连这些强弩也出现了不少的损坏,局势也渐渐的恶劣了起来。
现在剩下的,也只有这些人了。
一**的鲜卑冲击,同样也让不少汉家好儿郎托体青山间,以魂魄之形镇守在这汉家屏藩!
这些不幸身陨的汉家儿郎,张辽让人都收拢到了一处,平放于地上,就像是生前他们排着的阵列一般……
夜风呜咽当中,每个人都默然无声,就像是积攒着最后一丝气力。负责值守的,静静的站在各自守卫警戒之处,没有轮到的,就握着兵刃坐下小寐一阵,等着下一场鲜卑人攻势的到来。
鲜卑人,也是几乎灯干油枯了。
甚至比张辽他们还差一些,至少张辽镇守住了这里之后,多少还得到了从西河和桢林大营送来的少量的补给,别的不说,饮水多少还有一些,而鲜卑人早在三天之前就已经开始喝血了……
羊的血,马的血,甚至是……
人的血。
张辽眼睁睁的就看见有个随军的奴隶不行了,就有几个鲜卑人围了上去,一刀砍在脖颈上,然后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伏在其伤口处饮血。
张辽转首回望,征西将军啊,你现在所在何处?知不知道这里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鬼蜮?
可有援军?
这援军又何时才能抵达……
………………………………
千余名汉军骑士,在着黄土地之间呼啸而过。
张济之前一直在带领着这些骑兵防范着黑山军,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便获得了斐潜的号令,至枯骨道口驰援张辽!
虽然前一次经历了苦战,要不是征西将军刚好赶到,说不准就已经是血洒沙场了,但是张济等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士气上的打击。上了战场就是将脑袋别在了腰带上,说掉了也就掉了,既然能活下来,便是上天的恩赐!
更何况征西将军也替自家的兄弟报了仇,将来犯阴山的鲜卑人好好的收拾了一顿,使得张济之下的那些骑士无不意气高昂。这次得到了命令,要去救援张辽这一只孤军,便人人都提起了速度,跑得飞快,恨不得一步就迈到枯骨关隘。
还好张济还是老成的骑将,多少号令着自家的儿郎,控制些速度,体恤些马力,不至于遇到突发情况措手不及。
这里地形已经不再是一马平川,多少有些丘陵沟壑了,在队伍当中朝前望去,就看见一面面旌旗消失在丘陵的棱线下,然后又在前面丘陵的阳面之上露了出来,带起滚滚黄尘。
疾驰半日,已经是三四十里下来了,枯骨道口就在十余里之外了,于是张济就下令干脆不停下休息了,直接赶往枯骨道口再说,至于餐食,便在马背上自行解决了便是。反正这些都是老手,别说在马背上吃喝,就连小解也可以在马背上进行……
张绣嘴里嚼着一块干粮,一个军侯从其身边经过,放缓了马速朝着,向张绣说道:“张都尉,这次鲜卑人可是倒了大霉了!你说这一次要是将这些该死的鲜卑狗收拾干净了,将军会不会多给点赏金啊?”
张绣年轻,而且又是有意和这些低中层的军官交好,以便更好的协调作战,因此虽然军侯说的直白,他也不介意,反倒是笑着说道:“你小子,这战还没打完,就惦记着赏钱了?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征西将军向来大方,这次肯定也是不会少!怎么了?又赌钱赌输了?先说好啊,别的事情好说,要是赌钱赌输了,别来找某借钱!”
吃喝嫖赌,人之常情,这些兵卒闲暇的时候也无非就是这几样。
军侯叫屈道:“哪有的事!某早就不赌钱了!”
另外一个曲长倒是凑了过来,笑着说道:“张都尉有所不知,这个啊……他现在啊……哈哈哈,要成亲啦,那婆娘啊,严着呢,他哪有那胆子还去耍钱啊……”
张绣顿时笑弯了眼眉,连声说道:“哎呀呀,这是大好的事啊,你怎么不早说!别说了,等回去了,肯定包个大大的贺礼给你,怎么也不能丢了我们兄弟一场的颜面……”
那名军侯还待说什么,就听见最先头的部队那边传来了急促而尖锐的哨音!
张绣等人顿时一愣,这是遇敌了!
所有人都神色一紧,就听见前方隐隐传来一些厮杀的声音。张绣不再说话,将手中的干粮三口两口塞到嘴中,便一磕马镫飞也似的直朝前而去。
伴随着中低层的军官低沉而急促的号令,那些本来显得轻松的并州游骑都不再出声,纷纷抽出兵刃,展开了队形,风也似的朝着前方卷了过去!
在丘陵之上,站稳阵脚的汉军骑士纷纷下马,紧马肚带,摆正鞍桥,抓紧时间回复马力,等着后续人马跟上。张济已经站在了最前方,见到张绣到了,便点点头,然后说道:“遇到黑山贼了……”
黑山贼!
“……似乎是之前阴山暴乱的那一批人……”张济说道,“……人数不多……怪不得之前左找右找都没有找到,竟然是躲在了此处!”
“叔父,那么当下应如何安排?”张绣问道。
张济皱着眉头。
虽然遇到黑山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件好事情。虽然黑山贼在这里设有营地,但是歪歪斜斜的不成个样子,挡不住两下子,只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驰援张辽……
救兵如救火,晚到一步,恐怕都会是如同天堑一般!
但是就这样将这些黑山贼放过去,先不说隐患不隐患的问题,等回头再来找的时候,说不定这些黑山贼又躲到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了,又怎么是好?
一边是亟待援兵的枯骨道口,一边是如果错过恐怕又是难以追踪的黑山贼,应该如何处置?
“……叔父,是战还是走?”
………………………………
有谁能够想到,曾经纵横大漠,横贯东西的鲜卑胡骑,竟然今日是如此之凄惨,居然有被人团团围住的一天!
阴山北面,马越和於夫罗的联军,堵住了北面的道口,南面则是赶来的斐潜大部,而中间还有鼓起来的一块,随时都有可能出动的阴山营寨的汉人部队。
从昨日开始,就连鲜卑部落里面的人,在看向俾小王拓跋郭落的时候,眼神当中都少了几分往日的恭敬,多了几分的怨恨。
鲜卑人不是没有打过战,也不是没有吃过败仗,但是这一次和南下和汉人交手,这一场的血战,打得实在是十分的惨烈。虽然有些不甘,但是鲜卑人不得不承认,现在在阴山这一块区域的汉人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些汉人精骑,已经算是相当的强横,甚至比鲜卑自己的骑兵都还要精锐……
草原上的汉子,是骁勇不怕死没错,但是要白白的送死,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愤懑。这一仗,到底打的是什么啊!
好处没有多少,人马损伤倒是不少!
这样一场战事下来,别的不说,光损失的部落里面的儿郎,这冬天就要怎么过?
没了人手,干草怎么备?而若是没有备下干草,这冬日一来,百草凋零,冰封大地,家中的大小牲口吃些什么?如果牲畜挨不过冬天,那么又谈什么未来?
山岚呼啸,吹拂而过,像是哭诉,又像是讥讽……
拓跋郭落手拄着战刀,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原本拓跋郭落是有些洁癖的,甚至还有些喜欢享乐,炙非精不食,脍非细不用,而现在,原本头上的白狐毛皮的帽子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身上脸上都是厚厚的一层尘土,还有那汗水冲刷出来的一道道泥沟,显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身份尊贵的俾小王,和一个普通的鲜卑族人也差不了多少。
看着远处汉人兵马营地,拓跋郭落只是默然不语。在他身边,鲜卑亲卫们也是无言的看着眼前景象。
一个亲卫喃喃低声说道:“……小王……我们这是……完了么……”
拓跋郭落眼珠子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答。
身边残存士卒,已经寥寥无几,就连拓跋郭落自己,都时刻觉得已经是再难支撑下去。昨日被马越堵在了阴山满夷谷道口,就知道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死域,今日白天连最后一点希望也在后续赶来的斐潜部队面前化成了飞灰……
拓跋郭落回头定定的看着方才提问的亲卫,良久,忽然笑了笑,说道:“我记得你,是三年前跟着我的吧?今年应该是二十三?呵呵……谁说我们完了?我们室韦人横扫整个的大漠,何时有完了这两个字?只不过一场小小败仗而已……这些汉人,别看现在嚣张,以为天下莫能奈何……我们王庭之处还有十万勇士,随便派些来都足以将眼前的这些汉人荡平得干干净净……”
拓跋郭落他的目光,在身边士卒每个人脸上缓缓扫过。几日苦战下来,这些身边的亲卫也是折损了不少。
“吐谷浑!”拓跋郭落沉声喝道,“你带头,将所有的吃食都匀一匀,每个人都分一些……告诉大家一声,今晚三更……向北突围!”
“今夜突围?”吐谷浑问道。
“是的!”拓跋郭落说道,“现在我们还有两千余骑,虽然不能再和汉军抗衡了,但是集中在一处,这些该死的汉人也别想拦住我们!只要我们拼死过了阴山道口,便是一马平川,就算是汉人想要追赶,也非易事!”
“可是……”吐谷浑有些迟疑,说道,“……就连我都是知道,此时此刻唯一的出路便是突围……”
吐谷浑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既然连他都知道鲜卑军队已经是走投无路,除了突围便是别无他途,汉人又那么狡猾,又怎么会没有任何防备?
拓跋郭落上前一步,握着吐谷浑的臂膀,说道:“兄弟,你说……我平日待你如何?”
吐谷浑心中忽然一跳,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说道:“……这,小王自然是待我恩重如山……”
拓跋郭落紧紧的盯着吐谷浑,说道:“汉人肯定是有防备,所以我们需要一支部队佯攻南面,扩大声势,然后其余的部队才能有机会从北面突围!但是现在……我所能信任的,便只有你一人了,除了你,我真还不知道谁可以担当此任……”
“……小王……这……你……我……”吐谷浑眨巴着眼,说不出话来。
拓跋郭落重重的拍着吐谷浑的臂膀,靠近了一些,低声说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你看看那边的岩壁……其实多有裂隙,我派几个好手跟着你……到时候你便弃了马,上山便是,汉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你……”
拓跋郭落说完,便招了招手,叫来了四个自己亲卫。
吐谷浑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好吧,就依小王……”
第1037章 战场中人心
星月光芒之下,四野依稀可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种天气对于吐谷浑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可是天气并不在他的意愿范围之内,就像是俾小王拓跋郭落的命令一样。
汉军刁斗森严,火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的噼剥之声清晰可闻。火光跳跃之间,人影的每一次晃动,都让鲜卑人心惊肉跳,偶尔走上两步,便是吓得伏下身来,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心脏通通乱跳。
吐谷浑一行,披甲持兵,牵着马以便步轻轻而前,不管人还是马,嘴上都已经衔枚,刀出鞘,弓在手,二十人左右形成一个三角队形,吐谷浑就在这几个三角中心里头,在他的左方右方,拓跋郭落的几名亲卫正在给他做“贴身严密遮护”。
吐谷浑心中明白,这所谓的遮护,其实更多的是监视……
但又能奈何?
一行人慢慢的逼近,越是距离汉人黑黝黝的大营,每个人紧张情绪越发的加深。汉人的大营,四个角上都有建有刁斗,就算夜间视线不良,可在四五百步之内,也是必然惊动刁斗守卫。万一刚好又有汉人的伏哨暗探,这距离还得往前提……
吐谷浑挥挥手,示意全部人员上马,再往前走就不太安全了。
“火种呢?”吐谷浑说道,“快点准备好!”
鲜卑骑兵,每个人都紧紧的抓着马缰绳,微微弓着身子踩着马镫,随时准备启动,在这个黑夜当中,马速是最为关键的,要是不能提升速度,就等于是汉军的活靶子!
“等等!”一名拓跋郭落的亲卫突然说道,“小王那边还没有传来信息,等下再发动!”
吐谷浑瞪着眼珠子,咬着牙说道:“等下?在这里干站着等?汉人的巡夜游骑随时都会过来!你他娘的叫我们在这里干站着等?!”
“这……”拓跋郭落的亲卫也知道有些理亏,便闭了嘴,不说话了。
吐谷浑说道:“传令,等下大伙儿只管往前,别回头!什么都别管!能冲出多少便是多少!各位……”吐谷浑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哽咽,随后便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传令兵去传令了……
深夜当中的呐喊,终于响起,撕开了周围的寂静,鲜卑骑兵都下意识的前倾着身躯,然后驱赶着马匹,甚至不惜用兵刃狠狠的拍击战马!战么口中衔枚无法嘶喊,便只能撒开四蹄,直朝前冲!
喊声一声连着一声,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声响一起发出,前冲的鲜卑人冲着营寨边上的间隙,不顾一切的冲刺,而汉军营地刁斗之上也是燃起了更多的火把,人声和报警声也是随之乱纷纷的响起。
火光越来越多的亮起,在夜色当中似乎成了一条火龙。留在后面的鲜卑人并没有冲刺,他们只是双手都举着火把,在大声的狂呼,就是为了搅乱汉人的视线,让自家的兄弟能够更多的穿过那汉人的营地!
转瞬之间,第一批冲刺的鲜卑人就已经逼近汉军大营,离他们最近的两处刁斗上面汉人守兵有的张开了弓,有的则是探出半个身躯,向着下面指指点点,显然是在报告鲜卑人的方位!
零星的箭雨已经射了出来,白色的箭矢羽翼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射在了空地之上。虽然是在夜里,但是天上有星光月光,地上又有火把的照耀,这些雪白的羽翼也是十分的显眼。
汉人的第一批的箭矢射空了,但是鲜卑人却没有半点的高兴,因为鲜卑人也是玩弓箭的老手,他们都知道这一批白色的箭矢主要目的并不是用来杀伤的,而是用来标定射击距离的……
一旦鲜卑人进入了这个射击范围,下一波覆盖性的箭雨就将倾盆而至!
果然,随着鲜卑骑兵距离大营的距离缩短,更多的箭雨,立刻泼撒过来。汉人的弓箭手也不用露面,就在一人高的营寨木后面,根据刁斗上的兵卒指点,向外一批批的覆盖箭雨!
虽然鲜卑人尽可能的躲在阴暗当中,然而箭矢刀枪不长眼,就看见有几匹高速急奔的战马轰的一声突然倒地,冲力不减,居然头上脚下的连人带马翻出去老远!
一支羽箭从夜空当中袭来,不知道射中了哪个人身上,就只听见那人只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哼,然后掉下马去,只剩下他的战马孤零零一个往前狂奔……
冲出去,冲出去便是活路!
冲过去,冲过去便可回家!
鲜卑骑兵根本已经无心作战,他们只想着能够冲过汉人营寨的弓箭封锁,然后祈祷着汉人并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出来拦截他们!
“快!快!冲出去!冲出去我们就回家!”
随着人体和战马摔落地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有的鲜卑骑兵已经吐出了木枚,红着眼睛,扯着嗓门,发疯一般的大喊:“回家!回家!冲出去!冲出去!”
无论何时,不论古今,回家这两个字,总是莫大的希望和执念,可是这一刻,这一段距离就仿佛是天与地之间的距离!
就在鲜卑人以为即将冲过汉人营寨的时候,骤然之间,在汉人营地之外的空地上,腾的一下燃起了一道火光!
这不是一个两个的火把的光芒,而是整整一条的火光,迅速向两边蔓延,旋即就像是一堵火墙一般拦在了鲜卑骑兵们的面前!
这火光照耀了天地,也将火墙两侧照得透亮,此时这些鲜卑人才看看到,在跳跃的火焰之后,是已经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汉军阵列!
惊慌失措之下,有些鲜卑骑兵竟然勒马晚了些,连人带马撞进了火墙,只听惨叫声中,人马都烧成了巨大的火把一般,惨不忍睹。
吐谷浑猛的勒住战马,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在空中蹬踏两下,然后斜斜的转回半身,方才站住了。
“……必须冲!”拓跋郭落的亲卫吼道,“必须冲过去!这里不给汉人压力,小王那边必然没有机会!吐谷浑,快下令!”
骤然之间,吐谷浑双眼有些茫然,仿佛找不到焦距一般,听了拓跋郭落亲卫的话语,也似乎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坐在马上,喘息着。
“吐谷浑!马下下令啊,让大家往前冲啊!”拓跋郭落的亲卫看见越来越多的鲜卑骑兵在火墙之前停留了下来,不由着急得大声喊道。
“……”
“吐谷浑,你听见没有?小王……”拓跋郭落亲卫的话没有说完,就看见夜色当中忽然有一道光亮一闪,然后就是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摔下马去。
“他娘的!杀了他们!”吐谷浑一边挥刀架住另外一个拓跋郭落亲卫砍来的战刀,一边大声喊道,“小王才是一条命,我们的性命就他娘的不是命!杀了他们!我们……投降!投降……”
………………………………
拓跋郭落趁着吐谷浑那边的动静遮掩着,悄无声息的带着人马往前摸,然而并没有走多久,就听到前方一声轻笑,然后有人朗声说道:“可是鲜卑俾小王当面?竟然不知也有如此雅兴,竟也夜游至此!单于,你说应该如何?”
“哈哈哈,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二才是!”於夫罗大笑着说道,旋即下令道,“来人!举火!”
顿时之间,不知多少火把被点燃举起,将周边的一切景物都照亮了!
於夫罗笑着挥舞着战刀,说道:“俾小王……昔日你毁某的王庭,可知也有今天!哈哈哈,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从阴山此地往北,六百里内再无鲜卑!”
“什么?!”拓跋郭落原本就有些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你……你们……你们竟然……”
於夫罗收了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说道:“不仅如此!有朝一日,某定要毁你王庭,统统杀光烧光!以报某毁家之恨!”
事已至此,拓跋郭落也知道再无侥幸,便横下一条心,大吼道:“杀!杀出去!杀出去才有活路!”
可是还没有等拓跋郭落这一边的鲜卑人开始冲击,马越和於夫罗一侧的箭矢已经袭来了,转眼之间,在拓跋郭落周边的鲜卑骑兵,就齐刷刷的倒了一片!
下一轮箭雨,也许就要将拓跋郭落自己全部笼罩!
“上啊!杀啊!”拓跋郭落的声音都有一些沙哑和变调。
拓跋郭落的话音刚落,又响起一片弓弦响动的声音,接着就是箭雨破空的尖啸声传来,拓跋郭落骇然抬头一看,就看见黑夜当中各类杂色的箭矢从半空中直下来!
身边的亲卫连忙举盾,也挥舞着战刀胡乱拨打,但是夜色当中,朦朦胧胧的哪里看的明白,有的还没有来得及叫喊出一声小心,就已经是被射中了,噗通噗通的摔下马去!
这个时候,拓跋郭落才醒悟过来,原来方才对方故意讲些话语,就是为了让他回答,好在黑夜当中依据声音大体上判断出他的范围,因此这一两轮的箭雨才如此的精准!
“散开!散开!快冲啊!”拓跋郭落已经来不及再讲些什么,如此危急的情况之下,只有搏杀出一条血路,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箭雨呼啸而至,跟在拓跋郭落身边的鲜卑骑兵,竟然在这转瞬之间,就是空了一大块,有的还能在地上长声惨呼,有的却只剩下无声无息的躯体躺在地上,没了主人的战马跑开几步,只是长嘶哀鸣,期期艾艾的不肯远离,还有的战马也是身中数箭,躺倒在主人身边,痛苦的喘息着……
“杀啊!”
狗急都跳墙,何况是人。急红眼的鲜卑骑兵疯狂的往前冲杀,却被马越和於夫罗的骑兵死死的拦住,而这样胶着的状态没有多久,就听见原本南面后方的嘈杂的声音却在慢慢的变小!
这就是最为恐怖的征兆!
南面后方没了声响,不是说明吐谷浑已经成功脱离,而只能说明其已经是全军覆没了……
怎么能这么快?
拓跋郭落此时也顾不得多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落,只顾得拍马,夹在在亲卫当中奋力向前冲刺!
挡在前面的马越和於夫罗的联合骑兵,其实就是为了争取这么一点时间,只要南面的大部队包抄上来,就是拓跋郭落等人的末日!
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睛,拓跋郭落也拔出了战刀,怒吼连连,只是劈头盖脸的乱砍乱挥,挡在他前面的一个匈奴骑手,身穿铁甲,似乎也是一个小头目的样子,竟然被拓跋郭落砍得只得招架,无力反击。
此时,眼见就是一名汉人骑兵,从一侧冲来,他左手腕套着的盾牌已经不知道被谁砍掉了一截,只剩下三分之二左右,露出了木头茬子,右手持着环首刀,一伸手先架开了拓跋郭落的战刀,然后便是右手一刀斩来!
拓跋郭落的一名亲卫,见拓跋郭落战刀被架开,中空露出了巨大的破绽,奋不顾身的便是倾斜了身躯,挡在汉人骑兵的刀前,然后咬着牙以命换命的一刀砍去!
汉人骑兵刀势已经用老,只能勉强用已经残破的盾牌回救,然而毕竟缺少了三分之一,虽然也是砍翻了这个拓跋郭落的亲卫,但是同样也被其一刀隔着盾牌砍到了肩膀之上,入肉三分才被残破的盾牌卡住,惨叫一声撞下马去……
拓跋郭落还没有喘过气来,又有三五名骑兵冲着他冲过来!
现在拓跋郭落已经是浑身是血,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多些还是别人的多些,在火光影子乱舞之中,原本是有些洁癖的他如今已经是如同丑陋的恶鬼一般。
马越和於夫罗的兵卒都是老手,而且於夫罗之前的美稷王庭可以说就是毁在拓跋郭落的手下,这种毁家的仇恨,使得南匈奴这一帮人就像是疯狂了一般,紧紧的盯着拓跋郭落不放,纠缠着,拉扯着,围绕着,追逐着,就是不让其逃走!
“……救……救我……救我!”拓跋郭落无奈之下,只能是大声的呼救,希望有更多的鲜卑人赶过来,替他去抵挡这样一**对面的冲击。
南面的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的传了过来,高举的火把就像是游龙一般,跳跃着,闪烁着,同样的一个情景,带给交战的双方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马越和於夫罗的手下都在大声的欢呼,而拓跋郭落的兵卒则是如同坠入深渊!
“只杀拓跋郭落一人!其余者,投降不杀!”
南面而来的汉人骑兵,虽然人还没有赶到,但是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几百上千人同时大呼,就像是深夜当中霹雳一般划过阴山满夷谷道。
“只杀拓跋郭落一人!”
“其余降者不杀!”
呼喊声越来越大,而拓跋郭落周边的鲜卑骑兵也越来越迟疑,眼见已经没有了活路,那……还打么?
是跟着拓跋郭落一同共赴黄泉,还是……
“只杀拓跋郭落一人!”
“其余降者不杀!”
火光照耀之下,就见汉人的骑兵越来越近,呼喊声也越来越大,似乎是西面八方都是这个声音,在整个的阴山上轰隆隆的回荡!
“……我……我……”一名鲜卑骑兵扔下了武器,跳下战马,跪倒在一旁,就像是已经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我投降……投降……”
随着南面来的汉骑庞大的阵势越来越近,高举的刀枪在火光中闪耀着刺眼的光芒,鲜卑骑兵最后的一点斗志也消散的无影无踪,越来越多的鲜卑骑兵扔了刀枪,下马跪地求饶乞命……
而拓跋郭落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亲卫也是一个个的折损,转眼之间就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人。
“……”拓跋郭落忽然停下了挥舞战刀的手,缓缓的拉住拉战马,不再往前。
“小王!小王怎么了!”仅剩的几名亲卫,连忙护卫在拓跋郭落身边,将其尽可能的保护在中间。
汉军骑兵和南匈奴的骑兵也逼近了上来,将拓跋郭落团团堵住。
“於夫罗单于何在?!”拓跋郭落忽然大声喝道,“美稷王庭一事乃我一人所为!我的手下皆是听命行事!若有冤仇我便还你就是!休要为难他们,多少给个生路!”
言毕,拓跋郭落也没得於夫罗回话,便调转战刀,将战刀在脖颈上一划!
“噗通”一声,拓跋郭落仰天落在马下,脖颈之间鲜血和气泡汩汩而出。
拓跋郭落眨了眨眼,望着天空,此时此刻,弯月如钩,星光璀璨,皆悬在如同黑缎一般的夜空中。
“……真美啊……就像……”拓跋郭落露出一丝微笑,最后轻声咕噜了一句什么,便头一歪,就此气绝……
第1038章 战场外力量
如果说什么力量是最强的,也是最让对手无法捉摸和估计的,或许还有其他,但是援军肯定是最为常见的一种,也是最强的一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援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同时起到两个方面的作用,一个是对于自己一方的士气的鼓舞提升,另外一方面则是对方的士气的打击。
尤其是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可能一个援军的到来,就能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张济也是亲身经历过,所以也是深有感触,因此对于张辽的援军,则是必须作为第一要务来处理,可是,这些黑山军也同样很重要,若是放任不理会,终归是个祸害。
想来想去,张济最终下了决心,紧紧的盯着张绣,说道:“锦程,若论资历,你还未到独自领兵的时候,但是眼下有个机会……也不知道你敢还是不敢,还有,能不能做好!”
张绣大喜,连忙在马背上就是“碰”的一声双手交击,朗声说道:“绣定不负张校尉之托!”不称呼叔父,是因为现在这个事情事关重大,又是属于公事,自然不能口口声声将叔父放在当面,同时,张绣这样的说法,也是表示自己会禀公行事,不会半点马虎的意思。
张济微微露出了一些笑意,点了点头,用长枪虚虚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嘈杂的黑山营地,说道:“文远处急待驰援,某也不能在此地久留,而黑山贼兵亦不能置之不理,故而某便留三百骑与你……你可有什么想法,速速说来……”
张绣眼珠子转了转,思索片刻,说道:“某将三百骑分为两部,黑山贼若来袭,某便退避不战;若其逃离,某便跟随,另遣人速报征西将军……”
张济哈哈大笑,说道:“若如此,你便是一功!某张家儿郎,今亦成矣!一切小心,某去矣!”言毕,便留下了三百骑兵,领着大队人马,绕开了黑山营地,往枯骨道口而去。
黑山营地当中,杨凤和五鹿也是惊慌不已,好不容易安抚了因为张济等人到来而张皇失措的黑山兵卒,却不知道自己应当要怎么对应。
“好了,太好了!他们走了,走了!”五鹿盯着山丘丘陵上的汉军骑的动向,高兴地挥舞着手臂说道,“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只是路过!”
对于黑山军来说,尤其又都是步卒,在面对千余骑兵的时候,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那种无力的感觉几乎是笼罩了每一个黑山军的头上,现在见到了汉军骑竟然绕道走了,自然是大喜过望。
“……别他娘的高兴,还有一些呢!”杨凤指着山丘上留下来的张绣部队说道,“……这是准备要将我们死死盯住的状态啊……说不准现在已经有人回去报信了,”
“那……那怎么办?”五鹿有些慌乱,脑子都不好使了,直勾勾的盯着杨凤,期待着杨凤能够给他出个主意。
杨凤闻言多少也有些无奈,五鹿虽然也算是比较勇猛,但是就不爱动脑,这人一旦习惯了不动脑,这脑子就越发的迟钝,成日指望着别人替他拿主意,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况,只是他一个人拿,多少也是有些难受。
可是又能如何?
在五鹿眼巴巴的注视之下,杨凤转了好几圈,最后缓缓的说道:“……按照现在看来,这里……恐怕是待不住了,我们必须要走,另外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我们这样一动身,外面那边的骑兵打未必敢打,但是肯定是跟着我们不放……所以……有了,我们分头走!等下我们趁着天色昏暗,视线不好的时候便突然离开,然后分成三路逃跑!到时候这群汉军骑就算是想追都不知道要追那个!”
“好主意!”五鹿赞叹道。当然,不管是杨凤说出什么主意,估计他也都会这样说的,反正他自己没主意。
“呃,等等……”五鹿转身刚准备去将杨凤的这个主意分派下去,走了两步却转了回来,说道,“……我们分散走了……那要到哪里去集中呢?”
“这个……”杨凤转了转眼珠子,说道,“要不这样吧,到圜阴附近去……那边山谷河道众多,好走,也好藏身!”
“好好好!”五鹿点点头,说道,“我看啊,我们黑山,除了大统领之外,就是你最有主意了,就这么办!”
杨凤扯了扯脸皮,僵硬的点了点头,看着五鹿离去的身影,然后低下了头。
不说大统领还好,一提这个事情,杨凤这心就如同灌满了砂石一般,又沉又涩。
原本约定的时间,这都过去几天了?
按理说,张燕的大军,早就该到了,可是到了现在,依旧没有踪迹,甚至也不会在这附近,否则汉军骑也不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
五鹿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厮杀汉子,有的吃喝有的睡就成,什么也不多想,估计也不愿意多想,但是杨凤却不能不想。
就手头上这一点的兵力,趁乱捣点蛋,浑水摸点鱼是可以,但是要真正在正面战场和征西将军斐潜抗衡,这不是开玩笑么……
张燕不来,杨凤和五鹿这里就是孤军,眼瞅着带出来的粮草就快吃光了,营地里面也有人在叽叽咕咕的说一些什么了,成日在这荒郊野外的,衣食都没有个去处,怎么能让杨凤心中不焦急?
虽然杨凤和五鹿说的还算是轻松,但是多年刀口上舔血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回情况未必能完全按照张燕大统领的计划进行了,而一旦张燕大统领的计划失败,那就只能早早的逃回黑山当中去,恐怕才有一线生机……
杨凤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五鹿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五鹿似乎察觉到有些什么不对,慢慢的转过身,看了一眼杨凤。
杨凤连忙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冲着五鹿点点头。
五鹿挠了挠头,然后也冲着杨凤笑了笑,便又转过身去……
………………………………
张济将马速提升了起来,带着整队的骑兵直直的往枯骨山道冲去。整支队伍如同锋利的刀锋一般,锐利的直指向前。
黑山贼出现在左近,对于张济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之前虽然所有军情,都说明张辽还驻守着枯骨关隘,但也已经是非常艰辛了,而现在在枯骨山道附近居然还有黑山贼,虽然只是一些残部步卒,战斗力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但是要是不正面作战,存心骚扰的话,万一导致出现了张辽的补给被袭击等等的问题,都有可能会导致张辽的整支部队的大败!
他娘的贼老天!杀不尽的黑山贼!
张济嘀咕着。
前几天征西将军才赶到阴山,让自己多少松了口气,觉得这个战场上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来,可是没想到又变出了这样的一个花样!
变多少花样也可以,但是张辽的部队却不容有失!
万一枯骨关隘已经陷落,那么鲜卑人就会顺着这一条山道涌进并北的腹地,而征西将军大部队都在阴山平原,就算是想要掉头来救,恐怕都来不及!
不过现在走了这么一段路,也没有见到什么溃败的痕迹,山道两侧也不见什么尸首,这多少让张济心中有些安慰,看情形,枯骨关隘应该还在张辽手中才是。
但愿张辽还在,但愿枯骨关隘依旧在手中!
………………………………
“这鲜卑的气数,尚未绝断啊……”
原本鲜卑人已经是要退兵了,可是从后方调配上来的物资却送到了,昨夜对面的鲜卑载歌载舞,宰羊烹肉,一片欢天喜地的样子,却让张辽以及手下都有些寥寥。
虽然鲜卑来援的兵卒并不多,但是带来了最为重要的饮水和箭矢等物资,那些驮马也是对于鲜卑这些时日损失的战马的一个重要的补充!
局势一下就恶劣了起来。
张辽不是没有动过趁着鲜卑昨夜欢庆的时候,带着敢死队动手的心思,但是自家身边残存士卒,已经寥寥无几。就连张辽自己,都有些觉得再难支撑下去。连日的双方攻战,向来都是张辽作为最为重要的核心,负担也是最为沉重,尤其是鲜卑部队当中也有一些什么所谓的鲜卑王庭勇士,着实难以对付。**上的辛劳和疲惫一点点的积累起来,到了现在,要不是如同钢铁一般的意志支撑着,恐怕早就是巴不得立刻躺倒,睡他一个昏天暗地了。
今日鲜卑没有进攻。
这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好事。
对面鲜卑人,也是同样的疲惫不堪,虽然有了补给,但是同样不意味着人员的疲惫就可以瞬间恢复到最佳的水平。
今天不忙着进攻,依旧是以防守恢复为主,这才显得对面鲜卑统领的经验老道和狠毒。
下一次要面对鲜卑的进攻,必然就是至少恢复到了七八层状态的鲜卑全力一击!
而自己这里……
张辽知道,这个枯骨关隘极其重要,先前趁着鲜卑人立足未稳,抢先夺下此地,然后又有带来的强弩协助防守,这才拖到今日,但是战场之上不能只凭借运气,终归还是需要用实力来说话。
眼看远处的鲜卑人的显得有些纷乱的营地,张辽只是默然不语。在他的身后,几名亲卫也站立着,和他一起无言的看着。这些亲卫,也是同样的损失惨重,为了保护张辽的安危,甚至不惜用自家的性命去抵挡鲜卑人的刀枪……
一个带着浓浓的并北口音的亲卫低声问道:“校尉,这一次,俺们完了么……”
张辽回头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怎么可能!鲜卑人就算是来了些援兵,也还是无济于事!怎么了,就只允许我们自家拉来辎重,就见不得鲜卑人也运输些粮草?两军交战,得到些补给再正常不过。再说了,先前我们得到补给的时候,也没有见那些鲜卑人有什么退缩……”
张辽他的目光,在身边士卒每个人脸上缓缓扫过。在他身边的亲卫,不过还是十余人而已,几日苦战下来,这些原本自己好不容易挑选出来,加以训练倾注心血的亲卫私兵,损伤不可谓不大。而这些亲卫,看着张辽向来都是身先士卒的死战,毫不退缩一步,也同样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勇气,也回报以张辽他们全部的忠诚。
张辽的声音渐渐高亢起来:“我们堂堂汉家儿郎,岂能被这些鲜卑胡人比了下去!这些鲜卑人以为我们并州之地,依旧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以为只要以几百几千兵马,就可以呼啸南下,就可以震慑我们,但是他们都错了!只要有你们这些汉家的好男儿在,这些鲜卑胡人,就别想着肆意妄为!连日攻战,这些鲜卑人死伤惨重,却迟迟不得寸进一步!现在不得不再纠集人马,送来辎重,才得到了些喘息的机会……但是,我们征西将军的援军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我们坚守在此,胜利必然还是我们汉家儿郎的!”
“征西将军!”有人低低的回应一声。
“对!”另外的人也喃喃低语着,“还有征西将军!”
“征西将军的援军肯定就在赶来的路上,我相信,我能明白此地的险要和关键,征西将军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鲜卑人胆敢乱伸爪子,这么多年来,只有征西将军带着我们在砍断这些爪子!在光复我们并州土地!鲜卑胆敢踏上汉家的土地,就给他们迎头狠狠的一击!打得他们大败亏输,打得他们丢盔弃甲,打得他们只能埋骨异乡!”
张辽的声音在枯骨关隘上回荡,像是说给所有的兵卒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更何况……你们看看已经躺在一侧的兄弟们……又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死而已么?有兄弟陪着你们!张某人也陪着你们!平阳北郊,桃山之侧,也有汉家英灵堂,就算是我们身亡于此,征西将军一样会帮我们收敛回乡,入土为安!你我都会有一块牌位,都刻有一个名字,四时五牲,享受香火,魂魄归依,受世人敬仰!千秋万代,亦有荣光!”
山岚呜咽当中,每个人都默然无声,能站的,尽力将腰板挺直,不能站的,也竭力想扶着垛口将自己身躯支撑起来,就像是汉家的藩篱,又像是这连绵的青山……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大声呼喝道:“张校尉!看!我们后方有烟尘!”
众人回头望去,便只见山道之间腾起高高的黄尘,一杆征西将军特有的三色旗帜,在烟尘当中分外显眼……
第1039章 战场外也不轻松
张辽和张济两人两骑,就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如同两把两把最为锋利的锋刃一般,杀向溃败的鲜卑兵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张济的到来,就将已经没有多少士气的鲜卑人打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鲜卑人鼓足勇气做了一次决死的进攻,但是没有多少的起色,很快就被张济和张辽联手击败。虽然鲜卑人得到了补给,但是又怎么能和张济已经是修养了一段时间的兵卒对比?
因此在攻击无果的情况下,鲜卑人不得不进行了撤退。
鲜卑人气势汹汹而来,苦斗了许久,却不得不铩羽而归,这样的情形,任是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重振旗鼓,搞什么小动作,因此一旦收到了撤退的命令之后,便几乎是争相逃窜。
张辽的速度比张济稍微慢了一些,但是他在马上已经取下了他那口大步弓,微微立起,便搭上了雕翎箭,在疾驰的奔马上坐得稳稳的,张弓而射,转眼就是连珠四五箭,箭矢呼啸,竟然抢到了张济之前,几名还想着回身而射的鲜卑骑兵,纷纷侧身闪避,还有两人实在来不及躲避,一人被射中了后背,一人被射中了肩膀,顿时都是头上脚下翻身落马!
这个时候,张济已经大喝一声,跃马直直冲入了鲜卑人逃窜的队列当中,长枪直接撩翻了一名鲜卑人,然后也不等长枪拔出,便随手抽出了一侧的战刀,反手便砍将过去!
在两人身后,并北汉军狼骑在这个时候也都发挥出精锐骑兵的实力出来,呼啸着,相互配合,有的持着长枪,有的手持弓箭,一边追赶,一边射杀。鲜卑人根本无心恋战,只顾得打马而逃,若不是山道拥堵,这些人实在是逃不到前面去,这些鲜卑骑兵才不愿意在这里干挺着等着汉军骑撞进来……
汉军骑战意高昂,又有将领指挥统帅,而鲜卑人则是各自顾各自的,杂乱无章,这一下被汉军骑撞进队伍末端,顿时一片人喊马嘶当中,不知道有多少鲜卑人被砍翻在马下!
张济冲在最前列,在西凉边军的时候,他就是身先士卒,多少年过去了,这个习惯依旧保留着,作为骑兵的最尖锐的顶端,长枪战刀飞舞,锐不可挡。长期在马背上的战斗和生活,导致张济的马术,甚至比起那些生长在马背的一般鲜卑人,还要强一些。看着张济纯用双腿控马,在狭小的范围内操着战马跳蹦避让,竟然不仅闪开了鲜卑人反击过来的兵刃,甚至还躲避了在马脚低下的敌兵尸首,带着部队如同游鱼一般狠狠的扎到了鲜卑人的队列当中!
而张辽或许是这些天体力实在是消耗得有些大的原因,并没有像张济一样冲杀在最前线,而是跟在汉军骑兵阵列的中间,虽然没有直接拼杀,但是他手中一口长弓,却比什么兵刃都来得可怕,在数百骑混战当中,张辽他引弓而射,每一支的箭矢都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几乎是箭无虚发。
几名鲜卑骑兵鼓着余勇正准备抵御反击张济的袭击,却被张辽几箭就打乱了阵型,剩余的鲜卑人顿时就再也没有回头而战的**,纷纷缩着脑袋,祈祷着只要跑得过其他的鲜卑人就好……
在鲜卑阵列当中,原先光鲜亮丽的一面白旄大旗,如今也是浑浊污垢,大旗之下,正是原本所谓的鲜卑王庭勇士,吐鲁尔。
此时的吐鲁尔的脑袋当中就是一片混乱,或许在这些混乱的思维当中,还有几分当日对于吐尔金的后悔之意。
那一日吐尔金劝说吐鲁尔轻骑而进,先抢占枯骨关隘再说,而吐鲁尔却认为汉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也并不需要小题大做,现如今却在枯骨关隘上碰得头破血流,还折损了不少的兵卒,这要是回去了,还不知道要遭到如何的惩罚……
汉人怎么能这么强?
不仅仅强悍,而且还坚韧……
那张姓的汉将,守在枯骨关隘之上,就像是一道铜墙铁壁,任是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翻越过去!
别的什么都不说了,单单是这几天死在了这个张姓汉将手下的就有多少!
没有任何人愿意和这样的对手对阵,就连一贯是自称武勇的鲜卑王庭勇士也不例外,尤其是在连着两三名的王庭勇士都死在了这张姓汉将手下的时候……
如此的情形,就连一向是武勇过人,心智坚定的王庭勇士,都不由得感叹苍天竟然不是站在他们这一侧,在枯骨山道拼了那么久,尸积如山,连人马都几乎打残了,却什么收获都没有。那张姓小将,如今还生龙活虎的模样,自己带来的几个心腹勇士,也都折在那张姓汉将的长枪之下。
好不容易当自家的物资送抵的时候,以为总算能将这骁勇到了极点的汉人勇将除掉,也以为可以一鼓作气拿下了枯骨关隘进而挺进并州腹地,却不曾想到汉军居然也到了援军!
天不如人愿,又可奈何!
逃吧,打不了了。
吐鲁尔只能是低垂着脑袋,自觉得一股怨气堵在心腹之间,憋屈得差点痛哭出声,完了,完了……
张辽看着鲜卑人渐渐退去,追杀了一阵,逐渐要到了枯骨山道的另外的端口,便招呼着张济一同收了兵马,逐渐的往回走去。
这个时候,张辽和原先在枯骨山道驻守良久的这些兵卒,才觉得一阵阵的疲惫涌上了上来,就连坐在马背上都是坐不住了,歪着头就要往下掉,一旁的兵卒连忙带着敬佩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将其扶着。
光这一身战甲战袍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血沫渣子,就如同是从血海地狱当中重新爬出活过来的一样,这样的勇士,又怎么不会获得人们的敬重?
………………………………
真正的勇士都是走过血雨腥风,走得过的便是勇士,而没能走过去的,往往就成为了烈士,甚至连烈士都不一定能当得上。远在千里之外,位于冀州的吕布,在畅快的走下战场之后,却没想到迎来了一次不亚于战场之上杀机。
黑山军真的对于吕布这样的战法,几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倒不是说黑山军的战斗力太过于低下,只是刚好吕布的战斗模式完全克制了黑山军。
黑山军多半是由黄巾老兵和一些放下锄头镰刀拿起来刀枪的民兵组成,这样的部队对上周边冀州郡县的兵卒来说,其实战斗力也相差无几,甚至当真勇斗起来的时候,也未必差到哪里去。
反正冀州这一块土地上大多都是平原,如果双方进行战斗的话,也是双方步卒结阵进行对抗,甚至来说因为黑山军人多,就算是正面的结阵吃了亏,也容易在侧翼包围上找回来,而冀州的部队就算是再精良,当侧翼慢慢的被黑山军包抄上来的时候,能沉得住气的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因此而黑山军在压制冀州郡县兵卒方面,一向是没有吃过多大的亏,倒是这一次,在面对于吕布的模式的时候,却完全不能适应。
吕布仗着自己强横的武力,想打那里就打那里,同时作为超高武力的统帅,不管他是打到那里,普通的黑山军哪里都是扛不住的,瞬间军阵就会被击穿,而那些依照老办法,还企图绕道包抄的黑山军,顿时发现包抄过来的时候面前只剩下自家的溃兵,而吕布又在寻求另外的一个突破点了……
因此黑山军想拦又拦不住,打又打不过,相反对于吕布而言,则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几乎就是将胡人那种灵活机动的骑兵战术发挥到了极致,如此情形之下,黑山军想要不溃败都难。
吕布这一次的胜利,对于袁绍来说,帮助不可谓不大。袁绍闻讯之后,更是欣喜,不仅给了吕布不少封赏,甚至连在后面慢吞吞的领军而来的高干也有份。
然而这样的胜利,对于冀州的这些郡县当地县尉将领来说,则是多少有些羞辱……
就好像黑山军完全是两个状态,之前黑山军压制这些冀州士族够呛,当时这些州郡县尉统兵之人,先前还嗷嗷叫着黑山军势庞大,不可匹敌,然后转眼之间就被一个外地人带着些三瓜两枣的骑兵,轻而易举的打发了!
这脸,难免觉得有些痛啊。
在其中觉得脸最疼的人,自然就是鞠义,不仅是脸疼,而且还心惊。
鞠义自觉武勇,勇冠河北,那一日杀退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之后则更是自己为就是袁绍帐下排名第一的武将,除了自己之外,什么颜良文丑也要差自己不少,更不用说那些高干之辈了……
所以当时鞠义私自带着部众离开的时候,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是也并没有当多大的事情,毕竟袁绍现在和公孙瓒正在激烈对抗的时候,离不了自己!
界桥一战,摆明了自己就是公孙瓒的克星,如果袁绍敢动自己,岂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然后将来谁去抵挡公孙瓒?
所以鞠义很大胆。
然后现在来了个吕布。
噼里啪啦将黑山军好一顿胖揍。
鞠义就觉得像是揍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听闻吕布在周边郡县的接受酒食劳军等物质的时候,传出来说的河北名将不过尔尔的话语,就像是刀刀砍在了鞠义的心间。
袁绍要以吕布取代自己,忽然成为了一种极大的可能。
鞠义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虽然自己打败了公孙瓒,但是只是能败,而不能灭!公孙瓒以骑兵居多,打不过就跑了,而鞠义自己带着则是步卒强弩手,就算是有心想要追击,也是追不上……
想要彻底剿灭骑兵的,只有骑兵才能担任。吕布在这一次和黑山的战斗当中,其优秀的骑兵控制能力和战斗力已经是展现无遗!
“……此獠……必杀之……”鞠义下了决心。他和吕布原本素无恩怨,但是现在既然吕布挡在了他的前面,也就怨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
黑山军不忍吕布的凌辱,带着残兵败将缩进了山区,吕布的骑兵便也是施展不开了,便带着兵马在山区之外的一处唤做张家大堡之处,暂时驻扎下来。
张家大堡原先就是冀州土著,十几代人都居住于此,不断的投入人力物力进行修剪,将一个家族的堡垒,修建得如同是小型的城镇一般。不仅仅有厚厚的坞堡石墙,吊桥沟壑一应俱全,就连城门楼和四个角的角楼都有,可以说是在这一片区域上的比较大的一个坞堡了,先前黑山军劫掠的时候,也不敢轻易的攻伐这个张家大堡。
今日,张家大堡张灯结彩,一是为了庆祝黑山军的退去,另外则是举行酒宴,款待吕布。
原本作为军中主帅,吕布本来应该每夜都要亲自巡视的,但是一来原本这些手下也都是袁绍的部署,不是很熟悉,另外一个方面张家大堡内来了三个冀州当地的士族名士,联袂找上吕布,均言是慕名而来,对着吕布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夸耀,然后吕布一高兴,也就将巡视的任务给抛到脑后去了……
张家大堡的人也是殷勤,不仅山珍海味如同流水一般的端上来,甚至还安排了吕布的亲卫在侧厅吃酒,而三位冀州名士曲意逢迎,逗得吕布时不时的哈哈大笑,很是开心。
按照道理来说,士族难免会对于没有读过多少诗书的人有些看轻,基本上也不会有多少言语沟通交流,但是今夜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感激吕布对于黑山军的战功,因此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鄙视吕布没有读书的模样,反倒是尽可能的将话语讲的浅白一些来迎合吕布。
最夸张的是其中两个人,还因为对于吕布这一次的黑山军之战的功勋大小,互相争论了起来,甚至口沫飞溅差点打起来,还得吕布亲自上前来排解。
原本吕布也是一位士族多半都是吊书袋的家伙,令人生厌的很,所以之前只是准备应付一下然后就回军中去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三位冀州士族竟然给他如沐春风的感觉,竟然不知不觉当中从傍晚就一直饮酒到了深夜……
第1040章 酒席间也不简单
时间越来越晚,而在张家大堡军中的高顺心中只是奇怪,吕布是什么样的性格他自然是清楚,都是厮杀场里面滚出来的爽快人,要和那些成日里头动不动就是之乎者也的人相谈甚欢,简直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同时来说,普通酒宴而已,料想也是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情,怎么今日酒宴会如此的耗时长久?
起初的时候高顺只是以为吕布和那些士族可能有什么事情在商讨,也就没有在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高顺却慢慢的觉得不对劲起来。
在张家大堡的堡寨北门,驻守的都是张家大堡内的家丁和护卫,这些人身着甲胄,在火把照耀之下来回巡视。夜色已经深沉,但是这堡寨之上的人手似乎就没有任何减少过,可以看见这些护卫缓缓踱步,或或坐或站,有的甚至不是将脑袋伸出寨,看向吕布的营地,互相之间也只是偶尔低语一两句,连闲聊笑闹的人都没有……
情形显得越来越发的诡异。
“某有要事,请温侯一见!”高顺和成廉站在张家大堡之外,高声向坞堡内喊道。
坞堡之上人影卓卓,但是半响之后才有人回话道:“……据惯例,堡内夜间概不启门,且温侯于堡内欢宴……若些许小事,待明日再说罢……”
高顺大喝道:“某有军情要报,汝敢阻挡,便是死罪!再不速速禀报,休怪某即刻攻门!”
“……”城堡上寂静了一会儿,半响之后才有声音回答道,“……也罢,且候着,某去通传一声……”
许久,就在高顺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才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说道:“温侯正在来的路上,且侯着!”
又是等了片刻,才听到人声渐渐的传来,听闻吕布的那个大嗓门也在其中,高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嗯?”吕布喝的量也算是不少了,但是还没有到大醉的程度,只是有些熏熏然,见到了高顺,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呃,有何紧急军情?”
高顺拱手说道:“……禀温侯,军旅之中,主将不可久离,还请温侯回营……”
吕布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离开长安以来,吕布原本以为着自己至少是个侯爷,又有一身的武艺,况且还是手刃董卓的功臣,怎么也算是替关东士族这些人去除了心头大患,多少也是有几分功劳的,就算是不会被立刻重用,但是多少也会有些优待。
然而现实很快的就击破了吕布等人的美梦。
东出长安以后,有谁会料到,吕布这一身天下无双的本事,竟然也是屡屡面临困顿!
投奔袁术,结果袁术根本看都不用正眼看,成天仰着头,露着两个大大的鼻孔瞧人,这如何能让吕布忍得下去?
还有那些吃穿用度,竟然连袁术手下的一个校尉都还不如,吕布实在是不想让高顺魏续等人跟着吃苦,便厚着脸皮去讨要,没想到也是吃了闭门羹!
若不是被迫无奈,按照吕布的性子,又怎么会开口?
真是空有一身武艺,却是无可奈何!
虽然说最后还算是和平分手,但是现实的凉水,已经浇灌了吕布满头满身都是,甚至凉到了心里去。
幸好到了袁绍这里,吕布才重新看到了一些希望。
虽然袁绍也并不是给与了吕布多大的重视,但是至少让吕布统领兵马了,这就已经算是不错的改变了……
至少看到了些许的希望。
吕布因此而高兴,所以今天才放松下来,开怀多畅饮了几杯,没想到又被高顺给半途叫了出来,这心里虽然知道高顺是好意,但是难免还是有些不痛快……
并且有一点很重要的是,或者是吕布认为很重要的,就是当吕布经历了董卓事件之后,也逐渐的从不重视,或是看不惯这些士族的状态当中有所转变。
原先吕布不太看得起这些所谓的士族子弟,认为他们文文弱弱的,根本就是一无是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就是那样平常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士族子弟,却在不知不觉当中布下了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董卓装进了网里。
甚至是将吕布他自己也装进了这样的一张网里。
吕布在那一段赋闲在家的时间,在苦恼的同时,也是不断的思索着,他不想走董卓的老路,和士族对抗,实际上是行不通的。
这和讨好袁绍不同,袁绍最多也就是点点头,呵呵笑笑,最多再给自己一些兵卒来统领,也就到头了……
而冀州向来就是山东士族的大本营,想要离开了士族自己单干?
呵呵。
没有兵卒在身边的将领,就是连一条狗都不如。
董卓权掌西凉众多兵势,但是当时手头上却没有多少可以直接控制的兵卒,所以就死了。
但是要掌握兵卒,就必须给兵卒吃饭拿饷,而这些钱粮又从何而来?
终究是要依靠士族收集钱粮上来,才有办法支撑得起来,而俗话说拿别人的手软,吃别人的嘴短,不给别人一些好处,那么这些士族又怎么会愿意一而再的将钱粮拿出来?
靠打砸抢么?
一辈子都这样么?
那岂不是和马贼土匪有什么区别?
因此吕布觉得,自己要做一些转变,至少要和士族的关系不能搞得太过于僵硬才好。
这一次到了冀州,既然得到了袁绍任用,那么想要在冀州立足,当然也要和冀州的士族多少委婉一些才是,至少不要让这些士族拉扯自己的后腿,否者就算是自己能积攒一些实力下来,也不能维持多久。
不过吕布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吕布也不是很懂自己应当要怎样做才算是最合适,结果在张家大堡这里就遇见的三名冀州的士族,竟然相互之间还谈得和是投机,这不能不让吕布感觉到了欣喜……
因此在高顺将其从酒宴上喊出来的时候,又听闻并没有所谓的紧要军务,吕布向来就是直肠子,有什么心情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当下所露出的不悦的神色,就算是不熟悉的人,也看得清楚,当下周边众人便是一片安静。
在吕布身侧的一名文士,名唤王通,是太原王氏的旁支,从百十年前就迁来了冀州,也算是一个老土著了。
王通看看情形,忽然开口说道:“温侯何须介怀……这位……呵呵,这位校尉也是好意……如此,今日天色已晚,某等也不便强留温侯……”说完,便微微笑笑,然后看了身边的另外一人一眼。
另外的这人则是名叫李曦,捋了捋胡须,叹息道:“……可惜啊,吾等过两日也就别离了,恐难再与温侯再会……”
旁边最后一人,则是名叫刘蘩,也是帮腔着说道:“听闻温侯言及并北风情,某亦心向往之,只是俗事缠身,奈何奈何……”
“对啊,唉,诗经有言,”李曦摇头晃脑的说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古人诚不欺我也……”
王通看着吕布有些茫然的样子,便笑着说道:“此乃采薇……哦,所说之事,就与温侯驻守边关一般……”
吕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想了想,说道:“今日蒙承三位盛情款待,这个……嗯,布明日午后于营内略备薄酬,不知三位可有空暇……”来而不往非礼也,吕布虽然不是什么士族子弟,但是礼仪上面多少还是懂一点的,所以吕布也是就这样说一说,原本也没有指望这三个人能够同意,但是没想到这三人竟然同意了……
吕布大喜,言笑顿开,便和三人再次确定好了时间,就带着高顺等人而去。
这三位冀州士族见吕布走远了,便慢慢的收了笑容,相互看看,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发出了低低的轻蔑的笑声。
“区区采薇亦为不知……”李曦嗤笑道,“粗鄙至此,竟欲染指冀州耶?”
刘蘩点头说道:“想我冀州,诗书代传,文风鼎盛,又岂是如此武夫所能觊觎?”
王通倒是没有立刻说一些什么,反倒是看向了一旁的张家大堡的堡主家主张氏,说道:“方才为何阻拦?为何不让其通禀?”
堡主张氏有些迷糊,看了看王通,迟疑的说道:“……这个……不是鞠将军那边……”
“大胆!”李曦闻言,眼神往两旁扫了扫,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
张堡主愣了一下,便会意的不再多言,然后先带着三人回到了厅堂之内,让仆人撤去了酒席,又上了茶汤,然后才低声的向王通请教。
“此事……贤侄糊涂啊……”王通看了看堡主张氏,摇了摇头说道,“汝父也是聪慧剔透之人,汝怎是如此……唉……”
堡主张氏连忙拱手说道:“这……侄儿愚钝,还请三位叔伯赐教……”
王通摇了摇头,招招手让堡主张氏靠近一些,低声说道:“……鞠将军,呵呵,鞠将军之言便是欲于此地……可汝曾想,若是此人折于堡内,呵呵……汝这大好身家,是要还是不要?”
刘蘩也是说道:“此人虽愚钝不堪,亦是久经战阵,寻常三五好手,亦恐不能近身,贤侄且说,汝欲如何布置?莫非于此设刀斧手三百,摔杯为号不成?哈哈……”
刘邦项羽的鸿门宴之事,后人也多有夸张演义,但是实际上一个小小的厅堂,又怎么能埋伏得了那么多的人员,又是刀斧又是铠甲,叮叮当当的响在一处,恐怕是不想让人知道都难。
况且作为军中大将,也是一路腥风血雨走过来的,又怎么会没有防备,亲卫也都在侧,一声招呼之下,就算是喝了一些酒水,但是也并非大醉,顶多就是有些动作迟缓罢了。
因此如果真的在堡垒内动手,且不说能不能达成所愿,还有堡外的那些高顺等人,就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真的发起狠来,这坞堡虽然堡森严,护卫众多,然而要和那些老兵悍卒交手,这个胜负也未曾可知。
“……可是鞠将军不是有言……”张堡主刚说到一半,脸色忽然一变,看了看王通的脸色,期期艾艾的说道,“……叔父之言,莫非届时事发,鞠将军……亦会食言?”
王通哈的一声笑了,拍了拍张家堡主的肩膀,说道:“张贤侄,你再好好想想,鞠将军可有言及事后保汝平安?哈,恐怕是多言金帛财物,官位授受罢了……汝若有命在,自然可以生受,若是……呵呵,又岂可言鞠将军食言?何食言之有?”
张家堡主如梦重惊醒,连忙深深一拜,几乎涕零道:“若非叔父所言,小侄恐性命不保矣!”
李曦拿眼看了看张家堡主,微微咳嗽了一声。
张家堡主连忙转身也像李曦和刘蘩道谢,然后又是要人去准备些答谢的礼物巾帛什么的……
李曦这才笑呵呵的推辞了一小会儿,然后才显得勉为其难的,盛情难却的点点头,收下了。
拿到了礼物,自然也就替张家堡主分忧。
王通翘着小指头,捏着茶碗喝了一口,然后放了下来,摇头说道:“唉,只是可惜了……”
张家堡主还以为是事情不好办,要放弃了,便苦着脸,说道:“叔父,这还是请帮拿个主意……否则,鞠将军怪罪下来……”
王通挑了挑眉毛,说道:“贤侄无需忧虑,某说的可惜,并非指此事,乃是……唉,如此武勇之人,竟不得亲近之机,着实令人扼腕啊……”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还算不错,但是如果和王通这个人的习惯联系到了一起,就有些不怎么好说了……
李曦看了看王通,心知肚明,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王兄,也莫惋惜……某家中倒是新来个武师,亦是武勇,若王兄有意,不妨就转赠王兄可好?”
“贤弟客气,客气……”王通呵呵笑笑,也没有拒绝。有人喜欢金钱,有人喜欢美女,有人喜欢美男,当然自然也有人喜欢武勇的男子,王通这个人什么都挺好,就是爱好比较特殊了一些……
刘蘩见张家堡主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念着张家堡主的招待还有那些要送到手上的金帛财物,也就说道:“贤侄,此事若是不办,鞠将军那边,恐是说不过去,若是要办……呵呵,其实也不难……”
张家堡主有些不解,说道:“其现亦已回营,兵卒环绕,若要行事,则更是难上加难,又如何做得?”
王通哈哈大笑,说道:“汝可知鞠将军为何欲除此人?无他,兵权尔……故而只需要如此这般便是……”
第1041章 杀个人也不容易
次日,吕布便在营地之内设宴,回请王通、李曦和刘蘩三人,张家堡主托言说昨日饮酒过多,导致宿醉不起,并没有来,吕布也不以为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通三人也并非空着手来的,也是带着几个人手,挑着些物品,带着些酒水而来,见了吕布也是欢笑如常。
吕布和王通三人吃吃喝喝,欢欢笑笑,也就不知不觉当中从午后一直吃喝到了黄昏。眼见已经入夜了,王通三人才醉醺醺的离席告辞回去休息。
张家堡堡门已经关闭,王通三人叫门却叫不开,堡寨之上值守的人员,跪拜着,痛哭流涕的说道昨日已经破例一回,被堡主好生收拾了一番,今再开门,自家小命就不保了,还请多多谅解云云……
前来送一送三人的吕布,闻言也略有些尴尬,毕竟昨夜怎么说也有他的一部分的原因,所以见王通三人跳着脚叫门却叫不开,便出言请三人再回军营安歇就是。
吕布连着喝了两天,且在自家的大营之内,又得了王通三人特意的奉承和夸耀,也就放开情怀,也是喝得酩酊,连走路都有些漂浮了。
王通显得有些醉意,和吕布手拉这手,从营门口两人摇摇晃晃的重新回来,一边笑容可掬的一路高声说着要和吕布抵足而眠,一边絮絮叨叨的扯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语,两人摇摇晃晃的到了吕布让人安排的帐篷处,又是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王通这才念念不舍的放开了吕布的手,然后进了帐篷……
夜色静谧,白天的喧嚣渐渐的远离,不管是人还是战马,也都渐渐的进入了梦想,然而在这样一片寂静当中,却有些阴森在慢慢的蔓延……
半夜时分,忽然一阵大哗,整个营盘都被惊醒了。
“怎么回事!”负责今夜巡逻值守的魏续赶了过来,看到是王通几人所在的帐篷之处,便将即将在爆发边缘的火气压了压,“……这个……请问一下,不知为何在此喧哗?”
王通神色惊慌,见到了魏续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嗷的一声就望李曦身后躲。
李曦连忙拉住王通,不住的细声细气进行安慰。
刘蘩上前,神色也是有些张皇,说道:“这位……校尉,方才……方才……”
刘蘩还未说完,就听到王通在一旁惊慌的大叫道:“有人要杀我!有人要……要杀我,是谁?是谁要杀我?!”
“啊!?”闻言魏续也是一惊,大营当中虽然算不上什么戒备森严,但也是有许多规矩,并不是什么人想要走动就可以走动的,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校尉请过来看看……”刘蘩一边走,一边对魏续说道,“……明瑜兄今日饮酒多了些,半夜口渴难耐,便出帐寻些水饮,却不料回来的时候,便是如此的一幕……”
在火把的照耀之下,魏续触目惊心的看到,原本王通所住的小帐篷内的草铺之上,一床葛被已经是稀烂……
魏续也是兵阵老人,这一眼看上去,便是知道这一床的葛布被,并非是人力撕扯导致,而是刀枪砍扎造成的。
“这是……这是谁干的?”魏续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李曦一边安抚着王通,一边说道:“这大营之中,戒备森严,外人难以入内……你说这是谁干的?这能是谁干的?某等自认为是跟你们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要下此毒手!既然明瑜兄侥幸逃过了此劫,但依旧还是在营地之内,若是要杀要剐,便明刀明枪着来就是,为何做出这样的手段?”
魏续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只能是瞠目结舌。
反倒是刘蘩在一旁说道:“按照道理来说,也不至于啊……温侯若是欲害吾等,又岂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话音刚落,就听到吕布接口道:“还是刘兄知某!”
营地里面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吕布也被惊动了,来到现场的时候听到了刘蘩的这一番话,顿时觉得这三人多少算是清醒明理,心中才放下了些。
吕布用手捏着头颅两边的太阳穴,着实有些头疼。
连续两天长时间的畅饮,就算是吕布这样强横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才刚刚睡下之后就被吵醒,这样的情形,就算是谁都有些不舒服。
高顺,成廉等人了陆续赶了过来,站在一旁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眼前的诡异局面。
王通见到吕布来了,一把赶上前来,拉住吕布的手,眼泪汪汪的冲着吕布说道:“……温侯……温侯……可是温侯想要某性命么……”
吕布好言劝道:“某与王兄一见如故,这两日又是相谈甚欢,怎会做此等无情无义之事?王兄稍安,某这就清查……”
王通似乎是这才觉得心情好些,但是还是紧紧的拉着吕布的手不放。
吕布无奈,也就任由王通牵着,然后转首沉声说道:“今夜是谁值守?”
魏续连忙上前,拱手而拜,说道:“温侯,今夜轮值,是在下……”
“是你……”吕布皱了皱眉。魏续和吕布有一些姻亲的关系,所以多少也算是半个自己人,所以吕布也不认为魏续敢背着自己搞什么小动作,便说道,“去,将附近巡查卫队之人全都带过来!”
不多时,在附近负责巡逻的兵卒便全数被带了过来,齐刷刷站着等待问话。
可是,这个事情又怎么可能能问的出来什么,这些兵卒都是一问三不知,既没有看见有人出入走动,也没有看见是什么人行凶,都是到了嘈杂声响的时候才注意到这边……
“这……”面对这样的局面,吕布也是没了思路,将眉头紧紧的皱起,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讲这些兵卒,全数都斩杀了?
别开玩笑了,虽然王通是一见如故没有错,但是吕布还不至于会替王通做到自废武功的地步,况且王通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这个世道,死个把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若不是需要顾及一下冀州士族的感受,吕布甚至都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算了……
况且眼前的这些兵卒,也未必是事件的参与者,或许有这样的嫌疑,但是却并不是太大,并且按照常理,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必然已经躲起来了。
但只是进行鞭责的话,又显得有些太轻。
营地之内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就可以说明在营地之内有不受吕布控制的一部分力量,而今天是来偷袭王通,那么明天又会去偷袭谁?
不将这些人找出来,那么今后睡觉谁能睡得安稳?
吕布看了看高顺,又看了看成廉和侯成,最后转回头看着魏续,略显得烦躁的说道:“你!去查营地之内,夜间宵禁之后有何人走动……伯平,去看看营地周边的寨可有什么损毁之处……”
可是,魏续和高顺忙乎了一阵,却依旧没有找出什么问题来。
“这就奇怪了……”吕布喃喃自语道,“营地之内没有发现,寨也是完好无损,这人……难道能上天入地不成?”
王通此时已经多少恢复了一些常态,听到吕布说了此言,便在一旁缓缓的说道;“既然营地寨未曾损坏,那便是营内之人所作所为无疑……而此营地当中,除了温候的人……嗯…那便是……”
王通忽然脸色大变,手也颤抖,脚也颤抖起来,用手指了指着自己,又用手指了指吕布和周边的兵卒,颤巍巍的说道:“……温候,这……这营中的多数兵卒……可是……可是袁……袁车骑的人马?”
吕布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王通越发的颤抖厉害,目光都有些呆滞,说道:“……是了,是袁车骑要杀我……为何袁车骑要杀我……”
王通忽然抓住了李曦,似乎是腿脚发软的模样,都快站不稳了,连声道:“是袁车骑要杀我!可是,可是……我何时得罪了袁车骑……快帮我想想,究竟是何处得罪了袁车骑啊……”
李曦连忙扶着王通,说道:“明瑜兄平日都是闭门读书居多,怎会平白无故恶了袁车骑?此时必然有些蹊跷……”
刘蘩也急切的说道:“明瑜兄莫不是多心了,袁车骑是何等的人物,又怎会对我等动手?若是要有杀心,恐怕你我就算是逃过此劫,也活不了多久!冀州之地,若是袁车骑容不得我等了!”
“怎会如此?!”王通又转向了吕布,悲切的说道,“……某不过就是偶尔喜欢饮酒,点评时政而已……又怎会……怎会……”
王通忽然停了口,然后像是触电一般缩回了抓住吕布的手,上下将吕布看了又看,直把吕布看得心里毛毛的。
吕布不明就里,也跟随着王通的目光上下看了一下自己,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不由得说道:“这个……明瑜兄,可是有何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王通转身就走,然后迟疑了一下,又转了回来,站到了吕布面前,低声说道,“……温侯,你我一见如故……此事,某原不应讲,但是……唉……真是……真是不知从何说起较好……还是不说了吧……”
王通说完,便要转身。
王通越是如此,吕布越是好奇,并且今夜之事确实蹊跷,这不搞明白,还怎么能够安心?因此吕布连忙一把抓住了王通,说道:“明瑜兄,有话直言无妨,无妨……”
王通挣扎两下,没能挣扎开,便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今夜之事……温侯,某乃副车也……”
“副车?何意?”吕布不太明白。
“误中副车?”李曦也是寻思着说道,“……明瑜兄所言,莫非……这个……不太可能吧……”
刘蘩也加了进来,说道:“明瑜兄平日多聪慧,怎么当下却糊涂了,此事不是冲你来的么,又怎么会有副车之说……”
三个人围成一堆,顿时自顾自的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把吕布完全扔到了一边。
“到底是什么情况!”吕布也有些急眼了,憋不住吼了一声。
三人动作一僵,停了下来。
王通叹息一声,说道:“……温侯,某也是一家之言,不算得数……既然温侯愿听,某便说了……黑山贼皆尽败于汝手,若按常理,此等军功自当封赏,可是……可是……唉……”
李曦点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温侯如今已是两千石的高禄了,若再往上封……可真没有什么可封的了……袁车骑,也就是车骑而已,不过两千石……”
吕布瞪大了双眼,呆住了。这个问题他不是不懂,只不过这一段时间根本就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刘蘩摇摇头说道:“明瑜兄此言差矣,袁车骑何等人物,又岂会容不下他人……”
李曦却立刻否决了,说道:“嘿嘿,且莫忘了韩冀州!”
韩馥!
韩冀州!
吕布的目光顿时一变……
“……说起来,还是我等害了温侯……”王通叹息道,然后深深的朝着吕布一揖,“……还望温侯宽恕我等之罪……”
“这……这……明瑜兄又有何罪?”吕布完全糊涂了。
王通摇头道:“温侯一身武艺了得,这平常时日么,恐怕寻常人等未必能够近身……且中军大帐历来都是防务重地,非请勿入……然而……然而今日便有了间隙……”
刘蘩恍然大悟的指着一旁的帐篷说道:“……当是如此!歹人见温侯饮酒甚多,又听明瑜兄曾言欲与温侯抵足而眠……便认为此帐篷之内……”
“……”吕布看了一眼王通,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个帐篷,脸色凝重。
王通勉强笑笑,像是在安慰吕布一般的说道:“……温侯福大命大,又是身手不凡,这些歹人恐怕也没有下次的机会,温侯就多加注意防范,定会将其抓获……只是……若依某之见,就算了吧……”
李曦说道:“这怎能算了?如此一来岂不是日日活在危险之中!”
“那又能如何?”刘蘩反驳道,“抓了往袁车骑那边送去?还是杀给袁车骑来看?真真是祸从天上来啊,从此我等都要小心为上了……”
王通勉力笑笑,说道:“温候,或许袁车骑只是想要杀某,并不关温候之事……是某多想了而已……”
听着,听着,吕布的脸色便是越来越差,就像是乌云密布的暴风雨之前的天空。
良久之后,吕布叹息一声:“……明瑜兄,这个事……恐怕真是如此……若非明瑜兄指点,某……恐难自知矣……”
第1042章 子嗣之中的文章
“!”袁绍一掌击在桌案之上,神色不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袁绍最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肝火倒是旺盛不少,脾气也渐渐没有了原本的和善,或者说,他原本处于人生的低级阶段,脾气自然不得不和善些,而现在自然就不需要特别去掩饰自己,亦或是委屈自己了。
泥人都有三分的火气。
袁绍之前在雒阳之时,那时被袁隗和袁术死死压住,不得不伏低做小,但是现在,在冀州之地言出法随,这日积月累下来,当然是自身的气势渐渐的增强,不再像之前的那样看人脸色。
郭图此时正在袁绍身侧,见袁绍动怒,既不出言询问,也不轻言劝慰,只是将头一低,然后闷声不响的处理起自己的公事起来,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领导人发怒,除非有必要,实际上在火头上去开导劝慰或者是推波助澜,其实这两种做法都不怎么好。郭图虽然在计谋上未必有沮授和逢纪那么多谋,但是在政治敏感度上却比两个人都好上不少,自然不会轻易的犯这样的错误。
如果贸然进行劝慰,这要说的言语能不呢说得到点子上是一个方面,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领导会不会想,你出言劝慰,难道和那个让他动怒的人有什么特别的交易?另外,劝慰的言语要是拿捏不当,也容易形成什么假大空的套话,一顿大道理下来,身处于上位的人需要下位的人来告诉自己这些大道理?
而推波助澜或者可以达成自己一定的目标,可以从中渔利,然而上位者也如果不是完全的傻子,那么当上位者冷静下来的时候,这些获得的利益,可能还会双倍还回来……
袁绍自己在一旁哼哼了一会儿,然后看到一旁郭图默不作声,闭了闭眼,稍微冷静了一下,说道:“公则,来看看这个……”
袁绍将手头上一则最新的情报递给了郭图。
郭图上下几眼就看完了,然后捏着胡子,皱着眉头。
袁绍先是扫了郭图一眼,然后将目光又收了回来,说道:“公则,此事……说说你的看法……”
郭图拱手道:“温侯此举,大可不必……然既已见疑,留之也是无用,虽说如此无礼,当受惩处,不过毕竟克黑山有功,故两相抵消,随其去便是……”
情报当中当然就是关于吕布的事情。吕布带着本部的人马,将营地当中的粮草全数都带走了,什么都没有说,根据营地当中的军侯补充,当时是在大营之内,夜半发生了所谓的刺杀事件……
吕布之所以走,当然是因为不信任袁绍,相信了袁绍是这个所谓的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因此连来说一声都没有,便这样的走了。
袁绍闻言,却看着郭图说道:“公则聪慧,怎不提此事幕后之人?”袁绍生气,并非完全因为吕布,对于他来说,损失一个难得的骑兵将领固然是有些心痛,但是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却更加的可恨!
先前是鞠义,现在又是吕布,这样下去,自己手下的将领还能失去几个,这样的事情,到底还要发生几次?
“明公所言,可是王、刘、李三人?”郭图微微笑着,问道。
袁绍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是这三人,又非这三人……”冀州士族,自然有依附过来,支持他的,那么自然也是有一些游离在外的,也有一些是支持韩馥的,因为袁绍杀了韩馥而不满的。袁绍的意思便是这一波反对他的冀州士族人员,而并非仅仅王、刘、李三人。
“杀此三人,易尔……然使竖子成名……明公当不愿如此承其心意……”虽然这些冀州士族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郭图也不建议用杀人去解决问题。
就像是后世的俗语,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问题一样,用杀人的手段,不管古今,都不可能彻底的解决问题。
杀了某某某,还有某某某的情况,不仅仅是只有后世革命时期才会有,秦朝焚书杀了一批,但是儒家却被越杀越强,汉代法家被杀了一批,黄老家等人被驱逐出朝堂,但是在民间却依旧享有盛名。
郭图所奉行喜欢的是政治上的相互交易,相互妥协,杀来杀去只会让矛盾更加的激化,并不适合袁绍在冀州发展,自然也就不适合他自己这样一个颍川人在其中发挥作用。有矛盾才好,若是冀州士族当中没有矛盾,都是一心一意的支持袁绍,那么还要自己这帮颍川人做什么?
“哼!”虽然郭图说的确是如此的,但是袁绍心中还是光火,也是忍不下这口气,便说道,“……亦不能就此放过!”
郭图点点头,笑着说道:“此是自然……若有明公动手,不免落人口舌……明公若有意……据闻明公子嗣业已冠年,不知可有婚配?”
袁绍皱眉道:“公则之意,可是联姻?这个……某长子已娶南阳文氏之女为妻,次子年幼些,倒是尚未婚配……”
郭图抚掌而笑,说道:“如此便善!明公之子,如此婚姻大事,亦不可轻易草率,且将此事传出,便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冀州人士所虑而,无非明公不能亲善待之尔,故而联姻此事,明公一可得佳媳,二亦可获冀州人士归附之心……三则,此等区区跳梁小贼,亦无需明公处理,自会有人出面收拾……如此一举三得之事,不知明公意下如何?”
袁绍一愣,然后垂下眼皮,眼珠子转动了几下,随后微微的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公则果然**,此策上佳,上佳!”
郭图颔首,捻了捻胡须,随后说道:“为明公分忧,乃图之本分也,若明公觉得可行,此事便由某来操办如何?”当然,操办婚事,这种事情放在民间,那个可是累死人的一件事情,而放在袁绍这样的身份的人身上,累人固然还是有些,但是其中的好处也是相当的诱人。
袁绍也是懂得,不过既然郭图出了这样的主意,自然应该有所赏赐,于是笑着,说道:“好!就烦劳公则了!”
郭图拱拱手,笑道:“且为明公贺!冀州之士,如此便可无忧矣!”
道理很简单,但是事情到头的时候却未必人人都能明白。郭图的计策无非就是拉一批打一批而已,有外力威胁的时候,冀州士族必然抱在一起,共同取暖,但是有了利益在眼前,那么原先相互取暖的也就自然成为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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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是抱团取暖的,后来却成为了敌人。这种事情不仅仅冀州有,全天下都有,甚至连斐潜这里,似乎也不能避免。
敕勒川阴山下,风吹草地见牛羊,虽然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情形,但是想必不久的将来,这样的场景一定会出现。
斐潜选了一块小高地,席地而坐,三面用布幔围着,周边遍插旌旗,亲兵护卫警戒着四周的动静。
“禀君侯,匈奴单于於夫罗到了……”黄旭得到传讯,向斐潜禀报道。
斐潜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了布幔的缺口处,微微笑着,看着於夫罗走上前来。
於夫罗见到了斐潜,抚胸见礼,微微弯了弯腰,说道:“将军,许久未见了……”
“呵呵,单于风采依旧啊……”斐潜也是客套了几句,然后请於夫罗一起到了布幔之内就坐。
两人饮过几杯之后,斐潜放下了杯子,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感慨道:“如此景色,真是上天之赐!”
於夫罗也是赞同,笑着和斐潜一同眺望着远方,说道:“是啊,如此丰美之地,就是长生天最大的恩惠……”
长生天?
斐潜迅速的微微瞄了於夫罗一眼,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端起酒碗,向於夫罗请酒。按照礼仪规格来说,斐潜这样的身份,并且还是邀请於夫罗,自然还是要用酒爵比较的正式,但是毕竟跟着军队一同来的,木碗什么的还是比较通用的,而且对于斐潜来说,其实在这些细节上也不像汉代土著那么的较真,准备的也就随意了一些,让人用木碗了对付。
“军中凡事从简,这酒呢……也就一般,让单于见笑了……”斐潜笑吟吟的说道,“……不过呢,某和单于也算是老朋友了,这许久未见,也是十分的想念,因此酒水虽寡淡,然你我之间的情谊更深啊……”
於夫罗哈哈大笑,再次抚胸而礼,说道:“正是!将军所言,正是小王心中所想的……”
其实说起来,於夫罗算是比较亲汉的胡人了。或许是因为原本在其父亲的影响下,对于中原的文化就比较倾心,而且在当下多次和斐潜合作之后,相互之间也有了一些影响和联系,因此对于於夫罗这个人,斐潜还是觉得可以用的。
这一次的会面,并非只是简简单单的跟於夫罗喝喝酒而已,自然也需要下点药,不过这个药自然不可能是下在酒里……
“战事艰难啊……单于,前些时日,某叔父之子也是因为关中之乱,来了平阳……”斐潜像是很随意的闲聊着,然后就扯到了这个话题,“……某叔父亦因为西凉贼兵,卒于贼手……如今斐氏一族,业已凋零了……”在前一段时间,一路逃难而来的斐潜叔父斐敏的家人,也被河东王邑派人护送到了平阳。
士族之间多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联系,这种关系非常的奇怪,就像是一个松散形态的庞大集团,虽然可能是从未相似,也不曾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只要是这个圈子里面的人,就多少会看三分的脸面。
王邑和斐敏素来没有多少交情,但是一个看在斐潜的面子上,另外一个则是士族之间的这种默认的规则,所以当得知是斐敏的遗孀和孩子的时候,也就多加照拂,一路稳稳妥妥的送了过来。
后世的所谓打秋风,恐怕就是由此而来,只不过后是从士族的这个小圈子,扩大到了所有的读书人,而相互之间这种帮助的力度,也就分薄了不少。
“汝妻子,某养之。”
这样的话并没有后世那么的污浊,在汉代反倒是一种非常高尚的行为。当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的顶梁柱倒下的时候,有人站出来,承担起抚养的重任,这对于即将面临着苦难的家庭或是家族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恩德。
斐敏死了,也不知道是在乱军当中,还是被李杀了泄愤,这些都不得而知,但是斐敏有两个孩子,一个刚刚弱冠,一个还未成年,斐潜让人将其安置在守山学之中,也算是妥当了。至于斐敏其他的一些什么亲戚,斐潜也不熟,自然也而是顾不了了。
“这个……”於夫罗对于这个事情,也不好说些什么,斐敏是谁都不认得,只是听斐潜这么一提,又不好完全不加理会,只能是比较敷衍的说道,“……这个,唉,战乱之中,在所难免,将军也要节哀……”
斐潜点点头,表示接受於夫罗的好意,然后说道:“……你我这样领兵之人,身处于战场之上,随时都有生杀的危险……虽然某叔父不幸身陨,但是多少还是有留下两个孩子,等上几年之后,也就可以重新继承家业……对了,单于,你有没有孩子?我倒是没有听你说起过……”
於夫罗哈哈大笑,显得有些自豪,看着斐潜说道:“小王现在已经五个孩子了,两男三女,还有一个大概是今年年末出生……”
匈奴人也同样喜欢开枝散叶,严格说起来,在这个生产力极其低下的时代,只有充足的人力才能做许多事情,不管是打仗还是生产,都是如此。只有在后世逐渐被机械替代之后,人口的价值才逐渐的降低,当然,降低到了一定程度,导致人口的负增长所带来的消极影响又反过来增加了人口的价值……
於夫罗说道这个,也难免有些夸耀的意思,比打仗么,这个和斐潜不怎么好比,但是至少在子嗣这个方面,於夫罗现在是完全碾压式的胜利。虽然这个胜利其实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利益,但是至少也是一种胜利,不是么?
斐潜点点头,呵呵笑笑,说道:“……啊,如此说来,单于倒是好福气……嗯,像我现在就比较危险了,前两天还有人向我进言,也是要我关注子嗣的问题,否则真的有什么万一,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对了,单于,你的孩子应该都像你一样,既聪明又武勇吧,有没有选择哪一个作为单于的继承人?”
“继承人?”於夫罗眨眨眼,若有所思的说道。
斐潜端起酒碗,看着酒碗内的酒水晃荡出来的涟漪说道:“没错,当然是让自己的孩子作为继承人啊,要不然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这一片土地,难道还拱手让给别人?单于,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