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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月猴年     诡三国txt下载     诡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83章有什么和凭什么

    投壶么,雅俗共赏。

    似乎这个活动只是个人,有手就能投,但是就和在广场投圈圈套礼物一样,真想要一投即中,百投百中,那就不简单。

    投壶肚子大,瓶口又细又长,然后在瓶口左右各有一个圈,像是耳朵一样在瓶口的两侧,所有投矢必须投中瓶口和瓶耳,并且不弹返掉出来,方可算是投中。一般人在宴会当中大多数时候只需要投中就可以了,但是在比赛的时候,就多出了许多的花样来。

    扑戏铺子的伙计已经拿了一个筹盒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左右看了看,在得到了田豫两人的确认之后,也是微微点头一礼,请投!

    田豫拿起投矢,微微掂量了一下,然后正坐不动,仅以手臂的力量将投矢投出,穿过了瓶耳,挂在了投壶上。

    有初!一筹!贯耳!一筹!扑戏铺子的伙计大声叫着,然后手从筹盒当中取出了筹码,往田豫的席子上一放。

    田豫的对手眉头皱了起来。

    有初,是指第一根投矢就入壶,而贯耳就是投入了壶耳的……

    虽然说投矢的规格是差不多定制的,但是毕竟不可能做到完全一模一样,所以正常来说都有一些重量上的差异,而田豫之前又没有经常在扑戏铺子里面出现,这一手投壶,要么就是高手,要么就是狗屎运……

    很显然,田豫不像是走狗屎运的。一时狗屎运的人往往不敢望扑戏铺子里面钻,因为狗屎运只能庇护一时,但是待在扑戏铺子里面的时间长了,运用光了,自然也就成狗屎了。

    田豫的对手沉默了片刻,也是拿了一根投矢,也和田豫一样,投中了另外一个壶耳。

    有初!一筹!贯耳!一筹!扑戏铺子的伙计一样计筹。

    田豫脸上没有变色,心中却是一跳。

    原本田豫的计划就是第二投矢去投另外一只壶耳,然后就不但是可以获取两筹的连中,还可以获得连中贯耳三筹的加成,就可以和对手拉开筹码的距离,但是很显然对手也想到了这个,于是就投了另外的一只壶耳……

    因为壶口并不大,而投矢的尾巴也不算是小,当壶口壶耳之处有投矢之后,后面的投矢便是很有可能被之前自己或是别人的投矢挡住,然后导致投壶失败。尤其是在壶耳之处,圈口更小,挂了一只投矢之后便是几乎将壶耳遮挡了一半,再这样的局面下,又不是自己非常熟悉的投矢,想要继续执行原本的计划,显然难度上升了不是一点半点。

    田豫沉默了许久,最终在剩下的三根投矢里面选来选去,选出了一根自己手感最好的投矢来,然后看了对面的对手一眼,举起手,往前一投……

    扑戏铺子的伙计对于各种扑戏都是很熟悉了,看了一眼投矢的方向,就能猜到能不能投中,所以在田豫投矢还没有完全落入壶中的时候便是吸了一口气,准备扬声喊出结果,有……

    然后扑戏铺子看着投矢在投壶里面触底反弹了出来,然后又被田豫探身抓在了手中,便是瞪大的眼,这……骁箭!

    骁箭,两筹,如果再投中,便是骁箭骁中,便是三筹。

    田豫再次将弹返回来的投矢投出……

    骁……骁返!五筹!

    扑戏铺子伙计声音猛地一下拔高了起来。

    ……

    过了片刻之后,田豫拿着四枚银币出来了。虽然说赚到了两枚银币,并且还引来了扑戏铺子的掌柜,但是田豫依旧不开心。就这样么一个普通的扑戏铺子,就逼迫得田豫不得不用出了真本事,而且虽然说扑戏铺子的掌柜免去了田豫的投壶抽水,但是田豫并不想要成为一个铺子里面的投壶打手……

    所以这个地方,下次也就不能来了。

    田豫叹了口气,将银币装回口袋,迈步向前,长安有好几个陵邑,每个陵邑当中或多或少也有一两个的扑戏铺子,但是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得过一段时间之后,扑戏铺子里面的人都会得到消息,不愿意他去玩了。

    而且,若是那一天欢迎他去,说不定就是请到了比他更加厉害的高手,开局直接上手一个百筹骁结束比赛……

    嗨,还是要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投壶,输赢都是在规则之内。

    要是将壶都掀翻了,那么原本对手为了投壶而训练出来的技巧,便几乎都等于了零。搞不好连原本的旁观者都会加进来抢夺散落的银钱。

    对于既得利益者来说,有一个规矩很重要,但是同样也有人陪他玩,就像是田豫,他投壶技术厉害,可是如果说没人陪着玩了,那么他的投壶技术即便是再优秀,又有什么用?

    田豫双手拢在袖子里,捏着钱袋,依旧是有些头疼。

    与此同时,在骠骑将军府衙之内,庞统同样也有些头疼。

    庞统并不是为了祢衡头疼,或者说,即便是有一些祢衡的因素,但是也只是很小的一个部分。

    一个男人的成长,大多数时候会望着另一个男人的背影前进,或是父亲,或者兄长,亦或是师父之类的人,是一个效仿的目标和前进的方向,庞统年岁也不大,所以斐潜这个不是兄长,但是更胜兄长的人在前方而行,庞统自然是跟在其后。

    当然,斐潜的那种霸气和深谋运筹,庞统自诩是学不会了,但是模仿斐潜的一个神态、说话什么的,处理事务的方式什么的,还是不免有一些的相似。

    对于一个士族子弟来说,文会什么的肯定就像是后世的趴体,不管是什么二代,不管是展现自己的文采,还是如同狗抬腿一样圈个地盘,此类在大多数士族子弟眼中是基本社交活动,都是热衷于参加的,但是对于现在的庞统来说么,对于这些活动已经是失去了兴趣。为官的经历已经让庞统更加的成熟和沉稳,也不再像是一般的年轻士族子弟一样虚荣的对于名声有一种狂热的追求,所以自然就没有了参加的**。

    同时,庞统出仕之后,每日感受到的,就是做不完的事情,尤其是被斐潜开拓了视野,看到了哪一张庞大的世界地图之后,就像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就不由得升腾而起,那些细碎的鸡毛蒜皮一般的虚名,庞统也就是懒得多看多理会了。

    也正是有这样的一个心态,对于祢衡的嘲讽,庞统自然是有些气愤,但并没有在庞统心中占据很大的位置,庞统烦忧的原因,是陇右。

    虽然说贾诩表示不需要担心,并且庞统也知道贾诩的能力也不差,但是并不代表说庞统就可以完全什么都不去管不去想,尤其是陇右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反过来影响到了关中的时候……

    韦端夹着尾巴缩在参律院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谎话闺女,嗯,比黄花闺女都还要安分,每一天都是缩在小山一般高的政务里面,也是难为他能在短时间内找出那么多的事情来做了。

    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搞关中这些家伙太厉害了?

    还是这些家伙变得更加聪明,嗯,狡猾了?

    庞统学着像是斐潜一样,小胖黑爪子在桌案上敲啊敲,思索着。

    斐潜说过,新旧政治集团之间的利益,永远都不要指望着能够顺利阴阳调和,就像是男女第一次,总归是要先痛,才会有后面的快。

    庞统这些新贵,如果现在都不能压制这些老家伙,那么就别想着什么往后了。

    新的方向,新的道路,新的团队,新的成就。

    老家伙便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啪啪啪当中,嗯,是打脸当中,气焰渐渐的敲打下去,最终或者跟着新贵一起走,或者就是被新贵踩在脚底下。

    在这个过程当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呈现出正确性。正确性将决定了谁具有说话的权柄,谁来领头,谁又是被代表的哪一方,亦或是丧失了说话权利的哪一方。

    如果说不能让大部分人都获取利益,即便是一方偶尔获得了胜利,接下来也没有人愿意天天是输家,平白无故的就要给某些人交这个费,缴那个款,而且还不用自己签名,合同代签名也能生效,法律还支持保护的那种。

    时间一长,自然就没有人跟着玩了。

    天下不仅仅只有一个扑戏铺子……

    人世间从来就不是一个讲求平等与公平的地方,混乱与嘈杂当中夹杂着原始和野蛮的气息,即便是被礼仪规范掩盖之下,依旧是弱肉强食的那一套。

    如今关中地区被遮掩在三色旗帜之下,新贵和老货,缺乏磨合的人们偶尔还会相互瞪眼,甚至是仇视,但是在骠骑之下大多数人还是会压制下不理智的冲动,仔细衡量利益的得失。即便是关中名头最大的韦氏也缩在了参律院当中,因此陇右的纷乱似乎就只是仅仅止步于陇右。

    对于一些人来说,犯小错,还可以说有血性,犯大错,就是死路一条。

    来人!庞统将写好的书信密封了起来,快马送至陇右,亲手交于贾使君之手!

    传令兵恭敬一礼,然后急急而去。

    庞统站了起来,站在厅堂门口看着传令兵远去的身影,又再次琢磨了一下之前斐潜书信上的意思,觉得自己的处理应该是和斐潜的想法吻合的,便是笑了笑,摇晃了一下脑袋,背着手又转了回去。

    斐潜当下,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在保持对于老派的压制同时,有一个比较清晰开明的上位途径。

    任何朝代,任何政权,都不敢确保说自己的政治体系当中的上升渠道是百分之百的透明和公开,完全没有内幕和暗箱的,只能说尽可能的比老的那一套好一点,亦或是有定期的核查和换水。

    就像是当下要加入斐潜这一方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有能力肯办事,亦或是没有能力但是肯吃苦,愿意从基层做起,那么就会被吸纳入体系当中。

    这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做起来都不简单。

    有能力的就想要趴着吸血,不想要挑担子,没有能力的也想要躺着吃肉,不愿意为了一根萝卜就去拉磨,就好像在山里拿刀劫掠惯了的匪人,往往不愿意再下地干活一样。当然,这样的人便得不到同情了,他们最终会被斐潜等人放弃。

    而这些人必然也不甘心,必定会游荡在各个角落里面,一有机会就会加入到某个山匪集团当中,然后指望着诏安啊,收编啊等等。

    只不过庞统和斐潜的观念早在鹿山之下就已经是初步达成了一致,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上,不思进取之人,自然就是祭献给天地的祭品。

    孔子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力行,证明了周公的那一套温文尔雅,根据血统排排坐吃果果的政治制度彻底崩溃,天地之间只要有利益便是充斥着尔虞我诈,自由和平等的大同社会或许是只存在于幻想当中,但是就单论一个社会层面,阶级却未必是一个必须深恶痛绝的东西。

    在绝大多数的政体之中,是无需在意政体当中所有人是否都平等,只能是尽量公平的保证上位途径,才是一个政体需要维持,并且确保长久的重要核心。

    一个政治组织大可有比较悬殊的阶级差异,即便是一个企业里面也有总经理和普通员工,但是只要有确保一个底层之人可以晋升的途径,就像是读书之人可以通过科举,考了科举可以成为地方官吏,战场兵卒可以通过战功,百战而归就可以成为高等将校一样,只要这一个系统运作良好,这个政治组织就能比较稳定的维持下去。

    大部分国家内部灭亡的原因都在于这个系统完蛋了,上位的途径逐渐僵死,特权阶级为了其特权可以永远的传承给自己的家族成员,开始切断通往上层的途径之后,下层的聪明人上位越来越难,他们的不满便会在底层像是俄罗斯方块一样越堆越多,最后推动了整个政治体系的基础垮塌,整个的结构就全数崩坏。

    斐潜当下,就已经明显划出了好几条的晋升渠道,从士兵到士族,从书生到工匠,只要能够表现出能力来,就可以得到晋升,愿意沉下心思去做事情的,就有位置。

    就像是杜畿。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斐潜的政治影响力不断的扩大,新政不断的在推广落地,虽然也引起了各种问题,却没有出现真正令人感到麻烦的大震动。

    可是当斐潜的新政朝着陇西蔓延,并且要扎根下来的时候,对于羌人来说,就和关中的汉人的反应不太一样了。

    羌人部落比较集中的陇右,和关中完全不同,和西域北地戈壁大漠当中那些野蛮的区域也同样有一些差异,简单来说,羌人的陇右区域,更像是介于华夏和外域之间的一种过度颜色。

    如今陇右因为华夏和西域之间的一笔笔生意重新发展繁荣了起来,但是在其中又隐隐有一些血腥与野蛮晕染,有一些羌人偏向于这个方向,另外一些羌人偏向于那一个方向,在一个勉强的部落首领之下勉强结合体,就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缝合憎恶。所以当北宫下达了指令之后,在羌人部落之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黄羊头人,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一名中年羌人说道,在他的头上有镶嵌了宝石的毡帽,表示了他的身份不会太低,你是见过世面的,和我们这些山里面的不一样……所以眼下究竟要怎样做……黄羊头人你多少给个主意……

    黄羊头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这个地方啊,我爷爷的爷爷就已经在这里了……周边的山,周边的草,周边的河流,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就算是我自己,都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现在突然有了一群人来了,说是住这里,就要收钱,年年要收,月月要收……只要在这里住着,就要一直交钱下去……你觉得这钱,合理么?

    中年羌人也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才说道:可是汉人也交这个钱,他们……大概都有……至少三个人里面有两个都有交……

    那不一样……黄羊头人摆摆手,那些汉人住在他们的城里,住在三色旗新盖的村寨里,对不对?我们呢?我们周边的山,周边的树,周边的草,就连我们自己住的帐篷,都是我们自己的,是我们先辈一点点的积攒下来的……然后汉人来了,指着这地方就要收钱,什么按照上中下三等来收费,收费告示往那边地上一插,就算是告知了……之前也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声,现在也没有问过我们究竟同意不同意……

    汉人有替我们饲养过一天的牛羊么?有替我们割过一天的草么?黄羊头人瞪着眼,汉人之前来做买卖……他们来做买卖,我们有拿坏毛皮去欺骗过他们么?我们有强迫过他们买一些没用的东西么?那么他们已经从我们身上赚到了钱,为什么还要我们交这个……什么官吏的钱?汉人都官吏什么了,就要我们交钱?

    凭什么?

    黄羊头人瞪着眼,有些浑浊的眼珠里面透着愤怒,也充满着疑惑。

    到底凭什么?

第2284章不同的地方相同的节奏

    在羌人简单的思维当中,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合理的事情,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会被要求缴纳各项的费用,即便是这个费用看起来那么的合理或是不合理,突兀或是不突兀。

    但是实际上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是针对于黄羊部落,亦或是羌人本体,而是强权在面对所有的弱势群体的时候,都会这么做。就像是八国联军打到了辫子清,辫子清也不需要全国民众的同意,就可以在条约上签字,开始给洋大人缴纳保护费和各项费用了。即便是到了后世,也是一个样。

    归根结底,不是合同的问题,也不是八国联军的问题,而是弱,就会挨打,想要不挨打,就必须变强!

    变强的方式也有很多,但是乌合之众,显然并不是其中有效的一种……

    关键是乌合之众往往自己并不是这么认为。

    太兴五年,七月间,陇右羌人又再次聚集叛乱。

    消息传来,顿时引起关中一片的哗然,所有人的注意力便是集中在了陇右,一些人开始表示这个事情他们早有预料,另外一些人则是开始表示之前某些人在陇右的某些做法有失公允云云。

    当然这些议论还只是一个铺垫,更多的人依旧沉默着,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只是用小眼珠子瞪着骠骑将军府,盯着斐潜下一步的举动。

    斐潜在左冯翊,接到了最新的情报之后,便是一句话不说,只是提笔在情报后面写了一个战字,就叫快马将这封信又给带了回去。

    关中士族子弟便是一阵面面相觑。

    虽然说骠骑大概率还是会正面对战,但是这么直接,甚至连前戏都没有的干脆,确实也让这些人感到一些痛苦。

    真不怕陇右从此大乱?

    然后陷入当年汉灵帝的窘迫境地?

    尤其是陇右的地方官吏又有很多被抓捕起来,然后正处于一个比较不稳定的状态,再这样的情况下交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么?

    万一出现不稳定因素,然后扩展到了周边,然后导致了那什么什么,骠骑将军都不考虑考虑?

    骠骑将军府衙厅堂之中。

    此战非同小可,若是陇右沦陷,关中必受影响……韦端在一侧,迅速的瞄了一眼庞统,然后说道,若是失了陇右,害了主公大业,此事甚大啊……

    庞统微微笑了笑,黑脸之上有些冰霜之寒,韦参律,汝如何知晓吾等陇右必败?是张子远不堪一击,亦或贾文和计短谋浅?

    韦端连连摆手,苦笑道:庞令君,某非此意也。骠骑兵卒将校,皆勇猛过人,此乃公论,只是……只是正所谓河西斗绝,在羌胡中。若是东西羌联合一处……还是谨慎些好,谨慎些好……

    韦端从头到尾,都是废话,既表示了他的担忧,但是他什么建议也不说。别看苦着个脸就像是被欺负的小媳妇,但是实际上稳坐钓鱼台,如果张辽贾诩胜利了,那么韦端说一些防范于未然的话也没有什么错误,若是张辽贾诩失败了,韦端现在所说的话,就是将来算账的本钱。

    庞统对着韦端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的人,朗声说道,各位还有什么未尽之意?

    在场的官吏表情都有一些凝重,一时间无人应答。

    庞统站了起来,传令各地,依照骠骑之令,全力备战!

    众人相互看了看,最终低下头,应答了一声。

    单一的什么羌人部落,不管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眼中,都是一文不值。但是闹事的羌人部落如果多了,就棘手了。就像是后世,零星的时候就像是个屁,但是屁多弥漫开来,串联在一处,就成了毒气,上上下下的官吏脸都会发绿。

    尤其是关中士族子弟,他们对于羌族之乱的事情,其实还是记忆尤新。

    在汉代之处,西羌问题就是在河西区域的一个非常突出的社会问题,这个问题的突出,不仅仅是因为河西民族构成复杂,也有是因为汉王朝之中,将河西作为制边政策推行的重点地区。

    也就是试验田……

    如果站在后世的角度来看历史,大体上都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看着历史里面的某个大人物或是小萝莉,呃,小喽啰,做出这样或是那样的事情,一种旁观者的优越感多少会有一些在心中升腾而起。

    然而那些身处历史当中的人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的,他们不可能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清楚当下所做的事情是不是符合未来的变化,于是就不免会出现多种的分歧,不是因为傻,也不是因为苯,只是他们看不清未来的迷雾。

    就像是后世谁也意料不到一场新冠就能扯下鹰酱的内裤,露出屁股下的那些黑来一样,否则在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还是很多人觉得鹰酱是牙尖嘴利,脑袋上面的毛油光发亮,一副天生的自由绅士……

    那么20年的时候,就可以嗤笑在世纪初零几年的那些人,都是白痴是傻瓜了?

    显然有失偏颇。

    汉代,也是如此。

    汉代之中,对待胡人的态度方法,有两种,一是将一些胡族的主体力量驱逐出去,如对匈奴便是这样;二是将一些胡人的主体力量封闭在荒遐地域,如对羌人便是如此。

    匈奴是一块试验田,西羌是另外一块试验田,但是很遗憾的是,汉代两块试验田当中的庄稼,大都没有种好。

    驱逐匈奴,吃力不讨好,勉强算是驱逐成功了,但是好处却让鲜卑抢了去,汉王朝并没有控制大漠。

    在西羌这里,因为羌人的生活模式其实已经在秦朝之前,就和华夏有了很多交融,所以羌人和匈奴不太一样,羌人虽然畜牧业仍然是主要方面,但农业的比重显然在增加。

    羌人在逐渐进入农耕的过程当中,农业经济比重的增加,必然会造成畜牧业失去部分牧场,促使牧民向新的地域游牧,而农业生产条件的要求,也使得农耕者必然会追逐更肥沃的易垦土地。

    而汉王朝的严防死守,甚至是在解决问题的时候的明显偏袒,使得羌人无法表述自己的情绪和要求,自然就越发的导致羌人的忿恨不平。

    先零羌就要求汉王朝许其北渡湟水,逐民所不田处畜牧,也就是说看着那些地没人光长草了,请求给羌人放牧,但是遭到了汉人的拒绝,于是先零羌后来就攻城邑,杀长吏,强行占据土地,使用战争的方式达到目的,便是先零羌叛乱。

    如果说汉初对于匈奴,对于西羌的政策和战争,还有一些维护国家主权,保护领土靖安的味道,但是到了东汉之后,对于羌人的隔离和统治,各种不当的政策和手段,贪腐的地方官吏和各种苛捐杂税,则具有很大程度的歧视与压迫性质。

    因为在东汉之时,一些羌人已经不能完全算是外族人口了,在汉宣帝之前,已有部分羌人被汉王朝迁到内地为汉人守塞,也正是因为羌人不断内迁,所以也有了东西羌之分,居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者谓之东羌,居陇西、汉阳,延及金城塞外者谓之西羌。

    因为羌人并没有被完全驯化,也不像是普通的汉人百姓要真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爆发,因此为吏人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其内属者,或控偬于豪右之手,或屈折于奴仆之勤。塞候时清,則愤怒而思祸;桴革暂动,则属鞬以鸟惊。

    在庞统等人准备迎战的时候,在河西的西羌,虽然是率先闹事叛乱,但其实大多数的羌人也不是天生凶恶,没事也要搅乱三分的,基本上也和普通人一样,觉得是自己吃了亏,想要找个讲理的地方然后发现无处讲理,只能闹腾一下,希望有人听到他们的声音而已。

    所以对于北宫等领头者来说,安抚各部落头人和普通羌人民众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这一仗打败了,不光是没办法讨个说法的问题,项上人头还在不在也是问题。同时这些羌人肯定被迫要往山区内转移,躲避汉人报复性的伤害,悲惨的日子又要来临。到时候青壮打没了,自己家中老幼妇孺将来怎么办?难道像是豺狗一样的四处逃窜,任人宰割?

    被鼓动起来的普通羌人青壮,愤怒,且气势高涨,那是因为普通的羌人只想要申述他们自己的冤屈,保护自己的土地,也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住自己心中的哪一点希望,但是对于羌人头人来说,尤其是一些比较大一些的羌人头人,他们的想法就不是那么的单纯了,他们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性命和利益。

    黄羊头人一跃而起,怒气冲天的高声喊道:为什么都不说话?我们当年可以和汉人朝堂血战,今天为什么就不能和这个三色汉人血战?难道我乖乖交了这一次钱,就没有下一次了么?今天来一个什么人,便是要收我们土地费,明天说不得就要再来一个收什么草地费,再往后呢?难道你们甘心自家辛辛苦苦养的牛羊,就这样一只只被汉人拖走?你们的血性在哪里?你们的勇气,哪去了?

    黄羊头人越说越是恼火,突然抽出腰间的战刀,一下就剁在了面前的毡毯上,深深的陷入到了其中,谁还想要退出?说出来!

    大帐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这架势,谁还能说什么退出?

    怕不是刚开口就会被砍了,于是一些人就不开口,而是转头看向北宫。

    北宫和黄羊头人,其实都在一段时间之内左右摇摆过。只不过两个人的犹豫的东西不太一样而已,但是眼下么,两人的利益在某些程度上重叠了起来,自然也就达成了共识。

    对于黄羊头人来说,目的更多的是消除苛捐杂费,尤其是曾大户的死,让他不安,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被牵连……

    而对于北宫来说,他担心害怕的则是他的外圈势力被清除之后,下一个就轮到了他,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但是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两个人又都是一样的为了羌人的未来在发声……

    好!这才是我们羌人的勇士!北宫大声的说道,我们和汉人打了上百年了,有输有赢,但是我们从来就没有退缩过!我们这一次反对三色的汉人,也是为了我们自家的儿郎,为了我们羌人的未来!我们过去先辈勇士,是为了我们而战!我们现在的勇士,便是为了我们未来的子孙而战!

    北宫站起身,也将战刀拔了出来,这一次战斗,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打的,也不是为了你们在座其中的某一个人而战的,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所有羌人的未来!

    所以这一场战斗,必须胜利!此仗谁要是临阵退缩,我决不手软,定斩不饶!

    ……(^w^)……

    另外一边,丁零人也通过各种方式确定了曹军对于幽州北部的军事行动,这然让他们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随即发动了更凶猛的进攻。

    如果让曹军顺利收复了幽州各地,把公孙残部消灭或是收编,赶出了幽州地区,那么即便是丁零人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未必能够拿下幽州了。攻城夺隘毕竟不同于在草原大漠当中的战斗,守城的人越多越难打。

    虽然公孙度一再的表示说,他在幽州还有人,甚至还可以联系辽东的一些人过来,但丁零人大头领认为汉人就是汉人,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变卦,还是靠自己实在。

    丁零人集结起来,开始发力猛攻,丁零大头领汇集了各部传来的消息,然后确定了曹军的部队并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多,使得之前一些被曹军欺诈了的丁零人暴跳如雷,整天就将曹军的无耻挂在嘴边,恨不得下一刻就将曹军上下拖来砍杀个干净。

    相比较三色旗的汉人来说,丁零人并没有将曹军多看重。这倒不是说丁零人认为曹军没有战斗力,而是对比三色旗的汉人骑兵在草原上的威猛,曹军自然就是下降一个档次的对手。

    现在幽州没有见到有三色旗汉人的身影,所以怕什么?

    丁零人识破了曹洪的疑兵之计之后,曹洪有限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下的人马,再加上幽州北部的一些县城不管是城防还是储备,都几乎已经是消耗得七七八八,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幽北的一些重要关隘并不在曹军手中,也就致使曹洪非常难以防御,不得不放弃了才刚刚到手的一些县城,向后撤兵。

    丁零人很快就拿下了幽州北部的一些县城,包括渔阳,还有打通了辽西辽东的交通线,救回了濒临死亡的公孙康,但是柳毅么则是被曹军俘虏,不知生死了……

    在渔阳城中。

    这一次,我们总共有五万人马……丁零人的大头领环视一周,沉声说道,目前,根据我们的估算,蓟县之处,曹军最多还剩下三千多名汉军。明天,我们集结所有的力量,全面进攻,主攻方向就选在蓟县。只要将其拿下,幽州北部基本上就是我们的了。

    大统领微微斜眼看了一下公孙度,因为很多大汉内部的消息,都是来源于公孙度。包括这些地理山川,重要城镇关隘等等,基本上都是公孙度这一边提供的信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公孙度在丁零军中也多少提升了一些地位。

    从一只可有可无的狗,升级到一只算是有些用处的狗。

    便如此时此刻,公孙度便是露出了六颗牙齿的笑容,来迎合丁零大头领的视线,就像即便是下一刻丁零大头领要求他撅起屁股来也会照做不误一样。

    这一次军事行动,公孙度当然是亏空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损失颇大,所以公孙度便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向丁零大头领行礼之后,便是笑着向其余几个丁零头目说道:一旦取了蓟县,就可以考虑一下是分兵南下,还是继续一同南下了……蓟县之南,东有安次,雍奴,泉州等县,在西面有良乡,涿县,方城等等,都是好地方……

    就我个人建议么,打完了蓟县,还是分兵更好些,每人分一个县城……公孙度笑着,毕竟现在是七月了,要是我们一个个打过去,太慢了,等打到后面的时候,曹军说不定都将周边的庄禾收割完了,所以……

    嗯咳!骨都侯安排得不错啊,要不然全部让你来安排怎么样?

    丁零大统领忽然咳嗽了一声,公孙度立刻脸色一变,然后摆出更加谦卑的姿态,趴在了地上,口称不敢。

    大帐之内的丁零头目便是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丁零大头领沉声说道,眼下,便是先拿下蓟县!各位,立刻回去安排准备,明天清晨,便是一同进兵!

第2285章没尾巴狗有尾巴

    太阳慢吞吞的爬了起来,然后瞄了瞄眼皮子低下的这些蝼蚁,便是满不在乎的慢悠悠往前而行,或许在它的眼中,蓟县左右这些人马汇集,相互搏杀,就像是两群蝼蚁在争夺一个树窝一样的无聊,甚至不能引起它多上半点的关注。

    公孙度摊开了一张地图。

    尊敬的单于……公孙度露出六颗牙齿,请看,这是蓟县的布防图……当然,现在可能有了一些的变动……

    当年汉人修建这个城池的时候,也是花了一些心思的……公孙度微微停了下来,感觉自己的话似乎有一些别扭,但是在丁零大头领的目光之下,还是继续往下说道,为了加强防御,所以在四面都有瓮城,如果说攻破了第一道,还有第二道的瓮城可以抵御……但是为了防守这么大的一个城池,需要的人手要很多……而且蓟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受到什么攻击了,所以我敢断言,这个城中的防御体系,一定会有些纰漏的地方……

    尊敬的单于……我认为,如果我们按照老办法来攻城,一定会有比较大的损失,所以我的建议是分成两步来走……公孙度低着头,然后飞快的瞄了丁零大头领一眼。

    丁零大头领笑了笑,拍了拍公孙度的肩膀,就像是拍着一条老狗,不错,不错,接着说,我支持你……

    多谢单于……公孙度脸上似乎洋溢着光彩,又像是找回了当年舔人的感觉,我建议,可以先给蓟县之内的曹军施加一定的压力,以此先试探一下曹军的防御上有没有什么问题……然后……这里……

    公孙度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角落,在这里有一个小土丘,我们可以在土丘后面趁着第一阶段攻击的时候,在后面藏上一些人,然后再猛攻对面这个城池,吸引曹军的注意……

    蓟县有瓮城,如果直接攻击城门的话,费工夫不说,还有可能陷入瓮城之中,四面受敌,易守难攻,所以不如攻击城角,然后只要攻上去了……呵呵,就可以直接绕开这个防御的点……公孙度说道,而想要攻击城角,就必须先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护城河,一个是如何登上城角……

    我具体看过了,蓟县这边的这个城角,比其他四个都要低,不是城墙歪了,而是这个角的城外有个小山丘……公孙度在地图上点着,我们在佯攻北面城墙时,以一部主力攻打东面。汉人在防守我们正面攻击的同时又不敢放弃自己的侧翼,所以他们在无奈之下只有派出预备军。我们就可以先吸引住他们的兵卒,并且消耗他们的预备部队。等到恰当的时候,装作最后一波猛烈攻势,曹军一定以为我们主要的力量都在东北两侧,然后我们再突然主攻地势最高的这个城角,必将被我们一举拿下!

    到时候只要登上了城池,也就等于城池的瓮城全数没有了作用,而且我们还有城外的土丘可以安排弓箭手,即便是汉人想要支援,也是在我们弓箭的射程之内!公孙度很是自信的说道,到时候汉人失去了城墙,士气必然受到重大的打击,即便是还想坚持,又能坚持多长的时间呢?

    公孙度笑着,弯着腰,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花。

    所以这一次进攻的关键,便是如何在前两次的进攻当中成功的吸引汉人的注意力,既要让汉人认为这是助攻的方向,又要使得汉人派遣上了预备的队伍,最后再一举夺城……公孙度躬身说道,尊敬的单于,到时候我的人会在小土丘下集结,一定可以攻下蓟县!

    什么?!站在另外一边的丁零部落头人不满意了,抓住了重点,你这个老东西,叽叽歪歪说了半天,结果就是想要躲在后面,等着我们上去拼杀是么?

    公孙度依旧是露着六颗牙齿,你过虑了,我的人一直都在忙碌,昨天在你睡觉的时候,我的人都还在连夜打造云梯冲车等器械,一直到了清晨,要不然你怎么攻打城墙?用手爬上去么?

    你个老东西……

    好了!丁零部落头人瞪着眼,正要发作,却被丁零人大统领拦了下来,骨都侯的人累了好几天,也该修整一下……我说,你该不是害怕了?觉得你的勇士打不了头阵?

    丁零部落头人顿时跳将起来,怎么可能!我的勇士是最强大的!

    那就好。丁零大头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罢!不过,骨都侯,话说在前面,如果说我们前面的攻势都做好了,到了最后你却拉稀了……你要知道后果……

    公孙度低头,老臣知道。老臣明白。

    ……( ̄。。 ̄)……

    曹洪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胡族大军的大营,脸上一片肃穆。

    在他身后站着乐进。

    曹洪正在反思。

    战争的局势,有时候就是令人难以琢磨甚至是让人崩溃,稍微有一点起初认为微不足道的疏忽,就可能成为最终的败局导火线。

    是因为一开始计划太顺利了导致放松了警惕?

    还是丁零人的人数太多了?

    亦或是原先乌桓人和鲜卑人太弱,而丁零人太强?

    还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不断占领了新的地盘而导致的分兵……

    当然,也可以全数都将理由都推给客观原因,然后宣称一切都是自己无法抵抗无法避免无法处理的不可抗力因素,然后拒赔……呃,拒绝承认错误。

    这就是战场上的麻烦之处,尤其是农耕民族在没有改变作战思路的难点。农耕民族一直以来作战的要点,便是占领城池,而占领城池的目的是为了城池周边的资源,获取这些资源的产出,但是这样的占领并不能像是游戏当中一样,前脚刚改变了颜色,后脚就可以资源上升,而是必须要有一个过程。

    所以曹洪必须要分兵驻扎,维护地方安定,而即便是每一个县城只是分个一两百,十几二十个县乡下来也会导致兵力减少了两三千。而且这些分出去的兵又极容易被击溃,消灭,以至于曹洪当下的兵力缩减。

    丁零人毕竟和乌桓人、鲜卑人都不一样。

    乌桓人,本身就是内部有分裂,又经过了几次连续败绩,无论是战意还是组织体系,都是掉落到了最低点,属于那种士气随时可能崩溃的部队,曹洪战胜乌桓人一点都没有难度,也就代表了曹军收拢的乌桓人碰上其他的对手,也同样没有什么难度。

    鲜卑人会比乌桓人好一些,但是鲜卑人自身也有很大的问题,主要是鲜卑没有战略纵深,也没有什么后备,在一开始的时候人数还算是不多,但是陆陆续续今天少一百,明天少一个五十,后天又少一个两百的情况下,一开始看起来强大的外表,就像是没能吃饭的巨汉,一天天饿下去,没有后续补充的鲜卑人就变得渐渐虚弱起来,被打倒之后就根本爬不起来……

    丁零人则不一样。

    不仅因为收拢了北地大漠的部落而有了大量的奴军,而且在气势上处于上升的过程,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导致战意的崩坏,一些丁零人不畏死的行为又反过来会刺激其他丁零人的疯狂,以至于曹军对上丁零人的时候,感受到了正面压力比乌桓人加鲜卑人一起都还要更大,更加的棘手。

    虽然曹洪一再收缩防线,甚至是主动撤出了一些地盘,然后集中到了蓟县之处,备齐了所有的守城器械,准备与敌人血战到底,但是他手上的兵员有限,面对丁零人数万大军的攻击,他也感觉到多少有些捉襟见肘,无米下锅。

    乐进也是沙场老将,他默默的站在曹洪身后,望着城下列阵的丁零大军,心中也不免沉甸甸的难受。

    昨天的快骑已经出发,向在冀州邺城的曹操请求援兵。

    曹洪心中清楚,以现在的人马兵卒,在野战之中击败乌桓人,鲜卑人,乃至于公孙度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当面对倾巢而出的丁零人就顶不住了……

    现在,只能守城。

    蓟县如果陷落,那么冀州就将要面临最为直接的风险,如果说曹操援军不能赶到,那么曹洪等人最终战死于此的可能性就会非常的大。

    当然,曹洪还是相信曹操最终能来援军的。

    公孙老贼给丁零人打了两天两夜的攻城器械了……乐进指着远处的方向,咬着牙说道,早知道就将那一片的山头林子都给烧了!

    曹洪默然,没有搭话。

    其实烧了远处的山林,有点用,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顶多公孙度另外找一个更远一些的地方砍伐树木而已。

    这群胡人,已经好几年没有发动这么大规模的入侵了……乐进狠狠的说道,这都才刚入秋啊,这些家伙都不用考虑牲畜要贴秋膘么?

    原本计划之中,也不是没有考虑到丁零人方面,只不过大多数的人,甚至包括曹操在内,都认为即便是丁零人想要动手,也是到了仲秋之后,在初冬之时没有获得理想的战果,丁零人就会撤军,所以整体和丁零人作战的时间自然就较短,压力也就不大。

    但是现在……

    嗯……曹洪看着北面,肯定有一些事情……说不定……骠骑的人马到那边去了……

    乐进一愣,什么?将军之意是……

    我只是一个猜测……曹洪说道,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除非是捉几个丁零人的大一些的头目来问问……不过眼下还是先将眼前的这些,顶过去再说吧!你看看那边……

    曹洪从早上的时候就看见许多丁零人在远处山脚下挖掘泥土,然后一袋袋的码了起来,还有一些人在负责搬运……

    这是……乐进皱着眉头,丁零人想要填护城河?

    曹洪皱着眉头,填护城河……倒也没有错,但是需要这么多么?

    蓟县的护城河是标准的护城河,宽度和深度和一般县城的也没有差多少,也就是因为如此,以至于填塞护城河的泥土用量其实也是可以估量出来的,而眼前的这些丁零人挖掘泥土的数量,明显要多很多……

    难道说……乐进皱着眉,盯着丁零人的动向,丁零人打算从两个方向上进攻?所以填塞护城河的泥土量自然就是需要两倍。

    曹洪微微点了点头。

    丁零人装土,肯定是要用来填塞某个地方……曹洪转回头,目光在蓟县城墙上巡游,那么……我觉得,他们也有可能想要攻击那个角……那边的城角建在山上,随山势而上,高不过三丈。如果丁零人从半山腰开始紧贴着城墙根用土袋码成一个平台……

    用土袋堆上来?乐进看了看,有些迟疑,不可能罢,这要多少土袋的量?

    可是他们有万余人……曹洪皱着眉,又回过头看着远处。

    丁零人对外宣称有十万人,对内则是表示有五万人,但并不是所有的丁零人都能集中到蓟县这里,所以实际上在蓟县左近的,就是万余,还包括了公孙军。

    曹洪仰天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便是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你瞅啥?曹洪不敌,旋即垂下了目光,眨了两下眼,恢复了一些被刺痛的视力,要是下场大雨就好了……啧……

    现在只有硬上了。

    要进攻了。曹洪谈谈地说道。

    突然,巨大的牛角号从丁零人那边传了出来,随着第一声牛角号声出现,然后便是几个,甚至是十几个牛角号先先后后的响了起来,悠长低沉的声音就像是狂风一样,朝着蓟县席卷而去。

    在蓟县之内的曹军兵卒也随着声音站了起来,向着城墙之上的曹洪望去。

    曹洪望着已经开始动起来的丁零人,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传令呼哨了一声,朝着城门楼上的旗号兵做出了一个手势。

    随着旗号兵的摇动,蓟县之内的战鼓声不紧不慢的轰隆隆敲响了,许多听闻了牛角号声显得有些紧张的曹军兵卒,便是在这样的战鼓声当中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后世三国游戏当中,骑射似乎是白马义从的专利,只有幽州骑兵才会骑射,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大多数的骑兵都会骑射,只不过是射得好坏而已,尤其是胡人,基本上来说都会骑射,而且骑射的技术都不算是太差。

    丁零人的战马开始围绕着护城河的边缘来回往复的奔驰,然后时不时的往城头上吊射。因为城墙护城河本身就是要放在自身的射程之内的,所以城上的人可以射击到护城河对面的敌人,同样对面的敌人也可以射击到城头上,只不过在射程和射角上有些吃亏罢了。但是丁零人又是移动靶,战马奔驰起来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曹军弓箭手都能掌控得好提前射击的量,所以双方也就射得有来有去……

    但是如此一来,和一般的点对点,或者说阵列对着阵列,双方的射击就带着一些突然性,都不知道下一波的箭矢究竟是从左边还是右边射出来,有时候完美画了个轮廓躲过去,毫发无伤,有时候便是发现成百上千的箭矢冲着自己而来!

    曹洪的眼睛蓦然巨睁,发出了一声大吼:上盾!

    盾牌手下意识的哗啦一声举起了巨盾,然后顶在了城垛豁口之处,旋即就听到了从空中传来的尖啸之声,没有盾的曹军兵卒立刻连滚带爬的要么躲到了城垛里侧,要么是蜷缩到了盾牌的下方,一个个本能的抱着头,减小着自身身躯的投影面积。

    巨大的一片杂色箭雨呼啸而来,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扎在了曹洪左近的位置上,发出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有些箭矢因为射程不够落在了城墙外,有些箭矢则是因为射程太远飞进了城墙内,但是大多数的箭矢还是落在了城墙之上,随着一阵嗖嗖、吧嗒、咚咚、噗呲的声音,有的盾牌兵被许多箭矢碰巧在一起射来的巨大力量撞翻了,也有些兵卒是被落在青砖反弹的流矢所伤,顿时城头上七七八八的倒下去好几个,鲜血和哀嚎声便是随之而响起。

    丁零人大统领看着远处的蓟县城下的情况,显然是比较满意自己的部队给城头上的曹军带来的压制,笑了笑之后,对着传令兵大声说道:传令!再射三轮!奴兵准备上前,填护城河!

    呜呜呜……

    号角声再一次响起,

    站在丁零阵列前面的,都是一些奴隶兵,而在这些奴隶兵面前,便是堆叠起来的泥土袋子,大大小小,不一而同。在泥袋边上还有一些丁零人,两两相向而立。

    一名丁零千夫长听到了号角声,立刻拔出了战刀,大声呼喊道:奴兵上前,泥袋上肩!

    奴兵上前,弯下了腰,低下了头,然后相向而立的丁零人便是将装了泥土的袋子放到了奴兵肩背之上。

    快!!冲过去!

    奴兵狂吼一声,便是背着泥袋朝着蓟县的护城河冲去!

第2286章敌人的敌人,对手的对手(加更)

    看着从箭雨的间隙当中外下看,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丁零人下一步的作战意图,曹洪几乎是立刻大吼出声,弓箭手准备!射杀填河之人!

    号角声高亢而起,丁零人的奴兵冒着箭矢疯狂的来回投运着泥袋,不少人跑着跑着就被弓箭射中,然后便是后面的人直接踩踏着他的尸首跑过去。

    丁零人的部队也开始展开阵型,骑射手开始下马,向前推进,突击的兵卒每十个举着一根云梯,也在后面待命,在每一个云梯边上,都有二十人的突击小队,基本上都是一手拿着战刀,一手拿着盾牌,倒是颇有些汉人步卒登城作战的架势。

    这一切的安排,都是公孙度的帮助。

    蓟县之上的鼓声,也一声比一声猛烈。

    随着一包又一包的泥土被投入到了护城河中,在北方没有充沛活水的水流冲刷之下,这些泥袋就很快的堆积了起来,然后形成了通往城下的通道……

    丁零大头领用力的挥动手臂,原本炮灰性质的奴兵往两边让开了道路,突击兵阵的兵卒吼叫着,抬着云梯,由两边的盾牌兵护卫着,超前猛冲!

    曹洪大叫着,射击!自由射击!

    曹洪同时也举起了自己的弓箭瞄准了一架云梯的最面前的丁零兵卒,一箭将其射倒在地,然后旋即又是射中两人,云梯一歪便是掉在了地上,两边盾牌兵想要去接替位置,但是引来了更多的箭矢,顿时惨叫连连,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留下了云梯和十来具的尸首。

    长箭泼洒下去,顿时就有无数的丁零兵卒倒下,但是丁零人的弓箭手也逼近了城墙,趁着曹军的目标转移到了云梯突击部队的时候,朝着城墙之上疯狂倾斜着箭矢,而且因为丁零人的弓箭技术相比较一般的曹军都要好,也使得曹军弓箭手转眼之间也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曹军弓箭手被迫分出一部分转向压制丁零人的弓箭射击,但是也就意味着对于突击部队的松懈,让这些突击的丁零兵卒找到了一些间隙,推进到了城下。

    丁零人大头领再次派出了第三波的兵卒,无数丁零人嚎叫着,像是潮水一般的涌动过来,这些人疯狂地吼叫着,一手战刀,一手盾牌,高速向城墙冲了过去。

    曹洪抽空望了城墙的另外一个方向,乐进在那边也是大声嚎叫着,指挥着兵卒进行抵抗,而那个较高的土丘,似乎静悄悄的……

    曹洪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城下扑来的丁零人,再次激励兵卒,射击!射击!不要怕!我们守得住!

    奔跑中的丁零人士兵不断有人中箭摔倒,惨叫声,喊杀声,充斥了整个战场。一部分丁零人开始爬上云梯,然后很快又被杀掉了下来,在城墙根上痛苦的翻滚,然后死去。

    双方的箭矢在空中交错,双方的兵卒的生命也在相互交错,城中的战鼓如同山响,城外的牛角号也响彻战场。

    消耗,战争就是消耗,看最终谁消耗更大,谁扛不下去。

    随着双方的弓箭手在剧烈射击之后产生了疲惫,肉搏便是越发的激烈起来。

    丁零人推进到了城下,成功的架设好了十几个云梯,然后由四个士兵死死按压着云梯的底端以使其牢固,另外突击的士兵则是高举着盾牌,护卫在云梯两侧,保护这四个丁零兵卒。随着疯狂的嚎叫声,又是一千名的丁零人分成了五十个小队,形成了三个波次,沿着血肉铺出的道路,踩踏着云梯就往城上攀爬!

    蓟县城墙之上的反抗似乎莫名其妙的就软弱了下来,眼见着许多丁零兵卒快要登上了城墙,甚至有一些手脚快一些的已经是爬了上去,但是下一刻几个瓦罐从城墙上被投掷了下来,有的砸在了丁零兵卒身上,有的砸在了云梯上或是云梯边的地上。

    瓦罐之内的黑色浓稠的液体泼溅出来,然后沾染周边的一切……

    火……火油!

    丁零突击兵卒大惊失色,立刻不管不顾的连滚带爬立刻撤离,但是城墙上已经随着瓦罐抛下来了火把,瞬间就将火油点燃,蓝白色的火焰腾的一下蹿得老高,旋即将周边的一切都抱在了怀中,狰狞的笑着,舔着,就像是手中的猎物叫得越惨,便是让火焰越发的兴奋一样……

    丁零人吓呆了,不由自主的全线往后撤退,离开那些在火焰当中惨叫着的人,就连牛角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曹洪看着城墙之下的升腾的火焰,然后站在城门楼的台阶上,高高举起战刀,发出没有任何词语,却让所有人都能明白含义的咆哮声:┗|`o′|┛嗷~~!

    蓟县上下,顿时所有的曹军兵卒也纷纷举起了刀枪,士气如虹,随声高吼!

    丁零人大头领阴沉着脸,然后瞄了瞄山丘后面隐藏着的公孙兵卒,眉眼动了动,磨了磨牙,最终下令:收兵!

    ……(#¬_¬)……

    父亲大人……

    经过一场生死的公孙康,明显比之前都要认真了一些,低声对着公孙度说道,那边……大统领……好像是有些发现我们……

    公孙度哼了一声,稳住。

    过了片刻之后,公孙度也嗤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即便发现了又能怎样?好了,我们也收兵!

    等公孙度到了丁零人大帐之中的时候,便是发觉大帐之中气氛异常的沉闷,丁零人大统领的面色阴沉的就仿佛可以滴下水来一样。

    尊敬的单于……各色各样的目光投射在公孙度的身上,讥笑,嘲弄,不屑,冷淡,愤怒,仇恨,似乎除了善意之外,便是什么都有。公孙度就像是没事人一样,躬身行礼,向大头领致意。

    大头领忽然展颜一笑,骨都侯来了?坐!

    公孙度坐了下来。

    大头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骨都侯,你觉得今天的进攻……如何?

    公孙度跪倒在地:尊敬的单于……在下没有能够提前发现蓟县的汉人还有这样的手段……如果在下提前几天,不,只要能够提前两天,预判出蓟县的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一定会想出对应的办法来的……

    提前预判?大头领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看左右,沉默了一会儿,你先起来罢……大头领仔细看着公孙度的脸,看着公孙度脸上的皱纹,观察着这些皱纹之内潜藏的意思,判断这这些意思是否具备真实性。

    公孙度一脸的真诚和悔恨。在辽东舔公孙琙后沟子的时候,也不见得都是一帆风顺,总有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事情,公孙度都是用这样久经考验的真诚和悔恨遮蔽过去,展现出一个用于认错,并且愿意承担责任的形象。

    果然,大统领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坐,这个事情也不能算是你的什么责任……

    不算是公孙度的责任,当然也就更算不上是大统领的责任了。这一点,公孙度心如明镜。谢过大统领之后,便是坐了下来,说道:大统领……在下思前想后,便有一策……

    说来听听……大统领盯着公孙度,缓缓的说道。

    蓟县之中所忧虑的,必然就是我……只有我懂得如何最有效果的去攻伐汉人的城池,公孙度不紧不慢的说道,今天攻城不利,其实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借这个事情,来设定一个计策,引诱汉人从城里面出来……然后我们就可以抓住机会,一举将其消灭……

    大统领沉吟了一会儿,说说看。

    是,尊敬的单于……公孙度缓缓的说道,明天我带着一些人攻城……还请大统领调拨一些奴兵给我,因为这些人就是要去送死的……所以明天的攻城必然失败……然后大统领可以在阵前,责罚于我……也是给蓟县里面的人看,然后我再派人在明天夜里偷偷投书到城内,就说是要反叛大统领,要和蓟县的汉人合作,准备在后天夜里叛乱,请他们出城配合……

    大统领似笑非笑,哦?

    公孙度根本没抬头,继续缓缓的说道:只要蓟县当中的汉人认为我死了,他们就知道他们不用害怕了……因为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应该怎么去抓住一个城池的弱点去攻打,即便是汉人的这个蓟县陷落了,也还有其他的城池……然后这些汉人就依旧可以躲在城池里面,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们最希望的,就是我去死,因此他们一定会配合,或是装作配合……

    大统领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点了点头,继续。

    如果蓟县的汉人配合,那么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公孙度依旧是低着头,就像是没有看见方才大头领投射而来的耐人寻味的目光一样,毕竟我们的勇士,肯定是可以在城池外战胜这些汉人的……所以我们要考虑的是蓟县的汉人假装配合的这个可能性……而且我认为这个可能会更大一些……

    继续。大统领点头说道。

    所以到时候只要找两个替身,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大统领的……然后汉人就会相信我们已经没有了统领者,然后我们在装作慌乱之下撤兵的时候……这些汉人就一定会出来试图追杀我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来追杀?

    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是贪婪的,有的人想要钱财,有的人想要长命百岁,有的人想要权柄富贵……他们之前失去了好多幽北的土地,那是他们的耻辱,也是他们的过错,为了弥补他们的过错,也为了获取更多功勋,他们会追出来的……如果他们不追,那么他们就标明自己是一群被我们击败的弱者,只有追击,或者装模作样的追击,才能证明他们还有武勇,还能战斗,才不会被汉人自己唾弃……

    大统领一手用拳头托着脑袋,思索了很久,然后环视一周,其他人呢?其他人有没有什么主意?

    ……众人左右看看,沉默无言。

    那就先这么办!骨都侯你先去准备吧!大统领一锤定音。

    公孙度走了。

    大统领……这个老狗很可疑……

    我知道。

    这个老狗也没说实话……

    我也知道。

    那大统领……

    他只是有一句话说对了……你们谁懂得看汉人的地图?谁知道应该怎么攻打汉人的城池?

    ……

    就这么办罢!如果能打下蓟县来,你们就都收敛点,别整天老狗老狗的……就算是条狗,偶尔也要给点肉骨头,不是么?

    那么……大统领,如果……打不下来呢?

    打不下来?大统领冷笑了一下,那么,没用的狗还留着干什么?杀了,吃掉!

    计划当然不错,但是谁也不知道,其实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天边晚霞通红之中,似乎有一条隐隐的黑线在天边游动着……

    ……(╬ ̄皿 ̄)=○……

    坚昆国,大概当下的位置是在后世的西西伯利亚平原叶尼塞河上游,从事畜牧,兼营农业和狩猎。

    因为基本上已经算是大漠最为北端的游牧民族了,所以在历史记载上也很少和汉王朝有什么接触。当然,没有和汉王朝留下多少接触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地域上的偏远……

    一行人,带着坚昆的毡帽,打着旗帜,缓缓向南而行。

    在大漠之中,毡帽无疑就是分别各个国家,或者是各个部落的最好方式,而坚昆的毡帽,也有不同于其他部落的形态。坚昆的毡帽看起来比较尖锐,比较高,而且下边的边缘都是卷曲起来的,有些毡帽上面还有一些装饰,大概也是标识身份的一种。

    队列之中,有赤发,皙面,绿瞳者,也有黑发,黄肤,黑瞳的人,但是这些人都是用着同样的匈奴语变种在交谈……

    红头发的瞄着一旁的黑头发,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但是眼神当中却不免露出了一些鄙视的神色来,然后从里面轻轻的哼了一声,将目光挪开。

    这一次前往那个什么三色旗帜的汉人之处,坚昆国也多少有些不想让人小瞧的意思,特意派出了一队穿着红袍战甲,青布战袄,全数都有皮甲,还有铁甲的兵卒队列。再加上队列之中都是身躯高大的壮汉,行进之时便是杀气腾腾。

    北风烈烈,卷得坚昆的燕尾旗帜噼啪作响。

    来了!

    三色汉人来了!

    在远处,就像是天边一般,有些淡淡的烟尘,如果不是熟练的草原斥候指示,说不定就会将那边的烟尘当成是大漠当中的飞沙而忽略过去。

    全体整队!红头发的坚昆人呼啸了一声。

    黑色头发的坚昆人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小草坡,去哪里!到山坡上!

    红头发的点了点头,便是带着人马,奔上了草坡。

    居高临下,若是真的发生什么冲突,能多占据一些优势,当然就要先占据一些优势。

    虽然说红头发和黑头发的两个人私底下多少有些不对付,但是在面对三色汉人队列前来的时候,还是表示了对外的一致性。

    速度不快……红头发的在马背上挺直了身躯,往前眺望,人数也不是很多……

    呼揭丘林……黑头发的调整着自己武器的位置,以便万一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最快的应对而不至于碍事,不管快不快,多不多,都需要小心应对……

    废话!红头发的呼揭丘林哼哼道,做出了一个扩展身躯的动作,倒是你,婆石河……小心一上阵,刀枪可是没长眼睛的……哈哈,哈哈哈哈……

    在呼揭丘林和婆石河两个人身后的坚昆护卫,相互看了看,然后都转过头去,就像是都没有听见这两个人的相互贬低,就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

    坚昆国当中,有两个比较大的部落,一个是丘林部落,然后部落当中的人以丘林为姓氏,而另外一个部落则是以婆石河为姓,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一条叶尼塞河也同样容纳不了两个大部落,相互之间多少也有些斗争,这一次前来和三色汉人会晤,自然两个部落的人谁也不放心对方,于是乎便是两个部落的代表都来了。

    过了片刻,便可以看清楚远远的烟尘当中的三色旗帜了。

    眼里好的甚至能看到在三色旗帜之下的人影。

    人影晃动得并不快,说明三色旗帜下的骑兵行进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原先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就略微缓和了一些下来。

    红头发的呼揭丘林转头去看婆石河,然后被婆石河瞪了一眼,便是冷笑道:看见了你们祖宗的人,要不要现在就上去跪迎啊?

    婆石河也冷笑了两声,没错,我上去跪迎,然后你就像是你们祖宗一样,被打得像狗一样逃跑……

    哼!

    先看看他们怎么说罢……婆石河沉声说道,看,来人了……

    只见三色旗帜阵列当中,分出了三个人,缓缓的控制着战马,举着一杆三色小旗,朝着坚昆的人马队列踢踢踏踏而来……

第2287章在变化当中的变化

    最先和坚昆人会面的,是张郃。

    张郃很显然只是确认一下来使的资格,并不能立刻给与坚昆一行什么条约,而且张郃也没有那个权限,所以在简短的会面之后,张郃便是带着坚昆人往赵云的大营而去。

    当然张郃也不是光引路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做。在简短的过程当中,张郃就在一旁发现了许多的问题。

    坚昆人的武器参差不齐。

    从一个方面来说,代表了坚昆人的冶金工艺不怎么样,另外一方面也说明了坚昆人的战斗力无法有序更替,就拿最常见的箭雨覆盖打击来说,箭矢重量不一致,必然会导致箭雨覆盖面会出现偏差……

    坚昆人种不同,黄种人和色目人都有。而且这一点或许也是导致了坚昆人之间的不和,红头发和黑头发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即便是坚昆人有进行了一些掩饰,但是也被张郃察觉出来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

    张郃缓缓的说道,结束了向平北将军赵云的汇报。

    赵云微微点了点头。

    除了兵器装备这个事情之外,坚昆人相互之间的矛盾么,挺有意思的,要么就是坚昆之人故意表现出来,要么就是在坚昆当中,双方的矛盾已经是非常激烈,连这种表面上的掩饰都做不好了。

    赵云倾向于后一种,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前一种的可能性。

    双方正式会面的时间,约定是在三天后。

    而在这三天的时间之中,坚昆人对于平北将军赵云,亦或是整个骠骑将军麾下的部队,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对于多数的会盟者来说,特别像是古代没有什么电话传真,也没有什么银行查账等等的手段,那么如何判断对方是不是值得盟约,那么自然就是看对方摆出来的那些项目了……

    首先是看装备,在这一点上,汉人方面当然要精良得多。

    这是因为斐潜本就注重装具的制造乃至研制,而且即便是对于比较偏远的平北将军赵云,也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路途遥远就不发什么装备和器具,所以当坚昆人看见在赵云军中的具装甲骑的装备的时候,那种惊恐且带着羡慕,自然难以言表。

    马铠的进化,倒是很早就开始有了,只不过像是坚昆这样的地方,对于冶金方面的技术还是有些差,所以能满足普通战士铠甲需求,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更何况在斐潜之前,在历史之中,对于马铠应用,基本上只是用来作为重点防护将领而使用,一般人根本想都不要想。曹操在《军策令》中,陈述官渡之战前的双方实力对比,就说:袁本初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虽然有一定的夸张成分,但也能窥见一斑。

    所以坚昆人看见汉人轻轻松松的就拿出了百余具的马铠来装备骑兵,而且看着骑兵于战马的动作和配合,也不像是临时摆出来的样子货色,便是多少心中会嘀咕起来……

    第二个方面当然是看人。

    一个兵卒是不是强悍,有没有战斗力,有时候可装出来,但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当坚昆人看见汉兵队列齐整,步伐一致,分明都是训练有素的百战锐卒,而坚昆带出来的兵卒也不算是差了,但是在精气神,似还略略有所不及。

    即便是一些坚昆人确实在体形上比较汉人高大一些,但是汉人表现出来的那种骨子里面的骄傲,却不是这些体形高大的坚昆人所能比拟的……

    双方的谈判正式开始了。

    嗯,严格说起来是三方,只不过柔然坐在一旁,没他什么谈话的资格罢了。

    坚昆人自然不可能一开始就怂,即便是知晓了有些差距,心中多少有些嘀咕,也没有轻易松口,甚至还故意流露出了一些轻蔑的姿态,坐到了赵云的面前。

    赵云看了看两个坚昆人,在致以问候了之后,便是笑了笑,说道:请问你二人……究竟何人为主使?

    红头发的呼揭丘林扬起下巴,用鼻孔示意,我!

    黑发的婆石河斜眼看了呼揭丘林一眼,然后又将眼斜到一边去,但是没有说一些什么。

    赵云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今有柔然之属,与贵方略有相争……赵云缓缓的说道,贵方根基,本在漠北,原本毫无瓜葛,奈何当下劫掠柔然?

    呼揭丘林和婆石河相互看了一眼。

    在前来之时,坚昆内部也有了一些的声音,对于今日的会晤多少也有了一些预案什么的,但是没想到赵云竟然如此直接,二话不说便是抛出了最为重要的问题。

    虽然在草原大漠当中,供奉的是弱肉强食的信条,但是这种信条却不能明说,更不可能像是一个哈比一样表示老子就是要欺负弱者,老子就是拳头大,怎么了?

    就像是都是吃各种尸体,动物的尸体,植物的尸体,但是直接扑上按住去生啃的,那就叫做畜生,而将其烹饪做出美味菜肴来的,叫做美食家。

    说没差别,也没差别,说有差别,也有差别。

    因此呼揭丘林便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柔然……侵犯了我们的草场……

    一旁的柔然老者,闻言便是不由得咬牙切齿几度欲言,可是看了看赵云,便是又忍了下来,他知道,争辩说什么他们没有侵占,亦或是他们没有冒犯等等,都是毫无作用,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争辩讲理。

    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挂出来的理由。

    赵云也不计较所谓草场究竟是谁的,而是点了点头,就像是从坚昆那边得到了一些答案一样,如此说来……你们这几年……受到雪灾了?受损严重么?要不要我们帮忙?

    赵云的话,声音不大,内容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却让坚昆之人齐齐变色。

    一旁的柔然老者见状,顿时也嘿嘿笑了两声。

    怎样才算是帮忙?

    帮忙介错也算是一种帮忙。

    婆石河盯着赵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请柔然帮忙,然后柔然说有问题帮不了忙,然后我就问一下你们需不需要我们帮忙……赵云笑着,像是绕口令一样的说道,我也没什么意思,就这个意思,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呼揭丘林和婆石河,……

    赵云猜测的没有错,因为这几年的严冬苦寒,使得原本在大漠北端的坚昆受到了严重的雪灾,不得不整体往南迁徙,当然就和在坚昆南段的柔然发生了冲突。在历史上,坚昆甚至因此而挺进到了车师国之北,一度和唐朝直接有了接触。

    而这一次坚昆人愿意出来和汉人接触,就是要看一看南面的汉人究竟是怎么态度,然后实力如何,有没有可能会影响坚昆人南下躲避雪灾的进程。所以现在被赵云这么毫不客气的点出来,即便是赵云讲得有些拗口,但是依旧让坚昆人觉得非常的不适,就像是脱光了没有穿衣服一样,长短大小都被旁人看去了。

    后头发的呼揭丘林的脾气,似乎像他的头发一样的暴躁,当即就甩了脸,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赵云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然后让人拿上了一张示意图,来,你们看,这是你们,坚昆大概的位置,然后这边是柔然,在下面这么一片,当然就是我们汉人的疆土……我们汉人向来是爱好和平的,不喜欢战争……所以么,你坚昆要往南,必然就会减少了柔然的草场……现在就是很简单了……

    柔然往南是不可能了……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柔然只能往东……赵云看了看坚昆两人,所以我的建议很简单……

    赵云又是转头看了看柔然,你们两个合并一处,向东扩展,不就都解决问题了?坚昆可以获得新的草场,柔然也不用失去草场……两全其美!

    那你做什么?呼揭丘林问道。

    我给你们提供武器兵甲……赵云微微笑道,按照吾主骠骑的说法,就是最优惠的价格给你们……嗯,称之为最惠国待遇……没钱也没关系,不一定需要皮毛牛马,任何有价值的都可以换……我们很好说话的……

    什么好说话?!一点都不好!呼揭丘林怒目而视。

    婆石河则是左边看了一眼,然后右看了一眼赵云,然后垂下了眼睑……

    ……?|·?·|?*~●……

    虽然说黄权挟持张则离开汉中鸿门宴的时候,也没有闹得太大,但是影响确实不小。

    汉中的局势一天比一天恶化起来。

    然后最终就像是堆叠在一起的骨牌一样,哗啦一声便是倒塌了。

    汉中张氏,原本就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也没有在历史上三国时期出现过什么优秀子孙,很有可能仅仅是张则这一个人多少有一些名声,其余的人么,资质平平,亦或是在乱世当中不幸夭折,家族无传。

    但是现在么,张则家族就有些不一样了,俨然有些跻身于望族之列。

    有人,有地盘,有权柄。

    似乎什么都有了。

    就像是一切都达到了顶端,热火烹油繁花似锦。这个时候,能有冷静头脑的极少,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甚至连自家老婆是谁都没印象,毕竟外面的野花那么多都在争奇斗艳,自家老婆一年到头没看过几眼,当然就不知道是美不美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则以益州长史兼任汉中太守,想要再往上走,很难。

    出任刺史?

    州牧?

    亦或是到长安之中担任类似九卿一样职位?

    一方面是上面没有空间,另外一方面,是张则也舍不得好不容易才在汉中打开的局面,家族一个个的安排下去,油水一个个吃起来,一群人围着张则天天舔,张哥张叔叔张大人张爷爷乱叫,爽得不能再爽,又何必去另外一个地方吃苦受累?

    评判他人都是比较容易,但是要认清自己,相比较来说就难了。

    张则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瞻前顾后,但是现在么……

    尤其是在得到了陇右发生了大规模的清理**官吏的动作之后,张则几乎是天天都睡不好觉,他将这一段时间的各种事项联系起来,最终觉得已经到了不可能善了的地步了,便是悍然发动了叛乱,让自己家中的弟子挟持了汉中各地县乡长官,封堵了南北各个路口,同时派遣了东西两路的使者,一路过阳平关往陇右联系陇右羌人北宫,一路则是过上庸急急奔往襄阳……

    同时张则集结了大量的兵力,围攻房陵,准备拿黄权的人头来祭旗。

    对于整体的局势,张则不认为自己能够单独抗衡骠骑将军斐潜,但是现在西边有陇右骚乱,如果在加上他于汉中切断了关中和川蜀的联系,使得斐潜在关中得不到南面的补给,然后再从荆州一带引来曹操的兵马,如是一来,就有可能将斐潜的兵马挡在秦岭之处,然后汉中自立为王!

    说不得还可以和曹军一同进军川蜀,扩大基业,这么一来斐潜反倒是有可能因为失去了陇右汉中川蜀之地,然后便是轰然垮塌,连打都不用打了……

    张则原本以为围攻房陵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毕竟房陵之内也有张则安插的人员,但是没有想到黄权急奔回了房陵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清剿了张则安插的这些眼线,等到张则前来攻伐的时候,便是已经统一了内外,死守城池,一时间张则也难以攻下。

    张则的计划都设想的很美……

    所以张则想要将这么美的计划找小伙伴分享一下。

    可是当曹仁拿到了张则的书信之后,却并不是很开心。

    在历史上刘表控制荆州,似乎从荆北到荆南,横跨大江南北,地广兵多,动不动是十万二十万什么的,但是实际上刘表在前期入驻荆襄的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是采用无为而治的方式,将行政委托给地方大族,刘表可以直接控制的地方是江陵北部和襄阳周边的几个县城,大概就是北到新野,南到江夏,而且长吏比较缺乏,很多时候只能任地方大族担任主簿和功曹,除了收集粮草赋税之外,很多事情都管不了。

    因此历史上,当旁观者在看到刘表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的时候,难免就觉得刘表是个废物,一家子都是废物,但是实际上刘表想要发动一次战争,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刘表统领大军在外,后路被荆襄各大家族一掐,当即就会捉襟见肘,时常有断粮的风险……

    所以在历史上刘表拼命往襄阳扒拉各种粮草和兵甲,甚至储备人口,就是为了准备有一天可以摆脱襄阳地方大族的挟制,但是奈何他年纪大了,然后两个儿子又不成器,以至于刘表积攒下来的东西,都送给了曹操。

    而当下么,因为荆州基本上来说被瓜分得厉害,荆南荆北都很虚弱,曹仁入驻襄阳之后,面临着这样的局面,而且曹仁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而且荆州还要担负着往豫州输送粮食的重任,好在曹操和斐潜达成了停战的协议,暂时不用动兵,才算是获取了一定的喘息机会,可以着重关注于恢复生产。

    首先自然是农业,曹仁派人,先把襄阳周边的一些县乡的土地,民户的数量,统统统计了出来,然后规划生产,相互调配,比如新野城仅有不足千户,人口不足,导致周边耕田多有荒芜,就必须调配一些人过去……

    另外曹仁也学着像是斐潜一样,对于那些空出来的大片土地,下令以五年秋九月,也就是收取赋税的时间为限,凡是到了时间没有上缴赋税的,那么这些土地即便是有田契,也是一律没之入官。

    这一下顿时敲在了荆襄士族的尾巴骨上,痛的他们嗷嗷乱叫,因为这些抛荒的土地,几乎超过三分之二是挂在了他们的名下,是他们用各种手段,或是抢占,或是采买,或是勾结地方官吏搞到手的,不管这些地他们能不能种得过来,反正只要是官府前来勘察,这些家伙就把田契拿将出来,说某处是有主的,不可妄动云云……

    但是要所有田地上缴赋税,如果没有赋税就按照荒地没收,顿时就麻烦大了,因为荆襄士族一时之间也未必能够有足够的人手来耕作土地,在跟曹仁几番拉锯之后,最后讨价还价,今年暂时定在了六成五这条线上,从明年开始就是八成,后年就是满额。

    曹仁其实也有些受到了关中一些思潮的影响,开始有些瞧不起这些家伙,也时候也会觉得这些家伙都是蛀虫,对于社稷没有什么益处,但是整个局面摆在这里,他也不得不无奈的承认,如果说脱离了这些荆襄士族,他也很难办。

    这年月识字率很低,别说平民百姓了,即便寒门士子,真能通读经史的也并不多。固然通经未必能任事,但若不读经,非但眼界不广、心胸不宽,而且光来往公文,赋税计算就搞不定啊,怎可能做官为吏?

    任何朝代,只有掌握了知识,才有可能坐上管理的岗位,才有机会成为统治的阶级。文盲或许可以用来搏杀,但是绝对无法治国。因此所有鼓吹知识无用论的,教唆旁人子女不用学习只要快乐的家伙,百分之一百都是包含祸心的。

    故而张则送书信前来,表示邀请曹操进军汉中,共抗骠骑的时候,曹仁虽然眼睛一亮,但是下一刻还是踌躇了起来,然后思索了许久,自己也写了一封书信,合并于一处,急急令人传往邺城曹操之处……

第2288章百年游子,今日归家

    在很多时候,天时地利人和常常会成为某些人挂在嘴边的词语,以此来表示一些情绪上的感慨,亦或是增强自己对于未来谋划的信心,但是在实际当中,这些词语并不像是游戏上面的buff或是debuff一样,有着特别明显的标识。

    上一刻是天时,下一刻就不是天时了?

    这种划分,根本就没有一个明显的界限。

    每一个将军领兵出阵的时候,都期盼着自己拥有天时地利人和,每一个领主统治疆域的时候,同样也希望着天时地利人和,甚至一些每日忙乎着一斗两升口粮平民百姓,也成天要找天时地利人和帮忙……

    若是真有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位大佬,那么这三位大佬那个人会管得过来?

    婆石河也觉得当下似乎也有些天时地利人和,但是并不能全靠这三位大佬支撑,该做一些事情还是要做的,就像是他在和赵云会面的时候给与的一些暗示。

    赵云似乎看到了,似乎又像是没有看到……

    若是看到了,为什么这几天并没有给与回应?

    若是没有看到,那么为什么又像是将视线若有若无的投过来?

    坚昆国当中,就像是赵云所推断的一样,面临着雪灾,导致原本在叶河北部的牧场不得不缩减,而受到最大影响的,并不是隶属于匈奴残部丘林氏的一拨人,而是属于婆石河这一部分的人。

    拿着旁人的而不是自己的痛苦去谈判,总是能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愉悦感,所以呼揭丘林就谈得很爽,大有将谈判从秋天一直谈到冬天,再谈到第二年的秋天的架势。

    这当然越发的让婆石河不爽。

    可是婆石河不爽,呼揭丘林自然就爽了。婆石河是没有见过后世的大公司的法务部,亦或是保险公司的理赔部,要不然他就会觉得呼揭丘林当下的嘴脸,其实和这些人的样子很相似。

    我很同情……

    我非常理解……

    我能深刻体会……

    实际上就说说而已,同情理解体会个屁。

    呼揭丘林每天都很认真的和赵云商讨着各种细节,一点一点的抠,若是不清楚情况的甚至会以为呼揭丘林对待工作是多么细致,但是实际上婆石河知道,呼揭丘林的目的就是将和谈拖黄而已。

    就像是柔然是失败者联盟一样,坚昆国也并非是一个部落亦或是一个种族构建而成的,国内的形势也是非常的复杂,相互之间争权夺利,抢夺资源的行径也并不会比其他的国家少到哪里去。

    原本在坚昆国当中,婆石河这个黄种人派系,是占据了一定的统治地位,但是婆石河这一派系有个问题,就是坚持了自己的血统,只和黄种人联姻,后来匈奴丘林氏来了,就生冷不忌,在和坚昆当地的土著人相互结合之后反过来就和婆石河抗争,双方时战时和,但是现在婆石河派系多少有些落在了下风。

    夜色深沉,但是婆石河没有随意,借着昏暗的光线把玩着手中的玉璋。

    这是一块老玉。

    什么时候这一块玉石被雕刻出来,然后成为了玉璋,婆石河并不清楚,他只是知道这一块玉璋是从他父亲的父亲,他爷爷的爷爷,反正是很早很早的祖辈传下来的……

    而在赵云的腰间,婆石河也看见了一块玉璋。

    不一样,但是很相似。

    赵云的那一块,在光线照上去似乎隐隐能看到光泽在玉璋之内流动,而婆石河这一块么,虽然摸起来依旧温润,但是在表面上不仅是有摔过的印迹,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唉……婆石河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便是微微转头,看向了帐口,谁?!

    帐篷之外的人影站定了,然后婆石河护卫的声音轻声响起:贵人……平北将军有请……

    婆石河沉吟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将玉璋紧紧的捏了捏,在胸口处按了一下,才塞到了袖子里,掀开了门帘,看了一眼在一旁的护卫和赵云的传令兵:前面带路……

    昏暗的夜色当中,道路并不明显,如果不是帐篷之外地面上白色的石灰粉末和一些石灰木棍作为标识,未必所有人都能分清楚自己需要新进的方向。

    那么,自己未来的方向又是什么?是在追寻着天时地利与人和的过程当中死去,还是能看见未来的憧憬实现的那一天?亦或是自己以为未来美好的希望,其实是跟深刻的绝望?

    婆石河站在赵云的中军大帐之前,看着在大帐一侧高高飘扬的三色旗帜。和白天看见的鲜艳不同,三色旗在夜色当中呈现出的是一种混沌感,至少蓝色和青色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并不是那么好分辨的……

    有请!

    赵云清朗的声音响起,中军大帐的门帘被护卫掀开,光线从里面投射出来。

    婆石河微微低头,走了进去。

    远处,听到了消息而来的呼揭丘林则是站在黑影之中,目光闪动……

    来了?请坐。赵云笑着,示意一旁的马扎。

    婆石河坐下,其实我不当来。

    赵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故而更应当促膝而谈,坦诚而待,以为然否?

    ……婆石河沉默着,没有否认,也没有接话。

    赵云缓缓的从腰上取下了玉璋,拿在手中,摩挲了一下,然后递给了护卫,示意婆石河,说道,某见足下有一玉璋……可愿与某互易之?

    婆石河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赵云护卫玉璋,只是从袖口拿出了他自己的那个给了赵云的护卫,不必交换了……将军想要,直说就是……

    掌灯!赵云接过了婆石河的玉璋,然后吩咐道。

    护卫将灯火举起,凑近了一些。

    赵云借着灯火,仔细了查看着这个有些陈旧的玉璋,看着上面的纹路,然后翻看着不知道是被摔坏还是被磨坏的缺损之处。

    贵先祖……赵云沉吟着,目光从玉璋上离开,然后投到了婆石河脸上,不知为何人?

    忽然之间,婆石河感觉到了自己的眼眶有些酸,便是微微转头到了一旁,然后说道:颠倒黑白之辈,便有此姓也。

    和没鹿回部落的名字是代表了没路回一样,婆石河这个姓氏则是代表了何时泊……

    赵云思索了一下,缓缓的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足下可是李骑都之后?

    婆石河闭眼良久,也缓缓站了起来,拱手而道:……再辱之后,见过将军……

    赵云将旧玉璋双手奉还,然后重新招呼婆石河坐了下来,沉默了半响,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最后便是一声轻叹。

    在大汉历史当中,有一个将军,被司马迁浓墨重彩,很是描述了一番……

    当然,这个浓墨重彩,或许也是司马迁借着描绘这个人物,在向汉武帝宣泄怒火而已。因为当时司马迁以欲沮贰师,为陵游说被定为诬罔罪名。而诬罔之罪为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最后司马迁以以腐刑赎身死。

    所以在得知了李陵是被冤枉之后,司马迁落笔的时候自然也蕴含了浓厚的情感,当然,这也代表了汉武帝在这个方面上多少或许也有些悔恨,所以他也没有特意去下令遮掩和修饰这个事情。

    婆石河,就是李陵之后,大汉的骑都尉,匈奴的右贤王。

    在汉武帝和匈奴对战的初期,汉武帝还是比较信任前线将领的,一些战场上的调度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委任前线大将,但是随着卫青霍去病连番胜利,使得汉武帝开始觉得匈奴不过如此,便是开始后世王朝也经常见到的朝堂之上的操作,存在于意念当中的战争。

    如果前线将领按照汉武帝的指示打赢了,那么汉武帝自然高兴,并且觉得是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果是不按照汉武帝的指令,但是打赢了,汉武帝便是觉得此人桀骜不听话,恐有二心,就算是胜利了,恐怕也有诈……

    什么?问说如果打输了怎么办?打输了自然是前线将领的锅,难不成还是汉武帝的英明神武出错了不成?

    李陵便是在这样的思维模式当中的牺牲品。

    起初汉武帝是让李陵作为李广利的后援,看守贰师将辎重,但是李陵觉得匈奴会包抄李广利的后路,便向汉武帝提出要领一支偏军,愿得自当一队,到兰干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乡贰师军。

    汉武帝就不开心了,认为李陵不听话,是李陵不愿当李广利的下属而找出的借口,吾发军多,毋骑予女,表示没有骑兵给他。

    李陵则是表示没有骑兵也可以,而且愿意以少打多,然后汉武帝就上壮而许之,但估计是汉武帝气极反笑的说辞而已……

    然后李陵便是开始了他的悲剧之战。

    因为汉武帝的不痛快,导致了李陵出兵从五月份拖到八月份,结果李广利果然被匈奴抄了后路,汉武帝又是微操大师上身,根本不听前线将领的建议,径直下达各种指令,就像是六条小狗都要分六个编号一样,左右穿梭上下合击,按照汉武帝的计划,每一个步骤都是精妙无比,每个军队和军队之间都是配合无间……

    然后李陵就被汉武帝坑了。

    真坑。

    李陵先是被坑了后路,然后被人假传是投降了,又被坑了他下属和司马迁……

    随后爆出大雷,反转了李陵不是投降,而是力战被俘虏,汉武帝就拉不下脸,甩锅给公孙敖,说是公孙敖提前撤出了受降城,是公孙敖的责任,让公孙敖去救李陵……

    公孙敖心中麻麻皮的出去转了一圈,不利而还,但他也怕被汉武帝坑,就上报听说李陵已经投降了……

    汉武帝顿时大怒,说老子这么努力去救你个哈皮李陵,竟然不给面子就投降了?于是下令诛杀了李陵的全家,母弟妻子皆伏诛。

    然后消息传到了匈奴处,李陵这一次便真投降了……

    后来汉昭帝上台,表示可以宽恕这些投降匈奴的将领,让他们回家,但是李陵说道:丈夫不能再辱。最后病死在匈奴。

    这便是婆石河说他是颠倒黑白、再辱之后的由来。

    大帐之中沉默了许久,赵云才缓缓的说道,今坚昆之内,不知……后人几许?然后赵云又是停顿了一下,……恕某冒昧……可愿归否?

    没等婆石河说一些什么,赵云又是说了没鹿回部落,也就是窦氏部落的事情,表示现在窦氏部落已经到了关中左冯翊定居,一切都很好。

    婆石河听着,然后沉默着,过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此事……某要转告家中大人……

    赵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说道:今与柔然之盟,可乎?是否丘林氏作祟?如足下愿与某细说当家坚昆之局,当不胜感激……

    其实这几天赵云也看出来究竟是谁同意谁反对,只不过因为需要柔然帮忙核实一些事情,才有意拖延了一段时间。

    对于柔然来说,只要能消除坚昆力量的事情都是好事情,所以自然也很愿意帮忙调查一下坚昆内部的情况……

    婆石河点了点头,开始和赵云具体说起坚昆当下的情况来。

    坚昆国现在大概有三万多的控弦之士,整体上来说力量当然比柔然大了许多,这也是坚昆欺负柔然的本钱。但是坚昆这三万多的人,却分为两大部分,一个是原本在叶尼塞河流域的土著,也就是像是呼揭丘林一样的赤发碧瞳的人,另外一部分则是当年属于匈奴部落当中的部分,在北匈奴四分五裂之后,逃亡到了漠北的人,这其中有匈奴老牌贵族丘林部落,还有李陵的后人,以及王昭君的后人……

    宁胡阏氏!明妃之后?!赵云瞪大了眼。他还以为坚昆之处只有李陵的后人,没想到还有一个名头也不比李陵小多少的王昭君之后。

    婆石河点了点头,正是。乃名须卜居次氏,原本为匈奴王族……只不过当下,反而实力不如丘林氏……

    须卜居次氏和婆石河氏还多少保持了一些贵族死脑筋也好,血统论也罢,并没有和当地的叶尼塞河流域的土著联姻,所以渐渐的实力上就不如一开始就无所谓的丘林氏的人口发展速度,以至于现在反倒是被丘林氏占据了上风,如果连同那些叶尼塞河流域的土著一起算的话,丘林氏的已经控制了坚昆国大半的部落。

    如果不是因为婆石河氏和须卜居次氏之间多少有些渊源,并且在丘林氏的压迫之下,团结在了一起,说不得当下坚昆已经属于丘林氏的天下了。但是因为这几年的严冬,原本属于婆石河的牧场受到了严重的损害,连带着实力也自然受损,若是持续下去,最终被丘林压制和吞并,其实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了……

    婆石河一边叙说,赵云便是一边记录,不知不觉当中便是已经黑夜过去,黎明来临。

    赵云望着桌案之上,满满的关于坚昆国的相关情况的记录,沉默着,似乎是在做着一个比较困难的选择题。

    婆石河坐在一旁,因为长时间的回忆和叙述,多少神情有些疲倦,但是也默默的在一旁等待着,没有出声,更没有敦促。

    赵云抬起头,看着婆石河,示意了一下,不知此玉璋,可是足下家中长辈,于临行之时,交予汝手?

    婆石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也是迎着赵云的目光,正是!

    明白了赵云点了点头,传儁乂前来!

    不多时,张郃到了,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婆石河,然后拱手向赵云见礼。

    赵云指了指婆石河说道,此乃孝武之时,李骑都之后也。

    张郃一怔,旋即转身,向婆石河拱手见礼。

    婆石河连忙站起,向张郃还礼。

    赵云等张郃和婆石河相互见礼完毕,然后看向了婆石河,不知今日李骑都之后,可有李骑都之余勇乎?

    婆石河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了一点什么,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赵云。

    赵云缓缓的点了点头。

    婆石河原本以为这个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他听说汉人之间也很多问题,他甚至觉得这一次还有可能会无功而返,毕竟可能赵云也会像是早些的那些汉人将领一样,在一层上报一层的过程当中,将那些希望一点点消耗掉,以至于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反效果,比如赵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然后等婆石河回去之后还要应付呼揭丘林哪一个派系的各种刁难和怀疑,甚至因此获罪……

    可是婆石河依旧来了。

    为了一线的希望,冒着风险,来见赵云。

    结果没想到这才天亮,就像是迎来了黎明的晨光一样,迎来了希望!

    婆石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咬了咬牙,便是二话不说,只是在赵云面前拜了一拜,便是转身而出!

    赵云朝着张郃示意了一下。

    张郃会意,便是跟着婆石河也出去了。赵云又招手叫来了一旁的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护卫也出去了。

    赵云掀开了大帐的门帘,往坚昆人的营地望去。

    片刻之后,在属于坚昆人的那一块小营地之内,便是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但是没有过多久就平息了下去,再过了片刻,婆石河便是沾染了一身的血迹,抓着呼揭丘林的脑袋回到了赵云的面前,然后拜倒在地。

    赵云没有嫌弃婆石河一身的血,便是上前将婆石河扶起,然后拍了怕其手臂,笑着说道:百年游子,今日归家!

    婆石河喃喃的重复着,忽然之间泪如雨下……

第2289章上善若水,下流也若水。

    许县。

    或是称之为许都。

    之所以称之为或,是因为斐潜的原因,毕竟如果没有关中长安作为对比的话,那么大概还是可以称之为许都的,但是现在很多人觉得,许县依旧只能算是一个县,多少有些缺乏大汉之都的王霸之气。

    虽然许县许多地方的名称还是和雒阳一样,比如崇德殿什么的,但是加急建造的,虽然说有还是有,但是整体规模么,就小了许多。毕竟许县说起来只有雒阳的一半大。

    天还不亮,荀彧就穿戴整齐了,乘马车来至宫门。夜漏未尽之时,宫门便是大开,荀彧便是领众臣,来到崇德殿的殿前。

    老曹不在,他就算大的了……

    今日是大朝会。

    大朝会则是所有在许县的臣子都必须点卯到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天子刘协,只有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能入殿觐见,其余之人则于陛上恭贺。又因为崇德殿的规模比雒阳要小一号,所以实际上不是所有两千石都能进殿……

    一般的比两千石的,如果说没有什么实际的职务,只是一个虚职,并不能实领的,就像是益州牧扬州牧等这一类的职位,那么就只能站在陛上,甚至因为陛上的面积并不大,而变成了站在陛下,或者更应该叫做阶下。

    大朝会的第一步,自然就是官吏代表向皇帝做政府工作报告。一般是由荀彧叙述,也就是反应一下近一段时间一来各地的一些情况。当然,这些情况也就是当下朝廷,也就是曹操控制管辖范围之内的一些事情,其他地区的么,也就是凑个数而已。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年初正旦大朝会,殿内,陛上和阶下的百官,便是要一起跪拜,口呼万岁,向天子恭祝又添岁一年,然后太官令便是会替天子赐百官酒食,一般就是一块水煮肉,一杯粟米酒。再进行一些文艺表演什么的,颇有些像是后世的茶话会。

    只不过当下并不是正旦,所以在荀彧汇报完毕之后,则是由少府的官吏来赐给殿内的官员一些饮浆,而殿外的那些一般官吏就可以退场了。

    第二轮的议事,正常来说就是要讨论一些国家大事,然后由天子从中平衡调整,决断拍板,但是问题是大事现在轮不到上殿讨论,每次都扯一些小事么又有些侮辱天子的嫌疑,所以在每一次朝会上不管是选择什么事情来讲,多少都会有些尴尬。

    刘协也明白这种尴尬,但是他终归是要给自己找一点事情来做,否则他这个天子就可能会越来越没有影响力,就像是被人遗忘在了角落当中袜子一样,最终长满了毛,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在荀彧又一次表示了当下四海升平,百姓快乐之后,刘协也没有反驳,只是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昔日先帝于雒阳之时,朝会之后,常有辩经,今思之,甚憾也……

    荀彧低着头,拱手说道:许下初建,博士不全,故而难以辩经。然天下渐定,行将安泰,四方才杰之士必然云涌而来,假以时日,辩经之会,定可复见。天子勿忧。

    刘协点了点头,没有就荀彧的话语提出什么反驳,而是说他之前听闻有大儒郑玄,似乎是学富五车,对于经学深有研究,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来许县。

    荀彧不由得抬头看了刘协一眼,有些拿不准刘协到底是真不清楚,还是在装作糊涂,但是天子的问话又不能不回答,只能是沉吟少许之后说道:只恐便人前往,郑师亦不得入许来讲经也。

    刘协问道:却是何故?

    荀彧回答道:如今五经博士之中,并无古文经学之授也……

    刘协愣了一下,这个理由么……

    似乎比起东西间隔更好听一些。

    其实郑玄算是学贯古今,是属于比较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如果今文好用,郑玄就用今文,如果古文不错,就用古文,并没有说偏向于哪一个方面。而荀彧这么说,其实在某些方面来,算是一个托词。

    在当下之时,有许多人已经开始觉得今文有问题,开始将目光投向了古文当中,一些解释也偏向于古文,但是问题在灵帝之后朝局混乱,所以五经博士的资格始终都没有更换过。也就是说,即便是民间对于古文再度繁荣,重新开始重视,那也是私学,而今文即便是再衰落,也仍然是官方认可背书的思想模式。

    就像是后世已经有许多民间人士认为快乐经文就是某一些精英阶层利用它来给社会分层,企图固化阶级的手段,但是这依旧只是民间的一种推测而已,不被官方认可。

    后世牛国已经有前车之鉴了,其公立学校是政府拨款支持,对学生免费;私立学校则不然,完全自费,一年学费基本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年收入。在这种情况下,公立学校的教育会比较宽松,就是营造快乐自在的氛围;私立学校则是另一种天地,要求非常严格,学习压力也大。努力状况不同,结果也迥异:牛国最好的五所私立学校考入牛桥两大学的人数,是全牛国其他1800所公立学校考入这两所名校的人数总和。

    许多国外的科学家和教育学家都开始表示,家庭、学校、环境都会决定人的发展,一个孩子想要跨越固有阶层,首先要有天赋,其次个人要自律,刻苦学习,此外还要有好运。可是依旧有人会愿意沉浸在一厢情愿的美梦当中,觉得快乐有理,爽是至道,轻轻松松,睡觉都能上牛桥。

    确实,梦里啥都有。

    在历史上,因为古文今文的混乱,导致整个学术思想也是进入了混乱期,以至于到了三国时代王肃的王学在混乱当中爬升,成为显学,可问题在于王学掺杂佛、道等思想,衍生出了玄学。在中国古代思想史的发展过程中,玄学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但对于加强中央统治,培养华夏的尚武、奋发精神来说,玄学却是失败的、倒退的。

    那么刘协真的是要理清今文古文的经文,确定某个学问么?

    显然不是。

    刘协听了荀彧的话,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朕曾学今文,亦喜古文,故多有惑也,盼大儒解之,尤慕郑康成之学。高祖之时,百家皆可为博士;孝武之法,五经博士只有七家;若依孝宣之律,则《谷梁》不入官学。今博士星散,如何可辩……故而,今文古文,皆可博士。朕有心复古文之学,广招天下饱学之士,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殿之内的其余臣子默默低头,不发一言。

    在沉默之中,荀彧缓缓的说道:此事关系甚大,不如……择日再议……

    刘协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就说道:今日便是朝会,为何不可议之?

    荀彧又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今日正议,乃幽北之战……经学之事么,可待战事定后再议不迟……

    刘协吸了一口气,最后点了点头,重新往回坐了一点,挺直了身躯,就像是神庙里面的雕像,端正肃穆。

    然后荀彧就幽州北部的战事,开始论述,讲解,分派事务,然后又是有人就分派的事务再次展开论述,讲解……

    直至大朝会结束,台上台下双方都不免有些精疲力尽,各自退去。

    荀彧坐在车上,缓缓的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大将军,或是大司空,或是曹府的官廨之中。这个称呼叫什么都行,就像是谁都知道刘协想要展开经辩,并不是真的为了经辩一样。

    可问题是不好拒绝,至少不好正面拒绝。

    刘协要求了一次,肯定会要求第二次,第三次,而拒绝了第一次第二次,未必就能拒绝第三次……

    这要是拒绝三次以上,那就涉嫌犯罪……呃,犯上了啊。

    随着骠骑将军斐潜在关中的一系列操作,或是炒作,让越来越多的汉代人意识到,尤其是像荀彧这样的上层政治家明白,控制媒体,管控舆论,是非常重要的一项行政手段,不能轻易的放手。

    想想郑康成,想想水镜先生,自带流量,顶级大v,谁便嘴歪一下,旁人去解释都要解释半天,官方的都不好使。尤其是看见关中青龙寺一波又是一波的思潮涌动,从孔子到孟子,从今学到古学,从求真到求正,乃至于什么五德可论不可轮等等,几乎接连不断,冲击,冲刷,冲撞着原本山东的学术理论体系……

    就像是许县当下,虽然有天子坐镇,但是比经济比不过,比学术也比不过,比地盘同样比不过,尴尬得一批,只能常常就当做看不见,要不然天天面对这样的事情,怕是君臣上下难受得都能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来。

    可是有些事情,知道归知道,做却不好做。

    至少荀彧不能带头做。

    因为曹操不允许。

    并不是曹操不明白这个事情的重要,而是如果说山东的学术界统一联合起来,如果能打赢关中斐潜,也就意味着同样可以打赢曹操……

    毕竟曹操不像是斐潜,曹操不容许有这样的风险存在,所以曹操更希望看见的是一盘散沙一般的山东士族体系,而不是在荀彧,亦或是某个人之下凝结起来的有战斗力的山东士族集团。

    斐潜从守山学宫开始布局,到了现在关中青龙寺,一步一步的构建出了一个强大的学术体系,拥有藏书无数,顶级学术大儒,无数在读学子,再加上天文,地理,工学,农学等等一步步的加持,然后当斐潜一拳打在了经文体系上的时候,当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没有其他的对手可以相抗衡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给曹操相同的时间,曹操会提前去布置类似的手段么?

    荀彧微微一叹。

    依旧不可能。

    因为曹操一开始选择点就在中原,四战之地,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让曹操布置这些手段。曹操只有作战,不断的作战,四面作战,才能挣扎出一块空间来。从这一个方面来说,斐潜当时选择并州北地作为大业之基础,真是绝妙的一步啊……

    车辆上的荀彧随着摇摇晃晃。

    街道之中,一些士族子弟见到了荀彧的华盖车,皆立于道旁行礼。

    荀彧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在府衙之前下了车,往前而行。

    细微的声音汇集起来,便是庞大的声浪。

    这一点,斐潜走在前面。就像是一把剑,斐潜先拿了起来,并且还耍得很不错,没有割伤他自己。

    在很早的时候,荀氏就在颍川授课,并且荀彧自己也在荀氏别院之内经历过,面对过几乎是同样的事情。那个时候,荀氏别院还是乌泱泱的很多人……

    现在当然就没有再开讲过了,倒不是因为斐潜之前来过荀氏别院,而是因为荀氏别院已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荀氏别院,就是为了汇集各种细微的声音,然后就像是浪潮一样,将荀氏的声望托起来,而在这个汇集众多声音的过程中,那些去荀氏别院的那些士族子弟,真的都是好学之人么?真的都是为了上下而求索,而不耻下问么?

    荀彧很清楚,并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这些人觉得其他人去了,大家都去了,所以他们也去了,至于为什么去,去了又是要做什么,他们并不在乎。就像是在荀氏别院当中,不管是荀彧主讲,还是荀爽主讲,都行,他们其实并不是特别在乎讲的是谁,只是在乎在讲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参与。

    关中的青龙寺,则是更大的一个荀氏别院。

    当一个新的思潮被掀起的时候,荀彧相信,那些山西的士族子弟也并不是能够完全明白思潮其中的含义,也未必清楚未来的可能发生的演变,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宣泄情绪,而不是在谈论。将某个人,某件事,放在被指控的位置上,然后那些人就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站在更加强大的位置上,他们甚至敢于质问一切,辱骂大臣,指控天地……

    有态度,或是没有态度,亦或是经常改变态度,都是正常的,因为他们只是看到别人在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别人在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躲在人群当中发泄着他们生活当中的不满,而一旦要他们单独站出来说话,便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荀彧清楚这一点,曹操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荀彧和曹操都是一样的做法,在有需要的时候,荀彧和曹操会利用一下这些人的声音,其他的时候就当做他们在放屁。

    确实是当做放屁,远远的赶开,近了都觉得臭。

    可是骠骑将军斐潜……

    荀彧曾经认为斐潜这样做很危险,随时可能被反噬。

    可是现在么,斐潜那边的反噬迟迟未到,倒是曹操这边被逼迫得步步为难。

    在上面的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没有目的盲目做事的人,会渐渐的被上层排斥和鄙视。这个上层指的是政治决定层,而不是普通百姓所认知的上层。

    就像是刘协想要恢复辩经,其实也并不是说刘协只是为了听人唠叨几句经文,而是想要一方面通过这些新的经学博士,亦或是经文大儒,来操作舆论,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展现和培养天子的决断权,即便是从一句小小的经文开始。

    所以荀彧不可能让刘协辩经,曹操肯定也不会同意。

    可是现在就已经非常麻烦了,天子刘协已经开始会用各种方式,争取他的权柄,而每一次的争夺,都意味着一场潜在的腥风血雨。

    不满会积累,失望会累计,最终一天喷涌而出的时候,所有人的情绪就会朝着落在下风的那边涌动过去,就像是瀑布倾泻而下,绝对不会管在下风之处的那个人是否也曾经做过正确的事情,是否在某些事情上是有冤屈。

    上善若水。

    下流也若水。

    荀彧缓缓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曹仁的急报,荀彧已经让人转呈曹操了,桌案之上只是留下了一个荀彧自己记录的副本,或者叫做备忘录。

    对于汉中张则的如意计划,荀彧表示甚至比天子刘协的谋划还要差劲。即便是不管江东的动静,同时假设曹操当下兵卒也很充裕,也是不可能从荆州调兵两路进川蜀和汉中,最多只可能从豫州一带调兵,而几乎就是横跨大汉东西的调兵运动,哪里是那么容易?

    再者,在陇右的事情,荀彧一直认为是斐潜的一个已经设定好的计策,就是为了让隐藏在队列当中的反对者跳出来,就像是清洗关中一样清洗陇右,所有在现阶段表现出来的迟疑和缓慢,甚至好像是应对起来很吃力,其实应该都是障眼法。

    因为如果换成了荀彧在操作这个事情,肯定也是这么干的,等到陇右的反对者都差不多冒出头来了,便是一网打尽,至少可以清净二三十年……

    所以张则叛乱,在荀彧看来就是个愚蠢的闹剧。

    只不过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闹剧,给斐潜添一点堵?亦或是利用这个事情,借着斐潜暂时顾不上这边的时候,加快整合山东的动作?

    这么说来,如果将这个事情看成是一个机会的话,或许天子刘协的辩经也并非是不可以利用起来的……

    荀彧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提起笔来,很快的写了一封的书信,然后自己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吸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最终装入了竹筒当中,用火漆封好,令人急送邺城。

第2290章明面上的暗面下的

    曹操捏着自己的额头的一角,有些头疼。

    对于曹仁上报的事情,曹操的判断,也和荀彧差不多。如果说骠骑将军斐潜这么轻易的就被一个叛乱所打倒,那么也就不用曹操头疼这么长的时间了。

    卧虎张则?都不看是哪个山头上就能自称老虎了么?该不是猴子假装的?

    荆州抽不出兵马来,因为荆州要防备荆州南部,于禁对面的周瑜的进攻,豫州也抽不出人马来,因为豫州一带要去支援徐州,抵御江东徐州线路的攻击。冀州同样要注重于幽州,也是一样没有多余的兵力。

    但是,可以在口头上喊一喊,亦或是做一个假动作,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斐潜那边折腾得越厉害便是越好,不是么?

    所以精神上的鼓励,曹操已经下令让曹仁即刻发出了,希望张则能够抗揍一点,最好能够抗到地老天荒……

    至于具体物资上的支持么?

    啥?谈钱多伤感情啊。

    最多最多就是在河洛地区,做些疑兵罢了。毕竟地主家也没有什么余粮了。

    真要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斐潜整个的局面从汉中开始糜烂,那么曹操再考虑进兵也不是不行。反正现在仅仅凭借张则一封书信,一张汉中地图,就想要让曹操兴奋的跳将起来,挥军直进……

    呵呵。

    只不过随后而来的荀彧书信,则是让曹操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汉帝刘协,多少有些成长了。

    奉孝……曹操将荀彧的书信递给了郭嘉,且观此信……

    郭嘉接过书信,然后才看了几列,便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陛下有再开经辩之意,欲明通达之理。臣以军事为重,暂缓其议,然观陛下之意甚坚也,恐再议之时,难以推诿……

    臣以为经文者,思之所形,然不可不学而能。经学之事,当养而致是也。今观关中青龙寺论,宽厚宏博,议论天地,足见文气升腾,弘纳百川之态。又有郑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疏,颇有奇气。水镜则旁征博引,雅俗得宜,得荆襄吴楚之丰美,故其文荡荡,颇有风骨。

    此二人者,便为山西之文柱是也!

    彧生颍川,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所见不过数百里,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虽读经文,然皆他人之陈论,不足激发志气,浩然以存。不得见终南嵩华,不知山之高,不得见大河临津,不知川之流。若不得主公所爱,提携擢拔,便如坐井观天,不知天地风云是也。

    故臣私思之,类彧之辈甚也。拘泥一地,不知天下之大,止步一郡,不知风云之变。故或可公车征郑公,引为博士,以展经辩,一来可弥陛下之所愿,二来可拓冀豫之眼界。此乃臣之陋见,唯伏于前。

    郭嘉缓缓的放下了书信,可是眉头依旧是微微皱着。

    如果仅仅是按照书信上的书面意思来说的话,其实也很简单,就是陛下又作妖了,荀彧的建议是去拆一根山西的台柱子来撑一撑自家场面……

    但是潜藏的意思么,就不简单了。

    曹操瞄了一眼郭嘉,然后也没有催促,只是依旧斜斜撑着脑袋,然后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一角,用指腹揉了揉。

    郭嘉苦笑了一下,说道:主公……臣思虑不周……陛下这经辩之意,怕是因子扬而起……

    曹操微微一怔,也点了点头,然后摆摆手说道:此事与爱卿无关。

    真无关么?

    也不全数都没有关系。

    因为冀州和豫州士族体系的不同,所以像是陈群这样的颍川人士,在邺城这里即便是担任了要职,但是想要获得冀州人士的认同却不是那么的容易,并且因为之前祢衡事件,导致曹操很是尴尬和被动,因此出身淮扬的刘晔,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得到冀州人士的接纳,成为曹操和冀州士族的一个沟通桥梁,不至于出现第二个的祢衡,也可以帮助曹操进行协理冀州的这些士族子弟。

    但是曹操和郭嘉忘记了一个事情……

    刘晔在许县,是天子刘协了解外部情况的一个窗口。就像是荀彧在书信当中写说他自己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所见不过数百里,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但是实际上真的是写他自己么?

    之前刘晔陪伴天子和传递外界信息,对于曹操来说,是在一定程度上的默许,但是现在因为冀州的需求调刘晔到了邺城,然后刘协就有可能想多了,以为是曹操要切断他了解外部信息的途径,因此才和荀彧提议要展开经辩。

    知道了事情的结果,然后顺着往前推断,自然是很容易推断出其中的缘由,但是在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即便是郭嘉也未必能打包票说自己可以每一步都是推演到了极致,滴水不漏……

    重新让刘晔回去许县,明显不现实,毕竟冀州此处,刘晔才刚刚展开工作,若是就这么回去了,便是两头都落不到好处。所以荀彧建议是以朝廷的名头,以天子的意思来征辟郑玄。

    而且荀彧潜藏的意思也说了,虽然武力上暂时不能怎样,但是在经文上可以给骠骑添点堵么,毕竟郑玄和司马徽是当下青龙寺的两个大台柱子,司马徽么,大体上可能动不了,毕竟听闻司马家都迁徙到了太原了,即便是要搞也是有些难度,但是郑玄么,毕竟原本是在山东这里的,相对来说墙角就比较好挖一些。

    但是也只是相对……

    主公,友若这书信之意……

    郭嘉刚说了一个开头,却被曹操拦住,不必解释了……便依友若之意,公车征辟郑康成!

    郭嘉吸了一口气,有心想要再说一些什么,却被曹操转话题到了幽北的军事上,最后也就只能是微微一叹……

    唉,友若啊,这又是何必呢?

    ……(╥╯^╰╥)……

    长安,夜已深,人未定。

    纵然每日装作毫无妨碍,不知风云一般,但是在独处之时,这些纷纷扰扰,未曾有半点的减轻。

    陇右之变,从一开始的郡县官吏,到了中期的马贼捕杀,然后演变到了现在羌人哗变,几乎每一次的变化,都让关中的这些人心中乱跳,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尤其是在羌人发生了哗变之后,更是有不少的人将陇右的变化口耳相传,甚至开始表示一些什么内部消息,恨不得说得指天画地言辞凿凿,就像是自己就是当时在场的木头椽子,以后是立在犄角旮旯的枯木扫帚。

    庞统最近也是在忙碌,发出一道道的号令。整个关中的兵力也渐渐有了一些变动,物资人马开始向陇西集结,虽然说当下羌人的纷乱还只是在陇右纵深一带,但是如果万一被羌人突破了陇山,袭击了关中,不知道会让关中多少人遭殃。

    原本关中人以为战争已经是渐渐的远离,但是没有想到战争这玩意,似乎又突然的扑到了脸上。

    韦端也是忙碌许久,在参律院当中,衣服头发都有些发臭了,才趁着夜色,悄悄的回到自己府邸,还不敢走正门,而是绕道了偏门之后,也没有用什么外人,仅仅是韦康亲自打着灯笼,迎接韦端到内院沐浴休息。

    两人默默前行,灯笼昏暗的光色在夜幕当中晃荡着。

    不多时,到了内院门口之处,韦康多少有些忍不住,轻声说道:父亲大人……

    韦端摆摆手,等会再说。

    这一段的时间,韦端也是在不停思索着,原本他认为骠骑将军斐潜已经跟脚稳固,不可动摇,但是没有想到斐潜竟然还要折腾?说句实话,有时候韦端真看不明白,如果以斐潜只能,当下之龄,只要稳稳经营十年,不,或许只要五年,再来推行陇右之事怕是连兵卒都不用动,直接派几个小吏,或是狱卒,便是可以拿下!

    梳洗沐浴之后,又是吃了一些点心,韦端坐在书房之中,一边等着头发干,一边看着幽幽的夜色,久久不动。

    韦康陪坐在一旁,看一眼韦端,然后垂下眼,过了片刻又是抬头,再看一眼。

    想说什么就说!韦端咔哒一声将笔放下,略微带出了一些烦躁。这个烦躁不是针对韦康,而是针对当下的局势。

    韦端之前觉得,如果他是斐潜,便会在荆州之战的时候,就一鼓作气直接扑杀曹操,然后稳定中原,直接问鼎天下!

    可是偏偏斐潜没有这么做……

    然后,等斐潜收兵回来,带回了大量的荆州流民之后,韦端又认为斐潜可能想着是稳扎稳打,以横对纵的心思,先让山东内部自我消耗之后,再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终的胜利。

    可是随后斐潜又到了河东搅合一波,还没回来又是陇西陇右发生了叛乱……

    斐潜明日便是会回到长安来了。

    那么局势还会产生什么新的变化?

    韦端看不懂,不明白,越是不懂不明白,这个心中便是越发的烦躁,在外面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分寸,忍着,但是在自己的书房之内,就难免有些散发了出来,口气上也是略微重了一些。

    父亲大人……韦康有些迟疑。

    韦康他知道他父亲也颇为疲惫,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让父亲好好歇息,但是这一段时间韦端都躲在参律院当中,即便是有书信或是仆从往返交待,总归是不可能很详细,也不会假托他人或是他物去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因此当下韦端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然要问一问下一步的安排。

    韦端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没事,说罢。

    韦康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大人……这陇右之事,可否会蔓延关中?

    这不仅仅是韦康一个人的担忧,也几乎是关中所有人的担心。如果光是在陇西陇右,那么大抵上就只是骠骑将军的烦恼,但是如果牵扯到了关中,被羌人洗劫,那么就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了,便是成为了关中人的灾难。

    韦端沉吟了许久,然后说道:眼下看来,八成不会。若是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骠骑将军斐潜虽说现在看起来根基还不错,但是陇右之乱,也就等同于断了西域贸易往来,这样一来,不仅是会引起关中财货的问题,甚至会牵连到斐潜和其他地区的贸易,所以如果说短时间内能解决,当然问题不大,可是要是时间一长……

    韦康眉眼动了动,父亲大人……那么……

    少动那些心思!韦端低声喝道,眉眼一立,某不在府内,依旧是要严守院门,不得随意出入,更不可能结交狐朋,口出妄言,害了全家!记住了没有?!

    韦康吓了一跳,连忙离席拜倒,连声称是。

    韦端又是重重嘱咐了一遍,这才让韦康重新坐下。

    看了看韦康尤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多少有些懵懂的神情,韦端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先去外面看一圈,让仆从都站远一点……然后再回来……

    韦康怔了一下,然后站起,出门照做了,片刻之后回来说道:按照父亲大人的吩咐,让下人都远离此地了……

    来,坐。韦端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知道我们家有水渠罢?一个口进,然后一个口出去……

    韦康点了点头。

    这两个水渠口的水……我都喝过……韦端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然后表情有些僵硬,所以后来,我们府内就严禁往明渠之内乱丢杂物……违者重罚……

    韦康一愣。这个事情他知道一点,但是知道得并不是很多,以为仅仅是韦端遵守排秽令而已。

    而且不光我喝过……韦端伸了伸下巴,左右示意了一下,但凡城中陵邑,有用这个水渠的,都喝过……在骠骑府上喝的……你没听说过这个事情罢?这个事情,嗯,我想其他人也不会随意说这个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韦端缓缓说着,似乎鼻腔之内又有些当日的气味萦绕,不免脸皮僵硬,表情扭曲,来,我今日将此事告知于你,你觉得骠骑昔日取府内明渠这两处之水,究竟是何用意?是想说一些什么?告诫我们什么?

    ……韦康一时没有什么头绪。

    排秽令在此事之前,还是在后?韦端问道。

    韦康回答,在前。

    韦端点头说道:骠骑之举,何时不在前?那么排秽令在饮水之前,那么陇右之事,又是什么在前?

    这个……韦康愣住了。

    再回头说水渠之事,骠骑让我们饮水渠之水,除了排秽令之外,你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韦端继续问道。

    韦康思索了一下,饮水思源?这个方面的联想并不隐晦。

    何处为源?韦端追问。

    骠骑……骠骑之处为源……韦康不是很确定的回答道。

    韦端点了点头,嗯,对了一半罢。剩下一半你自己有空再去想……我再问你,除了这饮水思源之外,骠骑还有没有其他的意思?

    其他的意思?韦康皱起眉头。

    韦端嗯了一声,至少还有三个。

    这……韦康眨巴几下眼,父亲大人……能不能……给点提示……

    韦端叹了口气,当时我也不是全数都推测出来了,也是在事后慢慢推演,方得出的结论……首先,这城中陵邑的明渠,都是相互通达的罢?不说其他,从我们府内出来,往下不远,便是李氏之府……这一点,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韦康琢磨着,然后说道:……相互勾连?哦,明白了,荣辱一体!

    韦端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手掌,手心朝上,对了……但是另外一面的意思呢?韦端将手心翻转到了下面,露出手背来,看着韦康,这荣辱一体的背面啊……就是连坐!荣辱只是掉脸皮,连坐就是要性命!

    韦康不由得一惊。骠骑……真是此意?

    韦端斜了一眼韦康,怎么,还指望旁人都像是父母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包庇于你?若是你被你那些狐朋狗友拖累了,你说冤枉,你觉得有人会相信?你送出去那么多香囊,真有事情,有几个会替你出头辩解?

    这些时日韦府闭门不出,韦端当然也看出韦康有些关不住的躁动心思,但是当下风云变幻,确实不是狐朋狗友乱起哄的时候,要不然都不知道那一天会被牵连……

    孩儿……孩儿知错了……韦康低下了头。

    趁着这段时间,你在家中也好好思索一下,那些人该交往,那些人该断绝……韦端摆摆手,继续说道,你别以为隐匿一些,旁人就不会知晓……我再问你,之前骠骑派人在水渠当中取水,你见过么?府内有人知道么?何人,何时取的水?那么这个又是意味着什么?嗯?

    韦康瞪着眼,……

    如果……不是取水,而是……韦端沉着脸,阴森森的说道,明白了么?嗯?

    啊?!韦康脸上变了颜色,如此说来,岂不是……要不我们搬到别院去?

    别院?韦端冷笑了两声,不知何人,又不知何时,便是躲到何地,又有何用?

    这……

    所以,陇右的事情……韦端语重心长的说道,真的别动什么心思,也什么都别去做!否则……老老实实在家中待着!听明白了没?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借这个时候,多注意一下家中的这些下人有什么异常举动……但也别大张旗鼓……明白么?

    唯……韦康连忙应下。

    韦端点了点头,行了,下去吧,明日我还要出城迎骠骑……多少要休息一下,不可失仪于前……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来吵我了……记得平旦之时来唤某……书房之中也有卧榻,韦端也很累,不想换地方了。

    孩儿告退……韦康连忙拜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了书房,然后又是轻声吩咐了下人,让下人不得去打搅,又核对了一下时刻,觉得距离寅时也没有多长时间了,便是在后厅当中坐了下来,准备到时间之后亲自去唤韦端。

    坐了片刻,韦康不由得又琢磨起了方才和韦端的谈话,然后一个念头翻了上来,父亲大人方才好像只是说了两点骠骑隐藏之意……还有一个是什么呢?

第2291章脸贴脸快一点

    乌云翻滚,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堆叠起来,然后相互挤压着,就像是大城市里面急着上班的社畜,恨不得在公交或是地铁上相互都堆叠成为纸片人,脸贴脸,背贴背的,累积成为一个密度极大的圆柱体或是长条物,变成公交或是地铁的形状,摇摇摆摆,前前后后的按照一种特定的韵律前行。

    再美丽,再完善的计划,也顶不过老天爷不赏脸。

    丁零人准备这个准备那个,谋划来谋划去,然后一切都安排好了,老天爷跳将出来,说等我上个洗手间……

    哗,就下雨了。

    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寒流,撞上了渤海湾涌动而来的暖湿气流,顿时郎有情妾有意的大肆**起来,顿时喷溅了丁零人和曹军全身上下,到处都是。

    在哗啦啦的雨水声中,天地朦胧起来,就像是挂上了一副滤镜,就连战场也都多了几分诗情画意起来……

    只可惜不管是丁零人还是曹军,在面对这样的大雨面前,都是不免头疼。

    一切计划,在大自然,老天爷面前,就是一个屁。

    或是连屁都算不上。

    大风卷着一趟趟赶着上班一样的乌云,到了这里戏耍了一番,然后爽了之后,便是在嗤笑声中又是提着裤子或是裙子远去,只留下表面上似乎冷酷到底,其实内心当中嚎啕不已的云朵痛苦万分泪流不已。

    大雨已经下了两三天了,地面到处都是黄泥汤。以至于丁零人的营地里面,成为了一片慌乱的模样。

    谁知道会在秋天遇到这么大的雨?

    谁都没有准备。

    人要避雨,牲畜也要避雨,若是动起来还好一些,静止不动的话,在连续的雨水冲刷之下,很有可能就会导致热量大幅度失去而导致各种问题的产生。

    帐篷不够了。

    原本是人用的,现在牲口也要用。

    粮草也多半淋湿了,战马吃了这样的粮草,短时间内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一长……

    而且营地之内,即便是有帐篷,位置稍微低一些的,几乎就是被泡在了水中,各处营地也没有什么心思攻城了,几乎都是在叮叮当当的加固自家的帐篷,然后让奴兵冒着雨,将营地四周的排水沟挖得更深一些。大大小小的丁零人头目,顶着风冒着雨,一个个嘶吼着,几乎都像是要将肺管子都喊出来一样。

    原本公孙度的营地地势是稍微高一些……

    可是没等到公孙兵卒等人幸灾乐祸多久,丁零人的头人们就来了,毫不客气的霸占了公孙兵的原有的营寨,然后将公孙兵上下都驱赶了出去。

    然后就是丁零人幸灾乐祸的看着公孙兵发笑了。

    还有的丁零人一只手挥舞着,挑衅着,另外一只手则是按在了战刀上,准备等公孙兵上来讲理,然后就可以在公孙兵身上开个窟窿……

    对于丁零人来说,根本就没有把公孙上下看成是自己人。虽然公孙度挂了一个骨都侯的称呼,但是实际上任何一个丁零人都敢和公孙度瞪眼珠子。

    公孙兵卒愤怒不已,然后转头却看到他们的辽东王,公孙度佝偻着腰走在风雨当中,苍白的头发,苍白的脸,苍白的面色……

    随后这些公孙兵卒,也都一个个低垂下脑袋,重新找地方修建营地。

    就像是一只只丧家的狗……

    丁零人大统领自然是在最好的位置上,即便是其他地方都被淹了,也不会淹到他这个地方来。远处的公孙兵卒的营地被抢了,丁零人大头领自然是看在眼里,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要烦心的事情更多,哪里会在意公孙兵卒是不是受到了欺负?

    若是公孙度当场和那些丁零人打起来,说不得大统领还过去各打五十大板,现在公孙自己让出来了,屁话没有一个,难不成大统领还屁颠颠过去主持什么正义不成?

    透过层层的大雨,大统领看着远处的蓟县县城,默然无语。

    虽然说大雨之下曹军也不太有可能出击,但是丁零人大统领依旧是派出了游骑,在临近蓟县方向的部队依旧是恪守其位,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看着天上的乌云,然后望着这幽燕山川大地,丁零人大头领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甚至冒着风雨,站在了望楼之上,看着丁零人的大旗被风雨冲刷,任凭雨水砸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然后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块岩石。

    一名兵卒到了大头领身边,大统领,还请颁发新口令!

    口令……大统领没有回头,依旧是看着大雨,半响才说道,就叫做暴雨罢!

    传令兵低头拜了一下,然后走了。

    在丁零人发现曹军其实在用疑兵之计之后,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智商上的侮辱,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么一点曹军并不足以有什么威胁。尤其是在连续攻破了幽州北部那几个已经是在几番拉扯争夺之下,近乎于破破烂烂的城池之后,在丁零大统领眼中,蓟县的这些曹军也同样不足虑。

    另外,在公孙度的描述当中,冀州是比幽州更加富庶,人口更多,东西更多的地方,所以觉得攻打蓟县,进而劫掠冀州,便是一个顺流而下顺理成章的事情,自然没有不做的道理……

    要是多拿下一个县城来,不说开张吃三年,但至少能多吃个半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崩了牙,但是对于大统领来说,并不算是多大的事情,因为死去的大部分都是奴兵,而奴兵就是消耗品,只要能打下蓟县来,便是划算的买卖。

    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要亏本了。

    在战场之中,什么样子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老天爷不给面子,谁有办法?

    就像是眼下突然而来的这场连日暴雨,将一切计划全数都给搅了个稀烂,然后泡在了雨水里。

    大统领透过雨帘,望着蓟县,也看到了前一段时间才填下去的护城河,因为暴雨的冲刷,那些泥袋子便是顺着水流走得七七八八,即便是想要再攻城,又是要重复做这个事情,还有攻城器械……

    现在要么就是坚持下去,抗到雨过天晴,再组织进攻,要么就是……

    撤兵。

    只不过多少有些不甘心啊!就像是一些遇到了渣男或是渣女之后,有些不甘心分手一样,毕竟前期投入了,就这么舍弃掉……

    丁零人大统领思索着,忽然转头看向了公孙的方向,来人,让骨都侯来一趟!

    ……(╯︵╰)……

    在丁零人的对面,大雨同样将蓟县之中所有一切,都笼罩在其中,似乎准备将天地间所有一切色彩,都统一的变成晦暗难明的相似颜色。

    雨水连绵不断的砸落在城池青砖之上,落在城门楼上的瓦片上,落在城垛之上,也落在曹洪和乐进的身上,发出密集且细碎的白噪音。

    城上城下的那些血迹和碎肉,都已经随着雨水而蜿蜒流淌而去,只有那些被烧成了焦炭的木头或是尸首,朝着天空张大着嘴,就像是在无声的抗诉着什么。

    曹洪站在城垛之后,任凭雨水砸在他的头盔铠甲之上。虽然这个年代的铁甲在淋雨之后很快就会生锈,但是现在没有人去关心这个事情。

    城中现在情况如何?曹洪问道。

    尚可……乐进回答道,方才去城中巡查了一番……虽说略有积水,但是问题不大,沟渠都还通畅……

    曹洪点了点头。

    现在形势反而扭转过来,有固定的的遮风避雨场所的曹军,便是占据了更大的优势,至少曹军上下,只要不是值守的,便是可以缩在房间内,然后点起火来烘烤衣服,让自己舒坦一些。

    将军是担心丁零人就这么撤军了?乐进站在一旁,也是努力向外望去,问道。

    曹洪叹了口气,说道:没错……好不容易引到此地,要是就这么跑了……

    乐进默然。

    虽然说曹洪和乐进站在了城墙高处,可是透着雨雾向外而望,也只能是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些丁零的人马影子晃动,什么也看不真切。

    乐进尽力看了许久,眼睛都瞪酸了,最终只能是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说道:看着好像还有不少……要不要晚上偷偷吊几个斥候下去查探一下?

    曹洪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然后曹洪又是仰头看天,这样的天气,怕是……子和行进受阻……哎……真是……

    乐进也是点头,明白曹洪的忧虑,但多少还是要宽慰一下曹洪,说道:子和将军统领有方,又是擅长奔袭……而且我们将丁零人大军都粘滞于此,子和将军定可以一举而成!将军大可宽心!

    曹洪点头说道:但愿如此。

    曹洪现在担心的就是丁零人已经撤军了,然后正好和一左一右抄后路的曹纯和夏侯渊撞到一起去,那就是相当麻烦了……

    丁零人即便是想要撤军,也不会全数都走,肯定是分批撤退,如果今夜斥候侦测有变,我们再做打算也不晚……乐进说道,而且这么大的雨,即便是丁零人冒雨行军,也走不了多远……子和之处,定然无忧……

    曹洪看了乐进一眼,点了点头。虽然这一次的布局当中,夏侯渊也是作为偏军,就像是中国象棋当中的偏路马一样,向前挺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乐进没提,然后曹洪也是一样没有提。

    ……(つД`)·?·……

    没有被提及的夏侯渊,正像是一条好不容易放出来的二哈一样,虽然顶风冒雨在行进,但是神色兴奋,就差一边狂奔,然后一边甩出一条舌头来了。

    这一次夏侯渊带领的依旧是虽曹军轻骑,但是战甲和兵刃器械也改进了不少,人人都佩戴妥当,在铠甲外面套了一层的油布,虽说也难免会被雨水渗透,但也好了许多。

    雨水斜斜打在脸上,并没有减轻夏侯渊心中的火热。

    这一次,夏侯渊统领的骑兵数目只有八百,但是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所以夏侯渊并没有因为要穿插敌后便是走得畏畏缩缩,而是仗着对于地理熟悉,即便是在雨中,也是用超出正常的行军速度在向前奔驰。

    夏侯渊之前一再受挫,也使得夏侯氏颜面大损。

    虽然说曹氏和夏侯氏相互之间便是宛如亲兄弟一般,但是即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么?在和袁绍相争的过程当中,夏侯渊还是相当不错的,也是颇有战果,但是在和斐潜的对抗当中,不知道为什么,夏侯渊就落在了下风,而且还反复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苦头吃的不算是少,但是算一算帐的时候发现,到手的功勋并没有多少……

    这就相当尴尬了。

    幸好,这一次幽北战役,这一场大功,总算是送到了夏侯渊手里!

    千万不可失去!

    夏侯渊转头看着自己的手下,振臂而呼:再快一些!快一些!此次兜抄丁零后部,便是一举要将其击垮!还幽北之安定!诸位当出死力,一往无前!

    此战封赏,某分文不取!皆与各位!可若有不听号令,踟蹰不前者!夏侯渊瞪着眼,休怪某不讲情面!当知晓军法无情!

    曹军轻骑,便是大声应是。

    快快!夏侯渊大呼,功勋便在前方!直等诸位取之!

    按照夏侯渊的计划,是要朝着西北方向绕行,然后再往东,直插渔阳之处,袭击丁零的后路,但是在夏侯渊带着人马,刚翻过一条丘陵的时候,猛然间就看见雨雾对面,也有数十带着毡帽的骑兵,正在策马而来!

    大雨几乎将所有的烟尘和马蹄声都掩盖下去了,以至于双方几名冲在最前面骑兵几乎是撞了一个脸贴脸!

    一时间双方都愣在当场,然后下一眼看见了对方的衣袍装束之后,便是不约而同的又是发了一声喊,顿时就在这丘陵高处狠狠的撞在一起!

    谁都知道以高冲下,必然占据优势,所以谁抢到了丘陵高处,多少就会有些优势加成,最先碰面的双方撞击之下,立刻就有几人落马,而在后面的人便是在大雨之中狂呼,招呼着自家的后续兵卒……

    夏侯渊闻讯,便是呼啸着想也不想的直接驱马往上就冲!

    此时此刻,夏侯渊的特性反倒是最适合当下的情形,尤其是在这样突然照面的时候,更不可能说还等着结阵,然后等着后续命令发来才根据指令去做什么动作,往往都晚了。

    丁零人的骑兵虽然也不一定比夏侯渊的骑兵差,但是毕竟丁零人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骑兵训练,或许在战斗的时候还可以,但是在战斗意识上就稍微差了一点,等后面的丁零人头目反应过来,敦促着丁零人往前冲的时候,夏侯渊等人已经消灭了第一批的丁零骑兵,占据了丘陵的高地。

    在丘陵顶端的夏侯渊,看到后续的丁零人来了,便是哈哈哈的大笑了几声,马不停蹄的直接带着身边的骑兵直直往下冲击!

    就是打一个措手不及!

    就是一个快!

    大雨之中,一切的远程武器都失去了杀伤力,因此只剩下了肉搏。

    人对人,马对马,呼喊厮杀之声,顿时就在这一处丘陵之处响起,马蹄声杂沓乱响,兵卒呼喝大叫,在这一刻遮蔽了雨声,充斥此方天地!

    夏侯渊大呼小叫之中,将一个个的丁零人或打或扎,击下战马,就像是将他这些时日的郁闷和痛楚,加倍了之后再塞给了丁零人一般。等到夏侯渊后续部队冲上了丘陵顶端的时候,结果发现夏侯渊已经带着几十名曹军骑兵,一口气将丁零人从丘陵半坡直接杀到了丘陵底端,一路上都有丁零人落马的尸首,还有些空着的战马,茫然的四下乱跑……

    丁零人剩余百余骑,溃散不能抵,不敢和夏侯渊正面对抗,纷纷四散,或是掉头就跑,或是朝着斜刺里面狂奔。

    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之内,胜败便是已经成为了定局。

    丁零人大败,反观夏侯渊这边的骑兵,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折损……

    丘陵半坡上,一在冲锋过程中半途摔倒的曹军骑兵,艰难的从泥水里面爬了起来,一边吐着满口的泥渣,一边大骂,去找他的战马算账,他娘的,怎么这么倒霉!别跑!过来!老子不打你!我就问问你特么为什么竟然打滑了!

    对于骑兵来说,战马有时候就像是自己的一个亲人,只不过偶尔会调皮捣蛋外加马有失蹄罢了……

    剩余的曹军骑兵相互看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之前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阴云,眼下散去了不少一般。

    打扫战场!

    夏侯渊缓缓的收了兵,派遣出一队兵卒在外围游弋,然后吩咐道,其余人等整理装备,吃干粮!喂马!

    夏侯渊坐了下来,也不在乎身上手上的泥巴和血迹,掏出了干粮来咬了一口,也没有拿出水囊喝水,而是仰着头,接了一会儿雨水,然后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丁零人!

    这么说来,如果不是丁零人无意识的四下劫掠的行为,那么就很有可能丁零人也打着向后包抄的主意……

    夏侯渊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干粮,然后喷着干粮沫子大吼着,动作都快一些!我们还要加快速度!

第2292章时间长了难免健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比如说老曹同学的套路,就是喜欢爬墙头,呃,是抄后路断粮道。

    在历史上,曹操一生当中打过大大小小50多场战役,胜多败少,只打了5场败仗。曹操的作战方式是大胆,敢于冒险,赢就赢得风光十足,败么,也是败得很惨。其中几场战役虽然曹操没有直接参与,但也是曹操下令夏侯渊或张辽什么人打的,因此功劳在这些将领上,也有曹操的一份。

    曹操在前期和袁术袁绍的对抗当中,长时间处于下风,甚至有好几次出现兵尽粮绝的局面,军队也几度面临崩溃,所以曹操深知粮草的重要性,也知道如果一支军队陷入了混乱,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就像是袁绍当时断粮了,明明袁军的数目比曹军多,可依旧是被曹军一路追杀,毫无还手之力。

    因此在规划幽北战役的时候,使敌军陷入粮草断绝,后路被抄,全军混乱,自然会比正面硬碰硬,死扛着打一架要轻松得多。

    因此曹操做出了针对性的布置,而另外一边,很凑巧的,赵云也和曹操想着一样的事情,准备去爬丁零家的墙头。

    只不过想要爬上丁零家的墙头,就需要先经过柔然,而柔然又觉得跟赵云一起走的话,家里的老婆孩子会被坚昆人惦记……

    赵哥就说,那好办,坚昆人一块上。

    因此张郃带了一千的人马,便是到了柔然王庭之处。

    柔然距离赵云比较近,但是从柔然到坚昆,则是还要一段不短的路程。

    柔然的王庭看起来不小,部落直辖的控弦之士有四五千人,再加上一些周边小部落,便是超过了八千人,一群群的战马,牛羊等等,足足占据了好大一块地方,立下了六七处营寨。

    柔然头人赤赫在介绍了自己的王庭之后,偷偷看了一眼张郃,结果没有在张郃表情上看出什么来,反倒是一旁的坚昆婆石河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跳,便是低下了头。

    别看当下柔然王庭气势磅礴,但是实际上么……

    都是预先准备好的。

    就像是下级单位迎接上级的监察,多少也要打扫一下卫生,张贴一下标语,然后吩咐员工都要穿白衬衣戴领带,黑裙子黑丝袜什么的,若是上级领导有什么特别的嗜好,还会重点安排一下,比如真空渔网装什么的……

    这里的上下级可不仅仅指行政单位,几乎所有有上下级关系的地方都是如此,从学校到机关,从事业到企业,从中到外,都是一样。

    坚昆婆石河也没有说破,反正大家都清楚……

    至于张郃,就更不在意了。

    幽州一带暴雨连绵,而这边则是干燥的寒风呼啸。

    柔然人正在抢着一切的机会收割牧草,然后堆叠起来风干,作为冬日的储备。

    张郃从哪些忙碌的柔然人身上收回目光,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现在就必须出兵,赶冬天之前,解决问题。

    张郃的口气,就像是在述说着一个为不起眼的小事一般。

    柔然头人赤赫犹豫了一下,可能一开始的时候还想要推脱,或是什么其他的打算,但是在看到张郃眼神之后,便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这里最多只能抽出两千人……

    然后柔然头人赤赫又转头对着婆石河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牛羊牧草都没准备好……

    婆石河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赤赫的意思。之所以柔然没准备好,是因为柔然原本的牧场不在这里,他们也是被坚昆人赶出来的,所以能怪谁?怪坚昆人自己驱赶了柔然,所以柔然人不得不再重新准备,导致了人手现在无法抽调出来?

    但是只有两千人……

    张郃笑了笑,虽说少了些,但应该也够了。现在……该你了……如果能全数引到一处,便是一起解决……换句话说,能引来的越多,便是越简单……

    婆石河认真的看了看张郃,张将军,你……确定?一般来说,敌人越多,自然是困然越大,但是在张郃嘴中反倒是对调过来了一样。

    放手去做!张郃点了点头,然后也猜到一些婆石河的担心,便是理所当然的补充说道,四五百年来,若是正面作战……汉家无所惧!

    张郃说得豪迈,但是也是实情。

    赤赫和婆石河相互看了一眼,多少有些难受,但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汉家的骑兵,在这个时间段上,确实很强。

    自从斐潜开始全员装备了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之后,骑兵大体上就分成了三个部分,一个自然是重装具甲骑兵,专门负责近距离冲锋,使用长矛,长刀,战斧,铁鞭,铁锤等重型武器,也会装备一些飞斧小戟等投掷类武器,并且一些还具备大盾,可以临时转变成为重甲步卒。

    另外一个部分则是走偏远程攻击,也就是弓骑兵路线,主要武器是弓弩,然后加上战刀,长枪,一般还配有一个小圆盾,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会人马分离。

    但是也有很多骑兵将领喜欢第三种,也就全能骑兵。这种全能骑兵大概是元朝的时候达到了巅峰,骑兵功能更加全面,既可以远射,也可以冲阵和近战。其依据披甲轻重不同侧重点有所不同,装备轻甲的骑兵一般担任骚扰、快速支援、扰乱对方阵型的任务,速度相对缓慢的重甲骑兵一般更多担任冲阵的任务。一旦战局需要,两种骑兵都可以同时加入战团,随时转化。

    骑兵的战斗模式和各种战术,其实很多时间都是东方领先。

    直至八里桥……

    整个辫子朝,几乎没有对骑兵战术进行任何改进,甚至是出现了改退。

    虽然辫子朝也和西方一样,兴起了一阵的火枪骑兵,也就是噶尔丹骑兵,但是在某些有意或是无意的压制之下,火枪只是琼花一现并没有得到推广。辫子朝一边对内压制,大兴文字狱,控制民众思维,一边将蒙古诸部编为盟旗,相互不得串联或侵占,腐蚀蒙古部队。

    然后到了八里桥的时候,辫子朝的旗人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上马都难。只能从从科尔沁部和察哈尔部临时征调牧民,而他们的对手,除了少部分的英法骑兵团之外,大部分都是殖民地骑兵团……

    换句话说,当时我大清的骑兵,已经烂到了连阿三的锡克骑兵都打不过。2000打400,五比一,输了,3000打300,十比一,也是输了……

    而现在么,是反过来,一汉顶五胡。

    再加上骠骑将军的精良装备和作战训练,张郃觉得自己带了一千人,还有柔然的两千人为辅助,然后即便是十倍之敌,又是何妨?自然是要将坚昆的那些反对者一口气全数扫光,这有什么问题?否则谁还有时间一点点的到处收罗?

    ……(*?Д?*)……

    这个时候,正是幽州北部曹操派遣出了夏侯渊和曹纯,沿着边往上扎口袋收网的时候,而在坚昆国当中,依旧还是一片一片安安静静的模样。

    坚昆因为受到了北面寒流的影响,以至于不得不南迁躲避,但是对于坚昆国里面的其他暂时没有受到影响的部落来说,似乎并没有太重视。一些人往北派出了一些哨探,然后哨探也回来说风雪并没有继续侵袭南下。

    风雪没来,当然就不用提心吊胆,至于婆石河的部落么……

    只能是算他们倒霉?

    一些人觉得婆石河他们可怜,一些人则是表示关我鸟事,而大多数的坚昆人还是要忙着自己的生活,也没有多少心思去管婆石河究竟将来会不会还有什么问题。

    甚至一些婆石河部落里面的人,也表示了谨慎乐观,觉得风雪可能只是一个偶然,然后等今年过了,还是可以回去的。

    希望还是有希望,但是眼下的越冬物资就是大问题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个说法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真理。然而游牧民族的弊病就是在这里,游牧民族天生就比农耕民族的储蓄要少,特别像是遇到了灾害的时候,人要吃,牲口也要吃,往往手忙脚乱之下,便是崩溃得一塌糊涂。

    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昆国内自然就有准备吃人血馒头的了……

    眼看他楼垮了,然后顺便连地基带地盘一块拿来,岂不是爽歪歪?

    争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而且越是临近冬天,冲突便是越发的激烈起来。

    这种冲突在不可避免的流血之后,便是导致相互之间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丘林部落的人要求婆石河部落,不仅是要交出凶手,而且还要付出巨额的赔偿,如果婆石河不答应,便是后果自负!

    丘林部落传达最后通牒的人走了,而婆石河部落里面,却依旧做不到同仇敌忾。习惯性甩锅的人,不管是在哪里都会有,这些人碰到了事情的头一个反应,就是将锅甩出去,而不是去解决问题。

    一个巴掌拍不响么……

    遇到事情先想想是哪里自己做错了……

    这些理论在正常的时候是没有错,但是如果在对方有意挑衅闹事的时候,就没有了意义。

    这是你部落里面的人做的好事!一个婆石河部落的中年人怒声说道,再次强调,这是你部落惹出来的祸事!理应你自己来承担!不要拖累我们!

    你们?在另外一边,使者婆石河的父亲,婆石河元嘗冷笑了两声,说道,什么时候,你个婆石河鸫纹,就能代替其他所有人了?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将我们的人交出去,丘林部落便是会算了?

    丘林……丘林还是会讲信用的……婆石河鸫纹瞪着眼说道,反正原本都是好好的,结果是你部落搞出来的事情!这你要承认罢?所以现在出了事情,还要拖我们下水?嗯?!

    你宁可相信敌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人?婆石河元嘗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丘林部落没安好心,这一次和汉人会谈,他们一直在从中搅乱,为的就是让我们无路可走!最后被丘林吞并!

    呵呵!说那么多,还不是为了擦你部落的屁股?

    这是事实!不是谁的屁股!

    这是狡辩!

    好了!居中的婆石河老者,沉声大喝了一声,制止了两个人的争论,或者说争吵,吵能吵出什么花来?现在是这个事要怎么办!

    老者虽然年岁大了,但是威望还是很足,一声断喝之下,便是控制了场面。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婆石河鸫纹,你说!如果我们给了丘林赔偿,丘林会不会讲信用?就此罢休了?

    一旁的婆石河元嘗急声道:首领!这……

    闭嘴!婆石河首领瞪了过来,没到你说话的时候!

    婆石河鸫纹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摇头晃脑的和其他人说道,看看,急了,他急了……嘿嘿,哈哈哈……

    你也少废话!说正事!老者回过头来说道,你怎么判断出来丘林部落拿了赔偿就会算了?而不会是先要了一批,然后再要一批……嗯?

    婆石河鸫纹愣了一下:这个……丘林部落,应该不会不讲信用吧?

    只是应该?老者追问道。

    不是这样么?婆石河鸫纹说道,总是要讲点道理罢?不行我们可以去找须卜居次,让他们来评理……

    婆石河首领微微点着头,所以你觉得……出了事情,让别人来决定我们要怎么做,然后如果万一别人不讲理,就再叫另外一个人来评理……是么?

    婆石河元嘗在一旁双手环抱,嗤笑了一声。

    婆石河鸫纹怔了一下,然后指着婆石河元嘗说道:他也不是这么做么?让汉人来评理?!

    哈哈哈……婆石河首领大笑起来,这不一样……

    婆石河鸫纹急切的说道:怎么不一样?汉人还离我们更远一些……须卜居次还跟我们关系不错,肯定会替我们说话的……

    婆石河首领笑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做远交近攻……算了,我再说明白一些,须卜居次愿意替我们说话,并不是因为他们跟我们的关系好,而是因为丘林也在搞他们……

    呃……婆石河鸫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婆石河元嘗说……老首领缓缓的说道,汉人的装备,至少比我们强三倍!全身的铁甲见过么?连战马都覆盖的战甲见过么?还有战刀……我们这里,最好的战刀,在那边连普通兵卒的战刀都比不上!

    哗……

    帐篷之内顿时一片哗然,许多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婆石河首领看了婆石河元嘗一眼。婆石河元嘗会意,招了招手,让一旁的侍从拿出了一把用麻布细细包好的半截棍子状的物品,然后解开麻布,赫然便是骠骑麾下的一把制式战刀。

    在场的不一定都很精通兵事,但是至少鉴别一把战刀是好是坏的能力还是有的,当众人传看着,看到战刀上的鳞纹,然后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口,看着刀身上如同渴望饮血一般的血槽,不由得啧啧称赞……

    如果丘林……老首领环视一周,就是不仅是要我们的人,还要我们的东西……而汉人么……最多,只是要我们的人,他们看不上我们的这些东西的……怎么选,还需要我多说什么?

    等一下!婆石河鸫纹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汉人万一也要我们的牛羊和战马呢?

    呼……老首领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婆石河鸫纹,我忽然觉得……你们部落让你当头人……唉,先不说这个了,其他人觉得怎么样?

    其余众人相互看看,都没有什么意见。

    草原上的生活,是很残酷的,并不像是什么文艺青年想象当中的那么美好,如果不是部落集结于一处,而是单个的牧人家庭,有时候在野外碰见了陌生人,都不知道陌生人是普通的迷途者,还是逃亡的杀人犯。高高兴兴将人请到家,然后碰见一个像是曹操那样的翻脸不认人?

    即便是去除人的因素,大自然说变脸就变脸,地下河说改道就改道,牛羊群落搞不好就是牛瘟羊疫,治都没地方去治……

    因此在大漠当中的这些人,推崇强者,鄙视弱者,就是一种自然的本能。看到了汉人强大,也就更加的倾向于汉人。

    那么……丘林那边……最终还是有人问道,要怎么回复?

    要什么回复?让他们等着……老首领笑了笑,回去都皮绷紧点……一个个最好都靠近一些,别分散了……别怪我没有先提醒……

    众人见状,也就纷纷告辞走了。

    婆石河元嘗虽然也出了大帐,但是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捆绑着自己马匹上的马鞍,系好了又拿下来,然后拿下来又放上去……

    过了片刻,其他人都基本上走了之后,老首领才慢吞吞的从大帐里面走了出来,站在了一旁,好了,别装了,放着罢……跟我走一走……

    夕阳落下,天地之间一片金黄。

    这么多年了……大汉……怎么样了?老首领背着手,望着南面,夕阳照在他的花白胡子上,似乎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

    据说……也在打仗……婆石河元嘗缓缓的说道,不过,应该是比当年要强了一些……至少这刀……

    嗯……老首领点了点头。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半响,老首领才说道:多少年了啊……终于有人想起我们了……再晚一点,怕是所有人都会忘了,自己曾经姓什么了罢……

第2293章这一次不太一样

    在北漠发生变动的时候,河西也在发生着变化。

    中军大帐之中,护卫侍从在中间的毡毯上铺开了一张硕大的地图。

    贾诩,张辽等人,围在地图周边。

    西羌人么……大概在武威和宣威这里……但是我估计……还有一些是在这里……贾诩在地图上点了点,羌人表面上沿着石羊河……嗯,我们叫做谷水,一路而下,但是实际上么……他们意图应该在西面的张掖……

    删丹只有八百兵卒,是一个非常好的靶子……贾诩缓缓的说道,切断了删丹,往西可以进军张掖,往东也可以威胁姑臧……

    武威郡,治所并不是在武威,而是在姑臧。当下武威郡的武威县,是在姑臧西北方向,深入大漠一角。

    人马集结,一定需要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张辽捏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所以很有可能在……

    都野泽。贾诩张辽二人几乎同声说道,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韩过低着头,站在一旁,做好一个背景板。

    而不甘心做背景板的姜隐则是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心中嘀咕着,这两个人都在讲什么?讲的又是什么意思?怎么我听了半天什么都没明白?

    张辽也没解勒姐、滇那释,继续说道,我得到消息,白马属的雪狐,长石,烧当属的赤狼,三角羊,还有一些勒姐、滇那等羌属,在各自羌头人的带领下,也在往这里赶……估计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在合黎山集结……人数么,据说是有三十万……

    多少?姜隐瞪大眼,什么?三十万?!

    贾诩摆摆手,羌人不识数。

    啊?这……!姜隐哑然无言。

    张辽也是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识数,说个五万左右,多少还靠谱些,三十万人也敢谁便说……

    贾诩哈哈笑了两声,若是真来三十万,我倒是要高兴死了……

    啊!姜隐瞪着眼看着贾诩,该不是贾诩失心疯了?

    韩过依旧低着头,充当背景板。只不过贾诩看了韩过一眼,没放过他,改之,你说说说为什么三十万更好?

    粮草。韩过惜字如金。

    不错。贾诩点了点头,故而,以某之见,最多就是三万。

    姜隐呼出了一口气,哦,三万……

    呃,不对啊,三万也不少了啊!可是为什么自己听到了三万的时候反倒是觉得轻松了?

    等下,贾使君,张将军……姜隐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也跟不上贾诩和张辽的节奏,不得不打断了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下去,删丹到日勒,百余里,从日勒到番和,亦是百余里,然后从番和到姑臧,皆无所凭,然后从武威到宣威,宣威到姑臧,也是无险可守,吾等既不知道羌人何时而来,又不知道羌人从何而至……若是羌人不选择攻城,便是蔓延而下,而吾等又无力阻挡,若任其扑至京兆……

    姜隐讲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几分恐惧的色彩,若是如此,便是某万死亦不得挽其一也!当年,当年……真是,咳……

    姜隐心情沉重,他不明白为什么贾诩张辽能这么轻松,不管他怎么看,明明都是形势险恶,严峻到了极点。

    之前西羌之乱也是如此,叛军也没有攻伐所有的城池,但是城池之内的守军也没有能力出来击败羌人,甚至连拦截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看着羌人呼啸而来,然后呼啸而去。

    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姜隐情绪激动,拉扯着贾诩,眼泪都快要嘣出来,如今各县都没了长官,郡兵守城亦是不足……这,这要是这样下去,便是昔日之败重现啊!贾使君!

    我是凉州人,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姜隐摇着头,痛苦的说道,凉州乃贫瘠荒芜之地,境内多大漠、雪山、枯草、戈壁,人烟稀少……那个时候,很多人都不愿意到凉州来,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在凉州打仗……

    两百年多年了,我们在凉州和羌人打打停停,停停打打,耗费几百亿,牺牲了几十万士兵的性命,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片土地,为了我大汉朝的天威!姜隐讲着讲着,泪水就滑落下来,这片土地是我们的,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谁都没有资格丢弃它!若是没了这一片的土地,长安,三辅之地,就是边境!可是……可是我们一直都没赢……我们和羌人战斗好几代了,他们没有能占据凉州,我们也没有击败他们……

    本来已经平静下来,好不容易没有了战火,才过了几天的安稳日子……为什么?为什么啊……姜隐泪水滚滚而下,为什么要重新点燃它……又有多少凉州子弟,会在这一次的战火当中死去啊……

    贾诩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握住了姜隐的手臂,莫忘了,某也是凉州人……

    啊?姜隐怔住了,然后反应过来,那你们……

    来,去拿几把马扎来……张辽转头吩咐护卫,再去取些水来……我们坐下说……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大心脏,碰到了事情便是都可以风轻云淡,波澜不兴,大多数的人还是像姜隐一样,容易慌张,情绪波动较大,因此不能说因为自己暂时没有情绪上的波动,就去嘲笑那些激动或是崩溃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碰上了什么事,然后也一样的无法控制……

    当然,情绪激动并不能帮助解决问题,甚至还有妨碍。

    因此张辽发现姜隐跟不上节奏之后,便是放缓了速度,等到四人都坐下之后,张辽才缓缓的说道:首先说一下……这一次,和之前大汉……并不一样……你先别急,我先说完,有什么不对的,你再来补充……

    之前孝灵帝在位之时,大汉兵制,除了守卫城池和边疆的郡国兵、边兵之外,大概只有三万北军,可以转战四方……张辽说道,这一点,没错吧?

    姜隐想了想,点了点头。

    当时西羌叛乱,大汉征集了十几万,都没打赢西羌……这倒也没有错……张辽看着姜隐,我是带兵的……所以我很清楚,这兵啊,和兵,真不一样……

    不……不一样?姜隐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之前大汉要从各地征集兵卒,一般要多少时间?张辽问道。

    姜隐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大约一年……

    大体没错。张辽点了点头说道,而起上一次的羌人之战,若不是因为黄巾叛乱,天子下令各地自行募集乡勇,说不得各地州郡根本就没有那么的郡兵筹集……只可惜,这各地而来的郡兵……究竟是什么货色,想必你也知晓……各地郡兵会把最好的兵卒送到这里来么?呵呵……

    贾诩微微颔首,然后说道:因此昔日平羌……羌人倒是没平多少,但是……各地,还有各个将军,自家百战之兵倒是练出来了……受益最大的,便是董仲颖……

    这是汉灵帝时期的一个非常尴尬的事情。

    姜隐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只是下意识的比对兵卒数目,然后悲观思维,然而实际上这里面的水很深。

    中平元年黄巾之乱,中平二年西羌叛乱,然后一直打到了中平六年才最终结束,也是在那一年,董卓进京。大汉出钱,出力,出人,然后训练出来的兵马,最终击垮了自己。

    讽刺的是,围剿黄巾之乱,只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扑杀了黄巾之乱的主体,剩下的也就是一些余波而已了。黄巾2月被迫起义,到了8月间就连张角的棺材都被挖出来重新砍一遍的头,上下行动配合无间,地方协同补给有力,多地乡勇奋勇作战,智谋用计层出不穷……

    反观西羌叛乱,从185年打到189年,每次似乎都快赢了,结果莫名其妙又给输了,虽然说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可以说是因朝廷忙于镇压黄巾起义,给与了西北羌乱的契机,但是后面的所作所为么,说是养寇自重可能都是轻的……

    姜隐虽然也是凉州人,也是亲身经历过那一段的时光,但是毕竟没有多少涉足其中,如今听闻贾诩叙说这些隐秘的事情,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能,目光有些呆滞的坐着,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贾诩也是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手说道:如今骠骑之意,便是以此为铒,以除西凉之隐患,得百年之靖安……

    先前之所败,除地形不熟,补给艰难之外,最常见的,便是羌胡以以游斗为主,避开我们正面军队,以千人和百人为队,利用骑兵和地形优势,频频袭击我们的粮草和士兵……张辽点头说道,待我们粮草不济之时,便是重新汇集,尾随追击和沿途伏击……因此多有败……

    但是这一次,不太一样了……张辽笑着说道,不仅仅是兵,还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如果他们还用老办法……呵呵……

    ……(*^__^*)……

    北宫站在大泽边上,望着粼粼的水面。

    在他的身后,是羌人的大纛,在大纛之上是一个硕大的羊头骨。两根巨大的羊角斜斜向天,黑色的眼洞,就像是在仰望着这一片的苍穹。

    北宫知道那个大纛之上的羊头骨究竟有多么的大,当他拿到手里的时候,甚至觉得这是上天给与的吉兆……

    但是将羊头骨安在了大纛之上后,北宫忽然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大了,尤其是站得远一些再去看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和原来的那个相比,在视觉上也没有凸显出多少差别来。

    就像是这一片的大地,即便是被北宫踩在脚下,也依旧是巍然不动,依旧是……

    北宫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像是他之前认为上一代的北宫是多么无能,是错过了多少良机,是怎样走过了一条烂七八糟的路,似乎每一脚都踩在了最烂的那个点上,可是等他竖立起这个大纛,正式变成了新一代的北宫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也不完全都是坚实的地面。

    羌人不是天生就喜欢造反的。

    或者说,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是要造反的,能好好活着,又有谁会愿意游走在生死边缘,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所杀?大多数的时候,造反都是被逼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造反的。

    就像是之前的西羌之乱。

    但是这一次,不太一样……

    凄凉悠扬的骨笛声在风中飘荡,不知道是哪一个牧民在吹奏。汉人喜欢用竹笛,而羌人多用骨笛。汉代当下把笛子,叫做横吹。

    北宫从乐曲声中,似乎听出了一些迷茫和彷徨,当然,或许也只是北宫自己在迷茫和彷徨,就像是上一代的北宫那样。

    在之前的羌人叛乱的时候,因为大部分的羌人都过得很差,生活困顿不说,还经常受到了汉人的官吏的欺压。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苛捐杂税。

    正儿八经的税赋,其实并不是很高,甚至如果只是要缴纳这些税赋,绝大多数的羌人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有意见,甚至觉得非常痛苦的,是那些苛捐杂税。

    既然是杂税,就不见正文。

    汉代比较著名的杂税,亦称杂征、杂赋,主要是三个方面,一个是贳贷税,一个是缗钱税,最后一个则是家畜税……

    还有比如盐课、茶课、榷酤、牙帖、当税、契税等等。

    可以说只要人活着,就要缴纳各种杂税,而且如果不交,各种罪名和刑具都准备好了,黥、耐、宫、流……

    而且还要上征信系统,标明这个人是罪犯……

    不想受罚?

    可以再交一笔罚款,取保候审吧。

    赎黥、赎耐、赎流、赎宫、赎鬼薪鋈足……

    总之,无论怎样,都得拿钱。

    而捐么,就更有意思了。捐不像是税,税是明文规定,比如出一个告示,告诉所有的子民,从某年某月某日开始,家居住于某某地区的,每个月都要上缴一笔税,就叫做安全税,毕竟这个区域请了专门的护卫,保护了这里的安全,这是明文规定的,不缴纳就有强制手段执行。

    还有像是什么呼吸税,双黄蛋税,柳絮税,帅哥税……

    捐则是自愿的。

    比如要打仗了,各种征,各种调。这些征调,就是捐,名义上都是自愿的,并没有说一定要交,但是如果不自愿交么……

    就像是领导的酒。即便是知道喝了肝会爆掉,依旧不得不接过来,自愿的喝下去,因为那些不自愿的,都已经倒下,坐不到这个桌面上来了。

    因此在之前羌人暴动的时候,几乎就是一呼百应,所有的羌人一听说要打汉人,要反对这些苛捐杂税,便是轰的一下都咬着牙扑上来了,带着几代人,十几代人的仇恨,带着着家人,甚至一族人的积怨,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是这一次,不太一样。

    羌人在三色旗汉人来了之后,生活……

    生活,还可以。

    虽然北宫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如此。

    因为陇右凉州这一带的一些官吏的原因,苛捐杂税有一些收敛,但是依旧还是有,只不过是因为羌人的总体收入比原来高了,所以相比较而言,耐受度就更高了一些。特别是在西域打通之后,一些跑运输,做商人的羌人甚至是变得富裕了起来……

    然后这些羌人自然就不愿意来参加北宫的这一次行动。

    还有一个不一样的是,之前是为了反对那些横征暴敛的汉人官吏,而这一次么,却是要保护这些原本的旧势力。因为养寇自重是双方面的。

    那些因为跟着三色旗一起的羌人,渐渐已经脱离了原本的队列,已经变得不怎么受北宫控制了,也不怎么听北宫的话了。

    北宫相信,如果持续这样发展下去,即便是三色旗的汉人不动手,羌人也会分裂,垮塌,他身后的大纛,也就会彻底的失去了影响和作用。

    就像是他之前和其他的羌人头人所描述的那样,兔子洞边上的草都被割光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抓堵兔子了,而他,就是最大最肥的哪只兔子。

    陇右,西凉,这一方的天地,就是这么奇怪的生态圈。试图打破这个生态圈的,便会受到这个生态圈里面的所有人的攻击。

    这一次,名义上当然还是为了所有羌人的利益,但是北宫知道,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这一柄羌人的大纛,依旧还能在陇右竖立,那个羊头骨的图腾,依旧是羌人的象征!

    来人!北宫望着远方,沉声下令,传令下去!如果三天之内,再没有按照要求集结到这里的,一律都按照叛徒处理!一切,都是为了羌人的荣耀!

    为了羌人的荣耀!

第2294章当中的问题和当众的问题

    斐潜到了长安。

    才下了马,斐潜便是大步直进将军府白虎节堂。

    黑胖子跟在身后,一同到了陇右的地图之前。

    红色黑色的圈,代表了双方集结的部队,三角形的旗帜,代表了重要的将领。

    浅黄色的底。

    方形的城池。

    同心圆的军寨。

    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大大小小的箭头……

    斐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目光在地图上巡视而过,就像是站在高空巡视着整个陇右,河西走廊,还有那些原本在大汉地图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疆域。

    允戎的人呢?斐潜没找到代表着允戎的箭头。

    庞统凑了过来,在这里……

    谁跟着一同?斐潜微微皱了皱眉,往地图上凑近了一下,我看看……嗯,高梧桐?

    庞统点了点头说道:军报上说,此人治军严谨,有勇有谋……

    斐潜笑了笑,捏着下巴上的胡须,是么?我怎么听说此人不怎么合群……莫非是被赶出来的?

    庞统哈哈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好事么?不过也要再看看……

    嗯,斐潜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往南偏转,賨人……哦,看到了……

    斐潜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西北方向寻找,还有白石羌……

    庞统又在地图上指了指。

    嗯……斐潜点头,然后转头看庞统,知道我问这几个部落的意思罢?

    庞统微微点了点头。

    之前,我们人微言轻……就算是想要说句话,都没人听……斐潜用手点着地图,但是现在,是我们说了算……所以……如果再有人坏了规矩……那真是自取死路了……

    主公放心,这一次定然不会让巴人之事重演……庞统拱手说道。

    拉一批,打一批……斐潜将手按在地图上,我们的目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我们的行列当中来,而不是将一批又一批的自己人,赶到对面去……

    原本这些边疆叛乱,都很简单……斐潜感慨道,偏偏就是有些人,或是好心办坏事,或是装作好心,然后办坏事……结果搞砸了,害了无数啊……

    庞统默然,良久也是微微一叹。

    一个人,一件事,却可能影响一个国家。

    就像是最开始的时候,羌人也没想着要叛乱,只是想要谈一谈。

    汉天子也觉得可以谈一谈,所以他找了赵充国询问意见,然后赵充国直接就说羌人的要求十分无礼,没得谈。随后赵充国就到了边境,说是要商谈,欺骗羌族各部酋长来开会,然后直接将三十多名部落酋长全部斩首,之后又纵兵袭击他们的部落,斩首千余级。

    这便是一个充满欺骗的开端……

    虽然说后来赵充国在对抗羌人的战略当中也是正确的,表示羌虏易以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以为击之不便,后来在平定叛乱之后,又表示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来进行管理,但是实际上管理羌族的官吏也大多不称职,不仅是捞钱,甚至见到了羌人女子貌美便是劫掠夺取,即便是羌人头人的妻子也是毫不客气。

    诚实需要成本,欺诈却很低廉。赵充国的手段被一再的重复,对于想要和谈的,甚至是投降了的,便是先请喝酒,然后等羌人喝醉了,便是全数屠杀……

    这些汉人官吏都觉得自己很牛批,也觉得自己就是代表了大汉朝堂在行使权柄,代表了大汉王朝在进行执法,这些羌人贱种,竟然不懂得赶快跪下来舔,竟然还想着来讲什么道理?老子就是王法,老子就是道理!这些贱民贱种,弄死了都嫌脏!

    于是乎,迷吾的儿子迷唐反叛,痛恨汉人到什么地步?他把汉朝派来的使者,直接现场生屠裂……

    然后汉人军队将领怎么做呢?不仅是虚报首级,还接受贿赂,贪污军饷,甚至是将原本附和汉人的其他部落活生生也给逼反了。

    就是斐潜方才说的巴人。

    在平定羌乱期间,巴族支持东汉并且为之征战,居功甚伟。但后来东汉朝廷是怎么回报他们的呢?忠功如此,本无恶心。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过于奴婢,箠楚降于囚虏,至乃嫁妻卖子,或自刭割。陈冤州郡,牧守不理;去阙廷遥远,不能自闻。含怨呼天,叩心穷谷,愁于赋役,困乎刑酷,邑域相聚,以致叛戾,非有深谋至计,僣号不轨。

    好人,永远都是被欺负得最厉害。

    于是乎,好人死去了,能挣扎着活下来的,便都是恶人。

    比恶,比烂。

    更恶,更烂。

    这种烂,像是瘟疫一样,会蔓延而开,直至一起烂透,轰然垮塌。

    如果没有斐潜在此时此刻,插手调理这些问题,那么等到三国之后,五胡乱华之时,这些原本被积攒的腐烂病灶就是一起发作出来……

    匈奴、鲜卑、羯、氐、羌。

    尤其是羯人。

    后世的某些砖家叫兽还会这样表述,羯族也在学习汉文化,受到汉族的熏陶,符合当时民族融合、民族文化互补的历史发展趋势和潮流。顶多补充一句,但是其政治统治过于残暴,让当时统治下的各族人民饱受其苦难。

    看看,用词多么规范,措辞多么严谨!

    以至于斐潜看到的时候,真想要送这些砖家叫兽直接去熏陶一下羯族人,让这些砖家叫兽的妻儿老小,也去民族融合、民族文化互补一回。嗯,或许这些人,已经在身体力行在做了?

    斐潜觉得,这样的砖家叫兽,如果不是真心愚蠢,便是别有用心。

    关中三辅中呢?斐潜问道,可有人做出什么通敌之举?

    庞统摇了摇头,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暂时都没有……

    斐潜转过头,问道:韦参律这么乖?其他什么人也没有?我都不在长安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想着动一动?做点小动作?

    庞统说道:倒是有人找韦休甫,他没敢见,直接轰出来了……然后一直都躲在参律院里……盯他好久了,确实没有做什么……主公回来的前一天才回去沐休了一晚……

    这么勤奋啊……呵呵……斐潜哑然失笑。

    庞统点头,然后哼了一声:是学乖了罢……哼哼,动作倒是没做……闲话倒是不少,哼哼……

    祢文正?斐潜哈哈笑了笑,拍了拍庞统肩膀,算了,也算是件好事……所以现在陇右么,大体上就这样……现在的问题么,倒是……

    氐人。庞统说道。

    对。信鸽回来了没有?还没有?斐潜微微皱了皱眉,手在地图上点了点,现在就剩下这个了……希望元直和孔明……能明白要怎么做……

    ……(⊙?⊙)……

    川蜀。

    魏延默默的坐在自家府邸之内,似乎在想着一些什么,仰头望着天空。

    堂下脚步声传来,有侍从来报,说是甘宁甘校尉来了,是否要见一见。

    魏延摆摆手,请进来!

    甘宁挂着几个铃铛,叮叮当当就来了,还没有到魏延跟前,味道倒是先扑了过来,一股扑鼻的酸臭汗味,浓烈得可以顶人一跟头。

    魏延纵然是在军旅之中待过,也不由得往后仰了一下,然后说道,走走走,一同到院子里……来人,还不赶快给甘校尉端洗漱水来,再去取些浆水茶点,都摆在院子里!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魏延拉着甘宁,先洗洗,歇口气……

    甘宁倒是笑呵呵的,倒也没客气,在仆从伺候之下,哗啦啦洗了脸,然后又大体上擦了擦脖子胳膊,换了件衣裳,便是浑身爽利的坐了下来,拿着浆水灌了一起,摇头叹息道:嗨!淡瓦瓦的……

    淡了?你个鸟厮贼,上次就已经将我家里的酒水都喝光了!魏延气不打一处来,没酒了!要喝自己买去!

    甘宁撇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啥,但是咕噜在浆水里,谁也没听清。

    说罢,除了借钱,其他都好说……魏延仰头望着天。

    甘宁眨巴了一下眼,那么……我们说一些比较难说的?

    啊?哈?!魏延愣了一下,旋即瞪着甘宁,不是前几天才发了俸禄么?

    花完了……

    怎么能花那么快?你买什么了?

    就买了点酒……

    买点酒就花完了,你开什么玩笑啊,什么酒?魏延端起了浆水,也喝了一口。

    就那个,醉仙酒……

    噗……魏延差点呛到,你该不会……那玩意五万钱一坛!五万钱!说,你到底是喝了多少?

    也没喝几坛……甘宁嘿嘿笑了笑,就觉得挺好喝的,一上头,就那个啥……没了……

    什么那个什么没了?说清楚些!魏延才没有那么好糊弄,追问道。

    啊,那个……甘宁笑笑,略带一点尴尬,就是把那些都喝完了……

    你是说……那些……魏延眨了眨眼,用手指了指外面,所有……

    甘宁点了点头。

    魏延当即脸色一变,走,走走,我不认识你,你也没来过……我可不想要酒楼的人来我家门口堵着要钱……

    甘宁拍了拍手,露出了真诚无比的笑容来,晚了……我已经将你的名字报出去了……要不然酒楼的人也不会放我走不是么?

    你!魏延气急败坏,到底是喝了多少?总共多少坛?

    真不多……甘宁端端正正的坐着,就三十五坛,而已……

    三十五……而已……魏延有些想要翻白眼,你这肚皮是包金镶玉的么?要这么金贵的伺候着?再说了三十五坛,你怎么喝得?这肚皮不会裂了么?

    不会!甘宁非常肯定干的说道,然后伸出三个手指头,我分三天喝完的……

    三……魏延真不知道要如何吐槽,说罢,你把俸禄都花光了,你那些手下儿郎怎么办?这个月都喝风饮露去?有你这么当老大的么?

    所以我来找你了么……甘宁低头拜下,还请文长援手!

    唉……魏延仰天长叹。

    这年头,官吏的俸禄都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大帮子人的,特别是武将,手下都有私兵,这些私兵都是武将自己的俸禄进行供养的。甘宁虽然属于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状态,但是他手下的兵卒也不全是单身汉,有的也要养家的。

    这醉仙酒……甘宁低着头说道,确实有些古怪,我原本只是想要喝一坛的……结果没能忍住……

    呦呵,这意思,还怪酒水不对了?魏延说道,要不要干脆把酒楼拆了?

    甘宁嘿嘿笑了两声,刚开始确实也有想过……但是后来想想,也不能怪酒楼,酒楼也有劝过某……只是我没听……不仅没听,还耍酒疯了,这酒楼哪里扛得住?自然是只能让甘宁喝了……

    这一喝,便是三天三夜。要不然甘宁这一身的酸爽味道哪来的?

    ……魏延已经不想要说话了。

    交友不慎啊。

    说罢,你是怎么想的?魏延缓缓的说道。

    甘宁扒拉着手指头说道:其一,这醉仙酒进价和售价肯定不一样……某也不是赖账,喝了就是喝了,但是这个价格么……多少讲一讲,不让酒楼吃亏,但是也不能按照单售的价格算……

    魏延听了,然后点了点头。批发和零售当然不是一个价,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旁人这个批发都是为了赚钱,甘宁这个批发都批发到自己肚子里去了……

    其二呢?魏延问道。

    第二么,甘宁朝着魏延露出了八颗闪亮的大牙,请文长帮忙,多少先支撑一下,至少这个月别让我手下饿到……反正和酒楼商议了,每个月还一点,分几次给他们就是了……

    知道了……魏延叹气,还有什么?

    第三个么……甘宁捏着下巴,就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战事了……对了,听闻汉中……

    听闻汉中二字,魏延就觉得有些别扭,就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样,左右挪动了一下。

    甘宁虽说性子鲁莽,但是也有心细的时候,见状不由得一怔,然后问道:文长……你这是……可是有什么变化?

    魏延看着甘宁,半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徐使君究竟怎么想的……这几天,都是和那个什么诸葛在一起嘀嘀咕咕……这汉中生乱,军务要事,不是应该找我们统兵将领商议么?这真是……

    那个诸葛啊?甘宁对于诸葛亮还没有多少印象。

    就那个……魏延有些不屑的说着,看起来跟个小鸡崽子一样的,白白净净的那个,新来的……

    哦,哦哦……甘宁点点头,想起来了……

    看那个样子,穿个甲估计都穿不上,魏延嗤笑了一声,这样的家伙,能懂得什么是军事么?能知道怎么打仗么?这要是瞎出主意,然后害了骠骑大业……嗨!真是……

    甘宁摸着自己的下巴,眼中闪过了一点诡异的神色,嘿,我说,该不会是那个啥?

    那个啥?魏延说道。

    甘宁笑得有些猥琐,就那个啥啊……

    魏延一怔,不会吧?

    两个人眼瞪眼,然后旋即是笑到了一处,哈哈哈一阵子之后,魏延还是摆了摆手说道,某觉得徐元直不是这样的人……这话在我这说说就算了,可别在外面瞎嘀咕去……只不过,某真是担心误了骠骑大业……

    如果说当下有偶像这个概念,那么魏延的偶像便是骠骑。魏延甚至将当年骠骑说的哪一首男儿的诗词,都让人雕刻在了自家桌案之上,时常抚之,隐隐都有些包浆了。

    因此当下魏延看着诸葛亮,心中总是有些膈应,觉得诸葛亮一个小年轻,毛都没长齐,能有什么好主意,要是将徐庶徐元直给带偏了,耽误事情不说,害了众将士的性命,以至于延误主公大业,才是最为麻烦的。

    毕竟我才是先来的么……

    甘宁眼珠子转悠了几下,忽然一拍巴掌,这个事好办!汉中么,这个事肯定是不能善了的,因此多少是要出兵……既然要出兵,那么肯定有军议!到时候……我找几个刁钻的问题,专门去问那个叫什么,嗯,猪哥的!到时候要是回答不上来,嘿嘿嘿……

    魏延叭咂了两下嘴,倒也是个办法……但是如果军议的时候,那家伙不出席怎么办?

    啊?甘宁愣了一下,那什么,对了,要是没有,便请来就是!反正就是要当众责问,让那家伙出丑就行了!

    魏延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么也行……试试罢,反正不能让无能之辈,耽误了主公大业……来来,合计一下,究竟要问什么问题才会比较好……

第2295章关系户的关系

    汉中将路一封,川蜀也就没有过多久,就得到了消息。

    张则叛乱于汉中,欲行不轨之事,动作摆在那边,毕竟是瞒不了的。只不过徐庶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一些有心人也就一边心中各自嘀咕着,一边抬眼盼望着,直直等到了当下,看着传令骑兵在街头上急急往各地驰骋而去,便是心中暗自低喝一声——

    来了!

    人活于世间,便是牵扯不开利益。

    张则为了利益反叛,而自然也有其他的人会为了某些利益在奔走谋划。

    就像是川蜀大户。

    在斐潜最开始进入川蜀的时候,川蜀大户从斐潜这边得到了更多的生意更多的利益,当然就是出卖了刘璋,舍弃了刘备。

    而追逐利益的脚步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现在的这些川蜀大户又开始觉得他们的胃口饥饿了,想要的更多,越来越多。

    无数的利益关系,相互关联在了一起,汇聚于一处,若是能调和,便是相互退让,若是不可调和,自然就是争斗……

    广汉郡。

    李氏厅堂之中,正坐着四名的锦袍之人,李氏的,也有王氏的。李氏和王氏,都是当地土著。在汉初就到了川蜀当中发展,可以说是广汉的两个大姓,在庞羲和赵韪相争的时候,其实也是在赵韪身后摇旗呐喊的,只不过因为视线都被赵韪所吸引了而已。

    赵韪败亡之后,益州本土派便是深受打击……

    其实从刘焉那个时候开始,益州派就一直都是被打压的对象。

    刘焉当时入主益州之时,身边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董扶,一个就是赵韪。而这两个同属于益州出身的好朋友,便是和当时益州的地头蛇贾龙拉上了关系,于是乎,刘焉没到益州的时候,益州各地都是匪乱,似乎谁都没办法控制,可是等刘焉前脚刚踏进益州,后脚这些匪乱就平息了……

    对于当时的益州大户来说,一个听话,并且有名头的傀儡,自然就是最好的,这样大户就可以想要玩黑的就玩黑的,想要搞白的就搞白的,双管齐下,无往而不利。

    可惜刘焉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坐在益州之后,便是当面笑呵呵,背面三只手,一手大力引进东州人,一手将张鲁推到了前面,另外一手则是联系了西南的蛮人。

    刘焉手下不仅有賨人,也有青羌,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刘焉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刘璋根本玩不动,然后就崩盘了。

    刘璋上台之后,益州派迎来了短暂的春天,王商,王累,李朝,李邈,张裔,杨洪等等,都纷纷被安置在了一些不错的位置上。

    只不过这些人上台了之后,并没有嚣张多久,便是迎来了斐潜的统治。荆襄派,占据了益州上下主要的位置。

    原本的东州派,几乎是毫无保留的立刻倒向了斐潜这一边,随着刘备的投降,法正孟达等人重新上台,便是恨不得将妹子再嫁第三次的吴氏,也混到了一个位置,而益州土著则是再次被打落台面。

    甘心么?

    谁会甘心?

    李氏三龙之一,李朝缓缓的说道:如今汉中生变,广汉便于川蜀之中,当受其冲……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文官盼太平,武将喜征战。

    像李邈这样的儒将,嗯,至少他自诩为儒将的人,便是两样都喜欢,上马可以治军,下马可治民,噫……

    但是很遗憾,李邈一直都没有得到什么很好的机会。

    在汉恒帝时期,就是从关中迁徙到了川蜀,并且在川蜀之中发展起来了,这些年来广汉李氏也渐渐发展成为了一个实力不俗的大姓,唯一欠缺的便是便是一个舞台,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

    而这一次的汉中之变,李邈就认为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舞台,于是几乎李朝的话音落下,李邈就说道:汉中有乱,川蜀定有战。而兵事一起,便是消耗钱粮无数……而这钱粮出处,又是吾等……益无益之,害之甚也,若无所得,何以行之?

    王累坐在一旁,点头应是。嗯,在历史上,王累死谏,但是在当下,王累还没来得及死谏,斐潜就来了,所以也自然没有去城门上倒悬着的机会。其实说起来,刘璋之所以在历史上拒绝王累的进谏,并非是刘璋昏庸到了极致,而是刘璋本身也对于益州派心中愤恨。

    相比较刘焉来说,刘璋可以说对于益州派的人很宽容,并且也给予了很多好处,但是益州派的人却根本不怎么将刘璋放在眼里,想必也是让刘璋憋了一肚子的火,想要借刘备来教训一下这些益州土佬,但是玩砸了而已。

    就像是历史上刘备入川之后,诸葛亮写给法正的书信当中写道,刘璋暗弱,自焉已来有累世之恩,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一方面是在骂益州之人,另外一方面也是骂法正,因为法正当时也是专恣,擅杀人命……

    只可惜严将军……王商叹了口气。

    严颜是巴郡人,当然也是川蜀本地人士,但是严颜自从败落之后,便是一直赋闲在家,既不出来露面,也不接见外客。之前刘备准备前往大笮的时候,费诗还特意举荐了严颜,只不过严颜根本就没有兴趣,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费诗和李恢亡于南中,也不知道是严颜躲过一劫,还是说早有预见。

    王商的意思也很明显,当下川蜀土著里面,没有什么可以统兵的将领人才,真要是有什么事情,很是难办。

    李邈嘿然说道:此事易尔……纵然严老将军不愿出马……莫忘了,还有个甘宁甘兴霸!也是武勇异常,可为大将!

    王商一愣,可是,听闻甘兴霸与魏文长交好……

    李邈哈哈笑道:然甘兴霸好酒是也!前些时日在某酒楼,饮了三十五坛醉仙酒,欠钱百万!不过是让其稍做效力尔,便可免其欠帐……

    王累目光一动,还有此事?如此说来……或可试之……

    ……(* ̄(エ) ̄)……

    成都。

    府衙厅堂之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站在中间,指着汉中地图侃侃而道:

    汉中张贼,已然步张鲁之后尘,欲断川蜀关中之往来,绝大汉南北之交通!此乃天地所不容,大汉之贼逆!张贼据汉中,以南郑为基础,西据褒中,黄沙,阳平关,东制上庸,西城,围攻房陵,南面封堵金牛道,以绝南山,北面断故道,箕谷,子午谷等,欲以山川为屏障,称逆于汉中之地!此等之贼,罄竹难书其罪,擢发难数其恶!今身为朝堂之臣,当护大汉之社稷,位于骠骑麾下,当尊西台之号令,故望诸位同心协力,以共讨逆!

    每个人的神色各有不同,但是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人说话,徐庶坐在上首,仔细观察着众人的神色,然后又看了一眼董和。

    董和几乎就是万年不变的脸色,荣辱不惊的样子,既没有特意表现什么,也没有特意掩饰什么。整体上来说,董和作为成都令,还算是比较合格的。正常来说在强权上司之下的某县令,都不怎么好干,比如许县,比如长安,也比如成都。然而董和却做得不错,颇为沉稳,颇有些八面来风,四水平端的味道。

    董和没有说话,法正自然也没有说什么话。

    虽然说法正也觉得诸葛亮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突然冒出来,多少是不是有些儿戏?但是法正城府极深,哪里会轻易表态?

    老重持重的,觉得要后面再看看,但是也有一些人是想要在前面先表现一二,就像是吴懿。见众人一时无言,吴懿便是率先站起,双手拱礼,此言大善!张贼行此举,便是人神共愤,当诛之!使君若不以某愚钝,便请为先锋!且进剑门,进军阳平关!

    汉代从川蜀到汉中,大概是有两条条半道路,那个半条是西边阴平道,因为还需要从武都绕回汉中,另外两条道路,则是金牛道,米仓道。

    其中又是以金牛道为重,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经过四五百年的时间扩宽和修建,已经是比较成熟的线路,剑阁便是于其中,并有几个重要的关隘据点。米仓道么,是因为秦代之后,川蜀和汉中以及关中的交互越来越多交通,金牛道不堪重负,然后又开拓出来的一条线路,又因为米仓道在川东北地区政治、军事、经济上的地位和作用越来越大,逐步又分为官道、兵道、商道。

    至于荔枝道么,顾名思义,便是唐朝的干活,现在还没有……

    张则所在的汉中政治中心,南郑,便是在金牛道的末端,可以说这一条路便是最直接,也是最近的一条路,吴懿跳出来表态,一方面是表示他对于骠骑将军的支持,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兵权,即便是先锋官这样的也可以。毕竟有兵权的将军和没有兵权的将军完全就是两码事。

    徐庶微微点头,似乎是同意,但是又什么都没有说。

    吴懿已经失去了川中第一大户的地位,现在已经是被边缘化了。如果说再给吴懿一个机会的话,吴懿说不得会琢磨着将妹子嫁给徐庶,都好过于嫁给了刘备。现在刘备虽然说又有领兵的权利,南下到了交趾,但是毕竟太过于遥远了,以至于吴懿的妹子几乎又是在守活寡,以至于吴懿都无颜相见。

    徐庶瞄了魏延一眼,心中觉得略有些奇怪。除开那些文官之外,基本上来说武将系列都是属于斐潜麾下的,尤其是魏延,平日里面恨不得就是骠骑长,骠骑短,时时刻刻都把骠骑作为榜样的,现在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早就站出来,然后表示要给张则那个小子好看,踏平汉中云云了……

    为什么现在吴懿都站出来了,魏延还没有什么动静?

    魏延低着头。

    甘宁咳嗽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使君,这个抱歉啊,我是个粗人……这位小兄弟,呃,小……小先生,嗯,小……

    诸葛亮微微笑着,说道:在下诸葛亮,忝为左冯翊从事,领行汉中观风使。

    哦哦,见过诸葛从事……甘宁拱手见礼。

    诸葛亮也还了一礼,甘校尉可是有何见教?

    甘宁摆摆手说道,没有见教,没有没有……只是,这个,啊哈,就是不知道诸葛从事有没有什么军略安排,究竟要怎么进军汉中……总不能是,呵呵,光说一声进军,便是可以进军了罢?

    诸葛亮微微笑着,说道:那么甘校尉的意思是……举荐某来做此军主帅?

    嗯?甘宁一怔,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你当主帅,啊哈哈……真有意思……哈哈,这一军主帅,要知道的事情可不仅仅是画条线,指个方向哈……诸葛从事,呵呵,莫要开玩笑了……

    咳。徐庶轻轻咳嗽了一声,甘校尉,此次出兵,便是诸葛孔明为帅。节制诸将,进军汉中!

    啊哈!甘宁瞪大了眼,啊,哈?!

    不仅是甘宁觉得不可思议,在场的所有人几乎表情都一致了起来,瞪着眼,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ヽ(;′Д`)?……

    听说了没?

    你是说……那个诸葛做主帅之事?

    对啊,这徐元直,这是怎么了?

    真是荒谬绝伦!一个黄口小儿,竟然作为一军主帅!

    川中无人乎?!真是……真是……咳!

    李邈坐在马背上,从街上缓缓而过,听到街头的人在议论纷纷,便是歪着脑袋,一边在马背上晃荡着,一边思索着,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些讥笑出来。

    诸葛亮?作为主帅?骠骑将军任人唯亲,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原本以为骠骑将军多少还算是世间豪杰,没想到啊……

    而且李邈还听到了一些街面上没有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是连原本骠骑之下的那些武将都对于诸葛亮有些不满……

    这简直是……

    (ˉ▽ ̄~)切~~李邈很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然后仰着头,到了一家酒楼门口,甩鞍下马,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侍从,然后抬脚便是往里走。

    厅堂之内,早已经坐了几个人。

    李邈上前,拱手一圈,见过诸位……然后扫了一圈,嗯?卓氏没来么?哼,呵呵,没来也好!诸位坐,请坐!

    在下被些事耽搁了,晚到了……抱歉抱歉,待会儿给诸位赔酒三杯!以表歉意!李邈哈哈笑着,然后当仁不让的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上。

    这个酒楼就是李氏开的,李邈也就是主人的身份,这么坐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这好不谦让的态度,多少也会让人有些不爽,尤其是一些年岁比较大一些的,看着李邈这个年方二十的家伙,大刺刺的就屁股往下一墩,客气都不客气一声,这心中也就泛起了些毛刺来,扎得有些难受。

    李家子……旁边一名年岁大一些的中年人不冷不热的说道,我这人啊,心直口快,什么说得不好的,还请包涵啊……我的意思么,这酒么,待会儿再说……我们也不差这点酒……还是说正事罢。这火急火燎的将我们叫来,然后又将我们丢这里大半天了……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啊?

    哦,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要聚一聚……李邈微微笑着,吴家的,要是你忙,你可以先走……

    吴氏中年人脸色一变,然后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但是也没有走。

    李邈目光在吴氏中年人身上略过,然后环视了一圈,诸位,这几天的事情……相信诸位都听说了罢?

    你是说……汉中之事?

    李邈点了点头,而且这汉中么……更有意思的是这讨伐汉中的主帅……不知道诸位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听闻走的是骠骑将军的关系……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说好听一些,叫做年轻有为,要说难听一些,那……哼哼……先前没有说话的吴氏中年男子有意无意的瞄了李邈一眼,怎么,莫非你是要我们和诸葛对抗不成?

    不不,李邈摆着手,微笑着,你弄错了,我的意思不是说去阻扰这个诸葛……而是要配合……你们明白么?要配合……诸葛主帅需要什么,便是配合做什么……

    配合?

    李邈点着头,说道:没错!先说清楚了,但凡是诸葛主帅需要的,有明文要求的,一定做到,做不到的也要有非常正确,无可指摘的理由……绝对不要有什么怠慢,或是什么拖延……一定要让这一位诸葛主帅,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讨伐汉中去……

    我这么说……李邈微笑着,再次环视一圈,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都明白了么?

第2296章好消息啊都是好消息

    房陵。

    张则的大军,围拢在房陵城外。

    回头望着自己大营当中的旌旗飘飘,望着一名名的兵卒来来去去,张则的侄子,张然多少有些掩饰不住自己兴奋的神色……

    一军之将啊,一言出,万人从啊等等这些想法刺激着张然,使得他肾上腺素的分泌比平常要多了不少,心跳加快,血液冲到了头上,隐隐的都让张然有些眩晕感。

    当然,更会让张然感觉到了幸福的,是将眼前的房陵攻陷下来……

    有些脚步声传来,张然回头一看,是夷人将继阙。

    将军辛苦了……继阙学着汉人的礼仪,向张然拱手打招呼,但是行礼的姿势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继阙四十多岁,个头比较矮,皮肤也比较黑,下巴上都是胡子,乱糟糟的缠绕在一起,小眼睛,却流露出一种狂热和贪婪,是一股对战争,对财富的狂热和贪婪。

    张则在夷人当中,还是有一些声望的,所以这一次自然也是鼓动了一些夷人,加入了反叛的行列当中。这些夷人一般来说都在山寨之中,也很少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被张则一鼓吹,有一些人就觉得反正跟着张则干一票,赢了当然什么都好,输了也不见得会亏,到时候见势不妙就往山里一缩,难不成汉人还能进山?

    头人也辛苦了……张然也拱拱手,然后说道,怎么样,攻城的木头器具等准备得如何了?

    继阙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没问题!周边山里都是木头,就是砍倒拉过来要费些功夫……不过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张然点头,然后转头看着房陵城墙说道:攻城器械若是到了,就是这些家伙的末日了!哈哈哈哈!

    继阙也是大笑起来。

    两人笑了一阵,张然又跟继阙说道:还有个好消息……不对,有三个好消息……

    请将军说……继阙用略微有些别扭的汉语说道,嗯,是赐教?

    哈哈哈,你我不用那么客气……张然笑呵呵的说道,第一个好消息,陇右大乱……西羌再次叛乱,骠骑啊,要先对付完了陇右,才能空出手来找我们的麻烦……哈哈哈,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已经早就将汉中打造成铁板一块,骠骑再想来,晚了!

    哈哈哈,确实是好消息……继阙也是笑,那么,第二个好消息呢?

    张然眉飞色舞,指手画脚的说道,第二个好消息,我们的人已经从荆襄回来了,大将军曹孟德,正在集结兵力,将会给我们侧面的支持和呼应!到时候骠骑左右难顾,东西难守,说不定覆灭就在眼前了!

    哦哦!继阙虽然不太清楚曹操具体的援军,以及所谓的地理位置究竟是怎样,但是听闻了有利于自己这一方面,多少还是觉得很不错,也是乐得露出了八颗大牙来,哈哈哈的仰头大笑。

    第三个好消息!张然伸出了第三个手指头,然后用很轻蔑的语气说道,原本对于我们来说,川蜀也是一个威胁,但是现在……哈哈哈哈,你知道不知道,川蜀之中,竟然派出的是诸葛亮!一个年方双十的小辈!哈哈哈哈哈!要兵没有兵,要钱没有钱,又没有什么武勇,据说连普通兵卒都打不过!这样的一个将领要来攻打阳平关,啊哈哈哈哈!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继阙显然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捧哏,在恰当的时候发出了疑问。

    张然叉着腰,仰着下巴,这说明了川蜀之中也没有心思想要来进攻汉中!徐元直!哈哈哈,这个徐元直也有贼心!要不然就不会只是派诸葛亮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来做主帅,领兵攻伐阳平!川蜀之人也不想要来!这不是好消息是什么?

    所以,房陵……哈哈哈,房陵没救了!张然指着前方的房陵城池,现在就剩下黄权这小子在顽抗……只要拿下了房陵,便是大业可成!

    张然仰天大笑,继阙也是眉眼尽展,两个人站在城外指指点点,就像是下一刻就能将房陵一举攻破,擒拿黄权犹如翻掌一般……

    ……(^.^)yya!!……

    一名羌人急急忙忙的走进了北宫的大帐。

    贵人,汉人的部队并没有往大泽这里来……

    北宫慢吞吞的问道:没来?那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我们的人接到消息,说汉人还在姑臧左近,并没有往这里来,也没有往日勒方向去……

    北宫思索了一阵,便是对着侍从说道:去召集各部头人,到我这里来议事。

    不多时,各部的头人就来了,原本冷清的大帐,顿时就围坐了一群人。

    北宫忽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没等他想清楚,便被一个羌族头人打断了思路,北宫贵人,这汉人究竟在做什么?难不成就是准备缩在姑臧,不动了?

    姑臧周边都是好田,这些汉人当然舍不得!

    也不对罢,毕竟汉人只能守城池,要是我们到麦收的时候去那边,他们是出来战啊,还是看着我们抢麦子啊?

    这倒也是哦,那汉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汉人的主意我怎么可能知道……

    嘁嘁喳喳,一群人胡乱的说着,既不会为他们的言语负责,也不会真的就是在出什么主意,反正只是纯粹的表述自己的观点,就像是村头蹲坐在一起的聊着家长里短的中老年人。

    因为年轻人蹲不住,总是要做一些什么。

    当下大帐之内,大部分也都是中老年。即便是想要成为一个部落里面的头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需要有一定的经验,也需要有一定的人脉积累,而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的羌人青年所能拥有的。

    可这些上了一定的年纪的羌人头人,在某些方面上,表现得不免就会有些狡猾,放在华夏中原,便称之为农民式的狡猾,而在羌人游牧这里,便是牧民式的狡猾。

    咳!

    北宫咳嗽了一声,然后沉着脸,看着众人。

    众人纷纷从杂乱无章的议论当中停了下来,然后看向了北宫。

    汉人……汉人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人看过……北宫慢慢一个个头人看过去,也慢慢的一个个字的说道,说我们狡猾,懒惰,愚蠢,要我们做这个,做那个,要我们的牛,羊,皮子,甚至还要抢我们的妻女……我们躲过,我们躲到了山里,然后汉人追了上来,我们躲到了大漠里,然后汉人追了上来……

    我们没有钱,汉人就要我们拿牛去抵,拿羊去抵,拿一切东西去抵……开心了,来我们这边吃我们喝我们的,不开心了,来我们这边砍我们的人头去充当战功……北宫缓缓的说道,我们想要讲理,但是没有地方讲理,我们也想成为一个好人,好好生活,在苍穹之下生,在苍穹之下死,平平安安过这么一生……可是,谁让我们变成现在这样,拿着刀,拿着弓,拿着枪,是谁?是汉人!汉人都该去死!为打仗而烧了我们的牧场,蹂躏我们的子民,恣意欺辱和压榨,欺骗和屠杀,叫我们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办?!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汉人欠下的血债,现在该还了!

    血债血偿!

    又是一阵乱纷纷的吼叫声。

    北宫点了点头,等众人的声音慢慢降下来了,才继续说道:现在汉人不敢出来,在姑臧之处不敢动,无非就是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汉人在等援军……第二,汉人在搞什么阴谋……

    而不管是哪一个方面的原因,我们都不能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了……北宫站了起来,我们要先行动起来,将汉人从姑臧城下拉扯出来,然后让他们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就像是让牛羊露出心脏的位置来……然后一刀……致命!

    哦吼吼吼!

    对,一刀致命!

    传令下去,准备出征!北宫大声呼喝道,让汉人知道这个地方,是永远属于我们的!羌人万胜!

    ……\(^o^)/\(^o^)/\(^o^)/……

    另外一边,张辽在结束了周边巡弋的任务,走进了姑臧大堂的时候,发现除了原本贾诩姜隐之外,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马恒。

    张辽上前,便是拉住了马恒,拍了两下手臂,哈哈哈,前两天就知道你要来……结果还想着什么时候派人出去接你,没想到你倒是自己到了……哈哈哈,怎么样?路途上情况如何?

    马恒先是向张辽见礼,然后向贾诩转了一下头说道:正在向使君说明……

    贾诩点了点头,文远先坐,一起听一听罢。

    ……和使君所料一样……马恒在地图上指点着,北宫派人去联络了在祁连山南侧的羌人……按照我们的观察来看,有一些羌人已经逐渐的离开了他们的草场,向祁连山方向异动……

    这些人当中,大多数是先零羌和白马羌的残留,还有之前在凉州和西域的一些马贼……在下也假冒了一群马贼,到了其中混了几天,发现他们其实没有什么统属,也没有固定的指挥……马恒说道,不排除他们只是先头部队,而在他们后面的人还没有出现……

    具体的位置,大概在这里……按照在下和杨长史的推断,这些人就是北宫的隐藏手段……马恒在地图上点了点,然后说道,亦或是盟约友军……

    贾诩点头说道:是盟约,旧盟约……当年韩文约,马寿成的盟约……西羌盟……

    西羌盟?张辽问道。

    贾诩点了点头,羌人分东西,东羌亲汉,西羌么……多数都在这一片,还有在这里……很早的时候,这些羌人就有约定,如一家有难,八方当援……

    别看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空……却是这么多年支撑西羌的一个基础……贾诩笑了笑,若是没有这句话,西羌在百年之前,就应该如同匈奴一般,被赶跑了……只是可惜,羌人根本不清楚,他们一开始的盟主就选错了,剩下的……

    贾诩微微叹了口气,说说杨长史的那边的布置……

    杨长史的意思是……马恒指着地图,这些人应该会在西海之北汇集,然后出临羌,走西平,绕金城……正所谓沈沙决水,半渡而击……待其行于半时,出兵围为歼之,当可平也!

    此外……马恒说道,这一次,在祁连山南侧,因为主公派了佛教僧侣在传教,所以也产生了分歧……一些人认为遵照之前的盟约,另外一些人则是觉得应该是……怎么说来着?守着他们的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罢,并不想参与这个事情,所以一网打尽恐怕是有些难度……

    祁连山南就是雪区了,地域实在是太过于庞大了,截至到现在,也就是控制了西平破羌等地,吐蕃等地,是用羌人在控制,而在雪区北域靠近祁连山一带,又是零星到处都是的小部落,只有传教士前往。

    所以这一次算是危机……

    有风险,也有机遇。

    北宫这边,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进攻张掖,一个是袭击这里,贾诩最终做总结,如果他们不动,我们倒是难以处理……所以,只要他们动起来,他们的目标就会暴露出来……

    我们屯兵在这里,就是告诉他们别往这里来……所以他们最有可能进攻的方向便是在这里……引开我们,然后再让我们首尾难顾……

    ……(`皿′)……

    天边,就是祁连山脉,笼罩在夜色当中,就像是一个巨人正在沉睡,显得神秘而肃穆。

    北宫端坐在马背之上,眺望着,就像是一个雕像,一动不动。

    一名羌人骑兵飞奔而来,气喘吁吁。

    贵人!已经联系上先零羌的人了……他们说已经到了西海,正在集结,准备穿过祁连山……

    北宫猛的睁开了眼睛,好!

    张掖的汉军不多,北宫朗声说道,而且城中还有我们的人……所以现在,只要攻下了张掖……着急的就应该是汉人了……他们从姑臧那边一出来,然后两面夹击……哈哈哈……传令下去,天明,出击!先攻下删丹城!

    ……(*≧u≦)……

    删丹城。

    在城中街口,不能带走的物资和辎重,都被堆在了一处。

    人都走了没有?守城的军侯问道,再到巷子里面喊一遍!

    删丹是小城,很小,从城东到城西,也就是不到一里地,东西一条街,南北几个小巷子,便是所有了。城墙也是不到两丈的土墙,表面上的青砖因为得不到补充,有些地方都露出了黄色的土坯。也没有什么吊桥护城河,防御工事非常的简陋。

    像是这样的小城,即便是羌人没有攻城的器械,想要攻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弃城而走,到大一些的城池去,自然就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

    在兵卒再次散开,到了城中喊话搜寻之后,便是零零星星的又找出来了一些人……

    三大爷……军侯一愣,三大爷!你这不是昨儿个已经走了么?!

    三大爷叹息了一声,他娃啊,舍不得,半道上就回来了……

    不是!嗨!军侯直拍大腿,你这是!嗨!回来干啥啊!快快!来几个人!马车呢,再套一辆车……

    他哇啊……三大爷上前一步,不用了!真不用了……我打小就在这里……这就是我的根啊,这把年纪了,走了也没用……你们走罢,不用管我们了,真的,我是认真的……

    三大爷!军侯急了,不行,你要听我的……

    三大爷眉眼一立,什么?听谁的?嗯?你爹来了,都要叫我一声大辈子,你个孙子敢叫我听你的?反了你!干啥?瞪什么眼,快滚!这个是不是要烧?火呢?拿过来!我帮你来烧,你们……快滚快滚!

    三大爷……

    军侯还待再劝,却看到一名斥候急急奔来,人还未到,声音便是先到了,来人!羌人来了!五十里,五十里!

    快!你们快走!三大爷猛地推了军侯一把,听我的!快走!要不然这些娃儿都要被你害死咧!

    军侯红了眼,趴在地上给三大爷磕了一个头,然后站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露的大吼了一声:走!

    三大爷站在街口,看着军侯带着人往酒泉方向而去,微微笑着,还特意挥手向外赶了赶……

    北宫在马背上,抬头望见了删丹城中突然冒起的黑烟,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顿时一股怒火在胸中升腾而起,虽然说还没有打下删丹城,但是北宫已经下意识的将删丹城中的一切,算到了自己的账面上,现在看见了有人在破坏自己的财物,怎么能不生气?

    传令!前两个部落给我追上去!杀光那些逃走的汉人!北宫大声呼喝道,然后指着删丹城,其余的人快点进城,灭火!

第2297章没文化的更好骗

    在太兴五年的这个秋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位于北方的斐潜和曹操,都不约而同的针对胡人开始作战。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早有打算,但是在这一年的秋天,整个北方大漠的游牧民族确实都被搅动了起来,就像是黑夜里面被点燃了一个篝火,引得飞蛾往火焰当中飞扑。

    这种天气,是不好打仗的。

    虽然说雨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大,甚至有一些地方的雨已经散去,也不是说完全不能打,但是要衡量一下得失。下雨天,有地利优势的曹军如果出击,那么就必然要淋雨,而在汉代当下,并没有什么感冒药,烘干机等等的东西,即便是得胜了,很有可能一场风寒也将将领兵卒都带走了……

    让雨替自己打击丁零人,给丁零人制造麻烦,难道不香么?

    所以在蓟县之中的曹军,基本上会等到雨过天晴再出击,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丁零人也清楚这一点。

    一方是持续的消耗,另外一方是安逸等候,继续在蓟县之下打,怎么算都不划算了。见好就收的心理再一次占据了上风,丁零人分批次,全军屁股一转,往北撤离。

    而就在这个时候,夏侯渊赶在丁零人的前锋撤离出幽州之前,堵住了丁零人的去路,抢到了居庸关。

    夏侯渊占据居庸关,并没有费多少的功夫,因为丁零人也没有想到说会有汉人从边路上杀出来,然后一路狂奔到了这里,所以在居庸关布置的人马也不多。

    居庸关年久失休,再加上当年公孙瓒和刘虞之间的纷争,导致当下的居庸关残破,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普通人口了,但是雄关依旧是雄关,即便是残破不堪,也有一股英雄气在。

    待夏侯渊将关隘占领下来,刚刚布置了防御,丁零人的后续人马便是到了。

    雨,难得的停了下来,就像是乌云哭够了第一场,然后在酝酿第二场。

    战鼓声声雷动,号角声声长鸣,丁零人朝着关隘上冲杀而来。

    雨停了,弓箭多少就能派上一些用场。

    虽然说潮湿的空气会导致弓弦和箭翎受潮,射程和威力下降,但是总比什么都不能用好一些。夏侯渊带领的是骑兵,但是暂时下马上墙转职成为弓箭手,大体上也没有什么难度。

    因为斐潜对于整个大汉军备的拉升效应,以至于曹操现在对于军备的要求,也比历史上要高了很多。尤其是在弓箭上,因为假想敌都是斐潜麾下的兵卒,而斐潜麾下的兵卒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就是皮厚,呃,甲厚,弓箭的破甲能力就成为了曹军制式弓箭首先被提升的项目。

    还有各种防护,其中也有包括防潮的标准,一切都在向骠骑看齐。

    以前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因此没做不丢人,但是知道什么更好还不去做,那就是蠢人了。

    夏侯渊也不可能因为说要对付丁零人,就特意去换什么普通箭矢,然后游戏鼠标点一点,一根狼牙箭矢换成两根普通箭矢……

    所以虽然说夏侯渊手下这些新转职的弓箭手,射箭的频率不能像是专职弓箭手一样,如同铺天盖地的那种箭雨打击,但是对于丁零人的杀伤依旧不小。用来破甲的狼牙箭矢,对于丁零这种轻甲或是中甲单位,有着额外的加成效果,基本上只要是被射中,几乎就是必然受伤,若是中了胸腹,自是哀嚎等死,中了手脚,若是可以前行,便挣扎前行,不能动的,就是躺倒哀嚎,或是被拖到了后面救治,亦或是根本就没有人管,血流而尽死去。

    而潮湿导致丁零人的弓箭受影响更大,普通游牧民族难以像是职业兵一样对于武器的保养时刻在意。丁零人也想要用弓箭还击,但是他们没有油纸,即便是弓弦贴身放着没受潮,弓体箭矢也进水了,沉重得根本射不动。

    丁零人攻了三次,丢下了一地尸首,就退了下去,然后聚集在远处,也不敢再上。

    其实么,如果说丁零人稍微有一些军事头脑,亦或是稍微团结一些,不是部落为单位,而是有一个整体的概念,那么现在处于劣势的应该就是夏侯渊。

    因为即便是夏侯渊因为兵器优势,有一些弓箭的加持,但是携带的箭矢是有一定数量的,如果说持续进攻的强度再大一些,很容易就将夏侯渊的部队拖入肉搏战当中去,也就使得夏侯渊的兵卒无法修整,对于人数占据优势的丁零人来说,这种战法自然是最优解。

    可是很遗憾的,丁零人的战士,说一千道一万,八成以上依旧是牧民。

    这些牧民骑术上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比华夏骑兵都可能会更优秀一些,但是在纪律上,在训练上,却差距甚远。看到了损伤,下意识的就后缩了,而旁人一看有的部落后缩了,自己也就跟着退后了,最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着说别的部落上,然后结果就是大家都没有上。

    简单来说,丁零人现在这个阶段,就是一群骑马的农兵。职业兵么,也有,不多,大部分在丁零大统领的麾下,而一般的部落之前供养不起全脱产的兵卒,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训练和搏杀配合。

    要知道训练其实就是培养**本能,要不然身边随时有袍泽倒下,稍微惊惶错步,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夏侯渊站在城墙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现在有些明白当时郭嘉说过的话了。

    兵在精,而不在多。

    虽然这句话并不是郭嘉的首创,但是很多人下意识的还是会选择兵多的哪一条线来走,觉得等到自己的兵足够多的时候,再来转精兵路线,但是实际上大多数的人根本做不到。

    养一个精兵当然比养一个普通农兵要贵很多,一旦折损了也会很心疼,但是在很多时候,精兵的效用并不仅仅是用来交换的,像是当下,如果说在丁零这么一群人当中,有百分十的精兵,混杂其中,作为统领指挥,那么夏侯渊这一方就必然将面临一场血战。

    丁零军中除少数精锐外,大多数的士卒的武器装备都是自筹,部落头人根本不管,也不负责给自家部落里面的人更换装备,所以装具普遍很差,锈箭钝矛比比皆是。普通的丁零人唯一能改进自家装备的机会,就是去抢汉人的好兵器和铠甲来用。

    这一点,非止丁零军,其实这也是汉代以及汉代之前,绝大多数游牧民族军队的常态。直至五胡乱华之后,游牧民族得到了大量华夏工匠,这种情况才有所改进。

    而现在么……

    几个被拦下来的丁零头人一碰面,都觉得自家儿郎去碰不划算,所以干脆就停了下来,等待后续的部落赶到,亦或是平摊伤害,亦或是再等落后的那些奴兵赶上来……

    反正乱世之中,人命不值钱,尤其是不是本族部落的人命,就更加的不值钱了。

    所以,等奴兵?

    或者是那个什么骨都侯?

    骨都侯负责断后,但是这些丁零人并不知道,骨都侯公孙度,是真的在断后,是绝后的后。作为资深舔狗,公孙度当然知道舔在什么地方会让人最爽,也知道什么地方会让人最疼……

    丁零人因为暴雨连绵,不得不退兵,而类似公孙度这样的外族,还有之前收拢的奴兵,自然就被留下来了,美名其曰称之委托重任,但是实际上么,就是阻挡追兵,帮助丁零大部分的部落顺利脱离。

    公孙度从年轻的时候开始,最为擅长的事情,就是侍奉好头顶的人,然后将他的东西一点点的变成自己的东西,现在虽然老了,但是手艺还在……

    丁零人原本就是部落的集合体,而属于丁零的奴军,便是丁零人的奴隶。

    公孙度的骨都侯这个名号,大体上地位么,算是在奴军和丁零人中间,因此相对的,和这些奴军就有一些共同的语言。

    奴军大多数都是丁零人在征伐漠北的时候,将一些破小的部落散乱的结合而成,这些人当中很多是与丁零人有着仇恨,但是连如何去仇恨都不清楚的家伙。

    这种人,在游牧民族当中存在,在农耕民族当中也存在,在古代有,在后世同样也有,想一下一两个侵略者就可以吓倒一大片的土著人的情况,就能明白奴兵的精神状态了。因此丁零人在对待这些奴兵上,基本上就是认为是一种工具,是一种消耗品,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甲胄器械兵刃,甚至很多连身上的皮袍都没有,几块破布一裹,便算是遮羞布了。

    公孙在替丁零人打造攻城器械的过程当中,也在打造着属于他自己的奴兵,小恩小惠,拉拢和挑唆,几乎没有花费什么成本,就将一些原本属于丁零的奴兵拉拢到了公孙的一边,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技巧,只需要安排愿意投靠公孙的奴兵去劳作,而拒绝了公孙的好意的奴兵去填护城河就行了。

    而对于丁零人来说,很少有人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尤其是一般的丁零牧民,和大多数的汉人百姓一样,没有知识,也不懂得什么计算,有时候一百个奴兵里面少了十个,或是抽调的时候时候要抽一百个奴兵,但是实际上只是抽了九十五个,根本就计算不出来……

    没办法,在任何一个社会当中,文盲永远都是被欺骗的首要对象。

    于是乎,公孙度就慢慢的一边装模装样的干着活,一边像是一条寄生虫一样附着在丁零人的身躯上,吸着血,补充着自己,恢复着力量……

    至于帮丁零人断后?

    呵呵……

    昌平城,便是在蓟县之北。

    丁零人撤军之后,便是以此城为屏障,想要阻挡住曹军的追击,而阻挡的重任,当然就是交到了骨都侯公孙度手中。

    大雨已经没有像是前两天那么的大了,但依旧是断断续续的。到了夜间便是黑得如漆胶住一般,乌云将星光遮蔽得半点都无。

    为了迷惑对手,也为了让这些奴兵不至于混乱,丁零人是分批次撤走的。在公孙度确定了丁零人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昌平,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在城中,负责监视着自己还有奴军的时候,心思就已经开始活动了起来。

    城中城外,好的地方当然都是丁零人住着,而奴兵就只能自己找地方窝着。这几天来,都是下雨,这些奴兵一天能有一顿热乎吃的,便是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而是还是限量要抢的,要是没有吃到,便是只能喝些冷水度日,即便是这些奴兵生命贱得就跟野狗一样,也是扛不住。

    昌平城墙上,值守的丁零人找了避风避雨处打瞌睡,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四野当中,更是寒气逼人。也不知道到了天明,这四野当中,又会是新增多少冤魂。

    在昌平城中的一处偏院,便是住着公孙度,而在外围周边负责警戒的,并不是公孙度的人手,而是丁零人。

    周遭一切,如同万物都死了一般的安静。

    在院落之中,近乎于被软禁的公孙度,却没有休息,而是像是一头狡猾的老狐狸一样,蹲在黑暗的角落里面,静静的等待着机会……

    夜色当中,突然远远的传来了马蹄响动之声。

    昌平城墙之上的丁零兵卒不由得浑身一震,倚着城垛就向马蹄响动之声之处望去,只看见在一片黑暗当中,有一队骑兵高高举着火把在斜风当中穿行,火把在夜色当中高高低低起伏,又被零星的雨点泼打着,几乎下一刻就要熄灭了一样。

    城外的奴兵被惊动起来,然后这一队骑兵就在奴兵的营地当中穿过,搅起一阵阵的惊呼……

    昌平城墙之上,值守的丁零小头目裹着斗篷,朝着城下高呼:哪里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昌平城下,传来了有些压抑且焦虑的声音:曹军!曹军来了!追上来了!

    虽然说心中多少也有些准备,但是骤然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丁零小头目依旧是猛的一跳,然后变了脸色。城下报信的骑兵,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可以看到那些战马都跑出了白沫,不仅是毛皮湿透,还有些战马身上带着一些血迹,显然是经过了一些战斗……

    这些哨探,当然也是丁零人,而且这些丁零人遇到的曹军,也是真的曹军。当曹洪发现蓟县周边的营地看起来像是空营之后,曹洪自然而然的就展开了试探性的追击,和这些留在后面的丁零人哨探产生了接触。

    一时之间,丁零人难免有些慌乱。

    不是所有人都是键盘侠,认为自己可以怼天怼地对空气,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所有的键盘侠在面临现实的时候,也基本上都是软脚鸡。

    当下的被留下来监视和看守公孙度和奴兵的丁零头目,他知道要防守,在没有听闻曹军追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可以,没问题,但是在得到了确凿的消息之后,憋着劲转悠了好几圈,却没有想出一个真正可以的举措。

    就像是一道数学题,有相应的知识的,轻松解答,但是没有这个知识的,便是犹如看见了天书……

    在丁零头目的脑瓜子里面,他没有相应的防守知识,也根本不懂应该如何安排守城,他只是遵循着丁零大头领留下的号令,监视好公孙度和奴兵,至于其他的东西,他没有概念,更谈不上什么安排。

    于是乎,公孙度苦苦等候的时机终于是到来了……

    公孙度的伪装,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几乎是修炼了一辈子的舔狗技术,可以舔得任何人都舒舒服服的,可以听从丁零人的一切安排,可以在丁零人面前表现得逆来顺受,可以默默无言,然后乖乖的交出兵刃,待在小院里面一步都不外出,似乎可以在丁零人的监视之下,每天吃喝睡觉,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怨言,也不会有任何的异常举动。

    随着城外城中的嘈杂声渐渐而起,一直在假寐的公孙度在黑暗当中睁开了眼睛……

    一个声音在院落之外响起:骨都侯,我家大人有请!

    公孙度一边让手下去回应,一边在心中嗤笑着,大人,呵呵,大人……知道什么是大人么……

    心中虽然说鄙视着,可一转出院子,公孙度又重新变成了那个似乎苍老得没有任何伤害力的风烛残年的老头模样。

    曹军的动作很快!这说明曹军的进攻马上就会来了……我们必须立刻做好防御准备……

    公孙度说得斩钉截铁,很是严肃,但是实际上公孙度知道,刚刚泡得稀烂的道路,对于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是一个大麻烦,曹军会追上来,但是并不是像他嘴上说的那么快,就像是下一刻就要扑到脸上来一样。

    城外的人手要组织起来,布置防御工事……城内的人员也要动起来……

    公孙度比划着,然后一项项的跟丁零头目说着,就像是一个忠诚的管家,替主人安排着各种事项。

    这个事情很重要……

    那个事项也很紧迫……

    这里必须要有人……

    那边也要有些人去看着……

    在不知不觉当中,昌平城中的原本就不多的丁零人就被一小队,一小队的分割开了,而且理由都是正当无比,难道说不需要丁零人去监督奴兵的工作么?难道说不需要丁零人去负责区域的治安么?

    随着一条条的指令下去,这些丁零人被分散了,而公孙兵则是渐渐的汇集了起来,重新拿到了武器,一队又一队的站到了城墙之上……

    没错啊,丁零人会守城么?奴兵会知道如何运用防守城池的器械么?不懂得这些门道的丁零人茫然的被公孙度引导着,渐渐的丧失了战略要点,也失去原本对于场面的控制权,等到天色渐渐开始明亮起来的时候,在城门楼上的丁零头目左右环顾,似乎才发现了有一些不对……

    那个什么……骨都侯!丁零头目伸手叫着,骨都侯!骨都侯你要去哪里?

    公孙度装作没有听见,等到钻进了自己的护卫阵列之中之后,才缓缓的转了过来,一边示意手下对仅存在城门楼上的这十几个丁零人包夹,一边冷笑着,呵呵,蠢货……动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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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三国当年,各路风流人物在短短几十年间碰撞出炫耀无比的光华。一个小职员穿越,无财无权无势,是怎样在三国各路牛人间走出自己的道路?枭雄还是英雄,美女还是江山,阴谋还是阳谋,王道还是霸道?慢慢一路走三国,你会发现其实曹操没做献刀,刘备不光会哭,孙权平衡有术,一起来会一会吕布关羽的武艺,一起来见一见大乔小乔的呆萌……诡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