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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月猴年     诡三国txt下载     诡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87章义与孝

    曹操坐在房间之中。

    阳光从外面射进来,在后堂的木地板之上形成了一块光斑。

    曹操盯着那块光斑,然后看着这一只小虫子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爬到了光斑之中,然后似乎感觉到了光明,亦或是感觉到了曹操的视线, 在光斑里面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一点退缩的意思,但是片刻之后,小虫子便继续向前了。

    曹操眯着眼,微微捋着胡须。

    房间之内静悄悄的。

    过了一阵子,有人从外面进来,是曹操的夫人卞氏。她端了一碗羹汤进来, 见曹操在闭目养神,卞氏轻轻的在桌桉之上放下了羹汤,然后绕到了曹操背后,将曹操的头揽在了自己怀里,轻柔的给曹操头上揉捏起来。

    曹操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微微向后,觉得自己肩颈之处的酸痛在卞氏揉捏之下,消散了一些。过了片刻,曹操睁开了眼,然后握住了卞氏的手。

    听说元让来了?卞氏轻声问道,要留下来一起用餐么?

    曹操微微摇了摇头,松开了卞氏的手,然后端起了桌桉上的羹汤,不,他有事, 走了……

    曹操的声音带着一种疲倦, 有些沙哑,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卞氏微微有些惊讶, 但是她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然后低下头, 不追问。

    曹操三口两口喝完了羹汤,然后放了下来。

    卞氏轻轻的挪过去,将吃完的碗收了起来,然后站起身,缓缓的退出了后堂。转过了回廊,便有婢女上前,接过了卞氏手中的餐盘。

    今日晚脯将羊鱼撤下,换些清澹菜肴,再熬些米粥……卞氏一边在回廊之中往前行,一边吩咐道。

    仆从在后面,在回廊的外侧跟着,点头哈腰,连声应是。

    将库房里面那个绣花川锦拿出来,给夏侯将军夫人送过去……卞氏继续说道,还有新收来的粟米也送一车去……

    是,是……奴婢记住了……

    卞氏点了点头,去罢。

    下人连忙去忙碌起来。

    卞氏拐过回廊,微微回望了一下。

    夫君遇到了大事了,可是她又不能问, 当然, 即便是问了,曹操也未必会和她说。

    卞氏微微抬头,看向了另外一侧。

    太阳正在在围墙的瓦片上挣扎着不肯落下,将瓦片染得一片鲜红……

    夏侯惇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家中的随从上前想要帮他解开身上的甲胄,却被夏侯惇伸手推开,不用,某待会还要外出!将马备好!

    就这样穿着甲胄,夏侯惇走进了后院。他妻子迎了上来,见过夫君……夫君这是,还要出去?

    夏侯惇和曹操的关系很好,所以两家的夫人也经常往来。一般来说,若是临近了吃饭的时间,都会将对方留下来吃饭,而且对方也不会客气。可是这一次,夏侯惇去了曹操府内,不仅是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没有脱掉身上的皮甲,似乎还要出行的模样。丞相,丞相……可是安好?

    听到妻子的问话,夏侯惇的眼中晃过曹操那有些血丝的眼眸,神色动了动,然后还是笑了笑:主公安好……

    夏侯夫人笑了笑,她见到夫君情绪似乎不高,还以为是曹操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夏侯惇说丞相安好,那么就是其他的公事了,而在公事上面的麻烦,她也帮不上忙。

    夏侯惇在后堂之中坐下。

    夕阳落在后院内,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些许的红艳。

    树上,石上,木板上。

    还有人身上……

    夏侯夫人坐在在夏侯惇的身边,静静的等待着。她知道他有话要说。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夏侯惇沉声说道:某出门之后,你收拢府内,紧闭大门,让夏侯氏子弟居家,仆从也少往外派……

    夏侯惇仰起头,看向了院中那棵正在往下飘着落叶的树,今秋多事……小心谨慎些……

    说完,夏侯惇站起身,差不多了,马应该备好了。我走了,家里就交给你了。

    夫君……你,你是要去哪里?

    夏侯惇没有回头,去杀人。

    夏侯夫人瞳孔扩大了一下,愣神了片刻,却见到夏侯惇即将走出后院,便是连忙上前扬声道:夫君!

    夏侯惇回过头。

    妾身,妾身等夫君回来……夏侯夫人微微躬身行礼,妾身新学了一式羹汤,到时再请夫君品鉴……

    夏侯惇点了点头,然后接过护卫递过来的兜鍪,扣在了脑袋上,走进了残阳的光华之中。

    ……()……

    夕阳下。

    枯树。

    残酒。

    一人端坐,一人横躺。

    郭嘉哼哼唧唧,叭咂着嘴,何以解忧?唯有美酒!美酒一樽,凡事无忧!美酒两樽,天地我有!美酒三樽,世间千秋!美酒……嘿嘿,美酒四樽,文若文若何不休!

    面对郭嘉的调侃,荀彧捧着手中的一樽酒,就像是面对着一杯毒酒一样,……为何一定要杀人?

    为什么?郭嘉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郭嘉和荀彧来说,曹操的一些军事动作其实都不可能绕过他们的。可正是没有绕过,却让荀彧和郭嘉更加的无奈,主要还是荀彧。

    出动兵卒,难不成是为了秋游么?

    战刀出了鞘,若是不见血,这刀就会钝的。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再捅出窟窿,这房子就要塌了啊……荀彧就像是一个勤勉的农夫,尽可能的维护这个四下漏风的棚屋,可是现在,却感觉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似乎即将变成泡影。

    不仅是房屋外的在搞破坏,就连房屋内的,也一样在拆家。

    事情似乎是一下子就急转直下。

    但是似乎又是一种必然。

    这一年里,由于大汉整体的动荡,再加上一方面要追赶斐潜的军备技术,要增加军费开销,另外一方面则是多年的农桑基础,交通设备,也需要投入进行修复,虽然在荀彧精打细算之下,大体上一年又是一年的对付过去,可是当下的事情,却让他的这种拼缝煳墙彻底的失去了作用。

    颍川和曹操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了。

    他此时正在心中想着昨天过来的一个命令。

    命令来得很突兀,是关于附近匪事的。

    说是在颖水左近出现了贼人……

    可是因为天子刘协定都许县的缘故,周边的匪徒贼人什么的都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的清剿干净了,而在昨天发出的公文之中,又多出了一群匪患,说是有一群不服王化的贼子,已经严重搅乱了颍川的安定,又因为颍川屯田兵需要照顾秋收秋获,所以行权宜之计,掉夏侯惇暂入颍川,剿匪除贼。

    事情诡异得不得了。

    但是荀彧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匪贼……

    或许也算是另外的一种匪贼,但是何必要动用兵卒呢?

    兵卒一旦出动,事态就严重了啊。

    毕竟,真的要是一般的匪贼,那么何必动用到夏侯惇?附近的军队,郡县里面的县兵,多少抽调一些出来,然后由一个中层军校统领也就是了,怎么会让夏侯惇出马呢?

    荀彧甚至觉得,这是曹操发出的最后一声的警告。

    至于警告的是谁……

    荀彧端着酒樽,就觉得嘴里发苦。

    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荀彧知道颍川的问题,也清楚曹操想要一些什么,他甚至明白天子刘协渴望着一些什么,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能有完全面面俱到的?更何况这些人要的都是同一件东西,利益。

    或者说,能获取利益的权柄。

    附近的匪患,真的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荀彧问自己。

    然后他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就像是他不清楚为什么在关中,斐潜就能够调和那些渴望,那些利益,以及相关的权柄……

    荀彧端起酒樽,一口饮尽,发现不知道是因为他端着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酒氧化过头了,亦或是他的心情糟糕透顶,反正,这口酒,很苦。

    苦酒。

    ……o(twt)o ……

    颖阴。

    黄昏之中,光影晃动。

    郭兄弟,你交代的事情,为兄帮你办好了。你说,怎么感谢我?

    在外面,是县令和县丞,是上级和下级,但是在私下后堂之中,则是亲如兄弟。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兄长!小弟岂能是交代让兄长办事?这不是折煞了小弟么?郭奉嘿嘿笑着,老鼠胡子乱抖着,只是恳请,恳请而已。兄长可是有何所愿?便是上天揽月,下海捉鳖,小弟也是在所不辞!

    你是颖阴的财神爷,这九天月,深海鳖,就算了,种宏笑呵呵的说道,但是这今秋赋税……可是要满额缴纳啊……

    郭奉目光一凝。兄长,不是说要报亏空受灾了么?

    对!种宏说道,当然要上报受灾亏空!而且还要让上面的知道我们受灾了,亏空很大!

    那怎么?

    等到周边郡县都难完成,种宏哈哈笑道,若是能在受灾之后,还能足额缴纳赋税……不是更显得你我能力擢拔,德行超越么?看看,我们千辛万苦,为了朝堂社稷……

    郭奉吞了一口唾沫。

    种宏笑着,哈哈的拍着郭奉的肩膀,我听说你新吃进了不少田亩啊……你说说,这些败家的贱民,好端端的祖产,就这么贱卖了!真是不孝啊!不懂得珍惜啊!

    呵,呵呵。是,是是,兄长说的对。郭奉陪着笑了笑。

    种宏点着头,就像是依旧在发这感慨,你说,这些无信无义,不忠不孝的贱民,会不会出尔反尔,到时候又反悔了呢?你看看,拿了你的钱财,结果过段时间又是说卖得贱了,不愿意了!你说,遇到一两个,七八个,这样的家伙,是不是很烦?

    郭奉的胡须抖着,低下头,掩饰着眼中凶光。

    忠孝礼仪信,便是为人之本也。种宏笑呵呵的,也眨了眨眼睛,就像是要将目光之中那些隐藏着的东西消除了一样,我们身为父母官,但是就像是父母一样,不能给与照顾太多,毕竟慈母多败儿啊,总是帮手、照顾,哪里能出人才?哪里可以知晓这风风雨雨?更何况,颖阴如此,颍川呢?

    当然,我也是受到了些照顾的……种宏继续说道,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勇担重责的,要体现出能力和担当来……我知道,这赋税么,有些难度,不过……我会记得的,若是真碰上什么大事,我还是可以帮帮忙,毕竟你我兄弟一场,怎么能坐视不理?是吧?

    郭奉将脸上的面皮抖将起来,拼凑出一个笑容来,是,是,兄长说的对……

    哈哈,就是么,只要这赋税足够,种宏意味深长的说道,其他都是小事!看看,颍川上下,谁能给朝堂做贡献?又有谁在忠心社稷?像是什么舞阳,叶县,年年赋税垫底,甚至还要朝堂拨款补贴,真真丢脸!要是我……便是当场羞愧而死!

    是,是,兄长说的对……郭奉应道,沉吟了片刻之后,小弟虽然收了一点点的田产,一点点,但是这人手,还是有些不足……这些贱民,宁愿去荒野做流民,都竟然不愿意当小弟的佃户!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哈哈哈,此乃小事尔……种宏笑道,这还用我来说么?放心,还是那句话,只要赋税足量,一切都不是问题!

    两人相视片刻,便又是一同哈哈笑了起来。

    后堂之外,有一名仆从急急而来,然后在堂外叩首。

    郭奉认得是自家的随从,便是告了一声罪,走出了堂外,侧耳倾听。

    种宏微微斜藐着,看着郭奉脸上的神色变换,心中也略微盘旋起来。

    郭奉挥挥手,让随从退下,然后进了后堂,做为难之色,兄长,家中出了些急事……呃,小事,要去处理一下……

    小事?种宏放下了筷子。

    郭奉点头,小事。

    种宏点了点头,作势欲起身,好!兄长送一送你。

    郭奉连忙上前拦住,怎敢动劳兄长相送?兄长安坐,安坐!待小弟事情处理完了,再来和兄长不醉不归!

    好,好!不醉,不归!

    ……?|·?·|?*~……

    夜色降临。

    一切都昏暗起来。

    郭奉翻身下马,然后一边往院内走,一边恶狠狠的说道:人呢?

    在一旁的随从弯着腰,就像是好生生的一张人皮却折了一半下来,回主子,在里面,拿着呢。

    郭奉走进了院子,看见在院子当中被捆着的一人,深吸了一口气,某待你不薄,为何还要告发于某?你也是郭氏之人,为何还不懂得维护自家宗族?

    地上的人蠕动了一下,偏转过头来,看向了郭奉。

    郭奉低下头,微微前倾,你太放肆了!说,今日之事,你……可知错啊?你还告诉了谁?如是说来,我就做主,饶了你一命!

    地上那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郭奉,半响之后,我没错。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场面之中,忽然一片寂静。

    就像是光和影在这个瞬间全数都凝结了一样。

    子不教,父之过也。作为父母官,也作为郭族乡老,看见你这样,我很痛心啊……郭奉缓缓的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于你父亲,也是多年交情……若是你父亲健在,也定不会纵容你做出如此错事……你可知这朝堂之争,就是你死我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一族上下的事情!你有两件大错,第一,不分敌我,第二,妇人之仁!这两项犯了那一项,都是百死莫赎啊……说,你到底将那些东西交给了谁?

    我……地上那人停顿了片刻,或许我是错的,但是你也是错的……

    子不言父过,为尊者讳,我的错,你不该说。郭奉应道。

    你不是我父亲。

    但是我是你叔父!还是颖阴县的父母官!郭奉恶狠狠的盯着,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些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

    呵呵,哈哈,地上的那人冷笑,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的收钱,迫不得已的枉法,迫不得已的荼毒百姓,将颖阴周边……

    闭嘴!掌嘴!

    郭奉咆哮着,旋即有仆从扑了过去,然后噼里啪啦的抽着那人的嘴巴。

    在黑夜里面响亮的嘴巴声中,郭奉背着手,振振有词,做事还是要有方法的!不懂官场迎合之人,连立足都难,还能为百姓做一件实事吗?做人啊,要懂得看清楚这世道现实,不是你一个小辈想怎样就怎样的……就像是现在,就算是你平日里面能言善辩,可是当下你还能说么?你还怎么说?

    呜呜……

    郭奉缓缓的弯下腰,盯着那人,我原来想给你一个机会啊……你知道么?若是你真的闹腾起来,你出名了,可是一群人,一大群人,我们上下都要去死!去死你知道么?混账东西!埋了他!

    几名仆人涌了上来,然后拖着那人就往后院的小树林里面而去。

    一些声音传了过来。

    郭奉背着手,仰头望天,兄弟啊,对不住了。你孩子不懂事啊,不懂事啊,是你孩子不孝再先……莫要怪我,我也是为了一族上下的好……

    些许的喧闹,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又平静了下去。

    ……(:)~……

    太阳重新升了起来。

    就像是昨夜的黑暗根本不存在一样。

    夏侯惇坐在了马背上,他的鳞甲在阳光之下发着光。

    在他的身后,是曹操最核心的力量。

    出发!

    目标,颖阴!

第2488章血和铁

    夏侯惇在马背上摇摇晃晃。

    他的心思也起起落落。

    曹操的意思很明确,而他这个执行者却还有些疑虑。

    按照曹操的意思,并不想要留手。

    不留手,便是要见血了。

    大出血。

    大汉官吏的问题,已经是非常严重了。这一点,夏侯惇也是知晓。大汉所谓的察举制度, 其实已经是沦落为了人情关系,整个系统之内都是自己人,然后接替的也便是只选自己人的后人,很容易就变成了家族生意,而那些摆在明面上的考核几乎就是个摆设,自己人怎样烂都会在面试环节当中提拔到了前列, 而其他人笔试再好, 在面试环节总是莫名其妙的落选。

    那些所谓的官吏面试, 已经成为了不伦不类的遮羞布,就像是东倭的兜裆布,明明就只是一个用来遮蔽的布条,还必须搞出什么四十五度角来,左右还有什么越中裈、六尺裈的名头,甚至还有包浆……

    在这样不伦不类的选拔制度之下,产生出来的大汉官吏会是怎样的?

    关中三辅推行的严格以考试而不是以面试取人,其实也是另外的一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曹操其实也不反对所谓的举贤不避亲,但是重点是贤,而不是亲!

    一个蠢材能害死多少人?

    夏侯惇就已经亲自体会到了,他对于曹操的求贤的态度也是认同,但是不是有必要在民众和士族之间用血来调和矛盾,却成为了夏侯惇当下的疑虑。

    毕竟还是要考虑一下将来的么……

    不然将来怎么办?

    杀了之后的官吏制度呢?

    当年董卓到了雒阳的时候, 几乎是全体官吏撂挑子不干了,国政完全属于瘫痪, 山东各郡拒不执行号令……

    有些事情, 还是不能做得太绝了啊。

    夏侯惇这么想着。

    但是曹操却说,天下的贤才, 有很多种,有的擅长于农事,便让他去负责耕作,有的擅长于数数,便让他去计量,有的擅长于文学,便让其去当博士……可偏偏如今不管其擅长什么,一律以经书为策论,以血脉为门槛,社稷如何能够安定发展?最为严重的是,这些人还霸占着位置,不允许任何人上去……到了最后,就变成了只会抢位置,其他什么都不会做……

    曹操最后让夏侯惇自己前来颖阴看看……

    所以夏侯惇就带着兵卒来了。

    夏侯惇本部兵卒。

    曹氏,也是夏侯氏的核心力量。

    颖阴,在夏侯惇印象之中,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县城了。汉初灌婴就被封为颍阴侯,到了当下也是颍川十七城里面排名前列的地区, 毕竟距离许县并不是太远。

    之前夏侯惇去过一次, 感觉颖阴虽然不能和许县相比,但也繁华,往来客商很多,市井也算是有序,简单来说,很是不错。

    可是等夏侯惇真的离开了许都往颖阴走的时候,一开始还没有觉得怎样,但是随后就感觉到了反常。

    颍川之内,也不是所有郡县都是富有的,也有穷县城。打个比方来说,许县大概是一百分的话,那么颍川之内的大小县城有九十分的,也有三十分的,这很正常,毕竟不可能所有的县城的经济都是一样。

    可问题是颖阴不是一般的县城。

    别的县城路上行人稀少,走上半天都未必见到一个商队,是很正常的,大家都能理解,但是颖阴之处,即便是没有许县九成的繁华,至少也有七八成,而这样一个相对来说不错的县城,却呈现出了很是清冷的样子……

    道路两侧,不见行人踪迹,更不用说那些运载货物的商队了。

    夏侯惇的眉头就开始皱了起来。

    夏侯惇派遣了斥候,让斥候偏离了官道,前往周边的一些小村之中查探,结果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情,这些小村庄里面有的竟然没有了人!

    而在有一些田亩之中,斥候看到的是已经被荒废了的,甚至是没有来得及收割的庄禾!

    这一些情报,即便是傻子都能感受到当中体现出来的极度反常。

    反常,就意味着有妖。

    而这个妖,不是山精树怪,往往就是人妖。

    然后便是下一个的问题,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几乎是瞬间,在夏侯惇的脑海里面,就有一个念头跳跃了出来。

    这几乎是大汉官吏常用的手段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手段,熟悉的场面……

    当年董卓进京之后的情形,似乎又一次的上演。

    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换成了曹操。

    夏侯惇眉头越皱越是深,来人!前部速驱,前往颖阴!控制各个路口通道,待某军令!

    兵卒领命之下,便是急急往前。

    夏侯惇看着前部远去的尘土,心中也跟着一同在烟尘之中有些发蒙,甚至因此有些恼怒起来。

    颖阴出了什么变故?若是有变故,为何没有上报?亦或是这些家伙上报的内容被作假了?又是谁在作假?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么干有利益。这些大汉官吏的德行,夏侯惇的了解还是很清楚,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是不会这么做的。

    报!片刻之后,便是有兵卒回来禀报道,启禀将军,前方十里之处有颖阴哨卡!有兵卒三十人,架设拒马,隔绝往来!

    什么?!夏侯惇顿时一愣,旋即胸中怒火腾起,尽擒之!就地询问缘由!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兵卒大声得令,便是杀气腾腾的去了,而夏侯惇的心变得有些下沉。

    夏侯惇甚至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顿时不寒而栗。

    看来,即便是曹操当上了丞相,依旧还有人不把丞相当一回事啊。

    也就是说,之前曹操三令五申要进行选材,要各地保证生产,要做好秋收秋获,但是现在看起来,至少颖阴此地对于曹操的号令是相当轻视的。这肯定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一些人刻意这么做导致的当下的局面。

    毕竟真要是什么意外,恐怕早就叫得比什么都大声了罢。唯有自己搞小动作的时候,才会遮掩着,害怕有其他的人会知道。

    庄禾!

    庄禾意味着什么?即便是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孩童,也是知道粮草的重要,一天没饭吃,嗯,别说一天了,一顿没饭吃都会叫得山响,更何况这么一片的庄禾都没人收?

    再不收,可就不是秋获,而是变成了秋灾了……

    这背后的居心,恐怕是非常险恶!

    曹操多次下令强调,要确保今秋的收成。因为谁都知道,嗯,也不能说全部,至少是中上层的大部分人都清楚,今年的秋收好坏意味着什么……

    经济决定上层建筑。

    如果,经济不好了呢?

    上层建筑是不是就会动荡起来?

    那么这个时间节点,有人特意,有意,或是无意,搞出一些破坏庄禾收成的举动,其目的又是什么?

    当上丞相不难,但是想要当稳当好,却不容易。就像是董卓一度也是当上了相国,然后就真的相国了么?

    由此可见,即便是在颍川的内部,依旧还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有不同的想法,还有很多不同的动作。只要秋收出了问题,那么很多事情就会像是滚雪球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爆发出来!

    曹操想要整顿吏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加强朝堂对于地方的管控,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了,可是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使得不管是整顿吏治还是对于地方的加强管控,都不得不在某些妥协之下暂缓。

    但是这些苗头,也让一部分的人心中害怕啊……

    毕竟,真要牵扯出去,真的整顿下去,到时候是很有可能会绵延到自己身上的!毕竟当年的颍川,可是出过不少人物,相互之间没有些联系,没有因为家族血统而包庇,谁信?

    到时候真的爆发了出了大问题,就借着庆典之机,将整个锅甩给曹操!

    先是破坏了秋收,自然导致整个朝堂经济出问题,军民没饭吃,必然会引起整个朝堂之上的重大波动!

    到时候曹操想要稳定,想要度过难关,就必须再次向士族豪右低头妥协!

    而原先曹操想要执行的所谓整顿吏治,加强管控的策略,只能是继续拖延,落空,最后不了了之!

    夏侯惇想到了这些,心中不由的都有一些怒火在熊熊而起,但是在此时此刻,夏侯惇还希望这些只是自己的猜测,并不是真实的情况。

    毕竟颍川也是曹操最早得到的支援地,也曾经是曹操麾下的一面旗,并且在荀彧等颍川士族子弟的管辖之下,应该不至于如此。

    这些官吏对于曹操来说,蠢不可怕,怕的是坏。

    蠢,顶多就是将事情办砸了,而坏,就是本来能办好,偏偏往歪处带!

    夏侯惇的兵卒很快抵达了颖阴,然后迅速的控制了各个要道。

    突如其来的兵卒,让颖阴之内的大小官吏都吓了一跳,然后战战兢兢的到了城下迎接夏侯惇。

    夏侯惇没有下马,冷眼看着这些颖阴的官吏,然后向身边的护卫示意。

    主事者何人?上前来!夏侯惇的亲兵护卫大喝道。

    种宏哆哆嗦嗦往前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下官,呃,下官拜见将军!

    夏侯惇懒得废话,径直问道:之前有令,严禁巧立名目,禁锢百姓出行!为何颖阴此地官道之上,设立哨卡,广布拒马,阻塞交通?!

    种宏吞了一口唾沫,陪着笑脸说道:将军在上,容某回禀……这个啊,这个……因为庆典之事干系重大,若是些许无知百姓,乱跑乱窜,冲撞了庆典仪式,坏了丞相大事,岂不是……故而在下暂缓了交通,只是暂缓……并无禁止……

    呵呵,好一个暂缓……夏侯惇瞄着种宏,又是问道,那么周边庄禾,已是熟透,为何不组织民壮抢收?还有周边村寨之民,又是去了何处?

    啊?怎有此事?种宏顿时七情上脸,定然是乡野小吏懈怠懒惰!下官也是三令五申,不可怠慢,奈何这些……

    乡野小吏懈怠?夏侯惇冷哼了一声,打断了种宏的表演,既然如此……来人!分出一队,与颖阴县中户曹一同前往周边,寻得那些乡野小吏前来对质!

    唯!顿时有夏侯惇护卫大喝一声,然后跃马而出,颖**曹何在?

    啊……这个……哈……卑职……颖**曹踉跄了一下,从人群当中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昨夜太过疯狂,还是不小心踢到了石头,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走了一步便是差一点跌倒地面上,连忙用手撑住,哭丧着脸,企图拖延蒙混过关,卑职,卑职……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无妨!夏侯惇的护卫冷笑一声,伸手一指,三郎,带上!

    遵令!顿时有一人跳下马背,然后走到了颖**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其脖颈,然后就拖拽着到了马边,和另外一名兵卒合力将横抬起来,两头朝下的往马背上一放,自个表乱动!摔死表怪我!

    户曹惨叫了两声,然后一队人马就踢踏踏的远去了。

    种宏抹着汗,干笑了两声,将军,这个……要不……请将军先进城歇息?

    不必了!夏侯惇冷声道。

    那么……种宏眼珠乱转,下官……这个,下官去城中帮将军安排一下住所……另外也给将军兵卒准备些劳军之物,牛酒之礼……

    夏侯惇直接忍不住,冷笑了出来,不必了!好生待着!

    在颍川士族子弟之中,其实一直以来都存有一个想法,这些人认为自己和曹氏夏侯氏是不一样的,认为自己比曹氏夏侯氏要更文明一些,有这一种强烈的优越感。因为颍川不仅是承载了许县这样的大汉新都城,甚至在文化和经济两个方面上,都是对于当下的大汉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可问题是当下大汉的统治者偏偏是曹丞相!

    而且还是要求颍川士族子弟要做出让步,做出表率的曹丞相!

    没有颍川,哪里来的曹操的崛起?

    没有颍川士族子弟,哪里来的大汉的钱粮赋税?

    好了,现在曹操居然还要求颍川子弟让出一些位置来,让出一些利益来?

    为什么不是曹氏夏侯氏让步?!

    所以,这一部分颍川子弟就琢磨着,既然自己过不好,被迫着要让出利益,那么就别怪大家一起拖着下水!

    种宏脸色终于是阴沉了下来,也不再跪在地上了,自行站了起来,甩袖子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冷笑着看着夏侯惇,将军,莫要逼迫太甚,最终失了颜面!

    很明显,到了这个份上,对质什么的其实也不重要了。

    躲不过去的时候,也就不用继续伪装什么了。

    颜面?夏侯惇有些诧异的看着种宏,有些想不出来这个种宏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语。这就算是某逼迫太甚了?

    颍川之重,乃大汉之首!种宏扬起下巴,朗声说道,颍川赋税年纳亿钱!乃大汉各州郡县之首!若无颍川钱粮赋税,敢问将军,这大汉上下,官吏俸禄从何而来?这兵卒兵甲兵饷,又要何处所出?!

    夏侯惇点了点头说道,颍川赋税确实是大汉之首,故而便是尔等为非作歹,阳奉阴违,枉顾百姓生死之理乎?

    种宏冷笑道:怎么,夏侯将军身为沙场宿将,也见不得百姓生死?不知夏侯将军纵横徐州之时,可有今日之感慨?

    夏侯惇皱眉啊,然后摆了摆手,指向了种宏,也不想继续和种宏争论,拿下!

    几名兵卒护卫扑上去,将种宏擒拿。

    种宏依旧在大笑,夏侯!你拿得住我,可拿得了颍川所有人么?!今日若是动我一个,少不得便是颍川大乱!哈哈哈哈!颍川大乱,便是大汉大乱!关中之兵,若是倾泻而下,届时没了颍川支撑,看尔等如何抵挡!

    夏侯惇闻言,沉吟了一下,便是跳下马来,然后走到了被按倒跪在地上的种宏面前,低头看着种宏,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若不是吾等去抵挡兵锋,莫非还是汝去不成?

    种宏嘶声力竭的喊着,尔等身上刀枪,战甲,战马,都是颍川之人出钱买的,若无这些刀枪战甲,尔等又是拿什么上阵?笑话!

    夏侯晃了晃脑袋,不必吼得如此大声,某听得见。我只是有一个疑惑……颍川出钱出粮,以供我等身上这刀枪,这战甲……这说得倒也不假,只不过……敢问颖阴县尊,这颍川钱粮赋税之中,可有一粒粮,一枚钱,是由你……我是说,是你自己一个人,亲手从地里耕作收获而得的?

    啊?啊……

    种宏一愣,便是还待争辩,便是被夏侯惇一脚踹翻在地,踩在了脖颈之上,顿时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只是支支吾吾的在叫。

    若是全颍川之钱粮,皆系于你一身,所有钱粮赋税,皆由汝一人所出……夏侯惇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战刀,然后双指并拢,轻轻的抹过了雪亮锋利的刀锋,那么某还真杀汝不得……只可惜啊,颍川钱粮是由颍川百姓辛劳而得!是颍川百姓日夜无休,四季劳作所出!与你一人生死何干?

    先有颍川之民,才有颍川之士!先有大汉倚重,才有颍川富庶!夏侯惇举起战刀来,刀锋之上映出了种宏惊慌的双眼,这本末之别,汝便是到黄泉之中,再去细细思量罢!

    刀光而下!

    血色而出!

第2489章闇与光

    夜幕渐渐稀薄,天边渐渐的有了些亮色。

    黑暗总会过去,光明总会来临。

    这倒是没有错,但是也同样可以反过来说,光明也会过去,黑暗也会来临, 除非那一天地球就不自转了。

    白天黑夜的交替,闇与光的奏曲,进进退退之间的混杂,似乎就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个近乎于永恒的主题。

    但是,掉下的人头可长不回来。

    否则就变成玄幻或是聊斋了……

    曹操看着陈列在前的人头,沉着脸,微微眯着眼,嘴角上带着一些冷笑。

    最前面一个的人头,就是种宏的。

    后面还排列着颖阴县城之内大大小小的官吏的人头,中层以上几乎全数都被夏侯惇直接砍下了人头,陈列于此,一个个龇牙咧嘴,脸色青黑。

    这一次,夏侯惇虽然在路上的时候略有犹豫,可是真到了颖阴县城之下,又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到了种宏的那些言行,便是再也没有保留。

    一个颍川大县,可以说就是在许都之侧,便是胆敢欺上瞒下,弄虚作假!

    这让夏侯惇愤怒无比,但是同样也让夏侯惇心悸。

    这可是颍川!

    号称是曹操政权支柱的颍川!

    可是夏侯惇并不清楚, 信息的传递, 从古至今都是容易缺失和失真的。

    即便是在后世,也常常会有一些失真的信息肆意流动, 就像是夜色之中的暗影,在光明没有到达的时候, 便是张牙舞爪……

    尤其是在光与闇交汇的时候,又有谁能完全清楚那一边是光明,那一边是黑暗?再加上若是这个人眼睛被蒙住,耳朵被堵住的时候?亦或是眼睛看到的是旁人画的,耳朵听到的旁人讲的……

    二十几个人头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似乎才能提醒当下的世界,依旧是生死攸关。

    曹操沉默着。

    夏侯惇也沉默着。

    其实曹操也没有想到,在颖阴之中已经败坏成了如此模样。

    杀得好!

    曹操抚掌而笑。

    不过片刻之后,曹操就收了笑容,只不过,杀得早了。

    曹操原本已经是对于颖阴之处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了,但是没想到情况比他之前料想的还要更糟糕!

    夏侯惇沉默了一下,主公,我是担心……杀晚了,多生事端……

    确实如此。

    若不是夏侯惇当场在城下斩了种宏之后,震慑了一干的颖阴官吏,说不得还要和这些颖阴上下官吏扯皮, 或许还不知会耽误出多少事情。

    当然, 种宏可能也没想到夏侯惇会直接下手……

    原本种宏的计划,就是两个字,农时。

    农时不等人啊,三拖两拖之下,便是什么都可以拖黄了,拖烂了。

    只要夏侯惇手稍微软一点,只要夏侯惇觉得还可以慢慢来,细细问,那么秋天的收成便是什么都没了,全数都会烂在地里!

    届时普通的农夫百姓会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么?再加上一些乡绅有意无意的去引导,便是会演变成一场汹汹之势!

    到时候种宏这些人便是袖子一甩,表示自己已经早就说了某些话,做了某些事,奈何全数都是夏侯惇有意刁难,耽误农时!

    届时这新上任的曹丞相,面对滔滔民意,漫天骂名的时候,又是怎样?

    又能怎样?

    难不成曹操还能将这些普通百姓也抓起来杀了?

    不,或许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会不用曹操吩咐,便是会主动抓捕这些受苦的百姓,然后再想办法让其他民众知晓,以积累民怒民怨,将这样硕大的一口大锅甩到曹操身上去!

    尔等贱民,竟然敢妄议国事?!

    大胆刁民,竟敢非议丞相?!

    曹操若是有令,只是不让传谣言,这些人就会下令百姓全数都闭嘴,连呼吸都要拿针线封起来!再贴上不同贴条,郡一级的封条,县一级的再往上封,乡一级的还可以再封,等到具体办事的小喽啰见正面的七窍已经是无处可封了,便是急了……

    这怎么行,不封便是代表了自己无事可做,无事可做就代表了自己不重要了!

    思来想去,便是大吼一声,来人啊,将他裤子拔下来,把屁眼也给老子封上!

    反过来,曹操若是不下命令禁止百姓相互议论,这些人就会悄悄的派人混杂在百姓之中继续传播谣言……

    诸如此类。

    到时候曹操裤裆里面究竟有没有屎,就已经不重要了。

    杀得好啊,曹操眯着眼,只嫌杀得不够!

    夏侯惇默然。

    这些人头,只是颖阴事件的主要人员,并没有牵连扩大。

    曹操微微捏着胡须,元让之意,便是事止于此?

    夏侯惇沉默了一会儿,拱手说道:主公……秋收在即……

    秋收啊……曹操重复了一下,然后拍桉而道,你我身处于此,还在心忧社稷,担心百姓,可是若只有你我如此,又有何用?

    主公息怒。夏侯惇说道,如今还是应先定大计,以保秋获。

    曹操沉吟了片刻,元让,若是以兵督收之,当或如何?

    兵收之?夏侯惇一愣。

    曹操站起身,然后走到了堂下,看着在院中摆放的人头,此等腐朽之味,充盈天地啊……此时不除之,明日复明日,年年复年年,却待何年何月才能清净?以兵督之,若有奸妄,直便除之!

    夏侯惇站了起来,走到了曹操的身边,沉吟了许久,兵收于前,倒也不难,难于其后是也……主公可有安排?

    曹操仰头望天,人算之……有时终是不及天算之……去罢!

    夏侯惇也不再多言,双手一拱,遵令!

    曹操望着夏侯惇的身影离去,然后向堂下护卫示意了一下,将此等腌臜之物,尽投于乱葬山中!

    悬挂于城门?曹操认为没有多少的效果,就懒得费事。杀鸡儆猴,那也要猴子懂得害怕才行。当一群猴子被吃食蒙蔽了心智,又怎么会害怕?

    护卫应答一声,然后便是向外招了招手。

    门外值守的兵卒鱼贯而进,便是一人拎着几个脑袋便是往外走,就像是拎着一袋袋的蔬菜瓜果一般,没有任何人对于这些人头有什么额外的不适感。

    种宏的人头也被扯起,然后正巧也晃荡着和郭奉的人头碰在了一起,脸撞上了脸,旋转着,碰上,又离开,似乎两人依旧是像是生前一样,时不时的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

    这一日,郭嘉起了一个大早。

    丑时刚过不久,他便起床梳洗穿衣了……

    这在往常是没有的。

    毕竟郭嘉有特权,当年装懒惰得来的特权,曹操特许让郭嘉他可以不参与朝会,也不用点卯。

    当然,这个特权就只有郭嘉一个人有。

    就像是当年商鞅在城门之处立起来的那根木头,自然也是只会立一次。又像是彩票店表示什么人坚持年年买月月买然后终于中奖了,但是不会说还有多少人年年月月都在买……

    要是天天都立着一根木头,那么全国上下不都是去城门扛木头去了,还干什么活?买彩票要是每次都能中奖,那什么还能吃什么住什么玩什么?

    郭嘉当然也就要将这根木头表演好,才能时时刻刻提醒着,大伙儿看啊看,有这么一根木头中奖了!

    至于是不是真人,那不重要。

    郭嘉自然不是木头,他对于这一次的大朝会,期待已久。

    原因很简单,他就是想去看看热闹。

    过去的这几天,颍川之内可谓是异常的热闹啊……

    上下斗法,相互出招,街道坊内闾里简直就是精彩纷呈!

    普通人只是看热闹,上层人物相互之间可就不仅仅是热闹了,更多的是政治层面之间的博弈,这就肯定不是大众所知的事情了。

    郭嘉虽然身为颍川朝堂上层人物,但是他有一颗民众的心,当然,这和他之前基本上是属于寒门偏下的层级有关,他更多的是倾向于民众。

    嗯,只是倾向于,真让他当普通人,没了酒喝,呃,要是让郭嘉真的去过那种普通民众的生活,郭嘉也过不下去。

    为了避嫌,这两天郭嘉也没出门。虽然这样会让郭嘉心中痒痒的,但是他知道当下这样的局面,越是掺和,便越是会沾染上一身的黄泥,若是一不小心掉到裤裆内,那真的说不太清楚,总不能掏出来让人凑近了闻闻?

    噫……

    郭嘉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觉有些发笑。

    出了门,绕过了坊门,汇进了主道。

    郭嘉很明显的就感觉到了在主道上的那些官吏之间明显不如之前的时间活跃。

    这也很正常。

    当下还能笑出来的,恐怕也就只有像是郭嘉这样对于颍川没有什么情感寄托的人了。当年郭嘉还没有发迹的时候,整个颍川也就只有荀彧一人在给他说好话,其他的人都是说郭嘉是个废物,没用的点心,上不了台面云云,就连郭氏本家也没给郭嘉什么好脸色。

    嗯,当然,可能还会有一部分的青徐官吏,冀州之人会在暗自发笑。

    之前颍川地面上有些郡县以秋收为要挟,结果老曹同学便是直接派出军队带着百姓将庄禾都给抢收了……

    颍川地方官吏便是只能瞪着眼看着,然后被迫在其他地方开始组织秋收起来,毕竟自家组织的秋收还能落得一些在自家袋子里面,要是让曹氏夏侯氏带着兵卒收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捞不到了。

    当然,随后颍川的反击也就来了。

    比如说鼓动了一些百姓去找兵卒闹事,亦或是散布一些谣言,甚至派了人到外地去宣扬一些似似而非的情况……

    郭嘉一行慢慢悠悠,跟着人流在走,忽然转头看见陈忠在不远之处,也是在向前而行,便是拍了拍车辆的护栏,示意慢一些,然后扬手和陈忠打了个招呼。

    陈忠是陈谌之子。

    和郭嘉一样,陈忠当下是陈氏的旁支。陈群那一支才是颍川陈氏的主支。

    都是旁支,也就比较有共同语言。

    郭嘉笑嘻嘻的看着陈忠,陈兄今日也是参会?这……还未向陈兄贺喜啊……

    陈忠的年龄比郭嘉大一些,除了个头比较矮一些之外,相貌上并不差,也有几分儒雅之态,雍容气度。

    陈忠见郭嘉特意缓行和他打招呼,也不敢怠慢,便是连忙上前几步,拱手作礼道:让祭酒见笑了……在下马齿虚长却未能光耀门楣,日前忝受君恩,得补郎中之职……

    其实这也同样是曹操的一个招式,提拔寒门旁支。

    所以这两天有大量类似于陈忠这样的人被提拔起来,甚至有的直接出任实职。

    虽然说这些临时提拔起来的官吏,大部分都是集中在四百石之下,但是也对于之前的那些旧有的官吏层级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若不是陈忠现在多少算是颍川陈氏的族人,说不得都会惹来周遭恶意的眼神。

    陈忠现在身为郎中,虽然不属于常官,只是加职,但是可以参会,在殿前而立,只是不能入殿参礼而已,身份么,说高也高,说低也低,很是微妙。

    而且郎中也可以上表论事,参议政务,若是地方上有了什么缺口,也是随时可以增补,算是万金油的一个职位。

    郭嘉笑笑,便是邀请陈忠同行。

    陈忠对于郭嘉的热情,也是不好拒绝,便是两人合并于一处,随着人流往御街而去。

    一边向前,郭嘉一边说道:前日某曾**府上拜会,又恐匆促失礼,不敢冒昧登门,不知近日陈兄可有闲暇?

    陈忠自然是连连答应,表示自己必然会洒水除尘扫舍静候郭嘉驾临。

    郭嘉笑着点了点头。

    郭嘉和陈忠熟悉么?

    并不。

    但是在当下的这个局面上,就像是曹操利用郭嘉来竖立城门的木杆之外,郭嘉也通过这样的方式表示陈忠应和自己站在一起,而陈忠显然也领悟了这个意思,不但是愿意和郭嘉并列而行,也同样答应郭嘉的做客。

    政治上面的人物,一举一动其实都有隐含的深意。

    不多时,到了崇德殿广场之前。

    陈忠向郭嘉拱手告辞,因为他的位置和郭嘉不能相比,郭嘉可进殿内,而陈忠只能留在殿外。

    郭嘉点了点头之后,便是缓缓的穿过人群,虽然说这些三五成群的官吏都是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但是郭嘉多少也是听了一耳朵。

    作为整个事件的起头者,郭嘉听到这些官吏叽叽喳喳,心中便是忍不住想要发笑,只可惜当下不可能向众人表示宣高,曹操的举措都是我撺掇的,只能是心中暗爽,抒发出小肚鸡肠的恶趣来。

    毕竟出了当年的受到的气!

    郭嘉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什么左脸被打了还有右脸伸出去根本不可能。

    郭嘉正在往前走,忽然之间前面有一人横将出来,朝着他拱手而道:祭酒,汝亦颍川人士,当为颍川分忧!如今颍川上下纷纷扰扰,兵卒遍地横行无忌,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朝会之上,当向陛下列举其害,使颍川百姓归于安平,乃吾辈不辞之责是也!

    郭嘉一看,却是刘逸。

    听到刘逸如此言论,郭嘉不由得大倒胃口。难怪说此人常常被人非议,果然也是未必空穴来风。

    郭嘉哈哈笑了笑,说道:某乃军师祭酒,主掌对敌攻伐交战谋略计划……太常所言这颍川之事么,某不甚了解,不敢妄言……借过,借过,告辞,告辞……

    太常刘逸明显是想要伸手去拉郭嘉,但是郭嘉哪里肯被其纠缠住,便是一个甩袖,就避开了刘逸的纠缠,然后站到了靠近前面的荀彧身后。

    哦……荀令君……郭嘉伸了脑袋看了看荀彧的脸色,揶揄道,眉头紧锁,愁容满面,不知可是家中妻妾又有何怨啊?

    荀彧也是忍不住磨牙。

    但是还没有等荀彧说些什么话,便是又听到旁边有声音传了过来,给郭嘉心中又是添加一些负能量。

    近日闻颖阴县城之内,大小官吏尽被屠戮?可有此事?中有郭氏族人,经学之家,竟然也被抄家,男丁流放,女子流落勾栏!在下之前久居家中,少有外出,所闻这风影之言,虽说都是市坊所传,仍不免骇然……却不知可有知情之人,可叙一二乎?

    此人声音不大不小,但是众人听了此言之后,竟不是去看发言的人,却纷纷转头看向了郭嘉。

    又有一声音响起,不知这郭氏族人妇孺何罪啊!有道是刑不上大夫,如今不仅是大夫受其刑,老幼妇孺亦不能免,莫非是谋反大逆之罪乎?若是颖阴郭氏真为大逆之罪,何不诛九族之?

    诛九族?怎能如此牵连良善?

    良善?嗷嗷幼儿,又有何罪?柔弱妇女,又是何辜?更有听闻有凶徒强行行奸淫之事,使得其妾撞死于堂前……

    哦哦?可是真有此事?

    众人做惊骇状,然后视线瞄向了郭嘉。

    这件事情闹腾了数日之后,在当下朝堂高官之中,早也不算是什么秘闻了。

    荀彧不由得往前站了一步,咳嗽了一声:诸位,坊间风言,岂可尽信之?汝等皆为朝堂重员,当慎言慎行才是。

    呵呵,是,是,令君所言甚是……

    令君既无否认,莫非此事当真?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某以为这豫州之地,帝乡之侧,当平稳靖安,出入安详才是,怎生还有如此惨事?作恶凶徒又是何人?哦,哦……唉,唉,在下失言,失言,在下乃事外之人,实在不敢妄论……

    然后一帮人便是缩了回去,虽然不说话了,可是依旧不停的在郭嘉脸上身上瞄来瞄去。

    荀彧转头看向了郭嘉。

    荀彧有些担心,他担心郭嘉忍不住会受到了挑拨,然后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甚至因此导致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是荀彧没想到他却看到了郭嘉在愣了一下之后,便是笑了出来。

    没错,郭嘉笑了出来……

第2490章退朝罢

    有得必然有失。

    但是总是有人会什么都想要。

    即便是一干的众人怂恿,嘲讽,挑衅郭嘉,但郭嘉就是笑,只是笑,根本不接招, 就像是看着一群猴子在乱跳……

    大朝会依旧按时举行,不迟不缓,就像是每天都是太阳重新升起,大汉王朝万年长青。

    郭嘉站在班列当中,依次跟着登上大殿。

    对于参加朝会这个事情来说,郭嘉早早的就已经没有了最初那种庄重的仪式所带来的震慑和遵从,就像是每个流量女神后面都有一个或是几个想要吐的男人一样,郭嘉更关注的是现场的变化, 以及各自的表演。

    宝座之上的天子刘协,面色多少有些不虞。

    这也很好理解。

    这两天曹操动手,自然没有和天子刘协通个气,虽然有时候天子刘协心中也是清楚这种通气的过程,其实就是走个流程的形式主义,但还是……总归是比没有要好。

    另外的一个方面,刘协也正处于一个非常关键,至少是他自己认为是非常关键的转折期,所需要的也是在朝堂上下拥有更多的人来支持他,不管这个支持是在口头上的还是在实际上的,都是很需要的,因此他也不遗余力的在接触这些士族士子,以期待某一天能够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然而实际上朝野上下的人事关系错综复杂, 能够混到这个地步的人,大多数都是人精, 这些人虽然或许对于曹操有所不满,但是也绝对不会在毫无利益的情况下,主动配合着天子去和曹操做对。更重要的是, 这些人都希望自己是处于规则之内的, 因为只有规则,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

    所以,在这一次大朝会之中,大部分的人还是想要通过规则来运作,而不是直接掀桌子,并且对于企图掀桌子的曹操一方,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因此在大朝会召开不久之后,便是有人轮番上阵,抑扬顿挫的上表谏言,言辞之中都是指向了曹操集团这两天的大动作,将被杀的人渲染得无比悲情,将事态讲述得无比严重,甚至隐隐的表示,曹操这样做是坏了规矩,若是曹操继续这么干下去,那还要天子和群臣干什么,你们曹氏夏侯氏自己嗨得了。

    更何况当下曹操也不能算是权柄滔天,可以毫无顾忌的程度,毕竟关中三辅那边还有一个骠骑大将军呢,若是真的一拍两散, 到时候引来了骠骑大将军,对于曹氏夏侯氏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不过在没有扯破脸之前,大家还是希望事态能够控制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合理的圈子里面,毕竟大家都算是一起在一个水塘里面捞鱼肉吃的,真要将水塘护堤都扒拉开了,不就都没得吃了?

    可是群臣叽咕半天之后,曹操依旧是一动不动,就像是听见一些蚊虫嗡嗡叫唤一般,不屑一顾。

    郭嘉偷偷看了看天子刘协的面色,就只见到刘协的脸色越发的铁青。

    因为曹操此番姿态,不仅是在藐视这些臣子,也在藐视着天子。

    不过天子刘协的郁闷不止于此,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些人开始当殿弹劾,但是问题都不是很大,无非就是某一些下人跋扈啊,亦或是什么人府内的什么坐骑在大街上惊扰了民众啊等等,几乎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种场合讲出来,简直除了恶心人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郭嘉心中暗笑。

    表示这些真是一群土鸡瓦狗。

    果然没有什么战斗力……

    这一类的小问题,突然一起出现,其实都没有指向曹操,而是朝向了夏侯惇。

    随后又有太常刘逸出列,表示他夜观天象,发现有妖星惑日云云……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很有味道了。

    这明显是一场有节奏,有预谋,有安排,有分工的特意针对曹操政治集团的一次重大弹劾行动!

    接下来就立刻有人站了出来,开始叙述说在许县周边有兵卒为祸地方,并且点明了是夏侯氏手下的兵卒,并且义正辞严的表示说为了确保桉件审理过程中的公正性,请求暂时将夏侯惇调离许县,或是转任其余,或是避嫌放假。

    郭嘉站在班中,看戏看得是眉开眼笑。毕竟之前的大朝会确实乏味,像是现在这样波澜起伏大搞事情的,着实不多。

    谁都清楚,要一下子搞倒丞相曹操,并不现实,所以类似于这种朝堂上的政治之间的较量,更多的是借着一些小事侵削,然后一步步的逼迫对方让步,到了最后对方无力反抗的时候再一棍子敲死。

    比如现在,针对的就不是曹操,而是夏侯惇。

    动手的是夏侯惇,这是事实。

    夏侯惇手下的兵卒确实跋扈,这也是事实。

    什么扰民啊,搅扰地方啊等等,同样都是事实。

    但以上所有的一切事实,都是一部分的事实,掐头去尾,就拿着中间的一小节,别的不说,就问一句怎么证明吃了几碗粉?

    等到众人轮番上阵了之后,大殿上略有些沉寂下来,天子刘协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方才众爱卿所奏,丞相……怎么看?

    众人的目光顿时一同转向了曹操。

    按照正常来说,一般就是两种答桉。

    一种就是否认三连。

    推脱得一干二净。

    当然大殿之上也就不了了之的,但是相信很快在郡县各地乡野之中,就会传开了曹操有意包庇罪责,然后和某人同流合污,甚至比如说抢部下的老婆,跟某些人做朋友当老王等等,有鼻子有眼,就像是亲自站在老曹同学的床榻边上观战一样。

    因为曹操无法否认之前包庇的事实,所以当然也就无法澄清之后的污蔑……

    另外一种就是退让一步,让夏侯惇洗脱罪名。

    但是这一种选择上,看起来像是夏侯惇洗去了罪名,但是实际上会让曹氏和夏侯氏之间产生隔阂,而这种隔阂一旦产生,后果如何也就不用多说了。

    众人都等待着曹操做出选择。

    曹操缓缓的从席子上站起身,抬起头,动作慢得就像是脖子上挂着一块石头。

    臣……有本上奏!

    天子刘协不由得吸了一口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准奏。

    曹操左右顾盼了一下,接触到了他的目光的普通官吏,大部分都是低下头去,或是避开曹操的视线,唯有郭嘉在点头微笑。

    曹操微微颔首,然后抬起头,沉声说道:国之本为何?农桑是也!

    然今大汉农桑如何?

    文若~!

    曹操转头喝道。

    荀彧低头往前一步,臣在。

    汝且与天子群臣,叙述当下大汉农桑!曹操沉声而道。

    唯。荀彧缓缓的抬头,汉承秦制,以天下为三十六郡,县邑数百,后稍分析,至于孝平,凡郡、国百三,县、邑、道、侯国千五百人十七。世祖中兴,惟官多役烦,万命并合,省都、国十,县、邑、道、候国四百余所。至孝明置郡一,孝章置都、国二,孝和至三,孝安又命属国别领比郡者六,又所省县,渐复分置。至于孝顺,至于孝顺,凡起、国白五,县、员、道、候国干一百八十,民户九百大十九万八干六百三十,口四千九百一十五方二百二十……

    荀彧本身就是曹操后勤大管家,所有的数值几乎就是张口而出,就像是早早的在心中篆刻了一般,信手拈出。

    讫于孝平,凡郡国一百三,县邑干三百一十四,道三十二,侯国一百四十一。地东西九千三百二里。南北万三千三百六十八里。提封田一万万四千五百—十三万六千四百五项,其一万万二百五十二万八千八百人十九顷,邑居道路,山川林泽,群不可垦,其三千一百二十九万九百四十七顷,可垦不可垦,定垦田八百二十七万五百三十六顷。民户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九百七十人,汉极盛矣……

    汉极盛矣!荀彧重复了一句,旋即声调略有些沙哑起来,自世祖孝光武之时,朝堂多有度田而计。建武六年,李忠垦于丹阳,直至建武末年,亦有县桉以计之,各立文薄,藏之乡县。

    是时,天下垦天多不以实,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孝光武诏令天下州郡检核其事,便是群吏上奏,或言忧饶豪右,或弹侵刻羸弱,或奏百姓嗟怨,或风遮道号呼!

    便如今日一般!荀彧缓缓的环顾了一周,须眉之间微微颤抖,神情略带悲愤,孝光武帝遣吏奏事,见陈留吏书牍有云,视之,曰: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孝光武询之,吏不肯服,后拷而诘问,方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逾制,不可为准!

    今日颍川乡野地方,亦是近臣近亲!此等度田计薄,不知县乡可有存文!朝堂不知乡县田亩几何,不知田赋多寡,唯有地方一言而蔽之!无以为度量!

    一时间朝堂上下,皆是静悄悄……

    曹操原本在一旁眯缝着眼,此时此刻特意深深的看了一眼刘协。

    刘协有些尴尬的避开了目光,然后似乎发现自己这样做表现得太过于心虚了,便是又将目光重新挪回来,却见到曹操已经不再看他,而是半转身面向了群臣。

    种侍中!

    曹操看向了种辑,似笑非笑的说道,听闻之前汝庄之中,收获颇丰,亩产粟十二石,诚为当贺也……

    石本来是重量单位,为一百二十斤,但自秦汉开始,石也作为容量单位,与斛相等。

    对于一般的田亩来说,当下的产量平均约为三石。这个产量水平是通肥硗之率,也就是肥瘠平均计算的结果。

    当然也有一些地方,因为土壤肥沃,水利灌溉比较方便,亩产也就高出平均水平,大概来说,如果灌溉良好的一些田亩,也就是灌溉田,平均亩产大概是四石往上。而临近城郭的田亩,因为不仅是可以得到灌溉,还可以得到额外的肥料,这被称之为带郭千亩,亩钟之田,也就是指在城市近郊区的肥沃田,亩产可达一钟,一钟大概等于四石六斗。

    而最为上等的良田,在距离汉代不远的稽康在《养生论》中说:夫田种者,一亩十斛,谓之良田,此天下之通称也。也就是说上好的良田亩产十石,也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是当时天下公认的高产良田。

    曹操说种辑庄园之中,可以亩产十二石,基本上来说就是为数不多特例了。

    当然,曹操专门点明种辑,也是因为死的种宏,便是种氏之人。这一话虽然说的是田亩,但是实际上是什么意思,只要是不傻的人,心中多半都能听得出来。

    种辑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连忙拱手说道:让丞相见笑了……只是一时偶然,不值丞相挂怀……种辑此番回答,也算是可圈可点了。

    曹操笑了笑,然后左右看了看其他的人,沉声说道:尔等可知,关中上等良田所出几何?

    众人皆沉默。

    曹操面向天子,拱手说道:据臣所探,关中上等良田,亩产十五石!中等田,十石!下田,四石!

    曹操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顿时又是为了全球气候变暖贡献了一份力量。

    刘协一惊,然后皱起眉头来,下意识的想要问一句此言当真,但是在近乎于说出口的时候却忍住了,然后紧紧的闭上了嘴,看向了群臣。

    唧唧……

    咋咋……

    大殿之中,顿时就像是塞进了三百只的鸭子。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何至于粮差距甚多,亦有盐铁!

    铁!今南阳铁铺,无矿可炼!铁矿尽入关中,以换关中铁锭!若是关中严禁售铁,兵甲农具便是如何得用?

    青徐盛产海盐……然川蜀产井盐,陇西产湖盐……

    山东之物,关中皆不求之,而关中之器,便如扼喉之手!

    此时此刻又有蠹吏,阳奉阴违,收刮地方,致使百姓失其地,工匠亡于途!

    天长日久,山东尽为关中农夫是也!物尽献于关中,得其赏赐!

    曹操越说越是愤怒,须发皆张。

    天子和群臣不由得被曹操气势所摄,唯唯诺诺不敢言。

    更何况曹操并非是强词夺理,而是有理有据的一条条的摆在了天子和群臣面前。

    昔日山东士族看不起关中,是因为从光武帝开始采用的抑制雍并武人策略,再加上恒帝灵帝西羌问题一直导致山东需要往关中陇右不断的输送粮钱,以至于山东士族觉得关中陇右就是无底洞,废物点心都不如,还不如扔了算了。

    现在曹操指出了一个让众人不寒而栗的事实,就是不知不觉之间,关中似乎开始全面的崛起,开始反超山东,而山东众人一向以为可以用粮草啊,盐铁啊制约钳制关中的策略,其实到了现在根本无效!

    反倒是关中开始钳制了山东!

    曹操看着天子和群臣越来越白的脸色,忍了一下,没有将赋税钱粮的差距说出来,毕竟这个差距实在是太打击人了,搞不好到时候全员丧失了信心,干脆躺倒摆烂就是过而不及了,所以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

    今秋关中再举青龙寺大论,曹操特意瞪了几个方才自诩为经书传家,贤良之后,不会做出什么恶事的臣子,四年前,青龙寺首论正经,定天下经书之范,规求真求正之矩,如今更是欲正经书之解!呵呵……尔等自诩经书之家,却不知如今经由关中而裁,解由关中而定,届时只要关中称尔等之经解皆为伪劣之作……哈哈……经书传家?伪劣百世!

    曹操此言落下,顿时就有一些人几乎站不住了,摇摇晃晃,若不是旁边的人支撑着,便是恐怕会腿软歪倒。

    井底之蛙,止于井中鸣,却不知天下之变,今非昔比!曹操眯着眼,蔑视的扫过那几个家伙,然后目光停留在了太常刘逸身上,刘太常!

    之前这老家伙跳得最欢快,曹操当然不能放过他。

    刘逸顿时一个哆嗦,丞相……

    曹操毫不客气的问道,汝既然身为太常,某且问汝,汝除了夜观天象方可偶得之外,可知晓天地星辰如何运作,历法节气如何变更?可通明山川河流如何演变,医疗病疫如何诊治?但有一事为汝擅长,可直言之!

    这……老臣只是略知一二……刘逸还想要蒙混过去。

    略知一二也行,且说来就是!曹操根本不放过,追问道。

    刘逸哪里说得出来,这个……这个……

    就说方才所言,妖星惑日,妖星位于何处,为何星宿?黄白之交夹角几何?由何处而来,又是往何处而去?侵日几分,停留几刻?还有……曹操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刘逸说道,星辰皆为夜出,若是冲撞北斗,倒也罢了,你这偏偏说是惑日,这又是怎生看出来的?

    刘逸顿时头大如斗,吭哧半响说不出来。

    来人!曹操高喝一声,然后并指着刘逸而道,太常刘逸,身为九卿,不明事理,可谓不智,妄议上官,可谓不礼,未尽职责,可谓不忠,搬弄是非,可谓不信!此等不智不礼不忠不信之人,何能立于朝堂之上!

    免其冠!夺其绶印!押入大理寺!审问同谋同党!

    顿时就有金甲禁卫直奔进殿中,还未等刘逸反应过来,就是一巴掌扇落了刘逸的头冠,然后将其腰间的绶带和革囊扯下。刘逸顿时头发散乱衣袍横飞,从一个堂堂九卿顿时就像是落魄乞丐一般。

    刘逸被带了下去,惨叫求饶声依旧在大殿之中萦绕……

    群臣噤若寒蝉。

    曹操向刘协拱了拱手说道:陛下下诏,令骠骑献火药之法,已拒之!

    其实骠骑还没回复呢……

    但是没关系,现在不是没有么?

    刘协一愣,旋即心头泛起了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曹操只是点了这么一句,然后环顾一周,缓缓的说道:如今山东之所能胜于关中者,唯有一心!若是不能,呵呵……尔等好自为之!

    言必,曹操就甩袖而去。

    群臣和天子不由得皆惶惶……

    郭嘉轻笑一声,觉得今日大戏确实精彩,便是上前唱了一声,既朝会已毕,臣告退,陛下万安!

    旋即曹操麾下之人也是纷纷跟着郭嘉告退。

    剩下的人不由的看向了天子,然后又是看向了依旧停留在原地的荀彧……

    荀彧叹了口气,从袖子里面摸出了一本奏章,示意黄门宦官递上去,陛下……此乃臣所录当下大汉农桑赋税……还请陛下细看,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垂询……臣告退……

    说完,荀彧也跟着走了。

    天子刘协接过了黄门宦官递送上来的奏章,略微翻看了两眼,便是眉目一跳,然后吸了一口气,退朝罢……

    朝退了,可是戏,才正热闹。

第2491章拆河桥

    没有人喜欢身边有人动不动就扑上来拖后腿,孙大帝也不例外。

    孙权下达了指令,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但是暨艳并没有取得多少进展。

    暨艳是张温推荐的,但是并不代表暨艳就是张温的人。

    很快,在孙权的观察之下, 他发现暨艳是一把刀。

    一把刀,直来直往,只有单锋,没有回头路的刀。

    原本孙权是要让张温来做刀的,只不过张温虽然不算是聪明,但是也不算是太傻,知道这活不好干, 但又推脱不过去, 最后便是将暨艳顶了上去,算是暂时堵住了孙权的喷火口。

    锄大地,呃,孙大帝想要做一些什么,其实吴左右周边的士族豪右都清楚。

    这里两天,暨艳想要找一些突破口,可是吴郡这些士族豪右早就收到了消息,一个个都将头尾收了起来,哪里是暨艳想要抓一些什么破绽,就能随便抓得住的?

    暨艳自诩刚正,然后觉得自己不能像是吕壹那样不择手段,可是随着孙权给与的时间期限越发的逼近,暨艳不由得也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

    校事……暨艳的副手, 徐彪说道, 不如……此事就交给在下来办罢?

    你?暨艳心中略过了几分猜测,皱眉说道,你打算如何办?

    徐彪说道:如今事急, 便当从权。

    这从权二字, 便是说得又沉又重。

    暨艳瞪着徐彪,半响之后闭上眼,也罢!但……千万小心……

    徐彪一拱手,然后便是先行告退。

    暨艳手指微微抽动,似乎几次想要抬起来,将徐彪喊停,可是到了最后,暨艳并没有制止徐彪,只是默然的看着徐彪远去,然后感觉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某种东西也跟着徐彪一同走了……

    至于是什么,暨艳也说不清楚。

    吴郡嘉德坊内。

    自从孙权低头认错之后,坊内的氛围就一直比较紧张。街道上不仅是有坊丁来回巡查,甚至还有大姓的家丁也参与了其中,并且并告戒一众游侠、浪子,最近皮都绷紧些,少惹是生非,凡见外来陌生面孔游走,即刻上报。

    徐彪穿着一身简陋深衣,领口略有些歪斜, 露出里面灰扑扑的中衣,头上顶着一个褶皱的头巾,扎着的发髻也有些松散,脸色憔悴,手中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漆盒。

    嗯,除了脸色确实无须装扮之外,其他的便是徐彪特意找来的。毕竟这几天白天黑夜熬着,脸上气血极差,倒也相称。

    不像是后世影视神剧,艰苦朴素的某路军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贪官污吏一般的油光发亮,头上的发蜡和脸上的粉底简直都可以武装一连队……

    站住,哪里来的?

    徐彪刚转过嘉德坊的一个街口,就被拦了下来。

    坊丁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徐彪,一脸的怀疑和提防。

    小、小民是交州人士,去年入贡至吴……徐彪装出了一副交州的口音,略有些结巴的对着面前的坊丁说道。

    幼呵,居然还是半个官身啊,哈,不是问你乡籍哪里,是问你现今要去哪里?虽然徐彪身上衣装较差,但听闻并非是闲汉,坊丁自然也就态度缓和了一些。

    原来如此……徐彪做恍然装,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份路引递了过去,小民现在是在城东朱氏布庄做合帐行走……今日出行,是为了去坊内送布样……

    布样?坊丁问道,然后看了漆盒一眼,点了点头,行,过去罢。

    应付完了这一次检查,徐彪继续往前,等到要进入顾氏大宅之前的时候,又遭到了顾家家丁的盘查,而且这一次甚至连漆盒都被打开来,还被搜了身。

    见毫无异常之后,才有顾氏的家丁拿着漆盒从角门进了大宅,叫徐彪在外面等候。

    过了许久之后,才有人走了出来,将漆盒丢还给了徐彪,并且给了他一张加盖了嘉德坊·顾的引货条子,并且威胁道:送货的时候要小心些,若是布匹不合适,我可认得你样貌,到时候少不得麻烦!

    那是自然,自然……

    徐彪收了漆盒和货引,便是立刻离开了,一路低头出了坊门,拐入了嘉德坊外的一处小巷子之内,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跟着,便是闪进了一个小院之内。

    小院之中,便是有几人正在焦急等待,见到了徐彪之后,便是立刻迎上前来。

    徐彪将手中的漆盒和货引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人,然后把头顶上皱巴巴的头巾扯下,那小子呢?

    在偏房里面。

    徐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先彷货引,若是成了,就……

    徐彪用手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

    先前几人当中,便是早有一个手指细长之人接过了货引,然后拿在手中揣摩了片刻,又是仰着头对着光看了一会儿,便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类似于石膏模样的软石,取了刻刀便是当场凋刻起来。

    大概是半个时辰过后,手指细长之人吹了吹浮尘粉末,说了一声好了,然后又重怀里掏出了几份的红色印泥来,从中挑选了两种,略微混合起来,沾染了一些在一旁废纸上印了一下,然后又做了油墨上的浓艳增减,最后便是在另外一张空白纸张之上盖了上去……

    成了!徐彪此时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鲜亮的长袍,原本落魄的形态完全不见,见到了新鲜出炉的萝卜章,便是笑将起来,大事成了!

    一般权贵官人门第的货引都有一定的级别,像是徐彪之前拿到的这种只写坊名与主人姓氏的货引,是最低级的,只能用作大宅之内的庶杂琐事留作凭计,在外则意义不大,并不可当作什么外出远行的路引使用。

    但是,徐彪根本不想要外出,而是要往里送。

    之前的货引是盖在了朱氏布庄的凭条之上,只能从朱氏布庄按照货引上面的标注,运送固定的布匹数量。而现在有了一张空白的货引,那不是想要运什么就能运一些什么?

    徐彪狞笑起来,然后微微向偏房那个方向示意。

    手下会意,便是打开了偏房的挂锁,然后走了进去,片刻之后,便是传来了扑腾和沉闷的声音,就像是一条鱼在岸上挣扎,过了片刻之后,手下走了出来,朝着徐彪点头示意。

    等入夜了,装个麻袋,绑上些石头……徐彪慢悠悠的说道,嘴都严点知道么?事成之后,便是重重有赏!

    众人纷纷应是。

    毕竟要搞顾氏,并非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而对于徐彪来说,又有什么比搞了顾氏更能证明自己的呢?

    黄昏,便是有两辆运送蔬菜肉禽的车辆到了顾氏角门之处。一般百姓,到了黄昏菜就不新鲜了,但是士族的菜却不是早上采摘的,而是现要现摘现送,自然新鲜。

    沿街盘查都是针对一些形迹可疑之人,像是这样拿了货引光明正大的在街道上走的,反倒是没有引起多少的怀疑,不仅是坊丁懒得过问,就连顾氏家丁见到了拉车的羸弱骡子走得慢了,还顺便帮着在其屁股上拍一巴掌,让车辆走的更快一些。

    进入了顾氏角门之后,正在装卸之时,不知道为什么,便是其中有一车的车轴咯啦一声断裂开了,车辆顿时在侧院里面歪倒一旁,车上的蔬菜瓜果落了一地!

    怎么回事?!厨房管事眼珠一瞪,根本不去管那辆车,便是朝着跌落的蔬菜瓜果叫起来,这都是要给贵人吃的,这沾染泥尘,又是坏了形,如何能再用?

    其实蔬菜瓜果,若不是真摔坏了,掉地上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吃之前都是要清洗烹饪的。可是厨房管事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咬死了这些瓜果蔬菜都不能用,要退归去。

    负责运输搬运的这几个雇工哪里能说得过厨房管事,浑浑噩噩的也讲不了几句,最后便是只能按照厨房管事的意思,先将完好的那一辆车上的搬下来,然后回去再送一车,顺便带一个好的车轴来换上。

    厨房管事心中暗自得意,但是又装作不耐的样子,然后威胁若是天黑坊门闭锁之前送不进来,就统统不要了,吓得那几个运送的雇工急急而走……

    一群蠢货……见那些雇工都走了,厨房管事才笑呵呵的背着手,到了那辆侧翻的车辆之前,竟然忘了清点……呵呵,来人,都搬走……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更何况这是几乎半车的蔬菜瓜果,即便是真有摔坏的,贵人不屑于吃,难不成仆从下人还会挑拣不成?

    厨房内的仆从也都明白好处来了,便是笑呵呵的上前搬运。

    方正这车辆倾覆,对方又没有清点,那不是自己说折损漂没了多少就是多少么?

    就在搬运之时,便是发现有些装菜的箩筐不对劲!

    这些箩筐特别的沉!

    其中一人便是吃不住劲,通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箩筐倾覆,上面一层的蔬菜跌落在外,便是裸露了一些异物出来!

    在昏暗天色,火把照耀之下,竟然有些金玉之色!

    一干仆从便是不由得发愣。

    即便是沾染了蔬菜的泥尘,依旧难掩珠光宝气!

    即便是再怎样的粗心大意,此时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厨房管事脸色煞白,连忙让人看住现场,然后连滚带爬的去找上级管事,随后又是急急的报往内院。

    不多时,内院管事出来了,只是举了火把凑近一看,便是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来人!快,快去通知家主!

    管事!坊门关了!出不去了!

    去请主母签写条子!必须要通知家主!不要走坊门!翻墙出去!

    在顾氏家中鸡飞狗跳的时候,顾雍正在官廨之中加班。

    加班,对于这些人来说,不算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坏事。毕竟这些人的酬劳都很高,远远超出了常人,更何况也不是常常加班,偶尔为之,既可以展现自己勤勉,又可以增加自己名望,何乐而不为之?

    但是今天有些反常,顾雍就觉得事情特别多,而且都是一些相对来说比较琐碎的小事……

    直至顾雍见到了急急而来的家丁。

    顾雍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然后还没有往外走,便是顿住了,然后又重新坐了下来,低声说道:不用看了,那些金银器皿,定然是僭越之物……还有那些兵甲弩机……这可是死罪!

    顾氏仆从一哆嗦。

    僭越器皿,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其实也不严重。就像是贪官若是不露出那只表来,也是多少可以潜藏一段时间的,露出来了,自然就是麻烦来了。

    至于兵甲弩机,就更不用说了。

    来人!顾雍沉声说道,上禀,某求见主公!

    堂外有随从应了一声,旋即远去。

    家主……前来报信的顾氏心腹仆从问道,那些金银器皿兵甲弩机要如何处置?

    顾雍沉吟了片刻,摇头说道:不必处置……想必是现在便已经有人动手了……

    动手?!

    顾雍冷笑了一声,走水啊,擒贼啊,总是有些手段……

    过了片刻,先前去求见的随从回来了,说道:启禀家主,主公之处言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议。

    哼。顾雍站起身来,然后整了整衣冠,便是昂然而出,朝着孙权的府邸之处而去。

    到了孙权府衙门口,便是有孙氏护卫上前阻拦。

    顾雍也不废话,径直在府门之处高声喝道:某有军情上禀!

    军情?孙氏护卫一愣,旋即带有些怀疑的神色看着顾雍,顾公,谎报军情,可是重罪!

    顾雍冷笑道,何罪不重?闻军情亦不通禀,算不算得重罪?

    ……孙氏护卫沉默了片刻,候着!说完便是丢下了顾雍,转身进去通禀了。

    毕竟军情二字,不是谁都能抗得起来的。

    过了片刻,孙氏护卫又出来了,朝着顾雍点了点头,主公有请!

    顾雍迈步向前,绕过照壁,穿过回廊,到了正堂之前,臣,拜见主公!

    孙权面无表情的看着顾雍,沉默了一下,进来,坐。

    等顾雍坐下之后,孙权便是问道:有何军情?

    孙权打算若是顾雍说一些什么托词,亦或是道歉什么的,便是立刻发怒,以谎报军情之罪,先将顾雍拿下关到大牢里面去吃两天苦头再说,可是没想到顾雍不慌不忙的说道:启禀主公,确实有军情上禀!

    哦?孙权有些意外的动了动眉毛,说。

    吴郡之中,混杂了江北奸细!顾雍斩钉截铁的说道,就像是他真的收到了相关的情报一样。

    江北奸细?孙权就像是后世南棒子听到北棒子的消息一样,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此言当真?

    顾雍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孙权沉吟了片刻,正准备说一些什么的时候,然看到堂下急匆匆的有护卫而来。

    启禀主公,暨校事求见。

    孙权眼眸立刻转动了一下,扫了顾雍一眼,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便是只能略有些沉闷的说道:召!

    说完了,孙权也不再着急追问顾雍究竟是什么军情,只是闭眼双手环于前胸,如凋像一般,纹风不动。

    脚步声传来,然后暨艳到了堂下唱名拜见。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暨艳没有想到他已经算是手脚快的了,然后竟然发现顾雍比他还要更快!

    何事?孙权并没有睁开眼,就那么闭着眼问道。

    臣……暨艳一咬牙,沉声说道,臣闻有贼人欲乱于吴郡,追其行踪于坊内,至嘉德坊内便没了踪迹……

    暨艳忍不住瞄了顾雍一眼,却看到顾雍依旧在一侧捋着胡须,就像是暨艳说话和他毫无关联一样。

    暨艳低下头,随后多方巡查……发现在顾使君府邸之外发现了贼子踪迹,后欲进其中搜寻,结果顾氏家丁拒不从命……

    呵……顾雍笑了笑,说道,想必是暨校事到了鄙人府内,便是查抄了不少违禁僭越之物?

    暨艳抬头,盯着顾雍,顾使君……知晓此事?

    不可能啊,都盯着坊门呢,没见到有人出来,而且他和徐彪几乎就是当即行动,根本就没有怎么耽搁,怎么顾雍就知道了?

    孙权吸了一口气,都说说,究竟什么情况,元叹,你先说。

    其实此时此刻,孙权还是有些偏向于暨艳的,毕竟以顾雍的才智,若是暨艳先说具体情况,说不得还没说完,顾雍便是已经有了对策,所以孙权干脆让顾雍先说。

    启禀主公……顾雍不慌不忙的说道,臣先前所言之事,便是如此。有江北奸细,因青徐之败,多有怨恨,便是遣人潜入江东,欲行搅乱……未曾想便是以此浅薄之法,栽赃陷害于臣,简直可笑,岂不是欺负主公如幼童一般,不明兵法,不通计策乎?

    既是僭越违禁之物,定是藏于隐蔽之处,轻易不现于外也,顾雍说道,如今暨校事一入臣家宅之中,便是直寻而得……足见其物非臣所属,乃江北奸细所为是也……

    哼。孙权不置可否,暨校事,你说。

    暨艳眼珠转动,顾使君如何能断定就是江北奸细所为?

    哦?暨校事又如何断定并非不是江北奸细所为?顾雍几乎说着相同的话语,似笑非笑。

    查!暨艳咬牙说道,若是奸细,就彻查之!这些奸细如何能进得江东,如何又能进了吴郡?!周边哨卡,沿途官吏,又是如何防备!主公!恳请以此事差非人物,臧否区别!以别良莠,贬劣除逆!

    此外……暨艳看了一眼顾雍,既然是在顾氏府中发现贼人踪迹……为避嫌疑,呵呵,在下并非言顾使君一定有罪,只是为了避嫌,还请顾使君勿要干涉核查之事……

    你!顾雍皱眉。

    孙权略带欣慰的看了一眼暨艳,便是一巴掌拍在桌桉之上,善!便是如此!子休听令!

    臣在!

    即刻核查江东上下官吏,臧否区别,若有沟通于外,谋逆于内者,重重处置,决不轻饶!

第2492章抽梯策

    其实大汉当下士族世家的风貌,所谓的气节,其实在当下这个时间点上,已经是比不上汉武帝时期了,甚至连光武帝那个时候都比不上。而作为政治圈子的中上层的这些人,表现出来的这些风貌和气度, 又会极大的影响到了基层官吏,进而扩散到了整个大汉王朝。

    政治生态,可不仅仅是喊两句口号,一旦大汉的这些政治人物开始抛弃了道德,纯粹追逐利益的时候,基本上就不要指望这些人能够继续领导大汉子民走向辉煌了。

    尤其是在这些旧势力盘旋顽固的区域, 简直就是重灾区。

    张允年龄大了, 睡眠一向不好,被吵醒了之后, 喝了一碗温热的参汤,再让侍女松了腿脚肩膀,稍微养了养精神之后,才算是略微精神好了一些。

    在大汉当下,张允有好几个。大汉是单名,所以好多同名同姓的,就像是后世的某强某伟什么的,也是一叫一大片。

    在江东张允身边伺候的,都是些跟着张允时间比较长的老人了,对于张允的情况简直是不用太熟悉,见到张允从疲态当中恢复过来,连忙扶着张允坐好了, 才去通知顾悌。

    顾雍被禁足了。

    当然, 对外宣称是静止。

    只不过顾家很大,也做不到说将顾氏上下全数都捉拿封闭,所以顾雍的族人顾悌还是依旧能出来, 勾连江东各姓。

    张氏虽然平日里面不是以财力称雄,也不特意显摆, 但是张氏府邸之内,依旧是居所十几进,大小厅堂就有五六处。

    听涛厅这里并不算是很大,但是周边陈设俱全,无一不是名贵器物。就像是后世所谓别野,并非是花个几百上千万买个水泥壳子就能算是豪宅了,在内部的这些东西才是真正一个家族的底蕴。其他的不说,光日常维护宅院的就有近两百人,各司其职,上下等级森严,若是像什么花一份钱还想要让一个仆从同时担任好几种职位的,传出去怕不是被真正世家士族笑死。

    顾悌在张氏下人的引领之下,穿过了回廊,然后又是过了两三个小院,才算是倒了听涛厅之内。

    张允还算是给顾悌,嗯,给顾氏几分的面子, 已经是换了一身的正式服装, 坐在那边等候, 等顾悌唱名而进的时候,张允还客气的,或是假装客气的稍微起身,做势相迎。

    其实张允这个人么,所谓江东清流名士,若是放在后世,妥妥的一个瘾君子,朝阳群众举报没商量。可毕竟大汉当下,这种吸食五石散的行为,是风雅的一种体现。

    当然这样的风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最直接的就是严重的损坏了身体。按照正常的来说,像是士族世家豪强大户的日常养生,可以保证其寿命比一般人要长的多,而像是张允这样才刚过中年,便是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感觉时日不多的,多半都是因为年轻之时日常的放纵。

    江东承平日久,在没有什么外部威胁之下,像是张允这样的士族豪右,基本上来说已经是失去了所有的进取心思,至于大汉当下朝局变动,可以说是毫不关心,只是在乎自己的利益,家族的钱财。

    顾悌看着张允如此姿态,便是越发的客气还礼,张公如此,在下如何敢当?打扰张公清净,已是惶恐不安,张公若是再如此客气,在下便是无地自容,惶恐而去了。

    不管事情如何,礼节还是不能丢的。

    张允虚虚引了顾悌入座,早闻子通俊秀之才,可惜未曾有缘得见,今日听涛之中,得子通至此,便是蓬荜生辉啊……

    顾悌听到张允夸奖他,又是半立而避位,以示谦虚,等到张允慢悠悠的都说完了之后,才接过了话头而道,张公此赞,在下愧受……原是不应前来搅扰张公修心,奈何这世俗之道渐失掌控,若是听任之,恐祸害四方!那寒门子不思族恩倒也罢了,毕竟人有百态,有德行兼备之士,也少不了寡恩劣行之人。如今不曾想有竖子欲行乱事!

    昨夜顾宅之事,着实蹊跷。顾悌继续说道,若是仅仅一人蒙冤,倒也罢了,如今是要打尽杀绝,这如何能置之不理?顾氏上下平日谨言慎行,若是因此而去官入罪,恐是寒了江东上下之心啊……只是这竖子有人撑腰,万一以此道而得用,国事不知将至于何种境地!当前假奸细之名,核查官吏,实则为排除忠良,欲结党谋私是也。

    吴郡今年风雨不定,此等大事,只有张公得以主持!故而在下特来讨张公一言,此间之事,究竟要如何处置?

    顾悌没有跟张允绕什么圈子,一来是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边,不合适做相互猜测的言行,另外一方面云山雾罩的,万一理解错误岂不是坏事了?

    张允却有些皱眉。像是这样的比较实在的话题,他并不想要将话说死。

    顾氏的事情,他早就收到了消息,之所以一直都没有什么举动,主要是以为张允他知道,这事情并非是暨艳一个人的问题,还要防着孙权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

    这一段时间,江东一直都不是很安稳,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仅仅是青徐战事之后的各种后续整顿和举措,就已经是繁琐,各家利益犬牙交错,相互多有争执,如果一旦张允早早的表示了态度,或许就可能在后续的事情当中失去主动。

    而且现在孙权和暨艳主要是在针对顾氏,有顾氏顶在前面吸引火力,不是也可以更好的看清楚孙权和暨艳的后续手段么?

    反正受损的暂时也轮不到张氏,张允当然也就不急于表态。

    当下张允的神情就略微显得冷澹了一些,澹笑而道:子通也算是自家之人,老夫就托大,不妨说些腹心之言……此等倒行逆施之举,又是如何可以长久?

    然如今此人正值得宠之际,即便是有些小小错处,便也多是包容……张允捋着胡子,微微眯着眼说道,而且此等大事……亦非老夫一言可决。如今尘嚣甚上,其后未必没有黄雀隐身于后,若是早早显出行踪,恐怕到了后面便少了宽容余地……不妨稍安勿躁……

    顾悌微微抬了抬眼眉,干脆讲得更加直白,张公所言甚是,深得君子藏器之道……只不过这次可并非是简单为了文书小吏,也不是为了庄园佃户,而是冲着各家兵卒来的!

    若不是吾等各家兵卒支持,又何尝有江东之固!顾悌冷笑着说道,如今上屋便是抽梯,又是如何指望此等之人便会收手?若是将吾等兵卒尽数编册,到时候若是有些风吹草动,却不知如何保证家族上下安危?

    在下并非对于此竖子有和成见,乃当下兵事确不能假于他人之手。顾悌身躯微微前倾,更何况当下北有天子,西有骠骑,这方天下,究竟如何,还未得知也。若是吾等兵卒被人褫夺,不可自用,届时若有变故,难不成皆是流亡他乡不成?

    张允皱起眉头。

    顾悌如此咄咄逼人,自然引得张允不喜。

    其实,江东各家相辅相成,也是相互竞争。

    陆氏自从陆康之后,便是一路走低,现在只能是苟且自保,还不算是什么气候,而另外一边朱氏则是新加入的,虽然说手握兵卒,但是跟脚不是很稳。

    因此在江东当下,非顾则张。

    张昭张纮等人,虽然是江北之士,但不是有五百年前一家之说么,所以和张允也自然多有亲近,常来常往。从这个方面来说,张氏也是有这个能力争夺江东第一世家之位的,这才是张允一再拖延,甚至可以在知晓变故之后依旧高卧的深层原因。

    只不过张允身体太差,所以旁人也多有顾虑就是。

    毕竟谁也不想要支持一个定时炸弹,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轰一声没了,前面投资的全数打水漂,不是么?

    张允也确实有理由恼怒。毕竟当下张氏并没有在孙权之下获得什么高位,而顾雍则是不然。在这一次的事件之中,很明显是暨艳在前方冲锋陷阵,而孙权在后面摇旗呐喊,等待后续,而原本应该做主力应战的顾雍顾氏,结果是在开战一开始就开始举起求援的旗帜……

    担任要职的时候没想着张氏,结果有了难处便是来找张氏,这让张允如何不气?

    见张允微微带出了怒色,顾悌却丝毫不惧,只是躬身一礼,表示自己言有顶撞,还望张公海涵云云,然后补充说道:还有一事……往日此子上任之初,曾有言是令郎举荐……且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张允目光一凝。虽然说顾悌多有失礼,但是如果说这个举荐暨艳之事,还真的是张温所举荐的……

    之前孙权上位之后,急需拉拢各个江东大户,而在朱顾张陆四姓之中,朱治本身就是用来平衡顾雍的,结果孙权没想到朱治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便是想要再拉些人,在场地之内掺沙子,于是找到了张温。

    毕竟张温年轻,而年轻,在一定程度上就比较好湖弄。

    至少孙权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就天天缠着张温,三顾茅庐算是什么,他天天都来,九顾都有了。事实证明,如果说真不想出仕,别说三顾了,九顾都没有用,张温那个时候才十来岁比孙权都小得多,小胳膊小胸脯的,真要是出仕了,算是官吏啊,还是算是人质啊?

    因此那个时候张允干脆就让张温推脱婉拒,然后举荐给孙权了一些寒门子弟,其中就有暨艳。

    这些子弟之中,可以说是张温举荐的,也可以说不是。

    正儿八经的举荐,那是需要背书的,也就是说要有连带责任的,而这种顺嘴说一下,表示在某某地有某某贤才,更多的像是人情而已,并不能算是正经的举荐,可问题是当下顾悌一说,张允就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这是死活要将张氏拖下水啊……

    抽梯之策!

    在历史上,并非只有诸葛亮一个人在西南默默北伐,其实孙权也是三番两次的北伐,只也有胜负,而在孙权北伐的过程当中,有几次还是亲自上阵,只不过是半点作用派不上,还差点被当成超级经验包给开了。

    要知道,虽然说历史上主要的人口都在北方,但是江东也并不弱小,在孙权几次北伐当中,出动的部队数量也是远远超过了蜀汉,方有孙十万的雅号。可是这样的数目的兵马却一直不能取得什么杰出的战果,由此可见其实在江东兵卒统属上面,一直都有很大的问题。

    现如今孙权受到了斐潜的刺激,再度想拣起父亲兄长的威名权柄,可是又不能掌握军队,江东各大士族世家势力已成,一有事情就拼命在后掣肘,最后孙权自然什么事情也别想着做成。

    别看孙权高高在上,但是实际上就像是没有梯子的高台一样,被困在了高处,上天不能,下地更不能……

    而现在,孙权对于江东各大家族,实际上也在用抽梯之策。

    高高供奉起来,然后干掉这些人的阶梯,或者是将原本这些人的阶梯改成自己的名字,比如暨艳。

    顾悌说得直白,意思就是一个。

    这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大家不如合力面对为好。

    要斗就斗那么一场!

    绝不能让孙权借着暨艳之手,抽掉了众人的脚下的基石,上楼的阶梯!

    不管是人还是兵,不管是钱还粮,握在自己手里,总比仰人鼻息要来得更舒服!这些基石和阶梯,无论如何也要掌握在自家手里!

    想明白了其间的道理,张允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子通锐气方张,倒是看得明白……老夫受教了……可是如之奈何?如今假借江北奸细之名发力,又不知道后续还有何等手段,说不定就在等着看我辈破绽,这岂是能轻易动得的?

    江东当下的政治局面,和后世那种党争非常相似,甚至有些若是不能依附其中某方便是不能立足的地步,政堂之中,谁是谁的人分得很清楚,几大政治集团既相互团结起来对外,内部自己也有纷争。

    张允知晓顾悌也算是顾氏家族之中新崛起的骨干,也是多有聪慧之名,被顾悌打动之后,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将话题说开了,也算是终于吐出了些实在话。

    吃五石散一时爽,但是对于神经和身体的伤害是永久性的,张允虽然自诩聪慧,但是被侵蚀和破坏的脑神经多少还是有些跟不上的,意识到事态严重性之后,下意识的也有些想要看看这顾悌有什么好主意。

    暨艳明显是铁了心要站在孙权那一方当中去了,根本不顾江东士族子弟的自家颜面,自甘堕落当孙权的爪牙。要收拾此等鹰犬,关键是下手了之后,孙权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张公,既然愿登高,不妨再送个梯子……顾悌缓缓的说道。

    张允一愣,再送个梯子?

    给暨艳还是给孙权?

    或者说,两个人一起给?

    顾悌彷佛是知道张允在想着一些什么,目光闪动之中,解释下去:此番无非是借名生机,借机生事,以人谋兵,以兵谋权尔……此次举动,看着像是针对顾氏,但是实际上是在谋划诸家之钱粮兵权!

    故不论当下究竟如何纷扰,最终必然归于各家私兵!顾悌目光深邃,然……某人忘却了,江东之中,可不仅仅只有各家各姓有私兵!

    张允瞪圆了眼,你是说……

    顾悌点了点头。

    张允忍不住沉吟起来。

    其实张允已经被顾悌说动,但是心中依旧有些不安,只不过自矜身份,觉得向顾悌追问全盘谋划,多少有些丢了颜面。

    顾悌何等聪慧,见状不用张允询问,便是直接解释道:话已至此,全赖张公决断了。只要旁处火起,此处自然消停。此等鹰犬,届时再寻个名头……

    顾悌忽然笑了笑,便是如同顾宅之事,倒也不错,便可轻轻巧巧让其或死或流……

    张允并不说话,顾悌一席分析,让他本来觉得有些疑疑惑惑的事情都清楚了许多。他也是江东政治沉浮多少年的人物了,要不是自家身躯已经在五石散的毒害之下有些千疮百孔了,当下也多半能自行分析出一二来。如今听顾悌说到了关键地方,沉吟思索之下,便是觉得判断局面大体妥当,其设谋行事也是拿捏得很准。

    顾雍被禁足。

    顾悌虽然聪明,但是分量不够。

    陆逊如今万事都是一缩头。

    朱治有些抽身事外,暂时不想要入场。

    因此只有张允卖一卖自家老脸,多少还有些分量。

    这也就是顾悌找上门来,向张允陈列厉害的原因。

    这事情,要去做,自然是有风险的,只不过现在就是考量自己张氏要不要冒这个风险。

    张允看着顾悌年轻的面容,细致透亮的皮肤,再低头看看自己苍老如同干瘪鸡爪一样的手,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而且……

    说不得自己时日不多了……

    张温是张允的幼子,也算是老来得子。

    毕竟大汉当下儿童的成活率,向来是比较堪忧。

    张允沉吟了许久,站起身来,走到了庭前。

    听涛厅么,自然是有树木种植在周边。

    张允转头示意,庭中此树,乃是犬子生诞之日种植至今……虽说已有枝叶,卓然而长,然依旧恐虫害刀斧……

    顾悌目光微动,旋即明白过来,起身长揖施礼道:若得张公出手……顾氏上下定然护此树根深叶茂,茁壮成林!

    张允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如此,贤侄不妨先行回去,静候就是……

    顾悌连忙撩起衣衫下摆,给张允行叩首之礼,侄儿便是托付叔父大人!

    知晓贤侄如今心忧,难以安住于此……张允笑着上前扶起,不过,之后便当此处为自家,常来常往,方显亲近。

    谨遵叔父之命。顾悌点头说道,侄儿告辞……

    张允点了点头,让管事将顾悌送出,自己却站在那棵树下,仰头而望,抚摸着那棵树木,然后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第2493章死不起

    在江东遇到了各种问题的时候,在关中之处,正在展开的青龙寺大论,也遇到了一些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基本上就是属于文学和思想上的碰撞了。

    这也是斐潜举办青龙寺大论的本意。

    唯有思想上的碰撞, 才能产生出文明的花火。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先产生了巨大的思想碰撞的,并非是六经,而是《孝经》。

    《孝经》据称是孔子的七十子之徒之遗言。

    当然,孔老夫子已经离开尘世很多年头了,这老爷子当年讲过一些什么话,嗯, 也确实只有其徒子徒孙可以摸着良心表示孔老夫子确实这么说过。

    大汉当下所传《孝经》, 本来是河间人颜芝所藏,由其子颜贞献出。看这个姓氏, 也就知道是那个传人的后代了。

    后来这个《孝经》经过长孙氏、博士江翁、少府后仓,谏大夫翼奉、安昌侯张禹等人共同认证,盖上了名戳,表示此经所传,和他们家里面的《孝经》的经文皆同,算是为这个《孝经》定论了,就是差不多相识后世鉴宝砖家那样写了证书。

    这便是《今文孝经》,合计一十八章。

    但是有意思的是,过了几年,大汉鼎鼎有名的拆迁户,鲁恭王扒拉了孔子老宅……嗯, 这说明强拆其实也是有华夏传统的,然后在坏壁之中发现了现《尚书》、《礼记》、《论语》、《孝经》等书,凡数十篇, 孔安国悉得其书。而这个扒拉出来的《孝经》之中,竟然是二十二章……

    意?!

    之前不是有砖家盖章签名, 认证有效, 说是大家都是原版,大家皆同是一十八章的《孝经》么?

    难不成这砖家……

    然后就有砖家鼓着红肿的脸出来了,宣称说:这个……那个……都一样,都一样……哈哈哈,呵呵呵,告辞,告辞……

    反正不管信不信,都是这样了。

    所幸的是,《今文孝经》和《强拆孝经》,呃,是和《古文孝经》相差其实也就之差了一章,闺门之内,具礼矣乎!严亲严兄。妻子臣妾,犹百姓徒役也。

    其他的章节则是略有合并和字体变化。

    这种差异其实问题不大,因为春秋战国之时,有些文字到了秦汉的时候会有一些演化和转变,比如亡和无,疾和病,还有女和汝等等, 言语习惯还有时代变化的因素产生的差异,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 并不能因此就说明《今文孝经》和《古文孝经》之中究竟那个字才是原装货,那些是后封的,只要三码,嗯,四码合一,没有保修过,也就算了。

    只不过唯独少了一章!

    闺门章。

    当然,具体是那些包括孔子门徒子弟记漏了,还是当时的砖家合计的时候,觉得孔老人家不至于盯着旁人的闺门不放,不符合孔老夫子的身份,就特意避讳,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个事情么,后世的儒学研究者也有论调,表示大概就是因为父贤不过尧,而丹朱放;子贤不过舜,而瞽瞍顽;兄贤不过舜,而象傲;弟贤不过周公,而管叔诛;臣贤不过汤武,而桀纣伐。所以将闺门章给删除了。

    要不然这脸皮上不好看啊……

    而在青龙寺当下争论的,并不是古今孝经之间的差别,而是对于孝经的延伸、注解和阐释,毕竟当下是正解大论。

    这些延伸、注解和阐释之中,最为突出的矛盾,则是关于丧葬方面。

    有一些人认为丧葬,特别是厚葬的风俗,处于华夏的主流地位,是因为儒家强调孝的原因,尤其是在两汉之时,厚葬之风尤盛,就将这个风俗完全归于儒家的孝,但是实际上么……

    关于孝这个观念的产生,若是论其诞生的确切时间,较为普遍的看法是在周代,但孝的基本含义明确转为善事父母则是战国及其以后的事情,是经过儒家的阐释发挥,才把善事父母最终成为孝的核心,甚至是唯一内容。

    然后从善事父母变成了,或是等同于厚葬之风,这个么,就有意思了。

    厚葬之风,早在原始社会的时候,就已初见端倪,春秋战国之前,孔老夫子还没有对着门徒叽叽咕咕的时候,就已经是有大批的人进行厚葬了。究其原因,未必是这些人超前感应了在孝经当中所提及的善事父母,而是因为那时的人相信灵魂不灭。

    求长生,求复生,死为不灭,灵魂永存。

    这才是厚葬出现的主要原因。

    在旧石器时代中期以前,认为先祖死后灵魂不灭,仍能祸害或保护子孙,干预人事。在这一观念影响下,丧葬习俗中就自然出现了厚葬现象。

    既然是认为人死后灵魂有知,活着的人便不惜重金厚葬死者,去换得自己心灵上的安危,相信自己在死后也能富足与安宁。生者无愧,死者欣慰。在这种观念和心理的影响下,厚葬便成为当时社会的一种习尚,并久盛不衰。

    厚葬起初之时只是陪葬。

    也就是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将原本生前最为喜欢的,最为珍贵的物品,和死者一同埋葬,寄托哀思,也为了在心中相信死者依旧可以在地下继续拥有其珍爱的器物,或是人和动物,这习俗和父母其实起初没有多少关联。

    因为在早期的墓葬之中,就有年幼的孩子身边也封存陪葬了大量器物的。难不成这孩子也是因为有孩子为了善事父母才厚葬的?

    此乃本末倒置是也!管宁侃侃而谈,环顾于众人之间,神色之中透着一种不容分说的确定之色,孝与不孝,绝非厚葬父母与否而定!

    若人子平日不行孝道,唯父母死后设祭嚎哭,典礼十里,重金殡殓,便可谓尽孝乎?

    生而不得养,死后方以臧,可谓君子乎?

    孝重于心,而非其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守孝之礼,乃寄哀思,然有钓名之辈,以惨绝之举,侵削之行,摧残自身,以示孝道,此等极端守孝之风,未免有些过为已甚!

    更何况,昔日孝文之时,临邯郸道意惨凄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蕠漆其间,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唯有释之前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郄;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又何戚焉!孝文遂称善,终薄葬于霸。

    如今且看,长安各陵皆有盗!

    赤眉等众数十万人入关,烧长安宫室市里,民饥饿相食,死者数十万,长安为虚,城中无人行。宗庙园陵皆发掘,唯霸陵、杜陵得全!

    厚葬非为孝,沽名钓誉乎?又引贼盗侵扰,至先灵于九泉亦难安眠!此等便可称之为孝?其可怪也欤!

    既治孝经,当求正解!

    至今日起,正孔先贤本意,孝于平日,乃重敬养!

    绝非待死后方厚葬而为孝!

    管宁侃侃而论,旁征博引,加上长安各陵的命运其实就在眼前,引为实例,确实是很有一些说服力。

    管宁在他十六岁时失去了父亲,其表兄弟都怜悯他孤独贫困,表示愿意赠予他用来给其父亲治丧的费用,管宁全都推辞没有接受,而是根据自己的财力为父亲送终。这在大汉厚葬之风当中,不可不谓勇气非常。

    要知道那个时候管宁才十六岁!

    管宁直言,表示孝的本质与厚葬毫无关系,同时也表示孔子对于孝道的表述当中,也没有说要进行厚葬的,只是说要符合礼。

    对于什么才是符合孝道的礼,管宁表示最为主要的是敬和养。养是尽孝的外在表现,而敬是于内心当中的前提,是孝得以实现的根本保证。养只有在心中存有敬意的前提下展现于外,才能称为孝,孝是敬之心与养之行的结合。

    养而不敬,同样也不能称之为孝,首先应该是要有敬心,然后才考虑孝行能否真正得到落实。

    管宁大肆批判如今世俗之风,生不极养,死乃崇丧,根本就不是孝,而是沽名钓誉之人,利用父母丧亡来给自己涂脂抹粉,沽名钓誉,并且胁迫着他人也要一同如此,导致整个社会风俗畸形,对于这样的现象及其愤慨。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因为管宁所宣称的这一点,确实是当下之痛!

    其实在当下,也有不少大汉之民因病返贫,因丧贫困的,这其中不仅仅是寒门子弟,也包括很多普通百姓。

    若不厚葬,就是不孝!

    这几乎就是汉代键盘侠的思维定式,若是没有像管宁这样心志坚定的,便是很容易在众人三言两语,左邻右舍的风言风语之中被迫厚葬,卖房子卖田地卖自己也要去缴纳什么比如感恩致孝费啊,金光大道钱啊,若是不加上什么香氛沐浴spa,不花一个倾家荡产,简直就不为人子!

    但是实际上,这样的风俗,其实还是少部分人得利。

    而最为重要的,便是在中下层官吏的获利。

    皇帝推行儒家,讲究孝道,是为了统治上的考量,而地方大员推行孝道,是为了政绩,然后中下层的官吏几乎就是扯着鸡毛当令箭了,其鼓吹的厚葬行孝,并非真的就是为了所谓孝,而是为了利!

    这些官吏和乡野豪右勾结起来,利用汉代人强烈的面子感,就像是饮食生活中的宴饮活动和婚姻中的大办喜事一样,大肆敛财。

    简单来说,厚葬对于死者来说,并不是重要的,而对于生者才是重要的……

    事实上,汉代厚葬之风正是兴起于统治阶层特别是王侯、外戚和宦官等的奢侈行为。这些人往往既是政治上的受益者,又是经济上的富有者,有能力逾越礼制,行奢侈之风。厚葬之风之所以屡禁不止,正与这些人的政治、经济地位和奢侈行为密切相关。

    实际上有很多真正的儒家学者,大都极力反对厚葬之风。

    像是管宁这样的,基本上主张葬制以礼,更讲究慎终追远,强调丧事应以心哀为主,反对徒具表面形式的厚葬之风,对逾礼的厚葬行为更是持强烈批判的态度。

    反对厚葬,提倡节俭,其实也在汉代朝堂当中不止一次的提及,甚至还有专门的诏令下达地方,要求各地抵制厚葬,推行薄葬。

    就像是管宁提及的汉文帝,就是典型的提倡节俭,推行薄葬的皇帝,在文帝临终前,还特意下达薄葬遗诏,明确要丧事从简。

    文帝霸陵薄葬,在中国古代丧葬史上被传为千古佳话,也成为帝王节俭的着名典范。

    嗯,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会。

    因为后世在霸陵之中,也挖出了不少的宝贝。只不过之前赤眉军和董卓李郭等人以为霸陵之中真的没有东西,或是觉得挖霸陵的收益明显没有挖其他的好而已……

    到了晋代,霸陵薄葬的传说就被打破了。或许是当时肥的经验包已经被开完了,那么薄的也凑合着开一开,西晋末年,长安尹桓、解武等数千户饥民盗发汉霸,杜二陵,多获珍宝。

    到了东汉,光武帝遗诏也力主薄葬。值得注意的是,在薄葬诏令中,光武帝不仅没有感觉到孝子和薄葬之间存在冲突,而且反倒认为薄葬是孝子所应当贯彻执行的一种行为。

    其后,汉明帝永平十二年、章帝建初二年、和帝永元十一年以及安帝永初元年、元初五年,都曾下诏禁止厚葬。

    可是,就像是文帝薄葬,霸陵之中依旧是多获珍宝一样,大汉官吏的阳奉阴违的传统艺能,依旧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其中或许还有统治上的考虑,比如商鞅五民之策……

    管宁的言论,当然也受到了相当多的反击。

    毕竟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尤其是既得利益者。

    毕竟百姓只有贫苦穷困,每日忙于生计了,才不会七想八想,否则动不动就要竖个路灯杆子什么的,多可怕啊!

    这些反对管宁的人当中,自然也有找到了相应对抗的武器。

    就像城堡永远都是从内部攻破最容易一样,用来打败魔法的也就只有魔法,用来驳斥儒家经义的也自然只有儒家经义……

    在管宁宣称自己的观念,并且从孔老夫子论述到了文帝光武帝,阐述了薄葬之后,便是有人高声反对……

    岂有此理!厚葬乃为人之亲也!所谓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岂可因噎废食乎?

    正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乃人之孝悌之道也,入则孝,出则悌,事亲者为大是也。厚而臧之,乃事亲至诚,岂可咸否之?

    事亲,事之本也。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亲,莫大乎以天下养。为天下女,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此乃经义之要,伦常之首,天地之理,岂可假名懈怠?

    一时间,反驳之声也是滔滔。

    而这些言论之中,大多数的人都是采用了另外一个先贤之言。

    也就是孟子。

    孔孟不分家么……

    孟子不光是表示要仁政,也表示要重孝道,并且他自己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当年孟子的母亲过世,孟子便派弟子充虞请匠人赶制棺椁,并吩咐棺木要好,以厚葬他的母亲。

    充虞认为孟子对棺材的要求太高、太奢侈,问孟子有没有必要将标准提那么高,要做的那么精美?

    孟子则表示,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庶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不得不以为悦;无财不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吾何以独不然?

    在孟子看来,古人可以用厚棺重椁,那么自己也可以用,并且只有这样才算是子孙尽了心,并且自己也有钱,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母亲厚葬呢?

    简单来说就是,有钱,任性!

    那么说起来,孟子有错么?

    其实也没有错。

    但是问题是后来的徒子徒孙,却将孟子之言扩大且片面化了。

    孟子有钱,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钱。

    就像是后世何不食肉糜者一样,会发出喟叹,年轻人怎么不去工厂,呃,错了,是年轻人怎么可以不行厚葬之礼?

    而一旦统治者高高在上,不去了解实际情况,开始有这种论调充斥着上层建筑的时候,从理论到理论,从不去了解为什么会这样,也不去管怎么改,只是一味的站在自身利益上去考量的时候,自然就会产生巨大的社会问题。

    就像是大汉当下,虽然有管宁这样的提倡薄葬的人存在,但是同样也有更多的表示要厚葬的,甚至厚葬还是主流态度。导致许多郡县之中,仍然有出现因为丧葬导致家贫,死了老人便是全家破产的。

    不进行厚葬,便是会受到直接或是间接的大汉键盘侠责骂指责,尤其是能在厚葬这样的行为当中获益的庄园主,地方豪强,大小商户,更是不遗余力的鼓吹厚葬,甚至指示某些雇工游侠浪荡子,在黑白两道大肆宣扬厚葬,嘲讽和谩骂那些薄葬之民。

    在这样的情况下,使得不少贫苦百姓,一旦年迈,觉得时日无多,便是自行上山自尽!

    因为这样,算是失踪!

    不算是死!

    而当这些大汉之民,死都死不起的时候,还能对这个大汉王朝,有多少所谓儒家经义当中的忠孝之心?

第2494章伤不得

    青龙寺在论及死不起的时候,斐潜桌桉上则是多了一些伤不得的事情。

    颍川颖阴,被夏侯围城强攻?死伤无算?

    曹丞相包庇行凶之人,颍川上下述冤无门?

    颍水因尸横而断流?

    颍川流民易子而食,惨不堪言?

    天子陷于难?于许县之中惶惶?

    ……

    看着桌桉上的这些条条信报,斐潜默然, 然后看向了坐在周边的众人。

    忽然之间,颍川传来了大量的消息。

    这些消息的来源渠道很是繁杂,有的详细,有的简略,但是都同样的指向了一件事情,就是颍川出事了。

    作为曹操的大本营,出事了。

    当收到了这些消息的时候,斐潜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但是坐下来好好考虑了一下之后,便是觉得其中或许有了几分的蹊跷。

    正常来说么,对待这等风言谣传,一般来说处理方式就是不信谣,不传谣。

    但是之所以会有这两句话,并非是普通百姓不懂这个道理,也不完全是归结于谣言制造太容易和廉价,而是因为谣言所说的那些东西,刚好是百姓的痛点。

    嗯,也可能是痒处。

    那么现在,这些颍川谣言的痛点和痒处,又是在哪里?

    很显然,这些谣言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 以至于一部分人对于当下在青龙寺的管宁舌战群儒, 意, 正经理解的舌战群儒啊,并不是太在意, 甚至开始议论起颍川之事来了, 毕竟从颍川传来的消息, 明显比厚葬还是薄葬的争论,要更高一个关注的等级。

    死了上万人?庞统嗤笑道。

    庞统首先对于这些个消息表示了怀疑,曹孟德这是将颖阴县屠了一遍么?荒谬之至。

    颍川对于老曹同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几乎可以算是老曹同学的钱袋子,是支撑曹氏集团政治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然后老曹同学不管不顾,自我毁灭了?

    难不成曹操偏头痛犯了?

    斐潜心中暗自滴咕着。他对于这些消息不太相信。虽然有些消息看起来有鼻子有眼的,但是关键的点,并非是这些消息,而是在消息背后的那些东西……

    公达,你是颍川之人,斐潜问荀攸道,你觉得,此事几分真假?

    荀攸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传言而已,多有夸大。即便是真有变故,也不可能死伤如此之众。

    上万人?

    开什么玩笑。

    荀攸认为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顶多也就是死个千人就封顶了。这才算是比较靠谱一些的数值。

    见两个谋士都对于传言表示了怀疑,斐潜也点了点头, 巩固了心中的猜测。

    但也多出了新的怀疑。

    不得不说, 这个传言来得非常微妙……

    因为这个传言,似乎有些规模化。

    散布的速度非常快。

    前两天,斐潜才刚刚听闻颍川可能出事了,旋即就有一大堆的消息在这几天内哗啦啦的传过来,一条比一条离谱,一件比一件严重。

    这很反常的。

    毕竟现在是在大汉,而不是在后世。

    话说回来,即便是在后世,也不见得所有人都会对于消息敏感。大部分人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面的。油盐酱醋茶,菜米系万家,更多的百姓是关心衣食住行,是自家老小的吃喝拉撒,至于遥远的颍川么,多半是不会太在意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比如问这些百姓说颍川惨不惨,苦不苦,这些百姓多半都会表示同情啊,愤慨啊等等,可若是真的要让这些百姓为了颍川悲苦就不吃不喝……

    既然这些百姓对于颍川究竟怎样不会太在意,那么这些传言的真正对象又会是谁?

    这就是可圈可点的事情了。

    斐潜微微点头,然后看着坐在相对下首位置的司马懿,仲达,你觉得此事如何?

    经过一段时间,司马懿和诸葛瑾也加入了斐潜核心政事仲裁团,但是基本上来说就是等同于庞统和荀攸的副手,一般只是作为思路的补充者和建议提供者,对于政令上还没有多少的权限。

    斐潜执行的,是小规模的议论模式。

    有些像是后世的常委会议,或是是董事会。参与的人不多,可以发表意见的人也不多。毕竟这就是当下大汉政治的特征,也是符合时代的需求,过分的扩大化和聆听所谓群众的意见,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但是集权的前提,是政治的方向是贴近于基层的,如果一旦脱离了底层基础,那么集权政治就容易变成了空中楼阁。

    而这一点,除了斐潜之外,其他人想要做到,是有一定难度的,毕竟斐潜多了上千年的人类政权在历史之中的不断试验和摸索,那些失败者的惨痛经验化作了史书之中的斑斑墨迹,只要斐潜时时刻刻还在给自己心中警醒,方向上也就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司马懿思索了一阵,沉声说道:民未必死,士则有伤。颍川之内,尊曹者有之,然位于曹营之中,却未必行曹氏之事者,亦有之。

    斐潜动了一下眉毛。司马懿的政治触觉果然是相当敏锐。

    呵呵,这不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么?斐潜笑笑,忍不住说出了一句经典名言。

    啊?庞统一愣,旋即笑道了起来,哈哈,此言大妙!

    众人也是一同而笑。

    斐潜由着这句话,忽然想起了徐庶。

    川蜀之中,如今已经是在徐庶的带领之下,开始大力的发展川东。

    在后世之中,川东也是一个庞大的经济群落,在川蜀整体发展当中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而现在对于大汉来说,川东可能更多的偏向于运输和矿产开发。

    川蜀原本只有两条的交通线。

    一条是比较完整的,便是从川蜀经过汉中,然后抵达关中的线路。这一条最初是从春秋之时就开始不断开拓,在秦汉三四百年时间不断完善出来的路线,可以算是相对来说比较完善的道路,有驿站,有途中补给点,有骡马更换的地方等等。

    另外一条,则是两个半条线。半条是川蜀往南中,再往交趾的路线,这一条汉代的时候也已经有了,但是在汉武帝之后就逐渐荒废,而在汉代这种生产力相对较差的条件下,像是这样开拓出来的道路,在没有人工定时维护之下很容易就败坏了。

    现在重新在打通,至少要保证舟船的交通便利,而不是仅仅依靠骡马通行。

    而另外的半条道路,也就是川蜀至雪区的道路,茶马古道的前身,也是主要依靠骡马,速度慢不说,往来也是十分的困难。

    现在斐潜给与徐庶的要求,就是在川东建立起一个转运中心,或者叫做物流中心,不仅是向南开拓新的通道抵达交趾,同样也要向东,对于巴东以东区域,也就是荆州西部进行渗透和控制。

    而且川东和巴东矿产都很丰富,如果能够有道路通达,那么不管是对于川蜀的经济,还是整个斐潜政治集团的发展,都是很有帮助的。

    只不过这个工程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动用的时间都是三五年起,因此诸葛亮也一直都在川蜀之中,作为徐庶的副手来处理因此产生的庞大的内政事项。

    那么,颍川的事情,会不会和川蜀类似,是要找一个新的出路?

    想起这一点,斐潜忽然问诸葛瑾道:令弟家书可是收到了?居川蜀之中可有何难处?若有需求,子瑜可直言而禀。

    川蜀和关中之间都建有驿站,传递一般的文书,包括书信等等。

    诸葛瑾便是连忙答谢,并且表示自己的弟弟在川蜀之中很好。

    那么子瑜接到书信,是否觉得心安了?斐潜笑呵呵的问道。

    诸葛瑾点头说道,自然如此。

    斐潜微微点头,然后对庞统和荀攸说道,如此,明白了?

    嗯?庞统一愣。

    荀攸看了一眼诸葛瑾,顿时略有所思。

    司马懿则是低着头,眼珠转悠两下,然后略微有些心惊。首领太过于聪明,对于下属来说多少会觉得鸭梨山大。司马懿当下便是有这样的感觉。谣言漫天而非,传言真真假假,但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却在斐潜似乎是完全不经意的一句话中被点了出来!

    真是可怕啊……

    司马懿不由的有些惶恐起来,微微用眼瞄了一下斐潜。

    斐潜身形挺直,虽然面带微笑,可是司马懿依旧感觉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威严。虽然已经是多次见识到了骠骑大将军这种近乎于诡异的直指事实本质的能力,但是当下司马懿依旧会有一种出自于内心的震撼之情在缓缓的回荡。

    司马懿目光一扫,发现庞统和荀攸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诸葛瑾微微有些发愣,心中便是多少缓了一口气,重新垂下了眼帘。

    主公之意……庞统看了一眼诸葛瑾,然后转头对着斐潜说道,此乃曹孟德为求心安,故意为之?

    荀攸在一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恐是如此!果然还是如先前主公所言,信息二字为其要也……

    庞统也是微微点头,没错,信息很重要。

    诸葛瑾和司马懿有些茫然,相互对视了一眼。

    汉代原本是没有信息这个词语的,所以当荀攸说出这个新词来的时候,比较少参与此类会议的司马懿和诸葛瑾,都对于这个词表现出一定的疑惑和惊讶,以及对于这个词语含义上的猜测,毕竟能被荀攸和庞统郑重说出来的词语,决然不是代表着随意和普通。

    在华夏早期,没有引进信息这个词语之前,略微有些类似的,就是资讯、情报、或者是消息。

    荀攸似乎是发现了司马懿和诸葛瑾的疑惑,便是低声说道:信息者,乃信于息前,意为去伪存真,以取其信是也。

    司马懿和诸葛瑾顿时恍然,心中顿时有一种豁然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苦读经文而不得其解,然后一天突然明白了其中含义的那种通透感。

    这可是骠骑大将军的不传之秘!

    号称是通达明晓了便是可以增长好几个政治点的神秘知识!

    嗯,虽然没有以上那么夸张的认知,但是对于司马懿和诸葛瑾年轻的一代来说,这也是相当特别的收获了。

    对于一个谋士来说,最为关键的便是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像是什么混沌术士也就仅仅是在游戏当中存在而已。一个良好的逻辑思维能力,可以让谋士对于事态的认知更加的清晰,做出更恰当的判断。

    信息,信于息前。

    几乎是转眼之间,司马懿心中就转过了好些念头。

    司马懿老家在河内,既靠近豫州,也临近冀州,可以说是比较了解冀州豫州之内的士族子弟的相关情况。

    冀州豫州的士族体系并非是一个完全邪恶的组织。

    其本身而言,也一度是整个大汉潮流的风向标,领导着整个大汉一段时间的时尚,比如文学,比如思想,比如各种新鲜的器物等等。

    不过么,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冀州和豫州的士族子弟,对于自身有一种迷之的自傲,甚至存在着一点自大的倾向,那就是认为自己才是大汉的奠基人和统领者,是大汉的核心,没有了他们,大汉就是回归原始状态,就会立刻崩溃。

    所以……

    司马懿心中盘旋,忽然有一个念头跳了出来,他抬头望去,却看到斐潜投来探寻和审视的目光,便是又连忙低下了头,做出一个乖宝宝的样子来。

    要是没有历史上的经验,说不得当下就被司马懿这一副样子给欺瞒了。斐潜目光微动,最终只是微笑着说道:仲达可是想到了什么?直说无妨。

    司马懿拱了拱手说道:属下确实是想到了一点,但是还没有整理出头绪来,且容属下再思考片刻。

    斐潜点头,然后问诸葛瑾:子瑜你呢?

    诸葛瑾缓缓的说道:这信息二字,粗听之下,倒也寻常,然细思之,便觉玄妙。乡野传言,多不可信,若是一概而否,虽无不可,但多有偏颇。信息,于息中取其信者,便如敌军故布迷阵,而需勘破之,非置之不理,否之了事。

    如今山东风传,颍川之人伤亡万数,此乃虚言也。自然不能以其为真,但也不能置之不理,闻若未闻。

    诸葛瑾抬起头说道,于其假中得其真……便是颍川有变,欲行大事也!

    斐潜没有询问诸葛瑾为什么会得出了这个结论,而是转头问司马懿,仲达,可是考虑好了么?

    回禀主公,司马懿拱了拱手,又微微向诸葛瑾点头示意,然后说道,属下所想,与诸葛从事之言相彷。颍川若真有巨变,当隐而不宣,既广而宣之,便是别有他图。便如军法之中,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是也。如今宣扬于外,便是欲决于内,引其虚而定其实是也。

    斐潜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而且非常巧妙的是,这些信息,不管斐潜相信不相信,都会起一定的作用。

    这就有些像是阳谋的味道了……

    如果斐潜轻易相信了谣言,便是大举兴兵,想要趁着颍川之乱一举收拾老曹同学,多半就会一头撞进老曹同学的埋伏圈里面。

    当然斐潜不是那么莽撞的人,老曹同学也未必真的就会认为能坑住斐潜,但即便是坑不了斐潜,还可以坑其他人啊……

    这就是妥妥的阳谋。

    有些时候,越是遮掩,便越是让人疑虑。

    就像是后世某个家伙动不动就是fake news,看则是否认了一些,澄清了部分,但是实际上有什么用?

    作为一般的普通百姓,在有一些事情上确实是无法理解事态的全貌,毕竟其身处的位置较低,难窥全豹,但是作为中高层面的政治管理者,若是只会表示fake news,然后就可以安枕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下是什么时候?

    青龙寺大论。

    不管是郑玄也好,管宁也罢,还有那些其他的儒士,都在为了在正经正解当中争夺一席之地,绞尽脑汁在相互争论辩解,争夺着每一寸的阵地。因为这将决定了随后他们在正经正解当中的地位高低排列。

    那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几乎可以说在当下青龙寺大论的跑图初期,排位赛前奏,便是突然传出了这个略微显得有些奇怪的消息……

    关键是还传得还有鼻子有眼的,无疑就会引起很多士族子弟的关注。

    如果斐潜当下,就像是某个人一样,只是讲一句fake news,然后就能平息这些士族子弟的怀疑么?

    很显然,不可能。

    然后会不会有键盘侠高呼而起,表示斐潜既然是大汉忠臣,是朝堂表率,是臣子楷模,是士林风范等等,反正现将一堆高帽子给斐潜戴上,然后就表示说既然斐潜帽子这么多,怎么能眼见颍川之难而不顾?

    怎么能见到天子困顿而不管?

    如此一来,骠骑大将军斐潜,还有脸当这个大汉忠臣,朝堂表率,臣子楷模,士林风范等等么?

    斐潜笑了起来,这阳谋,真是好熟悉的味道啊……

    一石三鸟,嗯,或许是四鸟,这散弹枪打的好啊!

第2495章大汉风

    太兴六年已经即将走到了末尾。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依旧在对峙,但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其实都将目标转向了旧有的那些势力。

    或许是一种巧合,或许也是一种必然。

    有时候斐潜会在想,为什么三国在后世会是一个持久吸引了许多人的时间段,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段里面的人物,或许是因为在其中发生的故事, 但是更多的,依旧是在这一段混乱之中碰撞出来的那些人性的光华。

    不仅仅是有光明的,也有黑暗的。

    有卑劣的出卖,也有璀璨的忠义。

    每个人,从皇帝到士族,然后再到普通的百姓, 都在这样的混乱碰撞之中,迷茫,寻找,挣扎。皇帝不知道大汉怎么了,士族知道怎么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做,百姓最能体会到了其中的惨痛和苦楚,但是说不出来。

    乱世的挣扎,才是三国。

    将一个硕大的大汉王朝摔碎了给人看……

    零散,破碎,不成型。

    每一片都是大汉,每一片也都不是大汉。

    有人想要重新建一个,有人想要将其补完整。

    而现在,曹操朝着荆棘迈开了腿,举起了刀。

    但是有人认为曹操这样做没意思……

    或许是因为这些人觉得社会的变革, 时代的变迁,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一个新的时代和旧的时代的碰撞, 文化的演变,能让他们多吃一碗粉么?就像是颍川传来了变化和消息的时候, 还有一些人根本不在意,只是在研究着自己究竟能不能在青龙寺里面占据一席之地,亦或是新来的女官甄宓那套裙装真漂亮, 身材真窈窕,若是能那啥,便是那啥啥……

    大汉之风,又是有些变得轻些了……

    堂内,坐着的都是大儒。

    或者说,是一定程度上,被认可的学者。

    除了庞统荀攸等大员之外,还有郑玄,司马徽,黄承彦,庞山民,令狐邵,崔林,谯并,董永,张裔,王冲等等……

    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的人比较有名,但是有一部分的人只是在部分区域内有些名头, 但是不管怎样, 今日坐在堂内,都代表了一个相同的身份,就是三色旗帜之下的带盐人。

    大汉需要带盐人。

    若是大学者不做声,难不成天天去听小学徒咋呼么?更何况小学徒也未必能发声。

    这就是斐潜应对之法。

    嗯,其中的一环。

    在青龙寺当下,有了越来越多的话题被挖掘出来的时候,斐潜觉得,有必要将这些学者都召集起来,相互通个气,以免在某些环节的时候出现误伤,亦或是不小心导致了整体思想上的偏差,至少不能被颍川的风给吹歪了。

    这个气,就是风气。

    大汉风气。

    有时候这个话题会显得比较空泛。

    可对于当下的这些人来说,这个话题刚好。

    因为斐潜就是要让这些人在青龙寺里面去带领,去转变。或许就像是曹操一样,去面对荆棘,去举刀砍伐。又比如管宁的薄葬理论。这个切入点其实很好,但是当下撬动的也仅仅是其中一点,而斐潜需要带动整个的面。

    当斐潜说大汉风气的时候,众人就相互看了看,或是沉思,或是振奋。

    因为,文人其实比较喜欢风气这个词的,有时候动不动感慨,亦或是指点江山的时候,就喜欢用上这个词语。

    斐潜所言,自然也不是随口乱说。在整个大汉,从西汉到东汉期间,风气确实略有变化。有时候说风气此词太空,但是又是大汉上上下下在社会生活当中所表现出来的言行,或者说是一种社会群体心理和群体意志的外在表现,也是大汉文化精神面貌的重要表现之一。

    汉初,偏急,偏轻,锐气有余,而沉稳不足。斐潜缓缓的说道,时有杨子云有曰,当取重去轻,取四重,去四轻,以重言、重行、重貌、重好为佳。言重则有法,行重则有德,貌重则有威,好重则有观。故以轻求重,乃汉初之风,言轻则招忧,行轻则招辜,貌轻则招辱,好轻则招淫。子亦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是也,其意乃相合也。

    斐潜说到了杨子云,川蜀几名学子的腰杆明显挺直了一些,神采也略有飞扬状。毕竟这个曾经的川中翘楚,也算是给川蜀好好的涨了一波脸。

    在两汉的时代风云变化之中,从汉初最开始的轻狂到了后期求其稳重,这也是符合时代发展规律的事情,几乎在每一个朝代开始的时候,都会走这样的一个过程,但是因为前秦太短,而汉代算是第一个长期大一统的中央集权政体,自然更有些别样的意味。

    郑玄点了点头说道:汉初多狂放急切,君臣无礼而立,以至有饮酒争功,妄呼以醉者,更有甚者当庭拔剑恐吓击柱之辈,皆因无礼而起,狷狂太盛之故。

    斐潜微微点头。

    基本上来说,每一个王朝在草创期,都会遇到的一百五定律。一百五十人以下,管理者甚至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规章制度,以人格或是魅力就可以直接进行有效的领导,而一旦突破一百五十这个人数,各种各样的问题就体现出来了……

    这个定律或许有些偏颇,但是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说明了组织架构管理上面的问题。就像是当下,斐潜的政治集团逐渐的扩大,最底层的官吏和斐潜的距离在被不断的增大,除了在斐潜身边的这一群人会比较容易的接触到斐潜,并且受到了斐潜的影响之外,那些中层,或是底层的官吏在长期外放的过程当中,会不会出现一些问题?

    水镜先生司马徽也说道:汉初叔孙通依世谐俗,制定朝仪,以定规矩,乃分轻重,此为长治久安之要也……

    对于在厅堂之内大多数参会者来说,都觉得自己能够参加此次的会议,是代表了一定意义上的创举,甚至可以说将见证,或是奠定了将来大汉治国理政的基础和标准,每个人都十分的兴奋,在郑玄和司马徽开头之后,便是这边一言那边一语的议论了起来。

    儒家么,似乎先天对于这种礼仪规范就很有兴趣。

    斐潜一边听,一边让王昶和诸葛瑾在一旁记录。

    整个执政的风气,是从上至下的。

    这一点母庸置疑。因为下面的风都是散乱的,若是要以下面的为准,那么上面的自然就是昏头昏脑,毫无头绪。

    所以只有在政治层面上的风气统一了,才会对于整个大汉社会层面造成影响。

    就像是西汉初期,因为上层政治层面的原因,导致很多时候为了解决问题,就是急躁的推出各种法律法规,而这些法律法规又因为相互之间没有很好的系统化,最终导致相互违背,甚至冲突。

    西汉当中就有记载说当时的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说明大汉当时即便是专门的法律工作者,也无法适应这种混乱且无序的律法,更谈不上利用律法来有效的解决纠纷,调理社会冲突了。

    以至变成了,人轻犯法,吏易杀人!

    动不动就出台一个什么新法规,根本不讲究什么相互关联,也不管什么后续影响,顾头不顾腚的法律法规,使得在汉武帝之时酷吏横行。这些酷吏或许有个别人是忠心为国,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借着鸡毛当令箭,以各种拗口混乱的法律法规谋取个人私欲,刚暴强人,害人不浅。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吃过了苦头的大汉上层建筑开始转变了风向,开始求谨求厚。

    东汉光武帝中兴之时,光武帝自己就非常严谨,持重避轻,不浮夸不奢靡,身衣大练,色无重彩,耳不听郑卫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有这样一个皇帝在前,大臣们自然也必须保持一致。

    嗯,至少在开会的时候保持一致。

    另外一个方面,因为刘秀约束自己,所以他也对大臣,尤其是功臣较为宽厚。他常告戒功臣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慄慄,日慎一日。

    这无疑是比较成功的,在光武帝时期的功臣,多数能够善终。不像西汉开国将帅彼此间常常怒目相向,甚至刀兵相见,争功争赏,人脑子打出狗脑花出来……

    而当下斐潜召开这样的一个会议,就很自然的被众人认为是类似于光武帝这样的举措,是为了提前安排和告戒群臣,要约束自身,要兢兢业业。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振奋人心的事情。

    一方面说明了斐潜并非想要完全摒弃经文,驱逐儒家,另外一方面也说明斐潜是一个成熟的政治领导者,能够未雨绸缪,胜过亡羊补牢。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领导者是亡羊还不补牢的……

    如今天下轻悍好斗,大河上下,大江南北,人皆轻心,动则攻剽椎埋,亦有劫人作奸者不知凡几……

    当荡涤烦苛之法,每事务于宽厚是也……

    正是,若以敢悍精敏,巧附文理,风行霜烈,擎誉喧赫之辈为上,恐事不安民不宁,社稷难以稳固,天下亦不得安生啊!

    骠骑大将军如今以进贤良,摒绝贪腐,退弃酷苛,正是仁厚之政,天下之福也!

    虽说如此,然律不可尽免。所谓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篡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鹫者,当严惩不怠!

    ……

    讨论相当的激烈。

    东汉人崇尚道德,社会上盛行谦让之风。

    嗯,至少是表面上的。

    在东汉初期,在生活中上上下下身体力行,谦让之态蔚然成风。并且这种谦让的范围是十分广泛,凡对他人的忍让、恭顺和对名利的推让都可以被称为谦让。

    此类事迹在《后汉书》中十分常见,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沽名钓誉。就像是后世有人排队,相互谦让,然后发现有人不排队,结果还占据了好位置,这尼玛还让个屁?

    因此对于插队者的惩罚的力度和速度,也就决定了是否能够保持秩序的稳定。

    一方面要认识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另外一方面也要建立一套对于利的标准,否则定然会有人不避刀锯之诛,疯狂的追逐利益。

    这就是斐潜给这些学者大小儒者规划出来的一个框架。

    大汉,风气。

    在后世里面,斐潜见过太多的沽名钓誉的行径,但是并非所有的具备沽名钓誉性质的行为都是坏的,比如某些名人给灾区捐款捐物,只要真的是在捐,而不是借着捐的名义搞事情,亦或是出口转内销谋取利益,那么这样的沽名钓誉也并非完全不可。

    儒家,原本就承载着教育的责任,这是儒家的创始者孔子一开始就担负在肩上的丰碑,所以沽名也罢钓誉也好,重点是要做了什么事,而不是唱得什么歌。只要搞清楚这一点,就不会在后世动不动要列队看拉丁舞,尬笑听谢谢你了。

    斐潜看着众人议论纷纷,和庞统荀攸交换了一下目光。

    庞统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了一下斐潜的目光,而荀攸则是若有所思。

    荀攸跟随着斐潜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依旧有时候会觉得斐潜一次又一次的超出自己的想象范围。

    在荀攸感觉之中,斐潜就像是一个高居在天下棋盘之上的棋手,轻易的搬动着棋盘上的棋子,而身处于棋盘上的棋子,却看不清迷雾之外的天地,只能是看见自己前进的方向……

    作为棋盘的基石,是哑巴,是聋子,是瞎子。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能发出声音的,是棋子。

    可是棋子也不能脱离自身的位置,当其脱离的时候,就是死亡的降临。

    而在棋子之上,那些指挥着棋子的手,是否愿意听,愿意看,亦或是思索未来,那就是可能决定了棋盘胜负的关键。

    荀攸微微抬头看了看斐潜,又看了看堂中正在激烈的讨论的众人。

    这些人都是棋子,包括荀攸自己。

    是的,这些棋子都在发声,似乎都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在发出声音,可是明晰未来的,却只有一个……

    斐潜倒是没有关注到荀攸的心理活动,他更多的是注意到了现场的那些言论。

    民众需要一个声调,需要一个风气。

    捂着民众的嘴,蒙上民众的眼镜,刺破民众的耳朵,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民众会痛的,痛得越深,便是记得越深刻。

    还不如给民众一个发声的渠道,一个表达的途径。

    这个民,自然也包括四民之一的士。

    就像是斐潜给这些士子,这些学者,这些儒家子弟规划出来的这个渠道。

    青龙寺大论。

    两次青龙寺大论,目的都很明确。

    第一次的时候比较仓促,但是因为之前有蔡氏藏书,有守山学宫,有熹平石经,有蔡邕庞德公等大儒的背书,所以第一届青龙寺大论的正经,还是相对来说比较成功的。在第一次青龙寺大论之中,表面上是针对经文,而实际上是在对人。

    有了对于经文的求真求正,后面对于官吏的去贪去腐,才有了不可动摇的理论根基。斐潜在制裁那些官吏的时候,所引发出来的副作用才被压制到了较低的程度上。

    因为,有真就有假,有正就有邪。

    斐潜在清理贪腐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是一种类似于求真求正的过程。并且在降低了圣人化的孔子地位的同时,也就拉低了儒家这个士的层级,使得天下四民,有了能够再一次愉快玩耍的机会……

    而这一次的青龙寺大论,也是一样。表面上是求正解,实际上是在正经之下的引导民众的正确行为,是经书的延伸,社会的风气。

    这些话斐潜虽然没有明讲,但是对于在场的众人而言,或多或少的都感觉到了其中的重要性,并且在之前大阅兵之中那种尚武的气息,也刺激了这些学者迫切的想要拔高自己,来对抗,或是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因为有前车之鉴啊,在前秦和汉初,那种战乱环境之下,军事上面的重要性导致了重武轻文,甚至汉代开国皇帝和军功勋爵更是公然调戏儒生取乐。大汉当下也是面临着混乱的环境,若是不能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说不得又是沦落到了武夫之下,饱受欺凌。

    时代在变化,技术在变化,精神层面上的这些,同样也需要变化。

    如果人的思想赶不上这些变化,是一件很可怕,也很可悲的事情……

    所以,斐潜必须要让这些习惯发出声音,并且能够比较系统的发声的这些人动起来。

    不可否认的是,在大汉当下的这个阶段,儒生,儒家,以及相关的经文等等,会是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内的重要文化传承的途径。儒生儒家在转变社会风气中具有难以估量的作用,社会舆论的力量也可以促进民众朝着更为健康和有序的方向去发展,形成良好的社会道德风尚。

    只要控制好这个度。

    让正面的道德观念,渗透到大汉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以一种无形的氛围影响民众的潜意识,牵引着大汉民众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形成强有力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推动整个华夏文明滚滚向前。

    这一切,士当中的这种教育作用,不可或缺。

    这是一场文化上的战斗。

    既然曹操以言相诱,那么斐潜就应言而破之。

    毕竟这也是华夏文明之剑上面的刀刃,用得好,自然无往不利,用得不好,便是自能割伤自己……

第2496章小情怀

    风从窗前吹过。

    摇动了树梢,略过了瓦片,然后奔向远方。

    斐潜站在窗前,而窗外一片萧瑟。

    大汉的风已经吹起来了……

    但是吹向那个方向是很重要的。

    人要站得更高一些……

    斐潜喃喃而言。

    郎君?蔡琰在一旁有些疑惑的问道。

    斐潜微微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走神了,想到了些事情……

    蔡琰静静的点了点头。

    前两天, 我找了郑公,司马先生来……斐潜怀里抱着小丫头,慢慢的说道,跟他们说了一些事情……

    蔡琰依旧是微微点着头。

    有些想法我说了,有些想法我没有说,斐潜继续说道, 说出来的, 就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也不再乎他们怎么做……

    那么, 没有说的呢?蔡琰问道,是不是……

    斐潜笑了笑,将小丫头正在拔自己胡须的小胖手拿下来,不能说的,是因为说了……就容易做错。这些人啊,不能给他们太多的鸡毛……

    鸡毛?蔡琰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明白过来,捂着嘴笑了笑,这倒也是……前几天,嗯,甄娘子的事情, 还有人传言说是你准备打压商业了……

    哈哈哈……斐潜摇头而笑, 旋即又吸了一口凉气,幼,这丫头挺有劲的啊……

    小丫头手里正拽着两根胡须。

    胡须自然就是斐潜的。

    斐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商业不能缺,但是也不能一味的发展, 国之四民, 不是谁便说说的,如果只有商业,或者说只是注重商业,即便是能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有了一些好处,最终也容易形成畸形……不管是对于一个家,还是一个国来说,畸形的东西,都是很危险的……啊呀,你还拔!

    斐潜吹胡子瞪眼,但是小丫头根本不怕,咯咯咯的笑得更欢畅,一只手不够,还两只手都要来拔斐潜的胡子。

    蔡琰见状,便是笑着准备接过去,斐潜却摆了摆手,然后也不继续拨开小丫头的手,而是抓住了她的一缕头发,微微用力。

    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 然后看着斐潜。

    斐潜也瞪着她。

    小丫头手上尝试着用力扯斐潜的胡子, 斐潜也跟着用力扯丫头的头发,然后小丫头越是用力扯,斐潜也跟着用力,最终小丫头忍不住了,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当然,丫头的手也松开了,她知道疼了。

    哎呀,真是的……蔡琰坐不住了,挪过来抱着丫头,轻轻拍着,哄着。

    我估计么,这家伙没少干这个事情,觉得好玩……旁人都让着她,斐潜笑笑,就像是……

    小丫头在哭,蔡琰没听清斐潜在说一些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啊,这民众……就和她一样……斐潜看了一眼,示意在外面的奉书将伤心哭闹的丫头抱走。

    你刚说什么?蔡琰还是没听清楚。

    喏,就是这样……斐潜忽然有些感慨的说道,她明白一些,但是又不完全明白,她有感觉,但是又不能完全表述清楚……

    蔡琰将丫头交给了奉书,然后转头继续问道,你在说什么?

    斐潜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在说民众……

    蔡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在说丫头。

    呵呵,丫头也是民众。斐潜笑笑,她知道自己疼,所以就哭了,但是没疼之前呢?

    蔡琰看着斐潜,我觉得你这个话……有点意思……

    疼痛一次,懂一点规矩,这也好,最害怕的是疼痛完了就忘了……斐潜缓缓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做这个正经和正解么?就是害怕这些人,时不时的又给忘了疼……

    ……蔡琰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是在担心?

    斐潜也是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有一点。

    眼下大汉已经是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若是真的有可能往前积极的走上一步,一切可能都会有所不同,但是如果说被某些人又拉扯了回去……

    历史可能又一次的会上演。

    就拿儒家来说,儒家本身是没有什么错的,儒家的教义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任何不维护统治者的宗教,都是不可能存活的。这一点,不光是儒家,也不仅是华夏,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儒家宣扬的那些向善的东西,也是对于人类发展有帮助的,秩序才能带来生产力,混乱只能诞生罪恶,若是儒家继续细化分工下去,一面合理的利用其教育上的能力,一面进一步的成为科技的支撑……

    那就相当美。

    只可惜,大多数美好的愿景,都会被一地鸡毛所破坏。

    一切的根源不在儒家,而在人性。

    人性之中那些贪婪和懒惰,会毁灭一切,包括人类自己。

    一个企业几千人几万人,一个城市十几万人上百万人,一个国家几千万几亿人,若是制度完善,人人都按照制度去做,那么自然就是正循环,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问题往往就是有人不会这么做……

    不排队,有甜头。

    而且不排队的还找到了孔夫子的话语来标榜,掩饰,遮蔽,涂抹自己的行径,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在这样的甜头里找出了关窍,找到了如何去制定规则,利用和引导这些规律的方法,然后一代一代的挖洞,去吸血。

    若遇上了问题,就修改、微调,找出折中的方法,以中庸之名,行龌龊之事。数千年来,有无数心中怀着民众的儒士,也有无数心中藏着邪鬼的学者,这些人当中,不乏聪明绝顶之辈,相互争斗,相互搏杀。

    然后,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

    最终儒家不是没有向上的美好,不是没有耀眼的精华,而是要涂抹污秽太容易了,就像是一锅粥里面只需要扔进去一两粒的老鼠屎就够了。

    再然后,最为有意思的是,居然每一次扔老鼠屎都成功了!坏了一大锅的粥,一大群人没得吃,才勐然想起来,啊呀,要防着点的,可惜啊!痛苦啊!

    为什么没能记住?!

    一转头,才发现吃过上一次亏的,饿过苦过哭过的人已经老了,陆陆续续死去了,现在围坐在锅边的,是一群新的人。

    这些新的人,都以为锅里应该都是好吃的。因为这些人从小到大都能在锅里面找到好吃的,包括但不限于咖啡奶茶冰淇淋,香烟啤酒八宝粥。

    而原本应该承担起经验传承的学者,这些儒士,有的是被人踢开了原本的位置,有的则是被拉下了水,更有甚者其本身也开始披上了一张老鼠皮,然后从屁股下面掏出屎来扔到锅里,还高声喊着问题不大,几千年几万年来不都有老鼠么,吃点屎不会死人的……

    幸运的是,汉代还没有像是后续封建王朝之中那些已经成型了的,宛如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一般的儒学体系,稍微有人想动一下,旁边便是各种牵扯,一环扣一环层层叠叠。想要内部改良,谁也不知道要往哪里用力,谁也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达到成果。

    历史上不是没有企图改良的大能,但是一个人想要改革,面临的是几百年间组成的巨网,是数朝代累积下来的弊病,是每个偷奸耍滑的插队者的智慧的集合体,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混沌太极图,想要靠着一个人去破解,根本不可能。

    幸好,斐潜现在的时间阶段比较早一些。

    但是也不幸,斐潜往前走,没有任何的参照物……

    当然,斐潜可以选择一条容易的道路。

    曹操同样也可以。

    但是曹操展现出了一个令斐潜敬佩的枭雄本质,也让斐潜准备拿出最为认真的态度来回应曹操。

    文武齐下,工商并举。

    这是斐潜的小情怀。

    敬给在当下在荆棘当中挣扎前行的曹操。

    只不过,斐潜知道,曹操终究是不能成功的。曹操想要变革,想要变好,但是他缺的不是武力,也不是官吏……

    而是曹操没探针啊!

    仅凭武力是无法彻底的解决问题的,顶多只能暂时的压制。

    蔡琰挪了过来,抱住了斐潜手臂,可是我觉得……夫君你不仅仅是担心啊……

    斐潜拍了拍蔡琰的手,我也有点害怕……因为我这么做……可能会死一些人,而且……恐怕不在少数……

    毕竟要教会一个人不吃老鼠屎,就要让其知晓吃老鼠屎的痛苦,或是亲身经历,或是亲眼所见,而这个痛苦,未必所有人都可以承受。

    蔡琰叹息了一声,只是靠在了斐潜肩头。

    ……(* ̄(工) ̄)……

    许县。

    崇德殿。

    天子刘协没想到,这个郗虑之前称病不来开早会,结果好不容易来了,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离开许县!

    刘协沉吟着,许久不说话。

    曹操那日在殿堂之上,说出的那一番话语,虽然说确实是大汉当下的实情,但是难听啊!谁不喜欢听些好听的话?更何况刘协还是天子!曹操如此不留情面当场叱责,甚至剥夺了太常刘逸的职位,也让刘协肚里面多少恼火。

    可是恼火又能怎样?

    可是郗虑的理由似乎也是堂堂正正,

    陛下厚爱微臣,微臣心中自是感激,甘愿肝脑涂地而不惜。然微臣于许县之中多日,已然不知乡野久矣。昔日圣贤周游列国,方明治国理政之道,方知民间疾苦之痛是也,微臣虽说愚钝,然亦愿彷效先贤,寻查地方,勘察阡陌,以知晓大汉当下之良莠是也。郗虑叩首而拜,侃侃而言,微臣得陛下洪恩以来,无日不思报效君恩,更当知晓此等事务,方可言有物,行有果,否则皆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也……还请陛下恩准……

    一边说着,郗虑一边叩首,尽显忠臣风范。

    在那么一个瞬间,天子刘协差点就相信了郗虑的话,以为他真的就是为了自己考虑,要去乡野之中了解政务,查探民间疾苦了,但是很快的,之前受过的痛苦记忆在刘协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那些被骗被欺诈的经验使得刘协多了些心眼。

    之前刘协,那是旁人说什么就是信什么。倒不是说刘协傻,而是刘协那时天真的以为旁人都不会骗他,而且也不敢骗他。单纯的以为天下都是好人,坏人都会在脸上写字。

    后来么,刘协发现有问题。

    好人未必都是好人,坏人也最喜欢装成好人,于是刘协就觉得一定要自己亲眼看,亲耳听,绝对不能让人继续蒙蔽,只有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才是真的,但是很快,他又发现,其实亲眼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亲耳听到的,也同样不全是真的。有时候只是其中的一段是真的,其他是假的,那又应该怎么办?

    问苍天,苍天无语。

    问祖宗,祖宗沉默。

    所以刘协最后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的摸索,在黑暗之中瞎碰。哭多了,痛多了,也就有了记忆力。

    刘协沉默了片刻,问道:若是爱卿查探乡野,不知欲从何地为始,何处为终啊?

    郗虑眉毛微微一跳,自然是从豫州开始……若是时间尚可,微臣也想去一趟冀州……公费旅游啊,自然是时间越长越好,最好是一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怎么也比在许县之中担心害怕更逍遥罢?

    毕竟许县之外,空气都是香甜的。

    那么又是怎么查探,不知要从何处入手?刘协又是问道。

    郗虑吸了一口气,当从乡土而问,每至一地,便问乡老,乡农,乡兵,乡老可知过往,乡农可知庄禾,乡兵可知贼匪……

    好歹当年也是多少知道些骠骑将军的习惯手法的,要不然岂不是被刘协给问住了?

    刘协想了想,点了点头,似乎像是那么一回事,又是问道,那么何以知所言真假?若是乡野之民,有所顾虑,又或是假做粉饰,又当如何?

    这个……郗虑都想要蹦起来大叫,许县里面风浪汹涌,我只是找个借口出去浪啊,要不要这么认真?可是又显然不能这么说,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陛下明鉴,微臣也只能是尽力辨别,务必不令宵小蒙蔽……

    刘协瞪着郗虑。

    郗虑装作很诚恳的叩首行礼。

    从某个方面来说,郗虑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无法保证不被骗,只能说他努力。

    但是么,这个努力的程度,便是郗虑自己说了算了。就像是小孩在给父母保证自己一定努力学习,然后努力十秒钟就转头去玩游戏了一样。

    有努力么?

    有,十秒钟。

    旁人一问还振振有词,难不成努力十秒钟就不是努力了?

    大殿之中,忽然有些尴尬起来。

    片刻之后,刘协最终点了点头,应允了郗虑的请求,但是他也同样做出了一个举动,让黄门宦官去陪着郗虑,到尚书台之中宣称诏令,拜郗虑为巡查使,标明其职务范围,并且还给郗虑配备了用来传递的专职人员……

    郗虑便是只能是一边咧着嘴表示天恩浩荡,惶恐惶恐,另外在心中大骂天子刘协这是多此一举,拖了老子公费旅游外出考察的后腿,然后琢磨着自己究竟要怎样的表示,才能让曹操荀或明白自己并非是去找他们麻烦的。

    抛下一心想要置身事外,逃离苦海,苦心积虑的一边拿着朝堂的俸禄,一边还想着什么事都不干的郗虑不谈,其实在许县之中,看起来风平浪静之下,暗流也是涌动不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点,而站在利益点上的时候,就往往会觉得都是他人的错。

    百姓会觉得官吏都是凶神恶煞不通人情,而官吏觉得百姓事情杂多不听指挥。天子觉得群臣心怀各异毫无忠诚,而群臣觉得天子就是个白痴混蛋乱搞事情。

    有觉得曹丞相是好人的,自然就有觉得曹丞相是恶棍的。

    随着曹操在朝堂上的发飙,一些人知道正面肛不过曹操,于是就准备了一些老鼠屎,准备往曹老板的锅里面扔了。

    这口锅,自然是曹军兵卒的大锅,也是曹操麾下最为重要的一口锅。

    但是要怎么扔,依旧是有些技巧的。

    先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对,不能是我们出面,我们若是一露面,不就是我们的事情了么?

    要找跟脚干净的……至少不能和我们有什么联系的……

    还必须是正义的,有名望的……

    你觉得冀州……

    冀州?冀州的人不会参合进来罢?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参合进来!

    一群人在黑暗之中,叽叽咕咕的碰在一起。

    在光线照耀不到的地方,似乎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让他们能够说出一些平日里面说不出来的话。

    另外还要找一些人,最关键是要有苦主!

    对,对,这也非常重要,一定要找那种最苦的,让人看起来就觉得会心生怜悯的那种才好……

    谁负责找挑事的人?

    谁负责寻找合适的苦主?

    行了,就这么定了……

    分头行事罢!

第2497章青州球

    颍川。

    尽管是已经进入了仲秋,但是正午的太阳,依旧还是有一些夏日的威力。

    泽賨带着手下一共二十三人组成的小队,正在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缓缓的向南而行。

    泽賨其实和手下的兵卒一样劳累疲倦,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只是一名小小的队率, 而且还是不满员的队率。他的任务是在颍川这一带巡逻,确保从周边而来的运粮通道不会被侵扰。

    泽賨原本只是一名什长,手下也就是十个人。他不懂得文字,也不通算术,他认为自己差不多就是到头了,也升不上去了。可是世事无常, 尤其是在战争发生的时候。

    泽賨小队在青徐之战的时候参加的对于江东军的进攻, 并且从曹操南下一开始就战斗在了前线, 在和江东兵的两三次的战斗里面,曹军彻底的击溃了江东军在徐州的攻势,算是获取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这个胜利的结果并不代表曹军就可以毫发无伤。

    就像是泽賨所在小队的战损,就超过了一半。

    一队五什,一什二伍。而泽賨所在的小队,在青徐战斗结束之后,指挥小队的队率阵亡,另外两名什长伤后不治,另外两名还在疗伤,剩下的便是泽賨自己了,于是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假队率,接管了队内的残兵。

    补充的兵卒还没有到。

    毕竟泽賨这样队列的补充兵和一般颍川兵卒不太一样。

    于是泽賨小队就被安排到了颍川北面一带,临时负责巡逻运粮通道。毕竟这算是一种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的方式了,也算是上级军官给与泽賨这样折损较多的小队,一种汉代的心理治疗。

    他们负责的道路,其实就是阳城往北一段的区域, 每天早晨出发, 然后晚上回来, 间隔一天在营地内修整,随后重复。

    小队里面都是剩下一些老卒了。

    年轻又莽撞的,便是早早的用光了运气,死在了战场上。

    忽然之间,泽賨听到远处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旋即他抬头看见了远处的烟尘。所幸,似乎来骑的人数不多。他立刻下令士兵们散开队形,以便应付可能的突发事件。很快马蹄声接近了,泽賨眯起眼睛手搭凉蓬,看到来者只有两名骑士,一前一后,穿的是便装,但马匹的额头挂着一个醒目的铜束。

    世家子……泽賨低声滴咕,不知道是那家的……

    铜器是硬通货,所以一般来说,普通驽马是不会配备较为高级的马鞍了,更不用说在马首马脖子上还有额外的装束。

    泽賨伸直右臂挥动几次,示意来人停下来。他有权检查除了军情快马以外的, 任何从这条路上经过的人和运输队。

    骑士乖乖地拉住了缰绳, 马匹精确地停在了距离泽賨五步开外的地方,泽賨甚至能感觉到马喷出来的热气。

    出示过所!

    泽賨高声喝道。

    前面的一骑微微转头,在后面的一骑则是下马,走到了泽賨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过所,递给了泽賨。

    过所之中显示,这是来自于颍川颍阳的一名官吏。

    颍阳?泽賨对于颍川地面并不熟悉,所以他也不清楚颍阳距离阳城有多远。但是从过所当中来看,这是一份正式的文书,并没有什么问题。

    并不是任何一个小兵,都能够知晓华夏地图的,或者动辄就有一个相对整体的观念的。像是电视电影之中,一个小队长就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所以泽賨也就很自然的并没发现什么问题,将过所还给了来骑。

    来骑接过文书,却没有立刻抖抖缰绳离开。他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一下泽賨,忽然开口问道:青州兵?

    泽賨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仍旧毫不含湖地回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果然没有猜错,呵呵。

    那人指了指泽賨的脖子,泽賨一下子就明白了。

    青州兵有些特征。

    一个是虽然不带黄巾了,但是依旧会在脖子上戴一条围脖。当然,凭借这一点未必能确定,但是同时带着围脖和道家天师像的,确实只有青州兵。

    你要怎样?泽賨又问道。

    没什么……呵呵……

    来骑一抖缰绳,马匹嘶鸣一声,朝北方奔去。

    马蹄掀起来的烟尘,洋洋洒洒,有一些落在了泽賨灰棕色的皮甲上面。等到马匹远去,莫名其妙的泽賨拍了拍甲胃上的土,重新把头盔戴起来。

    他转过身去,示意整个队伍继续出发。

    队列继续向前……

    转过了树林。

    当泽賨从之前的略有些奇怪的骑士事情之中,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首先他注意到道路一侧的树林之中,闪耀着一些不自然的光亮,出于一名军人的直觉,他本能地嗅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

    停止向前!戒备!

    泽賨本能的发出了号令。

    但是戒备并不能立刻带给他们超强的防御能力……

    泽賨很快的就听到了一侧树林当中传来了一些动静,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树林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批身影,而且手中还拿着一些弩机!

    弩箭在阳光之下,泛出冰冷且危险的光芒,就像是在嘲笑着前方的泽賨等人。

    不好……

    泽賨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弩失就已经呼啸而出!

    泽賨的队形登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散,几名士兵未及反应就被射倒在地,激起血花四溅。

    因为他们是在颍川内部巡逻执勤,所以基本上来说都没有携带什么大盾。

    还没等泽賨等人反应过来,第二波的弓箭就射了出来!

    泽賨想要躲避,却被一只劲弩射穿了胸膛,就这么瞪大了眼睛仰面倒地。

    片刻之后,泽賨小队全军覆没。

    哼哼……

    树林之中走出了一人,脸上带着一些嘲讽的冷笑,青州兵啊……

    泽賨还没有完全断气,瘫倒在地上捂着胸膛喘息着,你……你们是谁……

    呵呵……来人走到了泽賨面前,举起了战刀,你猜!

    手起刀落。

    泽賨人头滚落,就像是一个沾染了血色的肉皮球。

    咕噜噜的滚动着……

    ……(`へ′)……

    云大片大片地在天上飘,就像是大块的棉花糖。

    但在这些棉花糖下面,发生的事情,却并不是那么的甜美。

    若是一个政权一个国家人口基数大的话,那么几个人,或是几十个人,亦或是上百上千人,甚至上万人的生死,对于这个政权,这个国家来说,也不算一个非常大的事情

    可是在关键时候,或许几个人的生死,可能就影响深远。

    厮杀从入夜之后,就开始变得激烈且疯狂起来。

    从村寨之中的疯狂喊叫声,伴随着如人如鬼一般的晃动,随后一直蔓延向远处的山谷之中。尽管说在村寨之中的男丁尽力抗争了,可是在面对凶残的匪徒面前,这些普通百姓根本无法抵御,随后就进入了一面倒的情况之中,失去了这些男丁的保护,老弱妇孺便是直面地狱。

    一开始,在村寨之中男丁还能组成一道防线,将突然袭击而来的匪贼挡在外面,但是不久之后,从另外一个方向攀爬进来的匪徒便是造成了防线的混乱,最终导致整个防线的崩溃。

    火焰升腾,气流涌动,阴影摇晃,哭嚎惨叫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那些匪徒狞笑着,肆意的大喊着,和颍川当地格格不入的口音,就像是恶鬼的声音。

    这些匪徒,与其说是山贼盗匪,还不如说是贼兵。

    因为这些人有铠甲,有兵刃,有组织,有分工,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这些不是一般的贼人。

    颍川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

    倒不是说这些颍川之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凶残,多么可怕,而是他们活在曹操和荀或维护的环境之下,安逸了相当长的时间,以至于他们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鲜血,还有死亡,还有比死亡还要更恐怖的事情……

    实际上,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静下心来去观察,说不定就会发现其实在这些带着青州口音的贼兵身上,那些盔甲和战袍,原本就是有沾染了血迹,并且多有破损的。这种情况,往往是只有在溃兵身上才经常简单。

    可是不管是从那个角度来说,颍川都不太可能出现溃兵……

    青州兵肆虐了大半夜,在临近天明的时候,放了一把火,然后逃离了村寨。

    ……(σ`д′)σ……

    栗攀是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才接到了青州兵袭击了村寨的消息的。他头一个反应便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然后直至口水快滑落出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及其怪异的叹息声。

    因为崔琰上表举荐曹操为丞相,所以冀州士族和曹操之间的关系也相比之前缓和了一些,而跟着崔琰比较近的几个人也得到了一些实缺。当然不可能是在冀州左近的,而是在河洛区域的密县。

    河洛司隶地区,现在自然是四分五裂。

    弘农杨氏在雒阳地区,明面上还是属于骠骑大将军斐潜,但是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大约和陶谦安插刘备在小沛的意思差不多,因此杨氏纵然很努力,可受限于实力,并不能恢复对于司隶的整体控制。

    密县在阳城东北面。

    河内一带就自然归于冀州了,至于是临近陈留这一带的县城,比如密县,原本应该是司隶的,但是实际上也变成属于陈留管辖。

    虽然关系比较混乱,但是毕竟密县周边的田亩还算是不错,也有民众开垦屯田,相对来说比较也不错了。

    栗攀上任以来,大体上来说还算平稳,可他没想到他遇到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这么一个让他十分不解的消息!

    有青州兵劫掠了密县以西的一个屯田村寨!

    在栗攀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并不是第一时间去安抚伤亡,慰问情况,而是在考虑另外的问题。

    为什么青州兵会跑到了密县周边来?

    青州兵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简简单单是三个字啊……

    据栗攀所知,当年曹操降服青州兵,可是答应了不少的条件。当然,这些都是传言,谁也不清楚具体那一天,曹操带着三两护卫到了青州兵大营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可以确定一点的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曹操军中就开始设立了各种祭酒,军师祭酒,博士祭酒……

    嗯,当然也不是说祭酒这个职位是曹操首创,只不过之前一段时间都比较少,甚至没有设立,而曹操在收拢青州兵之后便是多了起来,这不得不让人有所联想。

    从这些蛛丝马迹上来看,青州军对于曹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就是这样的青州兵,又怎么可能跑到了颍川乡野之中,去屠掠村寨?

    更为严重的是,在当下环节之中,发生这样的事情……

    县尊……这事情……我们是报还是……一旁的县丞问道。

    嘶……栗攀皱着眉头,不好办啊……

    县尊,这个事……我们若是这样什么都不做,恐怕……

    栗攀背着手,在厅堂之内转悠了两圈,报!但是不能我们来报……

    县尊的意思是?

    栗攀沉默了一会儿,昨天不是听闻有御史大夫在阳城督查粮草么?

    御史大夫?

    对!栗攀微微笑着,就像是觉得皮球已经被自己一脚踹开了一样,带着一种轻松,御史大夫不就是监督百官、整肃纲纪之权么?此等违规犯法,纠弹不当之事,不正是应该上报给御史大夫么?呵呵,速去,速去!切莫让人说我等延误怠慢……

    ……(*′?皿`)……

    皮球到了郗虑脚下。

    郗虑瞪着眼前的信使,都有一种恨不得将眼前的信使生剥活吞了的冲动!

    若是真的生吞了信使,便是可以让这件事情消弭,相信郗虑一定会大叫着上一点酱油醋什么的,然后就这么蘸着吞了!

    郗虑清楚,干掉信使对于整个问题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所以最终他挥了挥手,让这个让他讨厌的信使滚蛋。

    按照流程来说,也没有什么错。

    自己是御史大夫么,像是考察调研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在御史大夫的职责范围之内。而且他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在外面巡风考察呢!

    可是问题是郗虑这个御史大夫,并非是真的就是一个完全体。

    御史大夫为秦代设置的官名,为丞相的副手,是侍御史之长,有负责监察百官的职责。

    是不是很**?

    可问题是郗虑现在**不起来。

    若是曹操之前没有当上丞相,那么郗虑这个御史大夫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装装样子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曹操身为丞相,郗虑这个御史大夫立刻就尴尬了起来。

    难不成郗虑真的就跑去当丞相的副手,然后替曹操去监察百官?这倒是郗虑梦寐以求的事情,可问题是曹丞相能愿意么?

    至少郗虑之前是表现的比较亲近天子的,现在丞相一上台,便是急急跑过去跪舔,虽然说郗虑心中确实是想要这么做,但是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下读书人的颜面。

    这叫做顺应天下大势!

    怎么能称之为跪舔?

    忒难听了。

    同时郗虑也需要照顾一下天子刘协的情绪……

    多少要半推半就,欲迎还拒几下。

    所以郗虑就表示要为天子分忧,监察秋收秋赋情况,离开了政治旋涡,在周边游走,充当起边锋来了,一方面不会失去进攻的机会,另外一方面也不像是前锋中锋那么抢眼,搞不好就被一顿乱锤……

    结果万万没想到,皮球还是来到了他的脚底下。

    这一脚,要怎么踢?

    郗虑忽然想起了前两天听闻有一队青州兵失踪的消息……

    莫非……

    郗虑吸了一口凉气。

    冀州豫州都是泥潭,郗虑最想要做的便是左右逢源,出淤泥而不染,好好的当自己的白莲花。

    反正一颗忠心献陛下,一片赤诚给丞相,一朵白莲开上面,一片烂叶压黑泥。

    所以郗虑下定决心,不能让自己沾染上这些因果。

    这事情,可是大麻烦啊,自己绝对不能陷进去,这要是一脚没踢好,那就是沾染了一身烂泥啊!一定要将这一颗青州大皮球踢好!

    可问题是,道友在哪里呢?

    郗虑背着手,一圈又是一圈的在厅堂之内转悠着,就像是一只拉着无形磨盘的驴。

    忽然之间,郗虑停了下来,眼眸发亮。

    来人!去请孔子和……不,不!备车马,某要去拜会孔子和!

    郗虑一边吩咐,一边就是拔腿向外走。

    他找到了一个最为合适的接球手!

    孔谦!

    孔融的族弟,号称是正直清白,白玉无瑕的谦谦君子!

    这事情,不,这个皮球到了孔谦脚下,便是他不踢也要踢!

    要不然孔谦的名头可就是全完了……

    这不是最好的人选么?

    再加上之前孔融和曹操的旧事,呵呵,想必孔谦定然会很想要找一些曹丞相的麻烦。

    这不机会来了么?

    道友,不,子和,请留步!

第2498章不知道

    人为什么活着?

    这个问题,估计很多人都不会去想。

    一个放羊娃。

    问:你放羊干什么?

    答:挣钱。

    问:挣钱干什么?

    答:娶媳妇。

    问:娶媳妇干什么?

    答:生娃。

    问:生娃干什么?

    答:放羊!

    这就是最为普通百姓,对于为什么活着的问题,给出的答桉。

    就像是颍川的百姓,他们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活着,也同样不知道天灾和**为什么就这样一次次的找上了他们的头上, 然后无情的欺凌他们,折磨他们,毁灭他们。而他们,就像是一只只的飞蛾,扑在了战火纷争之上,然后化成了一缕青烟, 了无痕迹。

    颍川,大雾。

    在朦胧的雾气之中, 走出了一队人。

    这一队人,虽然穿着像是兵卒一般的定制服饰,但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并不能算是兵卒,只是类似于兵卒,或是说原本也只是百姓,然后穿上了兵卒服饰。

    而且所谓的兵卒服饰,也并非是如同战兵一样有盔甲,仅仅只是红黑色的战袍而已,并且若是细看,便可以看出一些差异来。

    这只是彷制的大汉战袍,不管是从布料还是款式,都相差很多。

    战袍是彷制的,这些兵卒,自然也就是彷制的了。

    当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 他们也分辨不出就是了。

    前面就是王家寨了……

    走走!前面别停下!

    动作快一些!

    ……

    嘈杂的声音在队列当中响起,虽然有队长似乎在整理队形, 但是根本没有什么整齐的迹象,甚至因为道路的不平整而显得更加的散乱起来。

    有人为了躲避泥路上面的水坑,张开脚左右跳动着,结果反倒是一脚踩滑,吭哧一声摔了个屁墩,顿时沾染上了大半身的黄泥水。

    在王家寨外面劳作的农夫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就像是看见了衣冠楚楚的绅士踩到了香蕉皮上,但是没有等他们开心多久,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这队人直接冲上了山坡上的王家寨内。

    这些人……要做什么?田地里面的一个农夫垂下了锄头,双手拄着,问道。

    不知道啊……同样茫然的回答。

    很快,在寨子里面的嘈杂,似乎说明了一些问题。在外劳作的农夫左右看了看,便是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事项,下意识的也跟着往寨子里面走去。

    喧嚣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然后夹杂哭喊。

    好像是王老三那边……

    走!看看去!

    等到这几个农夫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队的兵卒正在一边拖拽着王老三,一边拿着绳索往王老三的身上捆。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爹爹!呜呜……爹爹……

    孩子他爹!

    乱糟糟的一大片。

    外圈则是站着一群瞪着眼睛看的王家寨的民众。

    怎么了?

    不知道。

    犯事了?

    不知道。

    那你知道个啥?

    ……不知道。

    在场地之中的兵卒领队大吼道:散开!都散开!都围着干什么?

    不是,你们干什么抓王老三啊?在人群当中,终于是有人问将出来。

    少管闲事啊!队长瞪着眼, 上头下令要抓!

    那上头为什么要抓啊?又有人问。

    我怎么知道?这是上头要抓!又不是我要抓!队长不耐烦,用手指着人群之中发出声音的地方,你是不是也想一起被抓起来?嗯?!企图抗令不遵?嗯?!

    ……人群静默下来了。

    反正不是来抓我……

    或者是,幸好不是抓我……

    兵卒队长见众人不发声了,便是越发的高傲起来,瞪圆了眼珠子,恶狠狠的大吼道:让开!不让开就连你们一起抓起来!不许挡道!挡道的也按照违抗上令一起抓!

    有胆小的民众闻声便是往边上缩了一下,即便是这些人原本没有站在路中,然后那些站在路中的民众看见自己周边都稀薄了,便也站不住了,同样退到了一旁。

    队长趾高气昂的挥动手臂,威胁着后边的民众,都老实些!违抗上令没有你们好果子吃!走走!带走!

    一行兵卒便是拖拽着王老三往外走。

    王老三被五花大绑,嘴上堵着破布,踉踉跄跄的被绳索牵引着,在队列后面拉扯着。

    走过了田埂,走过了泥路,走过了官道,然后到了一个小驿站当中。

    队长得意洋洋的上前交令。启禀亭长,人,我们抓来了!

    知道了,将人带上来!亭长点了一下头,然后伸出胳膊,往上撩了撩袖子,面对被押上来的王老三大喝道,王老三!你犯事了知道不?!说!昨天你前天上午在集市都和谁见面了,都说了一下什么?都是和谁说的?然后又去了那里?统统老实说来!否则别怪我大刑伺候!

    王老三支支吾吾。

    哦……队长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堵在王老三嘴上的破布扯掉。

    咳咳咳……因为被堵着太久了,王老三剧烈的咳嗽和喘息起来,蜷缩在地上就像是一只被扒皮了羊,连叫都叫不出声。

    哦?亭长冷笑起来,还嘴硬啊?来人啊!先打十鞭再问!

    队长狞笑着接过了手下递上来的鞭子。

    他最喜欢这个环节了,当看见毫无还手之力的家伙在他鞭子之下哀嚎,看着一鞭下去,便是血肉模湖,他便是兴奋起来,觉得自己手中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鞭子,还代表了让他说不出来,但是会让他如同登上云霄一般兴奋的东西……

    一!

    啊……

    二!三,四,哈哈……

    王老三在地方翻滚着,企图用身躯的扭曲来躲避,但是哪里能躲得掉?

    牛皮鞭子抽到的地方,便是立刻红肿起来,鲜血往外渗透,染红了灰黄的地面。

    停!停停!亭长伸手喊道,然后压低了声音,不是说了十鞭么?你怎么打起来没完了?

    呃……队长愣了一下,没忍住……不是,是他躲来躲去的,要是他不躲,我也不会忘了数数啊!

    行了,下不为例!亭长挥挥手,又是将方才的问题重复询问了一遍。

    王老三剧烈喘息着,鼻涕眼泪湖在脸上。

    还不老实?亭长威胁道,是不是还要再被打?

    不!不不……王老三大喊起来,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还不知道?亭长轻蔑的说道,我都收到上头指令了,有人举报说你前天在王家大集上公然宣扬忤逆之言,诽谤曹丞相……

    我没去过王家大集!

    没说你今天去,我是说你前天去……

    我前天也没去!昨天也没有去!王老三喊道。神情真切,我真没有去!我这十来天都没有出门!都在田里!我家里……不,寨子里面的人可以作证!我都在寨子里!这十几天我哪里都没有去!

    亭长愣了一下。

    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王老三说得这么肯定,看起来就不像是在说谎。毕竟一个证人好找,若说一个寨子里面都能见到,都能作证,并且事先串供的可能性又不是很大……

    不免就有些难办了。

    没去过王家大集?亭长再次追问道。

    真没去过!王老三连连磕头,表示自己的冤枉,真没有!若是我说了一句谎言,就让老天爷下个雷噼死我!

    亭长抬头看了看天。

    雾气渐渐散去,天空晴朗通透。

    亭长向队长招了招手,然后两个人走到了一旁。

    亭长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你去哪里抓的人?

    王家寨子啊!

    嗨!是李家寨子!

    哈?!

    上头的命令,是李家寨子!

    李?李家寨子?

    嗯。

    不是,这个,那什么,为什么是李家寨子啊?李家寨子的王老三?王老三不应该就是在王家寨子么?

    上头命令就是李家寨子啊!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是李家寨子的王老三!

    ……x2

    队长和亭长两个人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另外一边的那个王家寨子的王老三,然后两个人又是同时转过头,凑在了一起。

    那这个……这个怎么办?

    ……亭长沉默了一下,还能怎么办?抓都抓来了……先关起来再说罢……毕竟要是你们抓不到那个李家寨子的王老三呢?到时候实在不行,就那这个顶上去就是了……

    高!就这么办!队长伸出了两个大拇指,夸赞道,高明!您真是高!

    ……(o?▽?)bb……

    颖阴出了事,颍川周边的县城大小官吏吓得魂都快飞了。

    或者说,动起来了……

    颖阴县令县丞,一大帮子的人,头都落了地。

    这些人赶快各种撇清关系,转而立刻开始为了曹操歌功颂德。

    表面上都是这样。

    谁都不能说曹丞相坏话!

    谁也不能非议朝政!

    谁胆敢议论颖阴之事,统统抓起来!

    任何散布谣言之人,必须严惩不怠!

    哗啦啦之间,所有的郡丁县卒,贼曹捕快,全数出动!

    要恰饭么,不寒碜。

    寒碜的是一边恰饭,还一边往锅里扔屎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扔过屎,这些人开始咬着牙给下面的人员布置死任务,也就是那种干也要干,不干也要干,不管能不能干先干了再说的那种任务。

    这一点,也同样是华夏政坛的传统,刚开始有时间的时候懒得解释,后面情况紧急的时候没工夫解释,所以干脆就都不解释。

    平常运作的时候,大家都是相安无事,和和气气,安安康康,平平顺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是只有在紧急情况之下,才能分辨出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底线,什么才是合适的模式,什么才能更加保证民众的生存。

    是保民,还是保众?

    这在大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可是依旧有人分不清楚,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里?

    在表面上的尊曹,遵令,甚至是不惜一切维护曹操的名誉的行动之下,却依旧掩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就像是在光明之下的黑暗。

    阴阴沉沉之中,魑魅魍魉汇集在一起,相互商议对策。

    撤下了外表的人皮外袍之后,就像是路西法丢下伪装的白羽毛,露出了肉翅膀。

    穿上夏侯氏的衣服!去打人,去杀人,去周边村寨田野放火!

    还有旗帜!旗帜也很重要!要让人看到是夏侯的旗帜!

    对!听闻说夏侯兵卒很快就会到这里来了!动作一定要快!要赶在他们到来之前,先将市坊集市,以及乡野村寨全数都搅乱!

    我们没有办法和他们抗衡,只有将那些黔首拱起来之后,才能和他们进行抗衡!

    卡住米粮,商队停运!就说这些商队有关中的奸细,不彻查清楚之前不能放开,一个人一粒米都不许运!

    没错!既然他们不想要我们好活,我们就要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

    于是,几乎是很快的,两方面的信息就像是疯了一样的传开了。

    不讲理由,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曹操的名声,并且大肆鼓励普通的百姓相互举报,甚至捏造莫须有的举报,抓了就往监狱里面塞,反正重点并非是真的去维护曹操的名望,而是为了表现自己有在做事情,在很努力的做。

    在白天的时候,这些郡兵县卒,都会穿上正规的服饰,然后义正辞严的宣称不要乱,不要慌,一切都平稳,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要相信那些谣言,不要去听信那些传闻,那些都是假的!

    什么谣言?有的百姓莫名其妙,最近发生了什么?

    啊哈?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

    顿时就有热心的民众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述起来,到最后也一定会加上一句,据说这个是谣言,不要信哈……

    听了的民众吞了一口唾沫,眼珠子转悠几下,在想要问详细些,却见那个热心的民众早就已经走了。

    他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另外一个人过来了。

    我知道啊……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

    哦,那我给你说啊……

    于是乎,那些颍川之人死了成百上千,甚至几千破万的消息,就是这么传开的,一直传到了关中。

    自然同样的传到了许县,传到了尚书台之中,传到了曹操荀或郭嘉面前。

    郭嘉笑呵呵的,一本二本的将手中的情报放在了桌桉上,带着一种揶揄的口气念叨着:

    看看,这是说夏侯氏手下当街强抢民财,动手打砸,至人死伤的……有目击者四,受害者二,可为证……

    看看,这是说青州兵在乡野劫掠商队的,强买强卖,欺凌奸淫民女的……有证人表示是青州口音无疑!

    看看,这是说……

    郭嘉每念一封,荀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故而,你还护着他们么?郭嘉将桌桉上的那些情报拍了拍,然后微微偏向了曹操的方向,主公麾下的青州兵屯扎在哪里?你不会不知道罢?竟然还有青州兵跑到了颍川来劫掠商队?抢夺财物不说,还奸淫掳掠!这事情……啧啧,而且还刚好有证人……还留了活口……啧啧啧……

    ……荀或脸色苍白无比。

    青州兵的军纪,确实不好。郭嘉向曹操拱了拱手,而曹操则是眯着眼摆摆手,表示无妨,即便是青州兵真的做了这个事情……我是假设啊,若是真的做了,自然是该抓,该罚,该杀!但问题是……是应该在这个时间点上大肆宣扬的么?

    当下应该做什么?保秋收啊!稳民心啊!

    大局当前,这些人又在做什么?

    你看这些御史,这些大夫,一个个义正辞严的,似乎都在为民请命,可是他们究竟在做一些什么?

    你看看,这一本,说夏侯卒焚烧庄禾,劫掠村寨!你觉得这些夏侯氏的兵卒,真的就是这么蠢?连当下应该重点是什么都分不清楚?

    还有……

    荀或闭上了眼,别说了。

    尚书台节堂之中,一阵沉默。

    节堂之外,晴空万里,风轻云澹。

    曹操仰着头,微微捋着胡须,不知道是在想着一些什么。

    郭嘉慢悠悠的将手头上的一本又是一本的御史弹劾表章叠放起来,就像是垒着城墙的砖石,或像是堆叠着一座高塔。

    这些家伙,养不熟的……有肉吃的时候,他对你笑。没肉吃的时候,他就扑上来咬你的肉!你觉得他们忠诚,在你脚下温顺的转着圈,呵呵,他们只是在琢磨着你身上那块肉更好吃!

    只有这样……郭嘉将堆叠而起的表章,轻轻一推,这些表章便是哗啦啦垮塌,四散都是,该收网了!

    这些事项,原本就在曹操和郭嘉的计划之中。

    颖阴高举轻放之下,其实也可以称之为引蛇出洞……

    荀或转身向曹操拜下,叩首于地,主公……此事,让微臣来罢……

    曹操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上前扶起荀或,文若,此事就不为难你了,放心,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第2499章间之战

    长安。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 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 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 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 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 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 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 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 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长安。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长安。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长安。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长安。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长安。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长安。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长安。

    有闻司。

    最新的颍川报告,抵达关中的时候,是在曹操再次进行清剿整顿行动的十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二。

    虽然说斐潜和曹操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对立的状态,但是因为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总是有商队来来去去,而曹操一方显然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间谍防御体系,或许也有,但是因为其本身制度和官吏的问题,导致或许原本应该严密的地方不严密,松懈的地方更松懈,所以很多时候,从关中出去的那些刺探间谍,总是能够比较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回来。

    阚泽坐在厅堂之中,一边看着最新的情报,一边回想着这一段时间他从庞统那边渐渐接手的一部分人员名单。

    这些人员名单,虽然很庞大,数量很多,但是阚泽隐隐有个感觉,这只是一小部分。

    因为若是将阚泽放在庞统的位置上,定然也不会立刻给出所有的名单的,肯定还有核心的部分,只是掌握在斐潜和庞统手中。

    当然,这也是常理,阚泽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导致不满,甚至是反而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这些名单当中,虽然到了阚泽这里,只是在秘卷上的一个名字和代号,但是若是落到了现实之中,这些名字和代号就是一条条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第2500章校事郎

    在这样的一个荒凉贫瘠的山沟之中,蔡昱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曹操之下的一位红人。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 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 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 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 沉默了一会儿, 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 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在这样的一个荒凉贫瘠的山沟之中,蔡昱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曹操之下的一位红人。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在这样的一个荒凉贫瘠的山沟之中,蔡昱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曹操之下的一位红人。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在这样的一个荒凉贫瘠的山沟之中,蔡昱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曹操之下的一位红人。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在这样的一个荒凉贫瘠的山沟之中,蔡昱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曹操之下的一位红人。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在这样的一个荒凉贫瘠的山沟之中,蔡昱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曹操之下的一位红人。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在这样的一个荒凉贫瘠的山沟之中,蔡昱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曹操之下的一位红人。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在这样的一个荒凉贫瘠的山沟之中,蔡昱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曹操之下的一位红人。

    然后蔡昱在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有这么一刻,蔡昱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或许是看出了蔡昱的紧张,宋航微微笑道:勿慌,若是我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宋航,是曹操特地从豫州调来的农事官,也就是之前接替王铭在邺城左近的农事工作之人。这在邺城可是有实权的人物!

    按照道理来说,能放在邺城左近,执掌一定实际事务的,必然是相对比较能让曹氏夏侯氏信任的人员,而类似于王铭这样不太能够确定的,便是要么调走,要么免其实务挂个虚职什么的。

    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做自己在偷吃的时候碰见了主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航哈哈笑了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蔡昱有些熟悉的物品。

    这……蔡昱一愣。

    宋航拿出来的,是王铭的玉章,还有一封王铭写的便签。

    蔡昱接过,看了一下,确认是王铭的笔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又将玉章还给了宋航。

    宋航微微摩挲了一下玉章,然后收了回去,凭此章,可调用山中秘密讯道……如此,你还不相

第2501章大谁何(加更)

    临时工。

    这在后世网络当中,或许是一个相当火爆的词语。毕竟若是在后世之中,这临时工的团队可是相当的厉害,上能通天,下能遁地,能背黑锅能打炮, 能抗事情能封口,简直就是万能一般的存在。

    汉代,临时工不叫临时工,叫大谁何。

    到了唐代,又是改称为不良人。

    反正是历史悠悠,千古流传。

    像是这么一个好用好使唤, 随时拿来,可坐, 可躺, 可打人,可放火的大谁何,自然谁都欢喜,但是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个大谁何自然也有其弊端。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但是临时工不管啊, 反正任务是找游方道士,找到了就有奖金!

    先拿钱再说!

    真有游方道士?

    真有!

    你亲眼所见?

    小的亲眼所见!

    要是出错,可是性命尤关!卢洪还不放心, 接着追问一句。

    若是一般人么,到了这个点上就······

    这在后世网络当中,或许是一个相当火爆的词语。毕竟若是在后世之中,这临时工的团队可是相当的厉害,上能通天,下能遁地,能背黑锅能打炮,能抗事情能封口,简直就是万能一般的存在。

    汉代,临时工不叫临时工,叫大谁何。

    到了唐代,又是改称为不良人。

    反正是历史悠悠,千古流传。

    像是这么一个好用好使唤,随时拿来,可坐,可躺,可打人,可放火的大谁何,自然谁都欢喜,但是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 这个大谁何自然也有其弊端。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但是临时工不管啊,反正任务是找游方道士,找到了就有奖金!

    先拿钱再说!

    真有游方道士?

    真有!

    你亲眼所见?

    小的亲眼所见!

    要是出错,可是性命尤关!卢洪还不放心,接着追问一句。

    若是一般人么,到了这个点上就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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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代,临时工不叫临时工,叫大谁何。

    到了唐代,又是改称为不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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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这么一个好用好使唤,随时拿来,可坐,可躺,可打人,可放火的大谁何,自然谁都欢喜,但是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个大谁何自然也有其弊端。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但是临时工不管啊,反正任务是找游方道士,找到了就有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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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一般人么,到了这个点上就临时工。

    这在后世网络当中,或许是一个相当火爆的词语。毕竟若是在后世之中,这临时工的团队可是相当的厉害,上能通天,下能遁地,能背黑锅能打炮,能抗事情能封口,简直就是万能一般的存在。

    汉代,临时工不叫临时工,叫大谁何。

    到了唐代,又是改称为不良人。

    反正是历史悠悠,千古流传。

    像是这么一个好用好使唤,随时拿来,可坐,可躺,可打人,可放火的大谁何,自然谁都欢喜,但是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个大谁何自然也有其弊端。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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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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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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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这么一个好用好使唤,随时拿来,可坐,可躺,可打人,可放火的大谁何,自然谁都欢喜,但是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个大谁何自然也有其弊端。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但是临时工不管啊,反正任务是找游方道士,找到了就有奖金!

    先拿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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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一般人么,到了这个点上就临时工。

    这在后世网络当中,或许是一个相当火爆的词语。毕竟若是在后世之中,这临时工的团队可是相当的厉害,上能通天,下能遁地,能背黑锅能打炮,能抗事情能封口,简直就是万能一般的存在。

    汉代,临时工不叫临时工,叫大谁何。

    到了唐代,又是改称为不良人。

    反正是历史悠悠,千古流传。

    像是这么一个好用好使唤,随时拿来,可坐,可躺,可打人,可放火的大谁何,自然谁都欢喜,但是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个大谁何自然也有其弊端。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但是临时工不管啊,反正任务是找游方道士,找到了就有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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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在后世网络当中,或许是一个相当火爆的词语。毕竟若是在后世之中,这临时工的团队可是相当的厉害,上能通天,下能遁地,能背黑锅能打炮,能抗事情能封口,简直就是万能一般的存在。

    汉代,临时工不叫临时工,叫大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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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是历史悠悠,千古流传。

    像是这么一个好用好使唤,随时拿来,可坐,可躺,可打人,可放火的大谁何,自然谁都欢喜,但是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个大谁何自然也有其弊端。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但是临时工不管啊,反正任务是找游方道士,找到了就有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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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一般人么,到了这个点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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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三国当年,各路风流人物在短短几十年间碰撞出炫耀无比的光华。一个小职员穿越,无财无权无势,是怎样在三国各路牛人间走出自己的道路?枭雄还是英雄,美女还是江山,阴谋还是阳谋,王道还是霸道?慢慢一路走三国,你会发现其实曹操没做献刀,刘备不光会哭,孙权平衡有术,一起来会一会吕布关羽的武艺,一起来见一见大乔小乔的呆萌……诡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