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4章山不在高,水不在深
长安。
骊山如画。
秋风正浓。
骊山之中,有很多的落叶林,一到了秋天的时候,便是开始渐渐的染成了红色,这个时候若是前来观景,便是别有一番的韵味。
斐潜站在山巅观景。
身边的是庞统。
到了秋天,就像是大多数的动物开始贴秋膘一样,庞统又双叒叕胖了,越是胖,便越是宅,然后肥宅快乐术无cd的连续发动,下巴多得都快看不见脖子了。
所以为了庞统的健康考虑,斐潜拖着庞统来爬山,而且准备从这次开始,隔三差五的都要爬那么一次,也算是锻炼一下庞统的心肺功能,要不然真的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将长安之内带凤字的地方全给改了……
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庞统,斐潜笑了笑,然后转头眺望远方。
斐潜曾经有一段相当长的韬光养晦的时间,甚至有些故意示弱,是为了使周边的诸侯集团麻痹大意,不急于发兵消灭自己这股新兴势力——当然啦,这也是有前提的,并州北地相对偏远贫瘠,另外一方面袁绍曹操等人都是想要走刘秀的老路子,都是想要以豫州冀州为根本,自然都不会在初期理会斐潜。
当初严格来说,也不完全是示弱给袁曹看的,还有像是关中的西凉乱贼。若是董卓倒台之后,有西凉贼盯上了斐潜,这个结果还真不好说。
斐潜出身河洛斐氏旁支,年纪轻轻也没有像是搞什么卧冰求鲤等等的噱头,所以说名望么,也是泛泛,对于山西士族来说,蔡邕和庞德公的高徒名头自然还算是够用,但是遇到了豫州颍川那一帮子人,也就是将将可以够格往来而已。
渭水秋日白,骊山晚照红。斐潜缓缓的说道,若是不亲临此山,又怎能见此美景?
庞统翻了翻白眼,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大汗淋漓,拿了袖子擦汗,转头问道,水!谁还有水?
哈哈哈……斐潜示意黄旭给庞统去找水囊。
骊山在汉代的时候并不出名,甚至是有些故意回避。骊山成为一个文人墨客的景点,大概是在唐代,所以当下人迹罕少,也没有后世那么多歌咏骊山的诗词。莫非骊山真要到了后世才美丽?汉代之后骊山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骊山是中了ps术,还是学了易容术?
庞统又灌下小半袋的水,舒坦不少,摇摇晃晃站到了斐潜身边,左边看了一眼,右边瞄了一下,这地方,山势起伏,鲜有平缓,水源稀缺,上下困难,不适合驻兵。
斐潜摇头,谁说我要在这里驻兵?
啊?不驻兵还来这里看山川地貌?庞统满脸写着委屈,我胖鸟,不是,胖虎,也不是,爬这个山容易么,主公来此地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句话……叫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斐潜缓缓的说道,士元觉得此言如何?
主公莫非要在这里建道观?嗯?不对……庞统开始着捏他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沉吟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的,脂肪太厚了连胡须都扎不透,或是岁数还没到,胡须没长出来,以至于当下庞统的胡须么,看起来有些属于点缀类型的,说没有吧,确实有些,但是说有罢,也确实是稀疏得很。
山岚徐徐拂来,萦绕在衣袍袖口,衣襟下摆之处,带走了燥热,让人可以沉稳下来,冷静思考。
主公之意,便是求名?片刻之后,庞统缓缓的说道,亦或是立名?
斐潜微微点头。
韬光养晦,固然是有好处,但是也有坏处。
斐潜当下一路行来,战白波定黑山,复阴山平川蜀,北击鲜卑,西驱乌孙,固然功勋彪炳,战果累累,但是仍有许多大汉之人,只是敬重斐潜对外战功,却轻视斐潜内在治政,将斐潜的这些胜利,归功于器械兵甲,并凉勇士,想着若是自己在斐潜这个位置,纵然不可相媲美,也断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就是斐潜现在的一个弊端。
斐潜从一介白身,到中郎将,然后借着董东风,呼啦一下招摇而起,然后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实力迅速膨胀,摇一摇,动一动,便是整个大汉都要晃荡起来,但是这个名头么,却没有跟上。
不是说骠骑将军这个名号,而是名声,或者说是人望。
势力本有名、实两道。
名过于实,大概就像是袁绍那样的,四世三公光环后脑勺上挂着,若不是曹操这个矮骡子趁着袁绍没防备,偷偷摸摸的高举着棍子将其光环戳破了,说不得天下人还要沉浸在天下楷模多少年。
然后实过于名的,就像是曹操,还有斐潜了。
就像是后世小品的那句话,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叛变革命了?大多数人虽然会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也从小就学习不可以以貌取人的道理,但是依旧改变不了阉党特制,呃,是颜党猴形,动辄就是哧溜哧溜生猴子什么的……
名望,就是另外一种类型的颜值。
这一点,曹操在历史上也没有做好,一方面是因为曹操出身的问题,另外一方面是曹操虽然有意识到,也做出了一些举措,但没有效的进行转变,效果也是一般,然后曹丕急吼吼的就想要硬上……
故而主公以北域都护府之名……庞统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什么,抚掌而道,所谓五年之期……莫非……
斐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既是虚之,亦是实之……
斐潜指着眼前的这一片骊山,上古便有此山,年年岁岁,皆于此地,花开叶落,岁岁年年。如今声名不显,便是凡土陋石,不堪入眼。若是传有仙于山,定然是蜂拥而至,观山石之美,不免欤乎哉,自以为近仙,沾染长生气,实则山石可有异?假以时日,又言仙自去,空留此骊山……士元以为,便可绝人迹否?
庞统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斐潜微微而笑,是故,若论后来者,慕山乎,羡仙乎?
这个……庞统若有所思。
……<( ̄︶ ̄)>……
合肥新城,位于云梦泽退化所显露出来的陆地上,曹军选了一块浮岛一般的土地立了城寨,然后以浮桥和外面相连,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若是要进攻合肥新城,要么就需要忍受沼泽泥地新进的缓慢,要么就要接受展开面不大的窘迫。
在合肥左近,便是大湖。
于禁在这里操练水军,虽然说比不上吴军那种熟练度,但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最主要的问题,水军熟练度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船只不足。
尤其是楼船。
楼船之上,不仅是有拍杆弩车等大杀器,即便是用船只冲撞,都可以使得小船难以抗衡,就像是在没有航空母舰出现的时候,水面舰船就是战列舰的称霸一样。
楼船,在当下,就是水面上威慑力。
所以很自然的,于禁开始在合肥一侧的大湖之中,开始打造楼船。很显然楼船建造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建设楼船也需要一个较为庞大的场所……
江东斥候侦查到了这样的情报,急急上报给了一直在合肥新城左近游弋戒备的黄盖。
黄盖得到了情报之后,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便将情报送到了后方,原本周瑜驻扎的柴桑之处。
但问题是周瑜现在不在柴桑,他去了前线。
这能怪黄盖么?显然也不可能怪黄盖送错地方,毕竟周瑜动身去前线也不可能会四处张扬着,喊得全天下都知道。黄盖往柴桑送情报的传令兵也也不可能说还要问一问周瑜去哪里,像是阿加西一样非要交到当事人手中才罢休。
更何况黄盖注明了要给周瑜么?
也没有。
因此这一封的情报,就落在了孙权的手中。
孙权急啊。
眼看着一天天的,进展么,也不算是小,但是也绝对不算大,北面有曹操大军,南面有南越叛乱,更重要的是自家的后院时间一长便嘀嘀咕咕,阴阳怪气,这孙权的心中,能不急么?
因此孙权急急往柴桑赶,目的便是要敦促周瑜尽快行动。可是但凡是有些军事上常识的家伙都能明白,防守虽然略显被动,但是整体来说却容易积攒优势,要不兵法里面也不会特地列出来一条以逸待劳……
再加上江东兵和曹操的青州兵不管是在体格上,还是在陆地搏杀经验上,亦或是在骑兵数量质量上,都是有一些差距的,如果说主动进攻,必然就需要离开水军的支援范围,然后就享受不到水军力量的加持,这对于江东兵来说,便是宛如以短击长,因此周瑜定下来的策略,和历史上赤壁之战的谋划差不多,要么就不打,若是开打,就是要一锤定音的那种。
所以周瑜动身到前线和程普开诚布公的商议,就是害怕孙十万又像是上一次那样,搞出什么相互矛盾的号令来,导致江东兵行动不一致,但是周瑜也没有想到,即便是提前做了防备了,也遭不住孙权捅篓子。
关键是孙权不觉得自己是在捅娄子。
孙权下令给黄盖,让其进攻合肥新城,主要作战目标是破坏于禁的造船场所,焚烧建造当中的曹军楼船,若是可能的话,还可以顺带侵占合肥新城……
在孙权看来,他的这个命令一点问题都没有。
曹军楼船若是建造出来了,是不是一个威胁?既然是威胁,何不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呢?更何况现在正面战场施展不开,若是能四两拨千斤……
这样的战略思想是不是很正确?这样的军事思维是不是很给力?这样子的军令还有什么问题?
打!必须的!
奥利给就完事了!
而当这一份军令传递回来,到了黄盖手中的时候,黄老哥愣了一下,然后又检查了一遍军令上面的火漆和暗印,确认了这个军令没有问题,确实是从柴桑发出来了……
既然没有问题,自然就是按照军令来执行了。
黄老哥挥动令旗,指挥江东水军向前。
咚咚咚,咚咚咚!
低沉而缓慢的战鼓声如同巨入的低吼,震入心魄。
曹军也并非全数没有防备,特别是在大湖入口之处,架设了铁链和弩车,一旦敌人被拦在了障碍之前,就会成为攻击的目标,如果试图去清除这些障碍,当然也会被重点照顾。要想在摇晃的船只上保持平衡,并且去清理那些障碍,必然对自身的保护会比较差,便是最好的攻击机会。
黄盖最前面的两艘船只最先受到了攻击,刚刚进入了弓箭弩车的射程范围之内,曹军便开始射击了,甚至还受到了投石车的攻击!
当然,曹军称之为霹雳车。
在号角声中,曹军的兵卒高高的举起木锤,用力的击打着霹雳车的挂钩,沉重的配重箱猛的向下一沉,长长的木梢划出一道弧线,甩上了夭空,将入头大小的石头扔了出去。
石弹在空中飞弛,发出刺耳的啸声,飞向缓缓而来的两艘江东船只。
当然,这个准头么……
石弹落入水中,激起两三丈高的水柱,水花四溅,声势惊入。
反击!反击!
掩护清障!
黄盖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
楼船之上的江东弓箭手开始在女墙之后对于曹军进行反制,而船只也在桨手的控制之下,缓缓的逼近了曹军架设障碍之处。
在水战方面,江东兵是内行,他们坚决的向前逼进,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太慢了容易成为一个活靶子,太快了可就会一下子撞到水面之下的那些障碍上,搞不好船底都会被洞穿破漏……
负责探测的江东兵死死的盯着绑在船只前方的那根长长的木杆,当木杆刚刚剧烈的晃动起来的时候,就大叫出声:障碍!触及障碍!
负责指挥的军侯盯着有些混浊的水面,依稀看见了其下隐藏的木桩和铁链,便大声下令道:转向!准备破障!
下钩,下钩!江东兵大声叫喊着,将一个巨大的锚钩扔进了水里,咚的一声,铁锚钩便迅速往下沉,将手臂粗的铁链扯得哗啦啦直响。
稳住!稳住!江东兵一边喊着,一边用木杆,推动着铁链,让铁链改变着位置,开始在水下晃动起来,没多长时间,铁链一动,似乎是挂上了什么东西……
拦江铁索,一般是两种,一种是没有水下固定点,只是在江河两边悬挂,这一种因为重心原因,铁链会比较细一些,而另外一种就是像是当下曹军设置的障碍,在水下敲入木桩提供支撑,这种拦江的铁索就可以用较粗的,同样也更不容易被砍断……
所以,直接砍凿这么粗的铁链是没什么效果的,必须采用另外一种方法。
当江东兵的铁锚挂上了铁链之后,便是立刻绞动了转盘,将铁链绷紧,同时还插上了插销,使得绞盘卡死。
十几个江东兵奋力从舱底开始往外扔压舱的石头和沙袋,随着噗通噗通的石头沙袋落入水中,吃水线便缓缓的下移,扯动得铁链崩得直直的,甚至扯得楼船都有些略微歪斜起来……
钉埋在水下的木桩,一般都带有像是狼牙箭头一般的倒刺,若是仅凭人力拖拽,亦或仅用绞盘拉扯,是拖不动这样的木桩的。然而,水的浮力自然比人的气力要磅礴强悍,在漫天的箭矢和越来越近的石弹攻击当中,随着楼船抛出的石块和沙袋越来越多,绷紧的铁链终于发出一声让入胆战心惊的震颤,突然一松,整艘战船都跟着突然摇晃了一下,紧跟着,一股浑浊的河水从河底涌了出来,一个巨大的木桩浮出了水面。
一枚石弹呼啸而至,咔嚓一声砸在了楼船顶层,当即将两名江东兵撞得支离破碎,然后带着一身的血沫残渣,又撞破了另外一面的女墙,飞入了水中,掀起漫天的水花……
别他娘的愣着!动起来!继续,继续!江东兵的士官大吼着。
上了战场,那有不死人的?
被枪扎了是死,被刀砍了也是死,被流矢射中的同样也是一个死,虽然说被石弹砸中之后看起来尸首四分五裂,确实有些场面惊悚一些,但是说起来不都一样是死么?既然都是一个死,又何必在意是被刀枪刺杀而死,还是被流矢石弹杀死?
越快结束眼前的工作,不就是越快脱离死亡的威胁么?
在军侯曲长的嘶吼声中,江东兵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他们并不需要将所有的木桩都拔开,只需要处理出一个通道来,也就可以了。
后方的黄盖又让艨艟装出了要等岸作战的举动,成功的拉扯了一部分的曹军,使得在河中的楼船硬是顶着箭矢和石弹,在河道上连续的拔掉了三个木桩,清理出了一条通道来……
第2075章互相伤害,相互欺瞒
在没有钢板之前,在水面上是各种小船的爹的楼船,在石弹面前就是孙子。即便是覆盖什么木板装甲也没有什么卵用,毕竟硬度在哪里摆着,总不能违背物理学不是么?
江东兵拔出了水底木桩,但是旋即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刚刚有些兴奋起来的江东兵,即将冲进大湖之中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距离近了些,亦或是操作霹雳车的曹军运气爆棚,直接一发石弹击中了一艘江东楼船的核心区,从船头下方撞进了船舱之中,然后击穿了船舱侧面而出,顿时使得这一艘的楼船几近于报废,横在水面眼见着就往下沉。
曹军顿时一阵欢呼,可惜后续的运气么,似乎就是这样一下就爆发光了,霹雳车要么砸得近了,要么就是远了,即便是偶尔砸中的,也是落在了楼船的上层建筑当中,虽然看起来效果不错,却不能给楼船造成什么机能上的破坏……
江东水军终于是冲进了湖中,进入了湖水之中,江东水军就是鱼归大海一般,几乎是不需要黄盖特别发出什么指令,像是食人鱼一般的艨艟运桨如飞,灵活无比,不停的撕咬着原本就不是很熟练的曹军水军,撕扯下一口血肉就走,然后又是下一艘……
江东艨艟往来穿梭,似乎上一刻看着两只船就要撞击在一处,可是下一刻就交叉略过,只留下两条发白或是发粉的水痕。
没有多少水战经验的曹军应对不暇,才举起盾牌挡住了左边的箭矢,结果右边不知道什么之后又转来一只江东艨艟,远了有箭矢,近了有长枪,杀到兴起的时候江东兵甚至会找机会跳荡到曹军的船上,然后趁乱砍杀几个,不敌的时候就转身跳进水中,转眼之间要么搭上另外一条江东艨艟一边远去一边朝着曹军大笑,要么静悄悄的潜游到了另外一侧,忽然又从水里猛的窜出,将船舷上的曹军拖拽入水……
曹军在陆地上是凶猛的狼,成群结队的时候连虎象都害怕,可是到了水里就是鲨鱼的食物,不管多少都是菜。
在岸边的弓箭手和霹雳车,一方面对于眼下的这种犬牙交错的混杂场面无从下手,另外一方面也受到了江东兵的火箭侵扰,两三个霹雳车被引燃了,毕竟霹雳车的运转关节之处也是涂有油脂增加灵活减少摩擦的,这些油脂剧烈的燃烧着,火焰升腾而起,忙乱的民夫和曹兵急切的想要灭火,却引来了更多江东兵射来的箭矢。
见到如此情形,江东兵更是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不免喜形于色,就像是胜利的果实已经到了嘴边一般,而曹军的士气却在迅速的坠落,防线在退缩和崩溃,在湖中搏杀的曹军水军也渐渐的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只懂得慌忙逃窜,将菊花对准江东兵……
于禁深深的皱着眉头,额头中间的皱纹就像是刀刻出来的一般。于禁估计到了其仓促训练出来的水军不是江东水军的对手,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不堪一击,以至于连一个时辰都支持不住,更不用说达成原先制定的作战目标,吸引更多的江东水军进入大湖之中了。
于禁原本想要用这些不成气候的曹军水军,将黄盖全数引入湖中,然后两头一封……
可是现在,黄盖只是动用了一半多的江东水军力量,就将湖中的曹军水军打得满头大包,满地找牙,所以自然也就不用继续投入兵力了,而且当下曹军水军正在迅速崩坏,若是再拖延下去,怕是江东水军就可以彻底击溃曹军水军,然后全胜脱离了。
于禁盯着落在后面的那最后两艘江东楼船,还有在楼船之上明显是黄盖的指挥令旗,磨了磨牙,传令!放水!放火!
放水和放火的指令连到了一起,也算是于禁的一个创举了。
随着令旗举起,浓厚的烽火黑烟点燃,一种叽叽咕咕奇怪声响之后,转眼之间就从湖泊的上游猛的涌进了半人高的水浪!汹涌而来的水就像是要漫过了河岸一般,直接扑进了湖水之中,冲击得正在缠斗的双方都是站立不稳,摇摇晃晃……
出了大量的水之外,还有从上游冲下来的各种木材,树杈,草球,然后加上最重要的东西,火。
一块块燃烧着的木筏被推下了水,一艘艘不起眼的渔船也被推了出来,船舱之中破碎的油罐正在往外流淌着油脂……
一只火把旋转着,然后投进了船舱之中。
蓝青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撞!撞上去!
湖面翻腾起来,火焰升腾,黑烟滚滚,粉红暗红色混浊不堪的湖水激荡……
投!投出去!
残存的曹军霹雳车不再追求什么准确度,而是尽快的将剩余的石弹砸向战场的中心,砸向陷入了慌乱当中的江东水军……
退后!撤退!
黄盖大叫着,从指挥室内扑了出来,双手捏在了女墙之上,左右四顾,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河道两侧又出现了一些曹兵,劈头盖脸的就是将手中的火箭射将出来……
曹军固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也有效的分散并且重创了江东水军的兵力,虽然说江东兵确实是击败了正在训练当中的曹兵水军,也摧毁了建造当中的曹军楼船龙骨框架,但是同样的也赔进去了三艘楼船和大量的艨艟,还有在船只之上的那些江东兵。
看起来双方的战损似乎不相上下,但是若是真计较起来,明显江东更亏了一些。曹军损失的都是一些不成型的船只和水军,而江东失去的则是完整的楼船和熟练的兵卒……
战场渐渐的沉寂下来,曹军没有了船只,追击也毫无意义,江东兵受损严重,也无心继续进攻,双方脱离接触,只剩下在湖畔水中或沉或浮的尸首,还有哪些冒着黑烟和余火的船只残骸证明此处也曾经一度充满了铁血的气息。
战争,很多时候就是互相伤害,然后看谁先忍不住。
战争,也有很多时候是在相互欺瞒,然后看谁先掉进坑中。
为了避免掉进不知所谓的坑中,曹孙双方都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活跃在接触线上,试探着,渗透着,企图越过对方的拦截,获取更多的信息……
十余名的江东斥候,正在小心翼翼的避开道路,向前摸索前进。他们趁着黑夜仗着自身的水性渡过了当阳河,在无人处上了岸,向北渗透。
因为这一带的村寨什么的,不是被江东兵劫掠了,就是逃亡了,即便是还剩下些没有逃走的,也被后面到来的曹军征用了,所以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的凄凉冷清。
风吹草伏地,几只野狗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嗷呜叫了几声之后,便跑了。
如此险山恶水,如此乱世景象,为了不暴露踪迹,江东斥候几乎都没有走官道,而是爬山过沟,斜斜的绕过了曹军大营,往后方摸去。
周瑜虽然当着程普的面,说得言辞凿凿,信心十足,但是心中依旧还是不免有些担忧,所以就必须要有更为详细的信息,了解到曹军背后的动向……
双方如果说是走正面,无疑都是过不去的,只有像是当下的这十几名江东斥候,特意绕道,才有一些刺探对方后部动静的希望。
斥候的待遇,一般在军中都是极高,一般普通的兵卒,也没有办法充当斥候,因为要认得旗号,起码是要认得字,还要会算数,足够敏锐,能够从细微之处发现端倪来,要不然懵懵懂懂一头撞到对方屁股上,那就搞笑了。
这样深入敌后的侦测,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一般的侦测,双方斥候碰见了,一般都是立刻掉头走,然后顺手抛些屎,嗯,箭矢,能打得中就中,不中也不在意……
现在入侵敌后,若是碰见了对方的斥候,即便是立刻脱离,对方也会立刻呼叫大量的兵卒前来围剿。毕竟性质不一样,一个是接触,一个是侵入。
刚刚爬上一个山岗的江东斥候喘着粗气,才想着要坐下来捶一捶有些酸胀痛的腿,就猛然见看见了一些什么,顿时一缩脑袋,然后龇牙咧嘴的冲着后面打手势。
跟在后面的斥候也是脸色一变,连忙小心翼翼挪了上来,然后匍匐在山岗之上,拨开灌木草丛,往前方远处张望……
能当上斥候的,视力都很好,在日间要能看见十几里外扬起的烟尘,在夜间,要能看清楚十里外的篝火,在加上古代又没有手机,基本上来说也甚少近视眼。
远处一个临时的营盘,有人,有战马,旌旗招展,人声马鸣也在风中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很明显,这个营盘才刚刚建立不久,在营地边上的泥土都还是新鲜的,一些似乎刚刚出去溜达了一圈的骑兵正在牵着战马走进营地,说笑着去喂马,给战马洗刷。
江东斥候队率左右看了一眼,跟随多年的默契也不用多说什么,在身边的老兵就报上了数目,一千左右!
差不多,战马在东北边还有一些,大概是备用的……
旗号……嘶……这个旗号……
在远处的曹军营盘之内,曹休仰着头,看着头顶上的旗帜,有些发呆。他接到了曹操的号令,领着才成军不久的具装骑兵,渡过大河从冀州一路南下,抵达到了这里。
荆州战事及其微妙,这一点他也知道,但是曹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需要打出这样的一面旗帜……
……o_o||……
伴随着厮杀喊叫之声渐渐低沉,天色也渐渐的黑暗下来。
曹孙双方之间虽然是僵持,但是都不可能让手下的兵卒无所事事。适当的运动有益于身体健康,同样适当的战斗也有益于保持兵卒的士气,纵然这样的战斗会有一些死伤,但是就像是运动当中也难免磕磕碰碰一样。
虽然说只是小规模的战斗,但是战斗的双方却不是在过家家玩游戏,是真的刀枪见血,生死相搏的,即便是站在后排的弓箭手,也是如此,长时间的射击下来,手指都被弓弦磨得血肉模糊!
曹操的身影,一直都挺立在营寨高台之上。
襄阳的情报接连而来,虽然说曹操每日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总归是有些捂不住盖子了,消息在营地之内传开,多少使得人心惶惶起来。
荆州之战打到这个地步,曹操心中也是知晓自己是无法顺利驱逐江东这条恶狼了,至少在一旁的斐潜虎视眈眈之下,即便是花大气力击败了江东兵,也未必能够接下去顺利的控制住荆州……
而放弃荆州,毫无疑问就是自杀。
既需要保存荆州的利益,又不能在战争的泥潭当中陷得太深,那么自然需要虚虚实实的东西展现出来,并以此达成自己的目标。
在这一段时间和江东兵的有限度接触和对抗之中,曹操发现江东兵在陆地的战斗之上还是有些短板的,在短兵相接的过程中,江东兵在体格和耐力方面的缺陷被放大,然后就容易在搏杀当中渐渐处于劣势。
这一点,曹操看得出来,相信江东方面也一样看得到。只不过曹操占据了在陆地上战斗的优势,但是却没有在水面上作战的优势。
曹真带着人马四处侵扰,结果效果并不理想,因为在陆地上跑辛苦的是人马,而江东兵却可以坐船,在船只上修整……
所以一来二去,吃亏的反倒是曹真。
整体来说,曹操难以在短时间内攻克江陵,同样的,江东也难以迅速的攻下襄阳,除非是双方之中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这个变故么,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
所以,或许只需要再在天平上添加一个砝码……
对面的江东大营之中,也并非一团和气,虽然说周瑜程普达成了一致,但是军中的各个派系依旧是纷纷扰扰,相互嘲笑,抓住对方的失败便相互攻击。
跟着孙坚孙策一路打来的老兵派系,自然看不起依附着江东士族而爬升起来的江东派系,然后江东士族派系又对于孙权当下大力扶持的新人派系很是不满……
娘希匹曹贼,这老狗,还真有份硬劲!打了半个白天,就折损了老子两百多儿郎……若是将来落到老子手里,定要活扒了他的皮!
你个腌臜汉,若是真恨曹贼,何不多卖些气力?须知这荆州也不是为我们打的!你麾下的兵卒,当时怎生不多派上些!打完了才来呱噪!
老子都亲自上阵了!亲手砍了三个首级!谁他娘的还像是长舌妇,乱嚼舌头?!看看这伤口,便是生死之间搏杀来的,比起那些只会坐在阵后夯货不好上千万倍!
真要是有那武勇,这曹贼大营为何不破?不知兵阵进退,砍了几个首级又有什么用?能活条性命便是祖上积德,若是再攻,不知摆布,只懂蛮干,再有百十个你也无用!
哇嗷嗷……
……
倒不是这些人有意折损周瑜颜面,而是因为军中都是厮杀汉子,那有办法像是文人墨客一样安坐饮茶,轻声细语?三言两语讲不到一起去,便是相互嚷嚷了起来,甚至激愤之处还会将腰间佩刀拔进拔出,发出金铁交鸣声音来恐吓对方。
这都是江东传统艺能,从孙坚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孙坚当时白手起家,对于军中议事的规矩么,自然也没有什么像样子的模式,到了孙策一代的时候,孙策也根本就不管这些,有时候还鼓动手下相互打一架来解决争端,毕竟在孙策的观念当中,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决的,如果有,就打一架,谁赢了谁说了算。
所以慢慢的,江东军中议事的时候就往往会出现相互争论,然后演变为扯着脖子互骂的场面,但是相互骂归骂,真动手的不多,同时若是主帅要说话的时候,这些人也会主动消停下来。
这种模式,有坏处,也有好处。
周瑜在夜色降临之后,将这些手下军将都召集而来,本意就是安排接下来各个派系出战的顺序,以及一些阵列的布置,通过这样的调度,一方面试探曹军兵力布置等各种情况,另外一个方面也可以适度的侵削一些不怎么顺手的军将……
周瑜正想要说一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一名斥候急急奔了进来,拜倒在周瑜之前,低声禀报。
周边相互争吵的军将不由得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周瑜和斥候,竖起耳朵听着,只听到北面……曹军……骠骑……等零星的字眼,盯着周瑜的面色,然后又是相互看着,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骠骑打下襄阳了?
还是曹操又有什么手段?
周瑜神色不动,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让斥候下去,接下来就按部就班的分配了明天作战的次序,谁先出击,谁候补,那只部队在那边,弓箭手刀盾手各自多少等等,最终确认众军将都清楚明白了,便宣布散会……
啊?
众军将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就完了?
啥也没说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076章军中试探,额外变故
军事上的那点东西,有时候非常神秘,但是有时候又很简单。
就拿被罗老先生表上天的猪哥来说,也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至少在诸葛亮北伐的时候就他就已经出很多的问题。就像是猪哥第一次问题失败在街亭,第二次折翼在陈仓一样,猪哥以为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其实么……
诸葛亮二次北伐之时,攻郝昭守备的陈仓,……起云梯、冲车以临城。昭于是以火箭逆射其云梯,梯燃,梯上人皆烧死。昭又以绳连石磨压其冲车,冲车折。亮乃更为井阑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堑,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亮又为地突,欲踊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地横截之。昼夜相攻拒二十余日,亮无计,救至,引退……
诸葛亮在出兵之前,大概率以为即便是郝昭不投降,也可以强攻下陈仓,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即便是他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最终也还是没能顺利攻破城池,其根本的原因,还是将自己看得太高,将对手看得太低。
幸好的是,当下的诸葛亮还是将自己的位置摆放得比较低,跟在徐晃前后用心学习……
有一种说法是,除了某些先天疾病之人之外,其实不分聪明和愚笨的,脑子生理结构其实都一样,只不过有的人懒惰,所以不喜欢动脑子,便是越来越笨,而另外一些喜欢动脑子的,自然就聪明了。
诸葛亮喜欢动脑,跟着徐晃这么多天,笔记已经记了好几卷。
徐晃也喜欢诸葛亮,所以很多时候也大大方方的让诸葛亮自己看,若是诸葛亮遇到不懂的提出了问题,徐晃也进行了解答。
这种学习的方式和后世填鸭的那种不太一样,一种是感兴趣自己去找问题,一种是不管感不感兴趣反正硬塞过来……
从理论到具体的实践,诸葛亮这一段时间几乎每一天都在成长,对于军事上面的知识从形象到具体,从别人的经验到自己的经历,原本一身月牙白的衣袍也换成了一身麻黄灰,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月牙白在军阵之中太过于明显,而麻黄灰显然更加的安全。
而且因为自己在衣袍铠甲的更换,也让诸葛亮想起了一件事情来,琢磨了一下,便来寻徐晃。
将军……诸葛亮皱着眉头,观将军战斧营操练,见兵卒铠甲,偶有一惑……
孔明直言就是。徐晃捏了捏胡子,不急不缓的说道。
某前些时日,曾于曹军之中……诸葛亮往远处正在训练的那些重甲兵卒看了看,见过此等重甲……
前两天诸葛亮就已经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可是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在操练和阵列上的问题,所以给想岔了,结果那一天正好听闻兵卒说重甲可御箭矢的言语,便猛然间回想起来在军垒之上的时候见过曹洪穿了一身重甲!
关键是非常像!
若是一般人,即便是认真看过,几天之后也就忘了,但是诸葛亮不是一般人。
曹军兵卒铠甲,多用两当,甲片横断竖长,其将校多用桶铠,索带系于腋下,皆负于肩膊之处是也……诸葛亮缓缓的说道,唯有吾等重甲,于内构建,故有不同……然亮见于曹将身上,便是此等重甲……
徐晃一愣,旋即说道:此言当真?
诸葛亮点了点头说道:虽说略有改制……而吾等之甲,别有构建……普通的汉军铠甲和骠骑之下这种特别的重甲,结构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而曹军之中出现了相同的这种构建,就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徐晃听完,也不由得皱起眉头,神色严肃,此事……关系甚大,某当上报骠骑……
不管是普通的两当铠还是筒袖铠,在肩膀的位置一般来说都是小甲片,或者干脆就是皮革构建,但是在斐潜指导之下研发出来的骠骑兵卒重甲,大体上来说也不算是全板甲,而是类似于混合甲,或者有些类似于板条甲,只不过板条甲是全身横向,如同龙虾壳一般,而斐潜因为工艺和材料上限制的原因,只是在肩膀到腰间构建出一个旋转九十度的工字结构板甲,其余的部位依旧是甲片。
如此一来,一方面可以将一部分的重量转移到腰间,另外一方面也是增大了铠甲的强度,同时还因为工字形的结构,使得铠甲和身躯之间略有缝隙,整个防御面微微有个弧度拱起,在通风舒适度上和防御缓冲上都得到了不小的进步。
所以这个略微有些特殊的构件,就是新铠甲的关键,除了在锻打上要有一定的技巧之外,材料方面更是要求比一般的铁片高很多,若是用一般的铸铁去打造,因为常见的白口铸铁韧性不够,所以很容易出现各种裂痕……
很显然,在那一天曹洪和其护卫身上穿着的重甲,和斐潜麾下特供的这些重甲很类似,而这一类的重甲,不管是成品还是那个特殊的构件,都是属于禁售范围内的产品。
军用品,斐潜也是有进行销售的,但是一般都是将次……嗯,是将一等货卖出去,将合格品留下来……
如果说曹操内部仿制,一般来说只能仿其形态,所用的材料却难以仿制,然而诸葛亮却见到其铠甲有效的防御了近距离之下的弓弩射击,虽说因为当时廖化命令多少有些仓促,使得弓弩手没有多少时间进行瞄准射击,但是其良好的防御力确实不是一般的铠甲所能比拟的。
其实诸葛亮也有犹豫是是不是要说出来,毕竟这个事情若是真的有问题,肯定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就像是后世那些贪污官吏,又有谁是单枪匹马一个人从头做到尾的?
因此诸葛亮原本是想要等回去再说,亦或是自己单独上报,但是如果回去再说,时间上未免就拖得长了,而单独上报,在军营之中肯定会被徐晃发现,到时候问起来,不管是说还是不说,都是不妥,于是乎诸葛亮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之徐晃,让徐晃上报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方式。
诸葛亮离开了徐晃的大帐,缓缓的走回自己的帐篷当中,闭目坐了下来,似乎是在休息,又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二天,等诸葛亮在一群军校之中到了徐晃大帐之前点卯的时候,看见一旁的廖化微微笑了笑,然后下巴向上抬了一些。
诸葛亮也笑了笑,微微颔首示意表示自己知道了。
很好。
不是徐晃。
……(?·??·?)??(≧▽≦)……
江东大营。
周瑜问程普,德谋以为曹孟德何人也?
程普沉吟道:普以为其心若铁,志远大,手段狠辣是也……若非如此,便不成今日其基业……
周瑜点头。
曹操早年月旦评的那句话,周瑜也略有耳闻,即便是不知道那评语,单看曹操这些年南征北讨,也自然清楚曹操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既然确定了人物基调,那么这样一个枭雄级别的家伙,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和江东兵对峙么?
显然不是,曹操肯定做了一些什么,于是乎江东斥候传来的消息,就越发的在周瑜心中扎下了根。
骠骑来了……周瑜缓缓的说道。
程普点了点头,一开始显然没有意识到周瑜在说一些什么,以为周瑜只是在讲骠骑南下荆州的事情,过了片刻才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周瑜:这……都督!方才所言……
周瑜的表情变幻莫测,我军斥候,在曹军大营背后,发现了骠骑三色旗……
虽然周瑜的声音很轻,但是听在程普的耳朵之中,却像是闷雷,一般震得程普一时之间都有些站不稳,这,这怎么可能?!
周瑜默然良久,才缓缓的说道:某也认为不可能……只不过……除了旗帜之外,还有铠甲样式……此外还有大量备用战马……若不是骠骑,难道是曹军不成?
全天下都知道,战马大多数都在斐潜手中捏着,也就只有斐潜可以拥有大量饲养出来的战马进行挥霍,其余的不管是曹操还是孙权都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战马,比一般人的待遇都要高,哪里有可能有一只不大的部队,却拥有大量的备用战马的?
何况这些江东斥候都是精锐老手,家小什么的也都是在江东,忠诚度上绝对是没有什么问题,不可能为了逃避责任就虚报什么情报,更不可能被曹军收买故意散布什么假消息……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斥候偷懒,上报一个一切正常,就像是后世出故障的电梯里面写的那一排字一样,不就是更简单么?
程普捏了捏自己的脑袋,觉得脑壳里面嗡嗡作响,都督,这可开不得玩笑……
某宁愿是个玩笑!周瑜说道。
军国大事,谁会当成玩笑?
程普也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这个事情太过于惊骇了,以至于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若是真的骠骑人马出现在曹军之后,而曹军居然毫无动静,那么便只有一个结论,斐潜和曹操,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明显不可能的结论,却成了当下似乎唯一的结论……
程普迟疑着:都督,要不,再派人彻查一番?
光影之下,周瑜的脸,似乎有些暗色浮动,是要好好查一查……
……(`皿′)ヽ(`Д′)?……
一山有四季,百里不同天。
巫山便是大概如此了,因大巴山、巫山、七曜山三大山脉交汇于巫县境内,使得此处成为了天然的险要之地,正所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秋日的长江水比春夏之时明显平缓了不少,但是在巫县这里,尤其是巫峡之处,依旧是惊险无比,水流湍急……
正是因为如此,在巫县驻守的荆州兵,天长日久之下,不免有些懈怠,尤其是在知晓了荆州变动了之后,更是无心值守,毕竟前途未卜,谁也说不清究竟未来会怎样,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过一天算一天。
巫峡之中,便有一个哨卡,而哨卡领兵之人,是叫做王生的一个小队率。
这个王生的小军官,原本是陇右出身,当年西羌作乱的时候南逃到了荆州,既不是刘表的敌袭,也跟荆州土著混不到一处,然后仗着多少有些武力,便混了一个小队率的职位,能力么,平平庸庸,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位置,便是到了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来。
如今曹军进攻荆北,江东入侵荆南,而在荆州西部的这个小小的县城之中,县令县尉都是愁眉不展,而像是王生这样的家伙,自然也挤不进县令县尉的心腹圈子当中,给赶到了距离县城十余里的这个巫峡哨卡,作为外围的警戒。
说是队率,但是实际上有二十四个人,马什么的自然不用想,长弓也只有五张,箭矢不到百数,长枪倒是有二十来根,还有些战刀什么的,若是不计较有些生锈的话,基本也还能用,至于铁铠么,一副都没有,即便是队率王双,也只不过穿了个旧皮甲,简直就是简配当中的青春版,寒酸到了极点。
荆州的补给,老早就断了,所以巫县送到这里的补给自然也就没了。一切的供应,都需要自己去准备,这也是王生最为头疼的地方,身为队率,军饷么,自己是扒拉不来的,但是总归是是要搞些吃喝之物,即便是旁人不吃的,自己也是要吃的……
之前这里就没有什么百姓,后来刘备打这儿经过之后,又拉走了一些,使得周边荒凉无比。这些日子,王生就带着兄弟在几处无主荒田之内折腾,多少捞些东西填肚子,人总是要活下去,不是么?
哨卡是设立在巫峡山腰上的一个茅棚。茅棚当中有个火塘,不知道是干柴都烧完了,还是柴火受潮了,火头不旺烟气却是十足,若不是这么茅棚本身就是四处透风,怕不是活活熏死……
即便是如此,躺在茅棚之中盖着草被的人依旧是时不时被烟熏得咳嗽起来。不过说来也是可怜,这些家伙宁愿被呛得咳嗽,也不愿意动,倒不是因为懒惰,而是这外出砍新柴火,毕竟是个体力活,可是成天没口饱饭吃,人都饿的头昏眼花的,谁还有心思去砍什么干柴?
王生躺在茅棚之中较高的一块地方,也算是比较干爽的一块区域,翻来覆去的,便是心中烦躁,又被烟火呛得连连咳嗽,最后有些忍无可忍的翻身坐起,都是死人啊?将这湿柴换了去!再找些干柴来,白天用不上,晚上也是要用!
我说,队率啊,忍忍罢,这晌午喝的一碗稀粥,不能动啊,一动就化成水了都……湿柴就湿柴罢,烤烤烧烧不就干了么……躺下躺下,小心烟呛着……
我……咳,咳咳咳……王生刚想要说一些什么,结果一股歪风吹来,便是烟蒙到了脸上,顿时一阵咳嗽。
茅棚里面各个角落里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有人笑得直接放了个响屁,顿时一阵乌烟瘴气……
他娘的!王生无奈,又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更是觉得丧气无比,心中烦闷,肚子内又是空空的咕噜噜乱叫,这虚火上冒,压抑不住,也躺不下去,便扯了补丁打补丁的破战袍,披在身上,也没拿兵刃,掀开茅棚草帘子就走了出来。
山岚有些凉寒,吹得王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荆州已经完了!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自己因为陇西战乱南逃到了这里,却没有想到依旧逃不过战争的蔓延,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也不知道大汉将来会有怎样的变化……
坐在山石之上,王生越像越是心胸烦闷,但是被山风这么一吹,多少就有些凉意……
人是一个非常奇怪且复杂的结构体,一旦感觉到了凉意,尿意也就跟着来了。
王生刚刚走到了一旁树从灌木之处,才低着脑袋从破衣袍里捞出了家伙来,猛一抬头,就看见灌木里面似乎多了一个似乎涂了些墨色的人脸!
人脸甚至还扭曲着,朝着王生挤出了一个笑容……
王生张大了嘴,喉咙里面的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只见灌木丛中猛的窜出一名大汉,一双手直接伸了过来,一手直接将王生的吼叫给捂了回去,另外一手则是寒芒一闪,抵在了王生的脖颈之处,激得王生一身寒毛倒立!
那大汉的声音,比手中兵刃还要冰冷:烽火设在何处?棚中有多少人?老实说来,可免一死!
王生惊恐的看到,在林木灌木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大汉的身后,鬼魅一般的又冒出几十条人影,人人脸上身上花里胡哨的绑着些草木树枝,但是各个都拿着精致锐利的兵刃,悄无声息直扑茅棚而去!
好汉,别……投降,我投降……我叫他们都出来投降……王生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感觉自己的脖子似乎都被利刃割破了,有些火辣辣的疼,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哼哼……那大汉冷笑了两声,倒也识相……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大汉骠骑麾下征蜀将军,魏延魏文长!
第2077章基操勿惊,真假难辨
巫县左近,因为受到荆州动乱的影响,也有不少逃难的民众躲避兵灾到了此处,然后在巫县附近有的停留下来,有的继续盲目的向前而行,不知道自己能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何方。
活着,找个能活下去的地方,就是这些流民最大的梦想。
巫县之外,因为县令和县尉都没有心思整治,所以现在基本上来说都是七零八落的。巫县之中原本也是有三四百人驻守,但是听闻了荆州兵灾,就跑了一些,后来荆州的军饷发不下来了,又走了一些,如今只剩下三百人不到的样子。
县令县尉什么指令都没有,只是一味的防备流民作乱,紧闭四门,其他的什么都不管,所以这些巫县守军,也都是在城墙之上像一个无主的幽魂一样晃荡着,充满了茫然。在城门洞附近,只是开了一条大概能侧身寄过去的一条缝,提供必需的出入,在这个缝隙周边,也是几个野鬼一样的兵卒,抱着刀枪,斜斜靠在门洞中,等着熬到下值的时刻。
巫县临近大江,所以水气也较为厚重,特别是临近傍晚的时候,预冷便是涌动起来,渐渐的有些阴沉。
时辰到了!关城门!关了,关了!负责值守的城头队率有气无力的叫着,声音当中充满了疲惫,还有一种终于完事了的松懈舒畅,就像是沾染上了一身的臭烂泥,终于是洗干净了一般。
在城门之外的流民有些躁动,就像是蠕虫一样,虽然意识到了环境有变化,但是动作反应却很迟缓,没头没脑缓缓的挪动着。这些流民也没指望着能够进城,他们更多的只是希望能得到一些救济,即便是明知道希望渺茫,也下意识的凑在城门洞附近,仿佛这样才证明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流浪的野狗。
但是今天的流民躁动幅度有些大,也有些许异样的声音传了过来,引得城门洞当中正在关闭城门的其中一个兵卒伸着脖子,歪着头从门缝里面往外瞄……
起开!关门了!一个老卒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年轻的兵卒后脑勺上,差点将其脑袋扇得撞上了城门。
抓子嘛,神蹉蹉的扇我脑壳,看一哈子撒……年轻兵卒不满的嘀咕道。
看个锤子哦……老卒念叨着,多一丝不如少一丝啊……你管啷多哈批蹉蹉的做锤子哦……
别关门!且慢关门!
正在老卒念叨的时候,忽然有高呼之声从城外流民当中响起,旋即便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十几二十个人,当先之人正是王生,穿着破旧不堪的狍子,正在朝着此处喊叫这。
城门上值守的队率伸着头往下看,认出了王生,叫道:你个龟儿子,怎么跑这来了?哨卡呢?
魏延混在队列之中,虽说穿的也是破烂,但是毕竟魁梧,只得尽可能的佝偻着,就像是一个驼背的老头一样,缩在王生的身后,听到了城头上的问话,便在王生身后微微一顶,就说有紧要军情要禀报……
当魏延摸上哨卡的时候,王生并没有抵抗,甚至标明了投降的意愿,因此魏延也就自然没有动手,不仅如此还拖着王生来诈巫县的城门……
反正魏延做这个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颇有些驾轻就熟的感觉。
谁都以为骠骑将军斐潜出兵荆州是一明一暗,明的是太史慈,暗的是徐晃,但是实际上所有人都没想到,其实还有魏延这一路。
要给一只猎物放血,除了可以将伤口捅得大一点之外,多开几道口子也是有很好的效果的。荆州人口密集,如果说都走单一的路线,难免拥堵,并且会形成一时间的负担,而现在魏延就是要在荆州中南部再打开一条通道,让位于襄阳南面,江陵北面的荆州百姓,可以通过巴西巴东这一条线,进入川中。
这一条路虽然比不上武关线好走,但是也不算是太难,当年刘焉就是从这条路线进入川中,刘备也是同样走了这条线。
王生高声喊道:你个鳖孙,快给老子开门!老子有重要军情要禀报!
你个莫要哈老子撒,重要军情?!城头上的队率喊道,谁打过来了?是东边的那些个狗日的?不对啊,你个龟孙子哨卡不是在西边么?
那个龟孙子说东边了?王生的身躯似乎有在些发抖,但是依旧大声喊道,反正说多了你个鳖孙也不晓得,老子亲自禀明就对了!
城头队率低声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亦或是骂了几句什么,过了片刻就喊道:你个龟孙自个儿来,其他人就莫得进,在外头侯着去!
王生一愣,旋即喊道:我还有个兄弟受伤了,要进城看一看……
上上下下喊着话,不知不觉当中便是距离城门越来越近。
原本距离得比较远,魏延的魁梧身材还不算那么显眼,但是现在离得近了,即便是魏延尽力佝偻起身躯,可是依旧难以掩藏……
站住!你是……
魏延在人群当中,猛的将面前的王生往边上一推,已经是取刀直砍向前,都跟着某!抢得城来!
魏延抢城,看似乎莽撞,其实倒也未必。
荆州在巴西这一带,基本上来说不管是防御力量还是重视程度,都是偏弱的,再加上这些年相安无事,川蜀也没有要出兵的样子,然后荆州方面也没有什么大将可以,或是乐意来这一片的区域镇守,因此整体上来说这一带几乎和区域自治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带的县城,除了一些像是巫县这样卡在关键位置节点上还有些驻守兵卒的,其余的县城,大的也就一两百兵卒,小的甚至只有十几个兵卒,而且这些兵卒还兼职衙役捕快,甚至就是衙役,基本上来说只能吓唬一下土匪山贼什么的,其余的作用么几乎为零,所以都不必真正的出兵攻打,只需要占领了关键节点之后,派些人过去表示现在更换了统治者基本上就成了……
而即便是像巫县这样本来应该是驻守严密的地区,在荆州统治混乱之下,也基本上丧失了警惕性,从哨卡的简陋和松懈就可见一斑。在魏延行动之前,已经仔细的盘问过一些情况,比如当下巫县之内的建制,主要的防备地点等等,魏延琢磨片刻,觉得还是有机可乘的,于是乎便是直接二话不说,假借王生回来禀报军情的名义抢城。
毕竟如果只是面对巫县之内的这种分散且懈怠的状态,只要一击得手,后续也自然没有什么人负隅顽抗。
城门之处的惊呼惨叫之声惊天动地,那种叫得破了音的声调,足以证明魏延等人的突袭给巫县守军带来了在心理上多么大的暴击伤害……
就如同魏延所料一般,巫县兵卒几乎是毫无斗志,在遇到了袭击的时候下意识的掉头就跑,甚至都来不及带上放在手边上的武器。
在城头上值守的巫县队率,已经是腿软了,扶着城垛半天站不起来,嘴里只是翻来覆去的两句,格老子……龟孙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指代那个和那个。有个别的兵卒鼓足勇气上前,而魏延只是拿着一柄战刀,便是电闪一般,上下翻飞,往往还没等守城的兵卒将手中的兵刃刺扎出来,便被魏延砍翻在地!
长枪被砍断了枪头,战刀直接就被磕飞!
被砍翻的守城兵卒要么胸腹脖颈中刀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要么捂着残肢断臂痛苦的打滚嚎叫,在接二连三的被魏延斩杀了近十名守城兵卒之后,其余守城兵卒纷纷开始踉跄着后撤,旋即便是嚎叫着逃开……
魏延停下脚步,甩了甩战刀上的血水,哈哈大笑:儿郎们!给老子将府衙抢下来!从今日起,这地方就是我们的了!
……(`?′)y……
前头就是当阳河了!都小心些……这两天曹军斥候明显多了……若是惊动了曹军斥候……就是死路一条……
几名江东斥候凑在一起,在当阳河畔商议着。
周瑜和程普不敢相信斐潜和曹操联手,因为这就意味着江东要面临着一个极其可怕的局面,因此必须再侦测一次,确保消息来源不是之前的那些斥候一时之间看花眼的……
这些江东斥候,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好手,也都是在战场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可是面对当下的任务,依旧是有些不安。
或许是曹军发现了上一次的江东斥候的潜入,或许是曹军为了遮蔽什么消息,如今在当阳河上下游走的曹军哨探也明显多了不少,因此若是一不小心,就肯定会被发现,而一旦被发现,能不能探查到周瑜想要的消息还是次要的,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大问题!
江东斥候已经绕出了一段路了,再绕过去怕是一个路程太远,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泅渡地点,另外一个是随身携带的补给终归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的延长在外侦测的时间……
这里水浅,可以从这里过去……
不行!这里水浅,我们知道,曹军也定然知道!
那你说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选哪边……
你疯了,哪边空无遮挡,又是宽敞,只要有人站在岸边,便是肯定能发现我们!
但是我们也可以发现他们……
呃?先前反对的不说话了,这一边因为空旷而不好隐蔽,同样那边也是如此,所以倒也公平……
就那边!就这么定了!
之前当阳桥左近死了不少人,至今为止还是偶尔能看见一些已经腐烂的尸首,像是这一段河滩上,就有几具尸首。这些尸首皮肉已经垮塌,胸腹已经破开,不知道是被野兽吃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因素,一两节的肠子拖出在外,皮肤已经基本烂了,裸露出森森的白骨出来,浓水在低洼处淤积,腥臭气息就像是聚集而来的蝇虫,嘤嘤嗡嗡,缠绕不去。即便是江东斥候各个都是上过战阵的老手,也不免有些皱眉。
极远之处,有曹军的火把晃动着,在夜色当中映照出一小块的亮斑,忽隐忽现。
星光在水面上晃动着,也照耀这江东斥候缓缓泅渡的身影。
江东兵基本上大都会水,斥候又是属于水性极好的,甚至有人可以埋头在水中潜游,虽然说当阳河也不算是狭窄的小河,但是对于江东这些水性好的家伙来说,却也不是太难,只不过为了不让曹军察觉,每个人都尽可能的绷紧了神经,降低了自己发出的声响。
先头下河的江东斥候,身手敏捷,转眼之间就像是游鱼一般,穿过去一大截,然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是上了对岸,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往前几步消失在黑影里,过了十几息之后又显露了身形,朝着这里招了招手。
江东兵斥候,便是一个接着一个摸下了河中,为了减轻自己负担,这些江东斥候都将甲胄留在了这边的岸上,只是带了便携的兵刃泅渡。
正渡到了一半的时候,远处忽然有火把晃动,传来了声响!
似乎有一队曹军朝着这里巡逻而来!
已经上岸的江东斥候便是立刻往黑影当中潜藏,而还在河中泅渡的江东便是几人纷纷长吸一口气便往水中潜去,还有刚摸到岸边又来不及躲藏的便是心一横,装成了尸首,半截在水中半截拉达在岸上……
曹军一行晃晃悠悠的过来的,几名曹兵举着火把照着两岸和水面,但是因为火把的光亮近了还成,一离开两米之外,本身聚光性太差,所以也照不了多远,晃来晃去似乎也没看到什么,片刻之后也就摇摇晃晃的走了。
等曹军完全消失在黑夜之中,在黑影当中的这些江东斥候才又冒出了头……
好险,好险……
动作快些!
呕……
干什么呢?
呼,呼,没事,没事……
………(⊙_⊙;)………
临近黎明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是沉浸在睡眠之中,在薄雾弥漫里,有些扭曲身影显露了出来,正是渡过了当阳河的这些江东斥候。
按照上一次的侦测信息,这些江东斥候默默地散开了一个散兵线,向前小心翼翼的摸索着……
不知不觉之间,远处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营地轮廓,还有些依稀的细碎声响跟着风声而来。
江东斥候不由得都是绷紧了身躯,放低了脚步,一点点的凑得近些,再近了一些……
营地占据的地盘很大,四通八达,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典型的骑兵营地,在高高的哨塔之上,有几个身影晃动着,而营地之内基本还是在休息的多。
江东斥候的目光移动着……
这!
是三色旗!
江东斥候即便是心中有了准备,依旧是呆滞了片刻,脑海当中一片空白。曹操和斐潜两大势力联手了?要一同对付江东了?
这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震荡在所有江东斥候的心头。
咔啦……
什么声音?!那里有人!
不知道是一时失神,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江东斥候被发现了,哨塔之上将箭矢点燃,然后高高的射向了此处,不求杀伤,只是指示出方向,三色旗营地之内人声嘈杂起来,人影晃动着,旋即有战马嘶鸣之声传出!
坏了!分开走!江东斥候沉声喝道,一定要将此地情况上报都督!旋即分头而逃。
不多时,曹休带着人马赶到了火箭指示的地点,发出了号令,搜!
将军!看着像是分散逃了……
那一边的痕迹多些?曹休目光在火光之中闪动着,沉声问道。
那边!
曹休调转马头,追上去!
将军,那另外……
走了!曹休呼啸一声,都跟我来!
……?(*–-)?……
江东大营。
折损大半的江东斥候逃回了营地,一五一十的向周瑜汇报了所见所闻。
只有三色旗?周瑜皱着眉头,没有看到将旗?
有可能是有意隐瞒……程普缓缓的说道。
周瑜微微点了点头。
此事虽说蹊跷……周瑜依旧皱着眉头,而且还越皱越深,虽说斐曹二人占据西东,势不两立……不过……听闻斐曹二人皆为蔡中郎弟子……若是……
周瑜没有说下去。
程普的脸色也很难看,毕竟对抗曹军就已经是很吃力了,再加上斐潜的骠骑军……
虽然说江陵地带水网较多,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走骑兵,要是骠骑军加入了战场,原本江东兵仅有的一些机动优势就荡然无存,甚至还有可能被骠骑军抄后路断粮道的风险。
谁都清楚,骠骑骑兵在长奔远袭这个方面,似乎有特别之处,相当犀利。
周瑜很犹豫。毕竟他现在不清楚曹操和斐潜到底有没有联合于一处。若是曹操让了荆州,或是让了一部分给斐潜,然后要从江东此处找平衡来,也不是不可能。江夏有铜矿,也是肥美,同时还有庐江,亦或是更进一步,江东扬州则多年偏离战场,富庶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虽然斐曹二人联手的可能性较小,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春秋战国之时,今天是兄弟,明天是仇敌的不在少数,反过来的同样也是很多。
利益么,若是给的足够多,江东也可以联合……
那么,要撤军么?
真要赌到掀开底牌的那一刻,当然可以见分晓,但是真要冒着重大损失,甚至是全军覆没的风险去赌曹操在偷鸡……
周瑜沉思着,神色变幻……
第2078章盘内盘外,谋略策划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合,有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注定。
夏侯惇让蔡瑁出面,半是威胁,半是用强的让襄阳之北的大部分荆州士族迁徙到了襄阳之中,所思所想自然是就像是汉初迁移大户以丰关中的策略一样,只不过地点换成了襄阳而已。
这种行为就像是割韭菜。
当然,大汉当中率先割韭菜的绝不是夏侯惇,若是往上追随,那么一定绕不开刘邦。
汉高祖刘邦在上台前是个带有流氓色彩的普通人,依靠暴力和运气当上了皇帝。即便他已经当了皇帝,许多熟人对他早年的底细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有许多六国的臣民,他们仍然忠于六国的贵族血统,对于平民出身的小流氓嗤之以鼻。
到底怎样才能让曾经是普通人的刘邦被接受为皇帝呢?又怎样才能让人们对于刘邦的后代产生忠贞并长期服从于这个新兴的政权呢?
刘邦便开创了割韭菜的模式。
当时六国故地的韭菜们已经在上一次的抗争当中基本上失去了所有的资本和力量,在面对刘邦高高举起的镰刀的时候,纵然心有不甘,也是无能为力……
大汉的政权的正确性,便是在这样的割韭菜行为当中逐渐确立起来了。
这一次,夏侯惇割掉的韭菜,就是企图摒弃原有荆州牧刘表所有的影响,将韭菜地清理一番,一方面可以在战前获取大量的物资财富,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接机收拢整编这些韭菜们的家丁私兵,增强自身的力量,当然,也少不了坚壁清野的意味在内。
这样的策略自然没有像是三十六计一样的绚丽多彩,跌宕起伏,但是确实是直接,有效,既可以让蔡瑁做了恶人,打乱了蔡瑁原本的计划,割裂了蔡氏和这些荆州士族之间的密切关系,同时又排除了隐患,反手又给斐潜埋上了雷……
财富和粮草都被带到了襄阳之内,当徐晃领兵而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被搬空的各地坞堡,然后衣食无着的这些庄奴和普通百姓。
那么在夏侯惇的预测之中,徐晃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若是徐晃救济这些人,那么就等同于削弱自身的实力,消耗大量的军粮,只能追求速战,若是不能攻得襄阳,兵粮难以为继的情况下,就是无法回旋的大败!而想要攻下襄阳,在夏侯惇严密防守之下,又是谈何容易?
若是徐晃不救济这些荆州百姓,那么也就意味着斐潜在荆州的感情牌面全数失去,扯下斐潜所谓的替刘琦伸张正义的遮蔽之物,若斐潜连困苦荆州百姓都无法照顾,又谈何什么荆襄情谊?
若是徐晃四处收罗壮丁,押着前来攻城,夏侯惇也是不惧,一方面是因为刘表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快的失守,襄阳库存之中战备物资也还有不少,不用担心消耗战术,另外一个方面若是徐晃真的这么做,自然就会引得城中这些被迁徙而来的士族愤慨哀痛,说不得就从中立倒向了曹操的怀抱……
毕竟夏侯惇表面上只是邀请这些人来襄阳躲避兵灾,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没有直接破坏其庄园和所属人口……
夏侯惇站在襄阳城头之上,一边督促着修补城防和建筑防御工事,一边眺望着远方的徐晃营地,看着徐晃营地之中进进出出的兵卒队列,不由得露出了一些微笑。
看这个样子,徐晃似乎也接触到了这些被搬空了的庄园和坞堡,那些零星被带到军营之中的民众就是证明。
此番就让尔等见识一下这战阵之外的手段!
在夏侯惇实战盘外手段的同时,于许县之处,留守大本营的荀彧等人,也不得不面对斐潜的盘外招式……
一般人对于天下啊,政治啊,或者说是未来啊,难得是有什么太多的概念的,因为普通人大多数都是忙于生计,一日不得做,便是一日无得食,每日的时间都被大多数的劳作所占据了,即便是有些闲暇下来,也就追求一些最为简单的娱乐,极端一些的就像是三和大神,一块钱一小时的网吧,两块钱大水,五块钱的面便是高乐一天。
这种简单的快乐是好是坏,暂且放到一边,单就说作为大汉当下的许县的这些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们,是不愿意治下的百姓去多思考一些什么事情的……
因为这些上位者心中都清楚,若是连这些基层都开始被动或是主动的思考起来的时候,问题就大了。骠骑军在荆州的一系列的行动,所有相关的消息只是停留在上层,甚至只是在顶尖的那一部分当中流动,也就是围绕曹操的那些核心当中知晓。
信息是一种重要的资源,思考是一种珍贵的能力。社会上大多数的人都不希望底层的有这样的能力,因此宣传都基本上都是说思考干什么,快乐就完事,生活那么苦,为啥不能爽?
别想。
别问。
想了问了,就会说:要吃糖么?给。
若是拒绝吃糖的话……
程昱面色阴沉,嗯,基本上来说,其实程昱少有面色不阴沉的时候,坐于厅堂之中,冷声说道:辛氏近日多有闲言……其心可诛……
辛氏,虽然说是当下算是颍川之族,但是若是追溯其祖上,其实辛氏是陇西发源出来的,为破羌将军辛武贤之后。辛评在冀州,随着袁绍的倒台,也随大流加入了曹操的阵营,但是其弟辛毗么,却去了长安。
因此虽然说荀彧等人封锁消息,尽可能让山东士族不接触,或者说是有选择的放出一些长安那边的信息,但是却无法闭锁辛氏之间的书信往来……
这就很麻烦了。
满宠看了程昱一眼,没有说什么,或者说,不想和程昱说一些什么。在满宠看来,程昱的戾气太重,动不动就是要搞死全家的那种,不像是自己,搞死一个就可以了。抓了辛评来,三木之下,还有什么不招供的?然后斩了,以儆效尤。
辛评做了一些什么?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因为大家都知道辛氏有人在长安,所以想要知道一些额外的消息的时候,就会去找辛评,然后辛评也不像是荀彧那么的谨小慎微,酒席之间,将不该说的给说出来了。
当然,辛氏也未必是粗枝大叶到这种程度,而是一定程度上的炫耀,抬高自己身份,就像是帝都司机,一谈起某个政要,必然会说,那个我熟,那个是我哥们!
至于泄露的消息么……
比如骠骑将军特许司马一族在西域开矿,比如立郑玄为谏议大夫,比如任命女官……
这些事情,虽然说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难免会使得山东士族的一部分人心浮动,指着西边说什么西边的月亮有多么圆,为了曹老板就看不见?其他的暂且不说,就连骠骑都可以让司马开采黄金矿了,那么这里曹老板将铁矿让给我们开采,不过份罢?只是铁矿而已,不至于那么小气罢?
嘁嘁喳喳。
至于这样会不会对于曹操有什么趁火打劫,亦或是雪上加霜的嫌疑,这些人自然就是不管了,在他们认为,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家的家族事业大,再说了,自家怎么说也是民意代表,百姓优选,自然就是代表了民生民意,提出一些良性的建议怎么了?
最麻烦的事情,还不是这些钱的问题,毕竟钱能解决的还算是什么问题?
关键是没有钱……
咳咳,错了,关键是有些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比如女官。
辛宪英都当官了!
辛氏在传达出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很是骄傲,但问题是许县这里有女官的位置么?男的坑位都不足了,谁还顾得上给女的再多几个坑位?要知道如今重要的职位,都是在曹氏夏侯氏的手中,剩下的才轮得到荀彧等人分割,至于其他的人么……
再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搞什么女官系统?
但问题是,女性的攀比心虚荣心什么的,也不比男性差多少,或者说要更强一些?而这种攀比心和虚荣心,不管是一样的还是略有相差,都导致了这一段时间有大量的山东士族仕女在议论纷纷,辛宪英那个毛都没褪干净的丫头能当官,老娘,呃,本菇凉怎么不成?
叽叽咕咕。
这就很麻烦。
麻烦的程度到了荀彧等人不得不坐下来商议的程度。
荀彧闭上眼。
令君!程昱看着荀彧,说道,如今主公身处乱局之中,稍有闪失便是万劫不复,吾等当下既无法上阵斩将,亦当免除主公后顾之忧!许县当下,唯有一字!
程昱目光从荀彧身上滑开,然后环视一周,唯稳而已!
在程昱认为,祸乱的起因就是辛氏乱说话,所以直接从根源入手,搞死辛氏一来可以震慑其他人,二来也堵住了后续的漏洞。当然最为深刻的根源是来自于骠骑将军,这个就暂时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先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且唤辛仲治前来……荀彧缓缓的说道,还不至于……若是辛仲治不肯悔悟,再言其他不迟……
满宠一愣,有些皱眉,荀令君……此事,需慎重啊……满宠所说的慎重,当然不是说让荀彧处理辛氏上面的慎重,而是另外的一个慎重之意。
荀彧微微笑笑,向满宠点了点头,伯宁之意,某亦知悉……只不过,此事还是某来做罢……
在微笑背后,便是荀彧悄无声息的感叹……
……(* ̄(エ) ̄)……
荆州方面的混乱,依旧还在继续。
当阳附近曹孙两家大军相互对峙,而在荆州南部长沙郡临川郡等地,也是战事频繁,尸骸遍地。
在发现了一些新的不安变化之后,韩玄也是尽起麾下兵马,对江东军的防线发起了迅攻猛势,然而长沙郡原本就是江东军的前线地带,在没有和刘表开战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万无一失的准备,但是也足够抵御使用的布置,连营叠垒,层层设防,仿佛一块铁板一般,韩玄一脑袋撞将上去,差点儿就撞了个头破血流。
只不过韩玄终究是占据了人数上面的优势,分道而攻,总就是破了原本江东兵的防线,杀到了临湘城下,将城池团团的围困起来。
临湘周边的江东兵来援,也被韩玄堵了回去,眼下基本上来说,只要是能攻克临湘,那么就等于是拔出了江东军在长沙郡的最大一颗钉子,再攻略其他的区域就易如反掌了,只不过临湘原本就是江东军防御重镇,城高堞密,江东军人数虽寡,却防守得极为牢固,韩玄尝试了几次硬攻,却白白地损耗士卒,难以寸进。
这段时间之中,作为韩玄的盟友,金旋先后两次遣使到了长沙郡境内,催促韩玄协同而进,并且还说和江东兵抗衡的重点应该是在临川郡,若是能配合南越之人,一同将江东兵击溃,那么即便是长沙暂且攻不下,后续江东援兵退去之后自然也就陷落了,而若是顿兵于临湘城下,迟迟难有进展,则临川方向上恐怕就非常被动了……
金旋说得很有道理。
只不过么,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有道理,人就会去做的。人类是那种要是正确的事情,明白的道理,便是会去做,绝不做那些违背道理的事情的纯理性生物么?
显然不是。
所以韩玄根本没理会金旋,只是盯着临湘城,因为很简单,只要攻下了临湘城,那么就可以和韩玄之前的地盘连成一片,不仅是可以大振士气,甚至是可以以此为地盘,建立下一份长久的基业来!
同时韩玄不去支援金旋的理由也同样充分,以方便是因为这一段时间韩玄征调兵卒民夫,人数虽然膨胀很多,但是良莠不齐,整体的战斗力反倒有所下降,顺风仗自然不错,要是长途跋涉去临川郡,恐怕是不太行得通。同时,临川的江东兵援兵,多少也算是江东精锐,要是当面碰上,战之不胜,然后波及到了长沙此处,岂不是连老本都保不住?
另外一个方面,便是之前韩玄的计划没能顺利实行,粮秣的积蓄并不富足,在本地作战还马马虎虎对应这么多人的开销,若是再加上长途转运……毕竟从长沙郡到临川郡,虽说表面上是隔壁,但是山峦众多,光运输消耗,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所以韩玄就当做根本没看见金旋的书信……
金旋就在临川待不住了,特意派遣了巩志前来寻得韩玄。
韩玄当然也不可能避之不见,双方宾主落座之后,韩玄问得来意,巩志就说道:某受主令,回归武陵,调配粮草,途径将军此处,故而前来拜望……
韩玄哦了一声,脸上略微的显得有些错愕。
韩玄还以为巩志上来要么会质问关于之前书信的事情,要么就会咣当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大腿来哭求呢,韩玄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踹开才不会失去了风度……
金使君……呵呵,且不知金使君当下如何?韩玄明知故问。之前韩玄和金旋商议的时候,就同意以南越叛乱入手,正好南越之人虽说揭竿而起,但是心中也没有底数,韩玄金旋等人前来,几乎就是一拍即合,金旋攻略临川,韩玄进攻长沙,两个人约定要在秋收之前解决战斗,而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达成目标。
巩志笑了笑,说道:某主已取临川,只是孙贼又遣兵而至,恶战不下,军中粮秣恐有不足,故调而备之……如今观韩使君于此,既无出战之意,想必物资充裕,可否商借一二,以供军前啊?
借粮?韩玄瞪着眼,有些不敢置信。
韩玄自然是砌词敷衍婉拒,假意感叹道:惜乎哉,若某收得临湘这万斛粮,自当不吝借之,可惜如今多被贼毁,恐不足数……
巩志也不正面揭破,而是说道:方见将军营垒,广布四野,其数甚多,奈何旗帜多阙,秩序不整,想必多数新招之兵乎?这兵卒一多,使是难以资供,久之粮谷必缺……
韩玄立刻顺驴下坡,捏着胡须感叹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然后又解释道,某于孙军阵列于临湘,若兵之不足,恐难有胜算,更何况今新收各地,倘若放任彼等,恐怕土地不靖,使得不得心安于前也,故不得不而行此下策。
巩志心中冷笑,这就是借口,既如此,韩使君为何驻军于此,而不肯继续进攻呢?
韩玄答道:一则兵多不整,尚须时日操练,二则粮秣不足,岂敢继进啊?顿了一顿,为安巩志之心,乃假意许诺说道:不过且等周边解送粮草至此,自当直前,突破敌防,复夺临湘……言下之意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你就别找我借了。
巩志假意想了想,然后说道:若是如此,某倒是有一策……
韩玄挑了挑眉毛问道:请讲。
巩志说道:使君何不假做粮尽而退,引的临湘之兵,伏而击之……若计可成,便取之如同反掌一般……
韩玄一琢磨,咦,有道理啊,这攻城自然是让人有些头疼,但是若是引诱其出城,自然就好打得多了。可是要如何引诱临湘城的人相信自己粮草断绝了呢?
巩志哈哈笑笑,说道:使君岂不闻示敌以弱乎?巩志心中清楚,韩玄不解决长沙这边的问题是不可能会有什么支持金旋的举动的,所以既然如此,双方又没有到非要扯破脸皮的地步,那么如果尽可能先帮韩玄解决完了临湘之处的问题,那么韩玄自然也可以腾出一部分力量来提供给金旋……
第2079章生死计划,计划生死
相关荆州的各类情报,虽然说荀彧等人一再封锁,但是终归是有些疏漏,不可能完全封闭,有时候甚至是曹氏夏侯氏的人自己说漏了嘴,这就让荀彧等人有些哭笑不得。
对于许县之处的这些士族子弟来说,除了深知内情的少数几个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以为荆州还算是进展顺利,襄阳攻克之后带来的大堆财货更是欢庆了一把,谁能想到骠骑的兵马转眼之间又攻下了樊城,直接兵锋指到襄阳之处,于是乎顿时就紧张起来,没想到骠骑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搞出了这么大的声势!
更有小道消息说曹洪被杀得大败,并且还身负重伤,正在新野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毙命……
对于这样的流言,荀彧等人一概表示,要相信官方,要相信朝廷,不要听信小道流言,至于所有曹洪的事情,一概都是不清楚,不了解,不知道,顶多再加上一句,正在调查之中……
曹洪的确是受伤了,但是并没有像是流言所说的那样,似乎是下一刻就要断气一样,但是不知道因为是伤势的原因,还是心理上的因素,曹洪逃到了新野之后,就有些发骚,嗯,发烧,所以朝堂官方既不能说有伤也不能说得多么轻松,万一搞不好真的病死了,岂不是又是噼里啪啦的打脸?
虽然大多数时候,官方都不怎么要遮掩上头,但是多少还是要遮蔽一下下头罢……
正是因为如此,从新野到许县一带,全部县乡城池都是戒严,四门紧闭。许县左近的军营军寨,全数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对于那些原本还接纳的荆州流民,开始全线驱逐。
这些从荆州纷纷逃难而来的百姓,原本以为到了豫州就算是脱离了险境了,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又被驱赶了回来!
天子不是在豫州么?
为什么天子都不管我们了?难道说我们不是大汉的子民么?
荆州百姓哀嚎着,但是面对凶神恶煞的曹军兵卒,也只能是无奈的开始折返,不然还能怎样?只能求着老天爷,多少开点眼,给一条活路!
对于这样的举措,在许县周边,一直拱卫着许县的任峻和严匡,也难以理解,但是很明显,荀彧也没有多少心思给任峻和严匡进行解释,只是表示这个并不是他一个人下的命令,而是众人商议的结果。
伯达兄,严匡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任峻道,此举岂不是与掩耳盗铃一般?严匡和任峻都是许县周边屯田将,手下不光有屯田的农夫,还有屯田兵卒,说起来也算是一声令下,便是万人遵从的,但是现在从严匡身上却看不到什么身居高位的养气功夫,只剩下了焦虑二字挂在脸上。
任峻策马缓缓而行,皱着眉头,过了半响才说道,流民聚集,恐生乱事……
当然,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流民也是及其廉价的劳动力,特别像是荆州流民这种才刚刚脱离生产不久的,稍微规整一下就可以转化屯田农夫,就这么全数都驱逐了,岂不是浪费?
忽然之间,任峻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神色不由得有些变动,旋即转头对严匡说道:此事,便休要再提了……荀令君既有此令,你我便遵从就是……
严匡愣了一下,不明白方才似乎也是一头雾水的任峻,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化了态度,伯达兄,嗨……这个……
告辞,告辞!任峻明显也不愿意多说,拱了拱手便是策马而去。
严匡伸着手臂,在空中虚虚抓了两下,然后看着任峻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呸了一口,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想明白就了不起啊?呸!
……d(·`w′·d*)……
拿不下来,拿不下来了!败了,我们败了!
跑啊!完球子了!
败了!败了!
惊惶失措的惨叫声,席卷四下,大队大队的韩玄兵卒,就像是退潮一般的哗啦啦往后跑。这些韩玄兵卒原本就有些服色杂乱,老弱夹杂,现在往后一退,更是纷乱异常,不少人甚至习惯性的就开始将手中的粪叉木棍等等丢弃在地,不管不顾的只是四散奔逃,哪怕是那些带队的军中士官奋力高喊,嘶声力竭的想要维持秩序也控制不住,几个浪头下去,便是将这些还在逆流而上的韩玄兵卒将校吞没了。
驻守在长沙的陈武,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惊呆了……
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在晃动,简直就像是炸锅了的稀粥,喷涌得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刚才韩玄军攻城,陈武带领着城池之上的吴兵推倒了七八架粗陋的木梯,又烧了几辆冲车,然后……
就这个样子了。
虽然说城池下面,壕沟当中,确实有不少尸首,甚至还有些人一时不得死,在尸堆里面缓缓蠕动嚎叫挣扎,但是这才哪到哪啊?简直就像是后世养老金一般,刚开始的时候气势汹汹动则多少多少,似乎充沛万分一样,然后转眼间就这个亏空,那个没了,哗啦啦露出了在潮水当中裸泳的家伙来。
那么多钱呢……不是,那么多的人呢?之前韩玄气势汹汹四处昂扬的那些人呢?竟然原来是个空架子?
韩玄攻城的时候声势浩大至极,退下去也是极快,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虽然胜了一阵,可是城墙上面每个吴兵都有些摸不到头脑,甚至也没有发出多少欢呼之声,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凸(艹皿艹)!亏得老子之前那么小心!陈武忍不住骂出口来,这还算什么正规兵卒?简直就和黄巾贼有什么区别?
乱民起事,最大一个特别就是善于裹挟,一旦风潮卷起,就是铺天盖地的人潮,然后若是胜了,自然就是继续滚雪球一般的滚动下去,但是倘若败了,就和眼前一样,哗啦啦四散奔逃,毫无斗志……
将军……城头上的吴兵问道,我们,我们怎么办?
陈武一拍城垛,还能怎么办?延迟……呸,掩杀上去啊!击鼓,点兵,我们杀出去!
这样的情形,在另外一边的韩玄也是想不到。
在韩玄本阵之下,在前方顶着的韩玄亲卫营,自然是装备最为齐全,长刀长枪自然也是不缺,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之中,已经是顶着乱流砍翻了几十个冲撞过来的败兵,最前面的一线身上都被鲜血染红了,横七竖八的尸首和一颗颗高高举起的人头,依旧阻止不了人潮的溃败。
韩玄出身么,不过是长沙本土的豪强,当年张羡叛变的时候,韩玄为了不至于举族而亡,不得不举兵和张羡对抗,也因为如此,在刘表派遣了兵马平定了张羡叛乱之后,韩玄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长沙太守。
可是韩玄手下靠得住的武力,并没有因为成为了长沙太守,便得到多少的增强增长,就是一些原本的家族家将,然后再加上从乱民当中挑选出来的一些青壮,然后有一点没一点的操练,多少算是比一般的土匪山贼要强一些,再加上配给的铠甲和兵刃,看着外表还算是不错,但是实际当中么,其实并没有比吴兵强多少。
刚开始进攻孙权的这一部分长沙郡领地的时候,因为一方面韩玄声势浩大,而陈武手下兵卒稀缺,所以陈武都是在收缩防线,也就自然没有暴露出韩玄的这个弊端出来,而眼下划拉开了个口子,猛然间才发现,原来看起来那么大的架子,竟然里面全是空的!
韩玄怒火攻心,瞪着一旁的巩志,喝问道:这边是汝献得好策!如今局面,如何收场?!
巩志心中也是砰砰乱跳,但是脸上还是维持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若是不保持这个架子,怕不是立刻就会被乱刃分尸!巩志咳嗽了一声,捋了捋胡须,带着从容的微笑说道:莫慌,莫慌,这……这个早在某预料之中……
预料之中?韩玄看着巩志,将信将疑。
正是!巩志昂然伸手一指远方的溃败之处,韩公且看,此等情形,岂不真切?若是韩公见此情形,可会疑有伏兵否?
韩玄捏着胡须,沉吟不语。
从某个角度来说,巩志所言也没有错。毕竟要引诱临湘城中的吴兵出来,当然就要有足够的诱惑力,而现在这样纷乱的情形,自然就是极佳的诱饵,一点演的成分都没有,真真切切的自然反应,再真实不过了。
动了!巩志忽然大声说道,韩公且看!城头人影旌旗晃动,显然是要出击了!韩公大喜!大喜啊!只要吴军出来,临湘便是唾手可得!
哦?韩玄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到了远处的临湘城出,看着城池之上的人影晃动,心中不由得也提了起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吞了一口唾沫才说道,善!便依策行事!
在混乱之中,临湘之中的吴军,在陈武的统领之下,分出了三股,凶狠且血腥的向着韩玄的方向扑来,但凡是夹杂在期间的那些混乱的民众,不管原来是属于孙权的,还是跟随者韩玄而来的,一律全数砍杀在这一片荒野之中,屠戮在残垣断壁之下,更有不知道多少人相互踩踏,魂断黄土,一路而来,全数都是血色。
韩玄原本的人数众多,所以分出了左中右三军。左军大部分都是民夫,攻打临湘城并且诈败,中军则是韩玄自己统领,作为诱饵,右军则是埋伏在中军一侧的树林之中,就等着陈武上钩。
计划都是美好的,但是执行和结果,未必都是美好的了。然而崩溃的左军民众,发出了绝望的呼号,演变成为了无序的溃败之后,一切就已经开始了偏离。
若是韩玄多一些战阵的经验,他就会发现当下纷乱的左军形态,就像是夜间爆发出来的营啸一样,混沌的恐惧四处蔓延,将每一个清醒的思维碾压得粉碎,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癫狂和混乱!
涌动的人群只知道逃命,除了逃命二字之外,他们脑子里面的所有念头,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奔跑,逃窜,将挡在前面的任何事物,推开,踹开,甚至是撞开,砍开,恐惧能让人颤抖,也能让人爆发出原本收敛的力量,而企图引导这些溃败下来的人群转向的韩玄兵卒,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是怎样的一回事,就被这些疯狂且混乱的人群淹没了……
这些混乱的人群,几乎都在群体癫狂之中红了眼睛,只懂得疯狂的向前奔跑,冲击,就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挥舞着菜刀在奔跑一样,他们不清楚这样会有多么大的伤害,或许他们也是知道,只不过在这一刻,但凡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去砍,去杀!一个个火把到处乱丢,一些营地之内的帐篷和器械被点燃了,不少人身上也同样着火了,惨叫着四下乱滚。血光在四下里不住迸现,许多无力挣扎的老弱妇孺被混乱的人群踩踏到了脚下,一脚两脚三脚,便成为了沾染四散的肉泥!在短短一瞬之间,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丢了性命!
狂乱迅速的蔓延开来,漫山遍野的散漫韩玄乱军,被陈武等吴军驱赶着,就朝着韩玄中军之处撞过来,人们挤成一团,互相践踏,甚而互相攻杀,谁都想远远逃离,但是身处其中时那种癫狂的混乱,却让这人潮更加的失却理智。
到了这般境地,若是能够及时改变策略,扭转方向,即便是有些打自己的脸,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也多少可以重新整理队列,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是很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承认错位的,更多的是明明知道错了,依旧咬着牙表示,自己没有错,错得都是别人。
韩玄布置下来引导人流方向的兵阵,有的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癫狂的人群推倒,要么就是见到势头不对,便不敢继续阻拦,放任这些人流滚滚想着中军而去……
多我一个也没有用,少我一个也没有事,反正拦也拦不住,那么还做什么?
狂乱的杀戮朝着韩玄中军而去,涌动的人群就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的恶鬼一般,手足并用的超前狂奔,失去平衡的或是力竭摔倒的,便是立刻被后面的人踩踏到了脚下,成为新一朵的血花。
陈武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一边跟在人群背后奔跑,一边口中呼喝着,还不时用战刀敲打着盾牌,然后见到了跑得慢的人,也并不是直接砍死,而是用战刀在其背后浅浅的割出一道口子来,在鲜血狂飙当中便是让这些人的恐惧上升到了顶点,肾上腺素喷发,顿时就爆发出人体最终的潜能,疯狂向前……
但是这样狂乱无序的爆发,是不可能持久的,或许是几十息,或许更长一些,顶多一盏茶左右,这些人就会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即便是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踩踏,也会因为潜能爆发之后的内脏衰竭而死去。
包括陈武在内的所有吴兵,都是和陈武一样,就像是驱赶着羊群,长枪和战刀就是牧羊鞭,时不时的将落后的两脚羊身上抽出血花,让整个羊群保持速度。
见到此情此景,韩玄手足冰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做什么是好。当年虽说是跟着甘宁一同平定了张羡,但是韩玄并没有真正直面生死,也没和甘宁有过什么配合,只不过当了一段时间的长沙太守之后,便忘记了自己其实懂得并不多……
韩玄呆立,巩志可是不傻。
原本站在韩玄左近,看着情况有些不对,便左晃一下,右动一下,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当中挪动了好大一块距离,然后趁着韩玄注意力都在前方混乱的人潮上面的时候,一缩脖子,便是偷偷摸摸的溜了出来,然后给了自家的护卫一个颜色,脚底生风,急急而走。
什么?这样走了有些不负责任?
负什么责任?
确实是巩志给韩玄出的主意,这一点巩志也不否认,但是现在这样关巩志什么事情?巩志只是负责出主意,愿意不愿意用那是韩玄的事情,用得好不好,当然也是韩玄的事情,关巩志几个五铢钱的关系?
老子好心想办法出主意还有错了?能不能做,可以不可以执行,这个难道是老子说了算的?至于现在这个局面更是不管老子的事情了,要怪也只能怪这些蠢如牛羊的韩玄兵卒,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走走走!快走!
巩志眼珠乱转,脚底抹油,连溜带窜,偏偏脸上还要保持着一个风轻云淡,从容不迫的砖家学士的仪态……
韩玄一片茫然,下意识的扭头找巩志,想要问下一步要做些什么,一转头却发现身边空空,急得一把抓住了一旁的护卫,问道,人呢?!怎么人不见了?!
啊?护卫也是茫然,不是使君说让其去执行什么计划……说什么生,生死攸关的计划……
韩玄愣住了,他有这样说过么?他没有这样说过么?该死,该死!现在,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使君,不是有伏兵么……护卫怯怯的说道。
韩玄恍然,对!击鼓!出击!令右军出击!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了起来,陈武微微停下了脚步,皱眉看了看,旋即大笑起来:蠢货!竟然在下风处设伏!来人,留一队人在这里,给老子放火!烧死这帮蠢货!其余人等,跟老子来!大功就在眼前!杀!
第2080章不行或行,自然当然
江陵,在刘表鼎盛时期,屯兵三万以上,以江陵江夏作为主要核心,沿着长江布防,联络荆南四郡,也可以顺水而下进攻江东。
历史上,围绕着荆州南郡,周瑜曾经在赤壁之战之后,大军进攻南郡,和曹仁激战近一年,最终击败曹仁,获得了南郡,但是后来又将南郡给了刘备,原因么自然是希望刘备成为阻挡曹操的屏障,所谓借荆州,实际上就是借南郡。
后来围绕着荆州南郡,又发生了许多的问题,其实最为根本的原因,并非南郡这边的山川地理有什么变动,而是孙权根本就不得荆州南郡人的心思,加上当时诸葛亮等荆襄派投奔刘备,又有刘琦这个幌子,导致很多在赤壁之战之时的刘表溃军渐渐投奔了刘备,以至于孙权都开始对刘备忌惮起来,之后才有孙尚香事件……
所以整体上来说,战争双方当中这种实力的对比,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游戏当中的数值,一千就是一千,挪动到哪里战力值都是一千,然而实际上,这个战力值是忽高忽低,难以控制的。
而在南郡当中麦城,在一两月的紧张恢复之中,原本破坏的城墙已经逐渐的恢复,夯土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圆圆的夯窝,坚硬得用铁锥都砸不进去几分。等到外面再砌上青砖,便是宣告修复完毕了。
江东兵充当着监工,将抓捕而来的江陵百姓当成牛马一样的死命使唤,有用圆木粗索牵拖条石步履蹒跚的,有在城墙上修治堞头一身泥浆的,有在摆开大锅熬糯米汁和灰浆混合物用来给石头墙基勾缝的,甚而还有多少半大孩子漫山遍野的拣树枝割枯草用来给这些煮灰浆的大锅准备燃料的……
麦城之中,从府衙之中走出了一队兵卒,缓缓沿着街道登上了城墙,巡查修复情况。这些兵卒各个身体雄壮,身上脸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疤痕,目光之中也是透着冰寒,显然各个都是将生死不放在心上的战场老兵。
这些兵卒一路而行,周边的江东兵都纷纷行礼,民夫则是更加卑微,赶紧缩在道边,哆哆嗦嗦的头都不敢抬……
尊敬和敬畏,其中究竟有什么区别,周泰分辨不太出来。
反正周泰现在就觉得很爽。人生在世,拼死拼活,不就是追求一个爽么?前些时候劫掠而来的小娘皮,果然是没看走眼,将沾染上的污垢泥浆洗刷干净了,便是娇嫩无比,只不过略显得青涩了一些,周泰这几日没少花心思盘着玩,以至于当下的脚步都有些浮松起来。
之前周泰等人怎么对付南越人,现在自然也就是怎么对付江陵人,城头左近那些躺倒的尸体,还有经过之时这些江陵人流露出来那种恐惧的目光,并没有让周泰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觉得身心愉悦。
至于是不是残害欺压,亦或是荼毒百姓?
呵呵。
就算是周泰不来做这个事情,也有李泰,马泰来做,不是么?所以周泰现在这样做了,又有什么错?要有错,就是错在这些江陵百姓懦弱无能,不懂得选一个好的君主!
周泰站上了城墙,看着周边忙碌的这些江陵百姓,嘿然冷笑:这些懒怠货色,比南越蛮子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懂得偷懒,不抽都不动一下!一个个在刘老狗之下享福惯了,还真当天下都是太平不成?这个世道,狼吃肉,狗吃屎!这些猪狗不如的,连屎都没得吃,活该如此!传令下去,加快速度,老子才不管累死多少这些蠢货,老子只要十日之内修复完毕!
周泰身边的护卫也都认同,有人转身去传令,其余的便是站在周泰身边,哈哈笑着,指点着这边那边,还有的跟城下的江东兵监工互动着,笑闹声飘荡在麦城上空。
而那些数量明显众多的江陵百姓,则是默默的,就跟牛羊一样,即便是身上流着血,被打得满地乱滚,多数也是没多少声音……
周泰和潘璋一样,都是孙权上台之后重点提拔上来的将领。原先周泰身边只有十几人,现在已经扩充到了五百本部,若是没有孙权的支持,就没有周泰他的建功立业的机会,更没有当下的权势。
将主,看!那边!像是潘将军的旗号!
不多时,潘璋带着些护卫也到了麦城之中,瞄了一眼周泰,幼平伤势可是大好了?还行吧?
周泰活动了一下身躯,说道:差不多了。男人么,那有什么不行的?
两个人说话间,就往城头一角走去,身后的护卫也相互看看,拉开了一段距离。毕竟大家都清楚,潘璋和周泰虽然都是孙权提拔上来的将领,但是平日里面也不算是多么融洽,甚至还有些竞争的味道,所以这一次潘璋过来,自然不是来关心周泰身体伤势的,肯定有什么事情……
潘璋也没多废话,看了看周泰的伤口恢复情况之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都督可是有令,十日之内必须完工……若是幼平觉得伤势尚可,某便回去给都督复命了……
周瑜给潘璋的命令其实有一个补充,如果周泰伤势没好,那么潘璋就代替周泰在麦城,然而潘璋不愿意在麦城,他想要更大的功勋,而不是仅仅去面对可能到来的曹操偏军。
可能的意思,就是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有还好说,若是没有,岂不是白白在这里窝着,什么都捞不到了?
潘璋见周泰如此说辞,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反正这是周泰自己说的,也有旁人听到算是人证,所以自然就顺着周泰的意思往下说道:十日之后,挑些精壮的留在城中,其余的便尽快迁移至江东……
周泰愣了片刻,眼珠一亮:都督之意,莫非是……
潘璋点了点头,若有敌袭,幼平需守得城池至少十五日,可有问题?
周泰哈哈大笑,莫说是十五日,便是三月都没问题!不知都督,所定何策?
潘璋摇了摇头说道:这某就不清楚了……便听命行事而已……说到这个的时候,潘璋的面色多少也有些别扭,毕竟他虽然之前在周瑜近前,但是对于周瑜的整体布局也不是很了解,也猜不到为什么周瑜会要交代修复麦城,甚至会受到曹军攻击。
既然会有曹军攻击,为什么不半路上设埋伏?
亦或是周瑜想要通过引诱曹军达成什么样的目标?
这些问题潘璋都是不太清楚,因此在周泰追问之下也自然是略显得有些尴尬,所以也就是将周瑜的命令交代完毕之后,也没什么心思应付周泰的客气话,便是带着人马又返回当阳江东大营去了。
周泰看着潘璋离去,也没有多说一些什么,虽然嘴上说的一口一个潘将军,然后也是热切邀请什么的,但是若是潘璋真的将客气当真,那么尴尬的就是周泰了。
现在潘璋就这么走了,周泰反倒是更轻松。
至于周瑜的号令么,周泰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是既然有这样的号令,也自然要遵从,倒不是说周泰对周瑜有什么绝对的信心,而是既然孙权将都督之位给了周瑜,那么周泰在其麾下当然也要听周瑜的指令。
至于周瑜到底能不能战胜曹操,江东上下,其实都在看着呢……
……┐(?~?)┌……
此时此刻在江东吴郡,别有一番的景象。
得益于攻克了江陵之后的大量浮财涌入江东,整个吴郡顿时市场火爆起来,街巷之中,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平常日用品的店铺不用说,自然是每日都那么多的人,其他像是什么布匹丝绸店,干果铺等这种不是日常必需品的,进来也是生意火爆。
钱财得来的容易,自然也就花得痛快。
这两年大汉的光景么,看着并不是太好,从黄巾之乱开始,到了现在,几乎大汉的北半边都被风云搅动着,大体上也只有这扬州一带,自从孙策平定严白虎之后,就算是平稳了。孙策死后,孙权继位,这一带也还算是安生。
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这江东人士看着北方战事跌宕起伏,自然觉得是自己在这里风景独好,只不过内心当中多少也隐隐有些忧虑,不知道自家的好日子什么时候也会被这些风浪所波及,也不知道大汉究竟能撑多久,在这样的情绪之下,及时行乐的思潮就缓缓的涌动了起来……
未来前景既然不算太明朗,明明有问题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做,困惑和忧愁交迫之下,一些人就觉得还不如抓紧这最后的安靖时光,好好高乐一场得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住粪坑?
更不用说还有风声在市坊之中流传,便是黄盖吃了败仗,眼看就要防守不住柴桑,若是真的曹军顺流而下,江东又能坚守多久?
心怀忧虑的江东士族子弟唉声叹气,仿佛明天便是末日一般,指着江东政坛上的有名之士,挨个儿的痛骂过去,但是在痛骂之后,若是问起这些人具体有什么策略,要么就是说一些想当然的办法,要么干脆连这样低劣的办法都没有。
其实说起来,这些一般的士族子弟,或许其中也有才学惊艳之人,但是这些人局限于信息和视野的关系,即便是真的能提出什么办法和策略来,往往也不是很全面,甚至有可能会比较的偏激,就像是有人提议干脆和骠骑将军斐潜联手,也有相对于比较颓废的,说是要和曹操求和……
面对这样的局面,江东士族自然也是不由得聚集起来,商议对策。朱治在临川平叛,因此顾雍就作为主持者,举办了一个小规模的聚会。
对于江东四大家来说,孙权不过是一个政治层面上的过客,终归是要走的,对于这一点,江东四大家是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识。而现在这个过客么,显然不满足于是一个过客……
在顾氏后院的一处小楼之上,顾雍做东,小置酒会。
饮了几杯之后,顾雍略有些感叹的说道:吴郡如今可不复当年气象……昔日孙伯符在世之时,武勇盖世……即便是南越有叛,又何费如此周章……
江东四大家喜欢孙策么?
不喜欢的。
但是怀念孙策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怀念的……
因为对付孙策比较简单啊。武人么,什么都写在脸上,看一眼就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
然而现在的这个孙权……
听到了顾雍叹息一声,一旁的张允则是说道:元叹兄何必感慨,如今朱兄虽说捷报未传,但也稳进平靖,想必稍延时日,朱兄必然能风光回返,不妨以此杯酒,为朱兄预祝了……
张允么,并非荆州那个张允,因为东汉以单名为贵,有没有什么姓名检索系统来查询,所以也多有重名的。江东张允张氏,家中也颇有钱财,为人乐善好施,在江东一带也是有不小的声名。
坐在张允之下的,则是陆逊。陆逊听了二人的话,只是温和的笑笑,拿着酒杯,平稳有度,也没主动说一些什么。在这场聚会之中,陆逊是小辈,陆家也是相比较起来算是略低微,能列席于中,已经是顾氏等人看在之前的十年之约的面上了,自然不可能妄自尊大瞎咋呼什么言语。
顾雍笑笑,举杯示意,众人一起祝贺朱治,饮了一杯之后,顾雍才继续说道:如今这世道,纵然风光一时,若是一步错过,便步步蹉跌……便如刘景升,十万荆州兵,然而些许小错,任其蔓延,最终便是大好基业,落于他人之手……可悲,可叹……
说的是刘表,但是实际上却不是在说刘表。
讲一个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又有什么意思?
顾雍之意,张允陆逊自然也是心领神会。
孙氏现在有当下的基业,一方面是因为孙策当年的进取,另外一方面其实也是江东四大家的共同协力的结果。
在董卓之前,大汉大多数的太守都是异地而任的,最为主要的目的就是以中央派遣的太守来挟制这些越来越是庞大,难以控制的士族世家地方豪强。
而这些地方豪强,自然也有一些应对的手段,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文的,武的,都是很多的,养寇自重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手段。
比如荆州当时有宗贼……
比如川蜀当时有马相……
原本这些山贼也好,黄巾也罢,都是很弱小的,但是出于某种目的,这些当地拥有大量私兵和家丁的士族世家,地方豪右,并没有将这些人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下,而是任其发展,甚至在某些时刻还存在着一定的勾结。
人的**总是无穷的,这些山贼原本可能只是想要混口饭吃,顶多搞些酒肉改善生活,但是随着势力的发展,一些人的想法也在变化着,就像是川蜀的马相,攻下了三个县城之后竟然是要称帝了!这尼玛怎么能行,一看事情大条之后,贾龙立刻就动员了兵卒,赶在刘焉还没有进入川蜀之前,先将马相给搞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刘焉搞死贾龙的时候,川蜀之中其他的家族也没有什么敢多哔哔什么的。
而在江东此处,则是反过来的,许贡为了压制江东四大家,和严白虎眉来眼去,江东四大家引来孙策之后击败了严白虎,进行利益再分配,只不过分配的过程之中又和孙策有了矛盾,于是乎便有了后续的那些变化。
现在,孙权也逐渐变得不好控制了。
孙权之前搞孙家之中自己人,那么江东四大家基本上都不管的,反正都是孙家之中自己的事情,后来孙权又开始搞周瑜等老派的将领,大力提拔新生力量,江东士族眨巴眨巴眼,也当看不见……
然后孙权就开始搞朱治了,开始在民生政事上安排人手,提拔寒门,这一下就立刻触动了江东四大家的基本盘,朱治跳出来,借着南越人反叛之事,表示了态度、
结果孙权又搞了个朱恒吕范什么的来平衡,越发的有些过分……
这个世界上,若是自己不为自己的利益而争取,就没有人会代替自己争取。江东四大家如今便是只能进,不能退,因为谁都明白,一旦退下去,就会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就凉。
日渐西斜,小楼之中的阴影也在逐渐的扩大……
顾雍放下了酒杯,缓缓的说道:如今又是到了秋获之时……只不过今岁连遇天灾**,怕是收成欠佳啊……每思此事,吾心甚忧……
张允目光闪动,旋即说道:何尝不是啊,今岁先是春寒,后又大雨,这庄禾啊……哎,堪忧啊……
陆逊微微低头,依旧是一言不发。他明白顾张二人的意思,以文御武,手段有很多,最为简单直白,并且是即刻见效的,就是粮草。当年袁术卡孙坚,就是用粮草,稍微卡一下,孙坚就难受得嗷嗷乱叫……
见陆逊不说话,顾雍便是直接问道:且不知贤侄庄中,收成如何?
自然和世叔一般,也是不佳……陆逊说道,然后看了顾雍一下,略有些迟疑的说道,只不过……若是……
顾雍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庄禾啊……若是风调雨顺,自然丰美……
这是当然,当然……张允抚掌而笑。
陆逊最终也是微微点头,明白了。
第2081章等价交换,流民浪潮
武关之南,筑阳之北。
这一片区域之中,原本大体上都已经是荒废,稀有人烟,而现在,又变了模样。
眼前的这一个一度废弃的坞堡究竟原本是属于哪一家的,已经是无人知晓。坞堡之内应该放置门楣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被带走了,还是后来被人砍倒了,反正是没留下什么郡号堂望等等的什么标识。
诸葛亮估计是袁氏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其他汝南士族的,毕竟当年黄巾之乱之前,汝南郡内可是有好多的士族坞堡。
坞堡破损的寨墙正在不断的加高,那些已经裸露出夯土的坞堡墙体,也重新夯实,然后用石块封堵起来。不过这些石块基本上都没有打磨,裸露出了各种棱角。围绕坞堡的壕沟也在重新开挖,将拥堵的淤泥清理出来,暂时还没有引来水。
不管是修补坞堡的墙体,还是开挖沟渠,亦或是从周边开采石料运送泥土,都是需要人力的,而这些人力,正是从荆州之地,源源不断涌入的流民。
在坞堡内外值守的兵卒,正是骠骑人马,盔甲鲜亮,旌旗招展,即便是远远的看见,都是知道不好惹。这些骠骑兵卒,正在有条不紊的统管着流民,或是招募劳役,或是调配口粮,还有的发放一些劳作器具,不一而同。也正是有这些骠骑人马在统管着,这些流民虽然比不上军中队列那种严谨编伍,但是也还不差,至少还有目标,还有号令。
流民大多数都是还抱着一些活下去的愿望,想要在苦难中挣扎着求活的人,但是往往走着走着就丧失了希望,然后爆发各种问题,所以当这些流民觉得有希望可以好好活下去的时候,一些龌龊和不堪的事情,就会相应的减少了。
一些稍微健壮一些的流民男丁,在听从骠骑兵卒的号令转运修补,也在坞堡外面的一些干爽地面之上,搭建着一些简易的棚屋,就是那种大体是三角体的如同狗窝一般的简易棚屋。
这些流民男丁大多数都在一边干着,一边会忍不住扭头看向坞堡内部烟气升腾起来的地方,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翘起鼻头去闻,虽然说隔着那么远也基本上闻不到什么,但是那些能拉得嗓子升疼的杂粮饼和一碗稀稀的野菜热汤,却是他们当下最大的渴望。
至少,在面对着这些由骠骑兵卒伙夫烹饪出来的食物的时候,才能证明他们还是可以像是一个人,吃人的食物,而不是吃那些……同时也可以还像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一样的活下去,像是往常一样,挑起整个家庭的负担来,给家中的老幼带去希望。
壮女和老幼,若是能动弹的,也基本上都是领了差事,然后四下去收罗物资,一捆干柴,一袋土,一把野菜,亦或是不知道从哪里掏摸来的一枚细小的鸟蛋,都可以换上一碗热汤,虽说热汤当中没有什么实际性可以饱腹的食物,顶多就是些能照人影的野菜稀粥,但是暖暖的灌到肚子里,也能让人性重新恢复过来,重新点燃生命的火苗。
有付出,才有收获。
有劳作,才有吃食。
这个坞堡会在将来成为一个重要的防御地点么?或许会,或许不会。
修建坞堡的工艺一定要有多么高超,一定要修复得多么美观么,也同样不一定。
诸葛亮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让这些流民干活才发布这么多的差事,而是为了一个很简单的交换规则,便是在这样不经意之间,重新将秩序濒临崩坏的流民,再次拉回了正常的,或是相对正常的人类社会规则当中来。
同时,在不断的劳作过程中,这些流民也就学会了怎样搭建简易的棚屋,怎样在野地里面收集各种食物,怎样制作一些简陋的工具等等,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路程,自然就更加的有了一些保障。
这个,或许比简单的救济还更重要。
诸葛亮微微笑着,站在坞堡寨墙上,穿着一身麻黄灰的衣袍,混在兵卒之中,若不是仔细看,有谁会知道其实统管着这三四千流民的,甚至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流民涌来的,竟然只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
有来的,自然也就有走的。
诸葛从事,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名什长走上前来禀报道。
我记得,你叫……王大虎?诸葛亮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干,一路小心些。启程罢。
什长王大虎有些激动,挺直了腰杆,大声领命,然后转身下去了。
王大虎穿过坞堡,到了坞堡的北面,站在了一群集结的流民队列之前,看了看自家手下的十来个兵卒,又转头看向了在兵卒后面的流民队列,大声吼道:跟着做!跟着走!都老老实实的,我保证十个里面有九个可以活着进关中!偷奸耍滑的,有意破坏的,看见没有?!
王大虎抽出刀来,一刀将身边的一根木桩砍成了两截,老子眼中不揉沙子,刀下也不认人!都明白没有?!
流民之中稀稀拉拉的回应声,更多的人是有些害怕的睁大了眼睛,蜷缩了身躯。
全体都有!王大虎高声喝道,第一队,转向!出发!第二队、第三队跟上!
一队是一百人,也就是说王大虎一个什长带十个人的小队,将要在接下来的流程之中统领着这三百余人经武关,进入长安。
都跟着,别掉队了!
到了关中,有发田地,有发农具!
走十里,才可以歇一刻钟啊,到了地头才有东西吃!
走了走了!那边是谁家的孩子,拉回来……
王大虎一路带着,缓缓的远去了。这样一趟下来,只要能带得好,王大虎便会积攒下许多统领的经验,从低等的什长晋升到士官的日子自然也就是指日可待……
娘亲……队列之中,一个稚嫩且有些瘦弱的孩子仰着脖子问道,关中……是什么地方?会很好么?
会的,会很好的……有吃的,有地,说不得还有牛……妇人喃喃而道,眼中流露出了冀希,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处,也有大量的流民。
秭归。
屈原有贤姊,闻原放逐,亦来归,因名曰姊归。
秭归之处有屈氏,也有一个硕大的庄园。而当下在庄园之外,便是漫山遍野的流民,便是让屈氏上下都是心惊肉跳。屈氏庄园之内,庄客庄丁,但凡是还能拿得起棍棒长枪的,都站上了庄墙巡逻,即便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安全,流民越聚越多,已经让每个人都害怕之极。这么多半饥半饱的流民在寒风中聚集,稍有不对,就是一场大乱。这成千上万的人,转眼之间就能将周遭所有一切淹没!
到时候,这些流民才不管屈氏究竟是不是屈原的子孙,不管屈氏一家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屈氏的仓廪会被哄抢一空,屈氏男丁会被杀死,妇女会受到凌辱,真要是到了那种时刻,便是生不如死!
屈氏庄园管事站在护院围墙之上,脸色苍白的看着不断涌过来的人潮。这些都是从荆州南郡逃来的流民,衣衫破烂,似乎是将所有能带的,能找到的都穿裹在了身上一样,拖沓着,就像是包裹着布条的僵尸。聚集在屈氏庄园之外的流民至少有一两千人,虽然说人数似乎并不算是很多,但是当下猬集在一处,已经相当有视觉上的冲击力了。人群之中,有不少死死的盯着庄园,那眼眸之中流露出来的饥饿,还有在饥饿之下潜藏的疯狂,让站在围墙之上的管事眼皮突突的一直跳。
大汉若是社稷稳固,这些人当然不敢做什么事情,但是当下别说大汉了,就连荆州都完蛋了,原本的统治体系对于这一些流民来说,已经失去了威慑力,为了能够活下去,这些流民会疯狂的挣扎,将挡在其上的一切东西都撕碎吞噬!
若是这些流民都是普通的农夫倒也罢了,但是眼下荆州襄阳江陵打得乱纷纷,之前的荆州兵卒也未必全数都是战死或是投降了,还有一些失踪了,而这些见过血杀过人的兵卒,要是心念一横……
屈氏庄园也不是什么雄关类型的防御体系,或者说,大多数的庄园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因为得益于屈原的声名,所以屈氏在秭归之处也是颇有声望,乐善好施,可是没想到太平时日的这个好名声,如今却成了灾祸来源。
去屈氏那边吧,屈氏有钱粮,我这什么都没有……
屈氏心善,肯定会给吃的,你们看看我,穷得都只剩下糠了……
不是我不给啊,是今年确实收成不好啊……屈氏当年还修了路,你们想想,若是没钱粮得的话能修么?
去吧,去吧,说不得去晚了也被人吃光了……
滚!这里没有东西,再来就打死你们!
……
不管周边的那些地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当下无数的流民就往屈氏这里涌动而来,渐渐的就有各种声音喧嚣而起,有人说屈氏庄园内有三百石的粮草,可是第二天就变成了有一千石,现在则是变成了有上万石……
一双双饥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就死死的望向眼前这个墙高只有一丈,里面不知道屯了多少粮米的庄园堡寨。
我们庄里真的没有那么多粮食啊!屈氏的庄园管事几乎都快哭出来,真没有,不骗你们!真的没有啊!
骗人!要是真没有粮食,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看?
对!让我们进去!
求求屈老爷,发发善心,给我一点吃食罢……
……
乱纷纷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屈氏庄园管事浑身上下直冒冷汗,他知道,别看现在这些流民还多少还有些忌惮墙头上的庄丁庄客的长枪棍棒,但是这样绝对维持不了多久……
就在屈氏庄园管事苦苦哀求却没有任何效果的时候,围拢在外圈的流民似乎有些躁动了起来,旋即有一队兵卒像是破开了波浪一般,从流民当中开出了一条路来,走到了屈氏庄园面前。
当前一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盔甲,铠甲之上的铁片呈现蓝黑之色,兜鍪之上还有红缨在空中飘动,铠甲之下是一身大红的战袍,衣角随着行进在风中飘荡。手中提着一把吞口环首刀,环首之处红绢飘飘,乌黑刀鞘之上还有些红漆作为装饰。
即便是没有认旗,这一身的行头让屈氏庄园管事依旧不敢懈怠,连忙在庄园围墙之上拱手行礼:不知哪位将军驾到?敢问尊姓大名?
大汉当下,铜铁都是可以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硬通货,这一身铠甲,即便是秭归县城之中的县尉也未必能凑得齐,若是再加一匹战马,那么庄园管事怕不是要立刻滚下庄墙来跪拜在地……
王生也是这么认为的,若是能再有一匹马……对了,现在王生改名了,将生改成了双,因为他一方面是要和之前的那种生活一刀两断,重新在骠骑之处开始他新的事业,另外一方面是他觉得这是他第二次的生命……
免贵,姓王!新改名的王双哈哈大笑,屈氏家主何在?好事来了!
屈氏庄园管事缓缓的直起腰,脸上原本有些谄媚的笑渐渐的收了起来,腰杆也直了一些:汝现任何职?有何好事?
王双不由得愣了一下,这前后才一句话的功夫,变化也太大了罢?王双不是士族子弟,也不清楚其中的规矩,没张口之前,一身行头了得,但是一张嘴,顿时就破了功,立刻让屈氏管事知晓了王双底细。
王双顿时觉得有些怒气,瞪着眼喊道:某奉骠骑麾下征蜀将军之令前来!令屈氏家主来见!来人,展旗!
王双身后有人从怀中扯出三色旗帜来,往长枪上一套,然后高高举起,顿时三色旗帜在风中烈烈飘扬……
庄园管事腿顿时一软,要不是手扶着庄园围墙,怕不是一下子便摊倒掉下去,好汉,莫要开玩笑……
那个跟你开玩笑!王双指着三色旗帜,大喝道,你眼瞎了啊?没看到这是什么?!少啰嗦!动作快些!
庄园管事吞了口唾沫,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虽然说秭归之处偏离中原战场,若不是荆州这一次动乱,也少有什么刀兵之事,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中原河洛北地一带的战事,多少也是知晓一些。
大汉骠骑如同奇迹一般的崛起,转战南北,有人说骠骑麾下都是凶神恶煞,也有人说都是好汉英杰,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于骠骑军队的战斗力都是有一个基础论调的,就是比大汉一般的郡兵强悍数倍……
猛然之间听到了这个消息,庄园管事脸都白了,再看看庄园墙外的王双等人,看着这些兵卒站在成百上千的流民之中却依然自若的神情,不由得吸了一口气,不管是真是假,多少也是要禀报家主的,因此庄园管事就说道,好汉稍等……某这就去禀报……
庄园之中,屈氏家主屈成虽然坐在厅堂之内,看起来似乎安稳,但是实际上脸色发白手脚发抖,他已经派人向秭归县城当中的县令求援,但是几天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只有庄园之外的流民越来越多,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家主!
庄园管事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吓了屈成一跳,流民怎么了?要动手了么?
呃……庄园管事缓了口气说道,这……这倒还没有……
呼……屈成煞白的脸上多少开始有些血色,明显松弛了不少,哆哆嗦嗦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水,那么……又是何事?
大汉骠骑将军遣人来了……庄园管事低声说道。
咣当!屈成手一抖,茶碗拿不住,掉落在厅堂之内的木地板上,晕染开一大块的茶水印迹,就像是泼洒出的血迹一般,让屈成顿时觉得有些头昏眼花天旋地转,什……什么?!
大汉骠骑……啊?家主?家主!庄园管事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屈成眼一翻,歪歪斜斜向后就倒,吓得顿时大叫起来,来人啊!家主晕倒了!
顿时一片乱哄哄……
庄园管事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庄主屈成身体不怎么好,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这门前不仅是有上千的流民,还有不知真假的大汉骠骑兵卒,这要是没个人拿主意,这可真就是大祸临门了!
怕不是天要亡屈氏不成?
德叔……就在庄园管事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略显得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其背后响起,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庄园管事连忙转身,啊,公子,这个……
父亲大人现在不能理事……屈成之子,屈晃说道,等父亲大人清醒过来,会不会耽搁了?若是事情紧急,便先跟我说就是……
庄园管事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就将庄园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骠骑将军麾下?屈晃皱着眉头,走,去见上一见……
第2082章屈氏子谋,綦毋吕思
翻过了山头,从山头上往下望去,便看见了骠骑人马的营地,猛然间撞进了眼帘之中。
虽然说如今天时已经不算早了,山间的光线并不是很充足,但是依旧可以看见三色的旌旗招展着,就像是在宣示着这一方土地的所有权。
因为山间的的平地并不是非常的宽大,所以眼前的骠骑营地一直绵延到山那边去,若是按照帐篷来算……
看什么呢?王双在一旁喝道。
没看什么……屈晃笑了笑,说道,骤然见得此营,不由得心神震荡,难以自己罢了……
王双斜了屈晃一眼,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而是继续向前。
因为受到了山体的限制,再加上也要避开一些难以清除的树林和灌木,因此营地比较分散,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营寨栅栏寨墙什么的,看起来多少有些散乱和无序。
旌旗之下,一些老兵正在打磨铠甲,然后和周边的兵卒高高低低的说笑着,似乎完全没有将即将面临的秭归放在眼里,神态放松,讲起话来旁若无人,连屈晃从身边经过,似乎也没有多看一眼。
这是典型的老兵油子,当然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也意味着魏延这些人马看起来没什么组织纪律性。
各个人有各个人的治军方式。徐晃么,治军严谨,少言少笑,而赵云么,则是身先士卒,赏罚分明,张辽那边呢,亲和融洽,宛如兄弟,至于魏延么,又是另外一种形态……
魏延很现实,只认本事,再听话的若是没本事,一样被魏延开出去,若是有本事的,平日里面懒散样子魏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因此相比较其他骠骑之下其他的将军,在平常营地之内,这行走坐姿什么的,就没有抓得那么严。
其实每个将军的这种治军方式,也不一定是固化的,而是根据实际情况会有变动的,比如徐晃主要负责就是关中,平日里面更多的是兵卒训练和战阵组织,所以更讲究兵卒之间的相互配合,战阵的整体结构变化等等,自然需要行进有度,配合有方。再比如像是赵云,则是在北地,以骑兵作战为主,必然要临场机动,面对胡人附庸也需要赏罚分明……
魏延么,川蜀部队,多数的时候是难以展开大规模作战的,山道山林之中,能展开一个千人队就算是很不错的作战环境了,因此以小队,山林作战为主要需求,所以更强调小队之中的配合,小队战斗能力,对于大规模的战阵需求不高,也就自然形成了当下以小队为主要核心的模式,看起来自然是有些零散的风格。
屈晃向前而行,忽然抬头,便见在石块之上,盘坐着一名大汉。
这大汉脸庞宽正,目圆鼻正,天庭饱满,地阔方圆,若是单看这些,倒是一副端正相貌,可偏偏两条眉毛,桀骜不驯的左右飞扬,就像是两把小钢叉,支棱出三个犄角来,再加上络腮胡子,将原本应该是显得正直的面貌,沾染出几分的草莽气来。
大汉身后,便是一面魏字战旗高高飘扬。
屈晃不敢多看,连忙跟着王双上前拜见……
在经过短暂的询问和回答之后,屈晃朝着魏延拱了拱手,正式进入了正题之中,问道:不知将军,引军前来,所欲为何?欲害民乎,欲救民乎?
魏延听闻屈晃是个半大小子,多少也来了点兴趣,结果一见面,屈晃就质问起魏延来,虽说人小,气势倒也不差。
魏延捏着胡须,看着身形矮小瘦弱的屈晃,嘴角边露出了几分笑意,自然是救民。这还用说么,谁会表示出道就是要害人的?汝以此问,便是欲言,若是救民,便不得征调粮草,还需抚慰流民罢?然则汝等,并非骠骑所属,所缴赋税,亦归荆襄,求免之言,还是跟荆州去提罢!
这……屈晃的节奏被打乱了,但是他没有像是一般的少年似的容易情绪波动,反倒是立刻转换话题,接下去说道,将军自西而来,自然是欲得巴东,进逼江陵……巴东巴西一路,虽有水路可行,然亦艰险……将军虽说连克数县,今抵达秭归,不过沿途难行,亦需看守,至此必然兵卒所剩不多,加之粮草困顿,故需连接大户,欲得补给……
嗯?魏延歪着头,看着屈晃,指了指一旁的马扎,坐。
其实屈晃所言么,有一些说得没错,也有一些是错了的,但是这样的年龄就有如此清晰的思路,确实也让魏延有些惊讶。
得益于川蜀这些年的平稳开发,这一次魏延水陆并进而来,粮草倒并不是太缺乏,只是兵卒因为要分散保持整个路线的畅通,即便是只是在要点上这边留个一百,那边留个五十,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是不小的数目,所以确实是越往东走,兵卒人数便是越少。
同时魏延还需要准备引荆州流民进入川蜀,当然也是要做一些其他方面的准备,所以即便是暂时不怎么缺少粮草,也是会想要多在敌区解决一些粮食问题的,毕竟兵法之中有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的说法。
魏延哈哈一笑,看着屈晃说道:少年郎倒是好口舌,只不过……仅凭此等只言片语,便欲免征乎?
屈晃的脸不免微微有些涨红,但是很快的就说道:屈氏虽有百亩田土,然皆薄租于民也,所积粮草自是不多,此事将军可问于乡野,秭归周边,唯有屈氏铺路修桥,照顾鳏寡……
故而屈氏都是好人,好人便是要有优待?魏延哈哈而笑,汝之才,便仅是止步于此乎?哈哈,若无他言,可去矣!
屈晃沉默半响,最终说道:屈氏可助将军取得秭归!不知将军可愿替屈氏免流民之忧否?
如何取得?先说来听听。魏延看着屈晃,并没有直接给与屈晃任何的承诺。
屈晃咬了咬牙,虽说有点愤懑,但是很快就说道:小子愿入秭归,劝其献城!
哦?魏延上下看了看屈晃,不怕秭归县令斩了你祭旗?
当下流民无数,沿途郡县毫无作为,足可见荆州纷乱,已然救无可救……屈晃说道,秭归虽说是巴东大县,城防尚可,若是和襄阳江陵之地相比,则差距甚远,襄阳江陵尚不得久守,何论秭归乎?骠骑宽厚待民,百姓安居乐业,小子虽说身居偏远,亦有耳闻……身处乱世之中,犹如浮萍飘荡,岂有独善之地哉?小子愿投骠骑,得以庇护,便以劝秭归为献尔,望将军垂怜。
魏延揉着络腮胡须,沉吟着。
秭归是巴东大县,自春秋之时就已经是楚国重镇了,别的不说,单驻扎的兵卒数目,就有将近两千了,强行攻打么,难度不是太大,但也不小。若像之前那样诈取城门么,因为秭归有瓮城结构的,所以很麻烦,只是从外攻打而没有内应的话,风险也是极高。
因此,魏延才想着能不能从秭归城外的这些庄园入手,然后不管是挟持也好,或是威逼也罢,反正搞出一些秭归内部问题来,才好趁虚而入,倒是没想到这屈氏便是直接说可以去劝降……
若是真的劝降,倒也省事。
魏延目光闪动,哈哈大笑起来:如此甚佳!某便遣人送汝进城!
……(*)=3……
秭归城中。
綦毋闿和吕介相向而坐,虽然面容略有区别,但都是愁眉不展。
半响之后,綦毋闿才说道:江陵之处……
吕介摇了摇头,怕是不妙。
如今曹操和孙权两个人相互争夺,然后像是綦毋闿和吕介这样的人就是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若是哪一方干脆一点,一口气干倒了对方,那么自然是简单了,也不用做什么选择题了,但是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三月份的股市一样,不知道是要继续听故事呢,还是去参与变成事故呢?
对于荆州来说,綦毋闿和吕介都只是一个过客,或者说,他们两个更像是职业经理人,在岗位上,只是对于职位所承担的kpi和自己的薪资负责,其余的么,基本不管。
那么秭归当下,就成为綦毋闿和吕介最后的资本了,两个人已是捏着筹码商议了许久,都没有得出最终的一个结果来。当然他们也可以挂印而走,就像是当年袁绍那么干的一样,但问题是袁绍即便是挂印走了,一路上依旧可以凭借袁氏的名头混吃混喝还有美姬招待,可是綦毋闿和吕介么……
要不是马猴这么一说,这两个人,谁认识?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在秭归之处积攒下来的财货运不出去啊!
一路上都是流民,真要是挂印走了,没有兵卒护卫,怕不是半路上连人带货都没了!
愁啊……
两个人都是真愁啊。
看看对方的脸,也就知道愁字怎么写的了。
启禀县尊,县尉,城下屈氏子求见!
秭归很早之前就已经因为流民的原因,四门闭锁,严禁出入了。
屈氏子来此作甚?綦毋闿摆摆袖子,可是又为流民而来?就说某已经知晓,正在处理,让其反家,静待就是!
屈氏庄园安危,干某屁事?老子自家都不保了,还有什么心思管你屈氏庄园?再者说了,庇护你个屈氏又有什么好处,消耗兵力不说,还吃力不讨好。
兵卒转身而去,但是过了片刻又回来了,启禀县尊,县尉,屈氏子言为秭归安危而来,并有重要军情需当面禀报!
綦毋闿和吕介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綦毋闿说道:吊将进来!
很快,屈晃便是来到了秭归府衙之内,稍微整理了一下因为奔波而有些凌乱的衣袍头发,然后昂然走进了厅堂,向綦毋闿和吕介见礼,见过县尊,见过县尉……
好说,好说,綦毋闿笑眯眯的说道,令尊遣汝前来,可有何事?
屈晃说道:县尊在上,小子并非受父命前来,乃为荆州百姓请命而来!
綦毋闿回头和吕介交换了一下眼色,此话怎讲?
如今荆州风雨飘摇,各路诸侯鲸吞蚕食,不顾百姓流离,小子见之,心甚痛也……屈晃昂首而言,倒是正义凌然,今又有骠骑人马,自西而袭……
什么?!綦毋闿猛地直起身,差点撞上了桌案,此言当真?!
有多少人马?位于何处?一旁的吕介也急急的问道。
綦毋闿么,原本只是一个经学之士,对于经学上面的问题多少还是可以的,勉勉强强用在民生政务上也过得去,至于在军事上么,就基本上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没有多少概念的,因此也不会想着说是什么要查探四周,发现异常……
吕介么,虽说可以开的弓上得马,舞得大刀杀得山匪,但是对于真正战阵需要什么,具体派兵布阵究竟要怎么办,别看吕介对付山匪还是有些胜迹,但是基本上都是猪突了事,简单来说就是f2a,因此这些时日来,也就和綦毋闿在秭归内发愁,根本没有派遣什么斥候,也根本不知道魏延已经摸到了左近。
领兵之人姓魏名延字文长,乃骠骑麾下征蜀将军……其距此约百里,兵卒数目隐于山中,小子不得见,故不知凡几,预估至少有千人以上……屈晃缓缓的说道,其以船运粮草,必沿水路而今,若是小子所料不差,巫县之地,怕是已经……
等等!吕介瞪着眼问道,听汝之言,汝亲眼见到了征蜀将军?
正是。屈晃将屈氏庄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兵卒倒也勇猛,然军中纪律甚差……恐巫县等地,多受其害也……
听闻屈晃单人直见魏延,綦毋闿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少年了得啊……啧啧……某也是早有听闻,骠骑之下,兵卒勇猛……
吕介也是皱眉,城中兵卒一来缺乏操练,二来少有兵甲,若是……恐怕是……哎……
县尊县尉,虽说骠骑兵卒凶猛,然亦有破绽!屈晃低着头说道,如今骠骑人马来袭,若是不得秭归,便不得东进,故而此战避无可避也!战必围城,定收罗四方百姓假以用之,填塞沟渠,兴修器械,即便是最终得守城池,城外流民恐怕也是百不存一!小子去年有幸聆听县尊讲孟子尽心章,深有感触,书亦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如今秭归一来流民无着,二又有兵甲之威,一场惨祸便是眼前!小子斗胆,先允了骠骑征蜀将军,假言可劝县尊投降献册……
綦毋闿深深的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什么?献城?!
屈晃连忙跪倒在地而拜,恳切的说道:小子知罪!只不过若不以此言蒙骗骠骑人马,怕是当下便是兵戎于前,百姓沦为牛马,血漫大江!为千万荆州百姓计,小子便只能是先行假言,以稳其心……
綦毋闿皱着眉,眉头之间有着深深的皱纹,光都照不进去,犹如深渊一般的黑暗,沉吟半响,方说道:先起来回话……汝和征蜀将军是如何说的?
屈晃就说自己如何在魏延面前表示和綦毋闿有什么关系,然后假言说一定可以劝得投降等等都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如今城中城防皆固,又有瓮城,即可假意投降,引得骠骑人马入瓮!尽数射杀之!小子不才,观得其将,莽撞有余,治军不足,若以财货粮草为引,自当前来!若杀得其军主将,小子便可为向导,掩杀其军,焚烧其营,直破其阵,便可大胜,免秭归受其兵害!
吕介的眉头不由得跳了一下,但是没有说一些什么。
诈降?綦毋闿捋着胡须。
屈晃目光清澈,看着綦毋闿说道:正是!骠骑人马定然以为小子言真,不以防备,便可一击得手,如是便可轻退骠骑此军,秭归百姓,以及周边流民,便可免此兵灾是也!救人无算,造福乡梓!
呵呵,即便是退了征蜀将军,荆州依旧有曹孙争锋!吕介在一旁终究是有些忍不住,张口说道,如今秭归流民,便是源于此来!即便是解得近渴,仍有远水之忧!
屈晃的目光有些无奈的垂了下去,点头说道:小子也知晓荆州糜烂……即便是秭归得胜,亦是……
屈晃很快又抬起了头,双手捏紧,大声说道:县尊曾言,君子当有所为!即便是世态如此,又岂能袖手而旁观?如今秭归周边,皆为荆州良善!大汉以忠孝为本,吾等又是读得圣贤之书,当不违本心,挽民于水火,能救得一人便是一人,能救得一百便是一百,方不负先贤真意也!
更何况,秭归之地,位于偏远,曹孙二人,一时之间难以顾及,眼前唯有骠骑为害也!屈晃继续说道,若是击退骠骑人马,即便是骠骑再派兵将,也需岁余,届时荆州南北战定,亦可择胜者而附之,如此一来可得战功免兵害,二来又抚百姓靖地方,岂不两全?
綦毋闿摸着胡须,看了看吕介,又看看了屈晃,忽然笑了,所言也有道理……真是少年英杰啊……贤侄不妨暂且休息,某与吕县尉商议一二……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与答复……
屈晃看了看天色,也确实日间西斜,便也不强求,跟着护卫下去休息不提。
看着屈晃走后,一时间綦毋闿和吕介都没有说话,两个人似乎都在思索着,衡量着一些什么……
眼见着阳光渐渐昏暗下去,大厅之内也变得灰黄起来,一切的色彩似乎都在退化,失去原有的绚丽。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綦毋闿转头看了看吕介,吕县尉,汝意如何?
吕介笑了笑,说道:此屈氏子倒是有一点说得对了……
为何言?綦毋闿问道。
秭归之处,便只有骠骑人马前来……吕介盯着綦毋闿,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曹孙二人,无心顾于此也……
綦毋闿一愣,然后缓缓的点头。
第2083章秭归献城,粗中有细
在秭归府衙厅堂之内,昏暗光线之中,綦毋闿看了看吕介,说道:如今唯一可虑的就是……若是交锋此处,又不得脱身……
别以为坐在高位的,便理所应当的为民所虑,就像是綦毋闿,虽然是在荆州也算是小有名声的大儒,真遇到了事情,首先考虑的依旧是他自己。
秭归原先没人管,曹操和孙权都顾不上,这在某个方面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天高皇帝远,自己自然就可以逍遥自在,但是现在骠骑来了,投不投降么另说,若是自家陷入了这兵锋当中,来回拉扯一下,小命岂不是难保?
綦毋闿虽说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了,但是依旧不想死,还想着再舒舒服服活个四五十年,不想要这么快就交代在这个秭归这里。
吕介冷笑一声说道:莫说这秭归了,便是外面多少流民,一日上下便是百石消耗,眼见秋冬将至,届时忍无可忍……你我怕是也是死于乱民之中!横竖都是个死,何不求条活路?
吕介毕竟多少有带过行伍的,自家秭归处的人马是怎样的一个德行,心中多少有些ac数的,若是真的从流民演变成为了乱民,头一个倒霉的,必然就是綦毋闿,然后他自己也同样跑不掉!
东边有江东,西边有骠骑,还能往哪里跑?莫非就像是屈原一样,一头扎进秭归江中么?
綦毋闿点了点头,却又有些迟疑,若是骠骑人马不强……綦毋闿并不算是一个精明之人,顶多就是比一般人稍微好一些罢了,尤其是又有些书生气,思前想后,瞻左顾右的也是这一类人的通病,明明心里已经有些意动了,尤自拿捏着不肯放下架子来。
论及实处,依旧是要刀枪说话!吕介点了点头说道,县尊所虑,也是正理,只不过某听闻天下若是论兵马强盛……骠骑麾下,无出其右!说到最后一句,吕介几乎是在感叹了。当年吕介也见过骠骑将军斐潜,甚至还在一起喝过酒,而现在么……
綦毋闿同样也是有些唏嘘。当年他在刘表之下担任要职的时候,骠骑将军斐潜还只是一个小透明,甚至被蒯氏捏来捏去的,而当下却不得不向骠骑麾下的江陵低头。
现在时势,的确已经不同以往。
大汉三百余年来一直通行的政治上的明暗规则,如今已经基本上垮塌,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身在其中之人,都已经多少看出了一些,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大汉原来官僚体系的运行方式,举荐制度,以及外戚、宦官、清流之间的制约平衡,当下也都是被打破,无数的人倒下,而新站起来的人物则是在互相卡位,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当年似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派人联系骠骑征蜀将军罢……綦毋闿仰头望着天,缓缓的说道,也只能是如此了……
一夜无话,在联系了骠骑人马之后,秭归之人总于是见到征蜀将军魏延的真面目。
原本在秭归城外的那些流民,已经是慌不迭的躲得远远开去。即便是在地窝子里面猫着的,也是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到一旁,生怕挡住了军队前进的道路,成为了冤死鬼。
乡野之间常见到军队队列,最差的是豪强子弟手下的,这些人平日里面能有些资本玩弄武术,也可以招揽到一些无赖游民充当打手,组建一支队列大多数用来抖威风的,毫无规矩次序而言。再好一些的,便是郡兵县卒,多少经过正规训练,能懂得军中号令,十几个二十几个能站成一条线,组建成为一个阵列……
但是一般的郡县兵卒,顶多就是只能剿灭山贼,亦或是平定周边村寨的械斗,即便是知晓阵列,操练的时候还像个样子,但凡是真开出去,什么阵型掩护,全都谈不上,经常还两队错杂在一起,嘈杂叫嚷,推推搡搡,还没打就先自个儿乱成一团了。
如果没得比,自然能见到什么,就是什么都是好的,即便是在独轮车上玩杂耍,也是强军了,但是现在,不管是遇到豪强队列的,亦或是见过郡县兵卒的人,在见到了魏延带来的人马之后,脸色都不由得惊惶起来……
一对对的旗帜高高飘扬,肃穆无声的队列,即便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些轻甲兵卒,身上的披挂着的战甲战袍,从兜鍪到裙甲,明显制式统一都是好货色,更不用说在征蜀将军旗下的那一排重装甲兵,更是杀气凛然,武装到了牙齿一般。
当这样的一队行列行进而来,不用多说什么,甚至都不用特别号令,周边的声响喧嚣,便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即便是想要说一些什么,也是咯咯的说不出来,然后才发现咯咯的声音并不是自己喉咙的声响,而是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
这真是强军!
一等一的强军!
尤其是中间那些穿着重甲的兵卒,身形彪悍,神态既肃然静默又显得有些好整以暇,就像是慵懒的猛虎,即便是懒洋洋的趴着,也不会让人觉得就没了威胁。
毕竟这百余甲士,实在是太吓人了一些。
百多名健壮汉子,原本就魁梧了,再加上外圈的铠甲,简直就是铁塔一般,往那边一立,威慑力十足,尤其是在大汉民众相对来说比较营养不良,身形矮小的当下,这些壮汉越是魁梧,也就意味着能负担得起重甲,自然能使得起长大兵刃,那么也就意味着越能坚持艰苦的厮杀鏖战,杀伤力越是强横。
离得近了些,当吕介看到这些甲士身上的甲片隐隐有些花纹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百炼钢!竟然是百炼钢!
钢铁在折叠锻打之后,然后经过打磨,便会在表面上形成一些不固定的纹路,而这些纹路在大汉几乎就等于是昂贵的代名词,而若是用这种钢铁打造出来的铠甲往身上一穿,几乎就等同于多了几条命不说,还可以免疫许多伤害。
荆州之地,一般的重甲都是难得了,不到一定地位,连甲胄都未必有,更不用说像是骠骑麾下这样,还用这百炼钢来作为铠甲的甲片了!
若是战阵上,一般的兵卒碰见了这样的对手,恐怕多数只能立刻逃走,打么,即便是打中了,也是叮当火星乱冒一下,对方什么损伤都没有,然后反手一刀过来,自家拿什么去抗?拿多年没洗澡的泥壳来抵御么?
魏延站在旗帜之下,冷眼看着秭归城头,向一旁招了招手,对着王双说道,你看城头上的那个家伙,是秭归县令么?
王双微微眯着眼,仔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旁边的便是秭归县尉,之前请调兵卒钱粮,剿灭山贼的时候见过一面……
魏延点了点头,然后从城墙的左边一直看到了右边,看着城墙之上那些兵卒松懈且全无斗志的形态,皱了皱眉。这些家伙是演的,还是真就是如此?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某都接着就是!
即便是瓮城落闸,魏延手中也有轰天雷,骤然之下,城墙上即便是埋伏了弓箭手,也未必能对重甲兵造成多少的伤害,只不过风险确实较大一些……
秭归县城虽然说是有瓮城,但是根据前几天的侦查来看,这个瓮城么,强度也就是一般,甚至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的条石都坏了,没有及时的修补,只是拿着砖石胡乱堵着……
并且秭归瓮城之中的角门,竟然还是木质的!虽说角门狭小直上直下,但是没有用铁枷铜锁就是破绽!
除此之外,秭归城中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猜得到魏延这里是早就做好了战斗分配,若是真投降也就罢了,若是诈降,在魏延早有准备之下,也不算得什么大事,就是多费心费些工夫罢了!
魏延盯着秭归城头,严阵以待。
旌旗猎猎,兵阵严正。
魏延抬了抬下巴,一旁的护卫会意,便是上前朝着城头喊话……
城墙之上,綦毋闿已经是目瞪口呆,即便是他不通晓兵阵,见到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明白这些强悍的兵卒意味着什么,若不是扶着城墙城垛,怕是已经站立不稳了。
县尊!屈晃在一旁说道,还不开门引将进来?怕是再不动作,便是起疑了!
哦……正是如此……綦毋闿回过神来,和吕介碰了一下颜色,转过头来,微微笑着,多谢小友通达报信……来人啊!
有兵卒在一旁站了过来,綦毋闿伸手一指屈晃,将此逆贼捆上!
然后綦毋闿也不看看惊诧莫名的屈晃,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冠和衣袍,转身大声下令道:开城,随某迎征蜀将军入内!今得骠骑庇护,秭归百姓可无忧矣!
县……狗官!屈晃愕然片刻,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怒骂出声,荆州上下可有负于汝?!如此无忠无义行径,岂不如豚犬一般……
掌嘴!吕介一瞪眼,取些烂泥来,将这厮狗嘴堵上!
便有兵卒前来,伸手便是噼啪作响,扇得屈晃左右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然后一捏屈晃牙关,便是将从城墙排水沟处掏摸而来烂泥糊了进去!
腐烂恶臭的气息直冲而上,加上这几天来回奔波,又是精神上思索劳累,屈晃终究是撑不住,双眼一番,昏死过去……
等屈晃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不是在城头之上,而像是到了厅堂之中,周边的光影昏暗,人影晃动,加上脸颊之处肿胀疼痛,喉咙里面……
呃……咳咳咳……屈晃忍不住翻身连咳带吐起来。
给他些水!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一个水囊掉在了面前,屈晃也没多想,举起水囊便是咕噜噜一阵清洗,然后又勉强喝了几口,喘息待定,才发现自己原来又回到了秭归厅堂之中,而在厅堂正中端坐的,正是魏延,綦毋闿和吕介陪坐下首,正在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目光看将过来……
狗官!屈晃猛地就要往前冲,却觉得肩头一沉,便是一步都难以迈出,但是尤是愤怒无比,将手中的水囊朝着綦毋闿丢了出去。
水囊之中的水花四溅,泼洒到了綦毋闿的脸上身上。
綦毋闿眉眼一立,然后眼珠斜斜往魏延之处一动,便是立刻又松懈拉达下来,缓缓的拿着袖子擦了擦脸,挤出了些笑容来:看来小友,对某误会颇深啊……
屈晃还待挣扎再骂,但是肩膀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毕竟还是一个半大小子,哪里能支撑得住,吭哧一声便是重新被按了回去,在发现身后站了一个膀大腰圆的魏延护卫,正咧着嘴看着他。
你恨他?魏延指了指綦毋闿,有多恨?哈哈,给他把刀!
站在屈晃身后的护卫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战刀,却看到魏延微微摇头,便是改从靴子里面拔出了一把小刀,咣当一声丢在了屈晃面前。
!屈晃愣了一下。
Σ(?д?lll)!还没等屈晃明白过来,綦毋闿便是咣当一声扑了出来,拜倒在地,将军!将军!在下和骠骑还有一面之缘……将军不能这样啊……
哈哈哈哈……魏延示意护卫将刀子收起来,然后摆摆手,让护卫带屈晃下去。
屈晃却挣扎着,回头喊道:将军!将军,我有话说!
魏延示意,有什么话,说罢!
若是我真用刀杀了这狗官,又当如何?屈晃盯着綦毋闿问道。
魏延看了綦毋闿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某会敬佩你是条汉子……然后斩了你的头,并且血洗屈氏庄,为綦毋县令陪葬……
在场的綦毋闿、吕介、屈晃三人一同色变。
人士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或许可以一时快意恩仇,但是并不代表后续的事情就是一样都会快意无比……
屈晃咬着牙瞪着魏延,似乎是想要指责怒骂一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拳头捏得紧紧的,略微有些发抖。
魏延笑了笑,问道:知道为什么你献的诈降之策他们不用么?
屈晃看着綦毋闿,嗤笑了一声,蔑视之情溢于言表:贪生怕死之辈尔!犹如豚犬一般,何能成大事?!
綦毋闿气得眉毛乱抖,几欲起身怒骂,却斜眼看了看魏延,硬生生忍了下来。
哦?魏延笑了笑,又问屈晃道,若是真用了诈降之策……这秭归城内城外,死伤定然无数……不知你可曾想过?
屈晃还没回答,綦毋闿连忙说道:下官正是如此想的!百姓何其无辜,骠骑将军既有好生之德,又何必生灵涂炭……
嗯……魏延点点头,然后摆摆手,示意綦毋闿不用继续说了,盯着屈晃,某想听听你的想法……
綦毋闿咔吧咔吧两下嘴,有些无奈的重新坐了回去。
屈晃神情有些茫然,这……这在下未曾想过……
魏延点了点头,无妨,你可以先下去好好想想罢……这也正常,十几岁的半大小子,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么,也算是不错了。
屈晃被护卫带了下去之后,魏延只是看着綦毋闿和吕介,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着看。
魏延一不说话,这厅堂之内的气氛宛如实质一般,压抑且沉闷。綦毋闿和吕介二人感觉头上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手在往下按压一般,即便是自己想要挺直身躯,都有些艰难,不知道是心理上的因素,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只觉得脖颈之中的骨头也是格拉作响,僵硬异常……
和骠骑有一面之缘,一席之乐,便可以此拿捏本将,以为本将不敢杀你等二人?魏延打破了沉寂,天下有多少人都见过骠骑,长安有多少人也曾举杯与骠骑同饮,皆不得杀不成?
在下……在下……不敢……綦毋闿汗出如浆。
小的知错,知错……吕介也是连连叩首。
骠骑之下,直需才能之辈,厌绝谄媚之徒!魏延冷眼说道,若论人情,便卸职去官,至关中西京,也少不得佳肴款待!然若为任,只会浑浑噩噩,耽误政事,即便是屈氏子不动手,军法之下也不留人!
綦毋闿和吕介连连叩首,然后在魏延令下,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相互看了一眼,都是觉得劫后余生一般。
原以为这征蜀将军是个粗俗之辈……吕介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着,未曾想……
禁声!綦毋闿回头看了看,然后不由得也长叹了一声,哎……真是……盛名之下,绝无虚士啊……
两人又相互看了看,便拉达着脸,分头去按照魏延的命令去做事了……
厅堂之中,魏延沉吟了片刻,向护卫招了招手,说道:那个屈氏子,先看押几天,磨一磨性子再说……过几天再去问问,愿不愿意从军……
护卫点头答应下来,然后问道:将军,若是那小子不愿意呢?
魏延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了护卫的兜鍪上,去吧!那小子没你那么傻!
当时刀刃丢在了地上的时候,綦毋闿只是在恐惧哀求,而魏延却看得清楚,屈晃当时并不是吓得呆住了,而是下意识的有一个拾取的动作,只不过在左右瞄了两眼之后,便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个小子,有些意思,好好雕琢一番,先不说能不能大用,反正魏延觉得,至少会比綦毋闿更好一些……
第2084章相互试探,相互摸底
夏侯渊挺直了身躯,透过稀疏的树杈往外看去。
在远处,是死气沉沉的流民,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一群迁徙当中的羊群,为了未来的草地,不得不忍饥挨饿,蹒跚前行。
曹氏上下,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只有胜利者,才能继续掌控冀州豫州,否则一旦曹操败落,常年积压下来的问题将会砰然而出,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将曹氏上下淹没,即便最终能够解决,也必然会付出及其惨重的代价。
夏侯渊原本是极其没有耐心的人,但是现在,他耐心的等待了一天又一天,终于是等来了计划的展开……
在之前兖州一战之中,夏侯渊他在曹军上下当中,几乎成为了一个笑话,即便是在他的心腹部下里面,似乎对他的信心也开始有所动摇。这很不公平,毕竟夏侯渊原先的名望,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浴血搏杀,决死战斗而获得的,而现在,只是一两次的战败,就不仅将之前的战绩抹去,甚至成为了他人口中嘲笑的把柄!
后来虽然说夏侯渊跟着曹操,与孙权一战江夏,冲杀在前线,也统领着兵卒扫荡击败了不少江东兵卒,取得了不算是太差的战果,被骠骑麾下击打摧残到了极点的士气么,多少算是回来了一些。
但是这还不够。
毕竟还是有人认为夏侯渊只是沾了曹操的光,若不是当时曹操在正面吸引住了江东兵,夏侯渊未必能有什么机会取得战果,说到底依旧是夏侯渊不行,至少单独领军不行。这骠骑军马,从冀州之时就一再阻扰了曹氏的发展,挡在在他们面前,一再的给予他们挫败,现在又出现在荆州左近,仿佛就是曹氏的天生对头,是夏侯渊永远的克星!
夏侯渊不服!
凭什么?!
夏侯渊憋着一口气。
想要彻底的恢复士气以及原本的名望,夏侯渊觉得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哪里摔倒的,在哪里爬起来。夏侯渊之前以为可能需要再煎熬一段时间,才能等到骠骑人马出动,没想到这一次的荆州之战,竟然真的引出了骠骑的人马,虽然在时间上和曹操等人的预料较为偏晚了一些,但是没有关系,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一切都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时机成熟的那一刻的到来!
流民之中,似乎有人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扭头往夏侯渊此处看来。夏侯渊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旋即反应过来,这么远的距离,又有草木遮蔽,这些流民能看见什么?
夏侯渊不再看着远处的流民,转回身来,看了看自家的兵卒。
这一段时间来,曹军的骑兵因为和骠骑人马的碰撞,损失了不少的熟练骑兵,现在眼前的这些,则是曹氏从冀州之处抽调招募而来,还有一部分是原本地方豪强的私兵。因为虽然说兖州和豫州相对来说比较偏向于曹操,是除了青州兵之外,相对来说忠诚度比较高的兵源地,可问题是兖州和豫州没有多少人会骑马,要重头开始练习,时效性太差了。
这些冀州,甚至一部分幽州的人马,多少有一些骑术的底子,自从改换了曹氏旗帜之后,一部分的人对于曹操是观望的态度,但是总归还有一些人想要搏一搏,获得富贵,也就成为了相对来说比较合适的骑兵来源。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上帝视角,动辄就可以全球观察的,更多的民众是生活在一个极小的区域之中,十里八乡可能就是其最大的活动范围,自然也就不可能会衡量利弊,在斐曹孙之中去选择最佳的投资方向。
因此这样七七八八收罗起来,曹军又凑出了一只骑兵,除了一部分给曹纯曹休之外,另外的一部分则是再次归拢到了夏侯渊之下。当然,除了这些骑兵之外,还有千余名的辅兵和农夫,负责给这些骑兵干杂活的。
夏侯渊的心腹护卫走了过来,在一旁问道:将军,是要出击了么?
夏侯渊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等这一批的流民走过,我们就跟在后面……
跟着流民走?护卫问道。
夏侯渊嘿然说道:没错!所以别跟的太近太急了……再去检查一下装备器具,缺什么赶快补一补,到时候上了战阵若是误事,小心脑袋!
护卫连忙拱手应下,将军放心,小的定然准备妥当!就等着跟随将军大战一场,出了先前的恶气了!
夏侯渊哈哈大笑,摆手说道:还是主公调度有方,谋划妥当……某料这一次,纵然骠骑奸猾如鬼,也必然中计!你我大功,指日可待!
……(?▽?)///……
在当阳的江东大营之处。
周瑜和程普,一身戎装,站在望台之上,凝神向北面眺望。
河对岸,是曹军大营。
旌旗飘飘,人影晃动,一切似乎都没有问题,可是周瑜的心中却充满了各类的疑问。
这一段时间曹军突然沉寂下来,也不在试探的进攻江东营地了,就像是要和江东兵持久抗衡一般,甚至有些要将战事从今年拖到明年去的架势……
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周瑜凝望着北面,缓缓的说道:曹贼南征北战,绝非不知兵法之人,如今战又不战,走又不走,却为何意?
程普皱着眉头说道:要不然是曹贼并未捕获吾等斥候?
周瑜却是摇头,说道:先前遣派之时,便有安排死间……如今死间皆未回旋……故而曹贼定然已经获知吾等屯粮于麦城……按照常理来说,若有强援,又寻得敌手破绽,岂有不击之理?以骑兵奇袭麦城,搅乱吾等后方,截断粮道,进而乱吾等军心,待吾等溃败之时,又以步卒推进骑兵掩杀,便是一举可定,酣畅大胜……
程普说道:莫非是曹贼见疑?不敢轻进?
周瑜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曹贼素来多疑,心有顾虑,也是在所难免,只是……若是德谋易地而处,知晓江东麦城囤积粮草,若是击破,便是大胜,又疑恐有埋伏,当如何应对?
或如当下,宁稳勿失?程普回应道。
周瑜又是摇头,德谋莫要忘了,这曹氏和斐氏,并非亲如你我,宛如一家啊!
程普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了望台的扶手上,正是!正是如此!曹贼若是求稳,定然便是让斐氏兵马为前驱!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曹操若是起了疑心,必然是会教唆着斐潜的骠骑军突袭麦城,若是成了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反正受损的也不是自己……
故而……周瑜沉声说道,当下曹贼并无动作……恐怕是……周瑜微微笑了笑,假借骠骑之名,恐吓吾等……若真是如此……那么所谓骠骑人马……呵呵……曹贼便是有意于此疑兵拖延,暗中调动兵卒,应对骠骑而去!待击退骠骑人马之后,方调转而下,挟胜势而与吾等一战!届时吾等空耗粮草,兵卒懈惫,即便是不得大胜,亦可分裂荆州,南北而治!
程普瞪圆了眼说道:如此说来,斐曹二人并未联手,更无盟约?只是曹贼假用骠骑旗号?都督,这……若是……
周瑜伸手一指,笑道:真真假假,一试便知!若某所料不差,当前曹军大营,便是已然假设旗号,曹贼并未在其中!好计算啊!竟然差点连某都瞒过!只怕曹贼当日修筑此营之时,便已定策!
周瑜一句话,让程普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曹贼建营之时,便已定策?!曹操在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
否则曹军修建如此雄营,又有何用?周瑜叹息道,某当时只想着曹军欲与吾等长久对峙,未曾想……来人!传令,准备出军!
周瑜一甩披风,转身下了望台,若是曹军只会凭借营寨,不敢出战,曹军营地之内必然空虚,大军已然北上!若真如此,哈哈,便是天授江东!
随着阵阵战鼓鸣响,江东大营轰然而开,一队队的兵卒缓缓而出,层层叠叠朝着对面的曹军大营逼近!双方之间沉寂许久的平静和对峙,终于是被打破!
在进攻的开始,处于第一阵线的,永远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炮灰,基本都是以民夫为主,还有些督战兵卒,自然谈不上什么多么完整的阵列,装备也是极差,连完整的盔甲也都没有,甚至就连战刀都没有几把,更多的是不怎么耗费钢铁的枪头,甚至是粪叉木棍,形成松散的阵线,开始从浅水直接蹚水而前。
这些在大汉乱世下侥幸存活的民众,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失望之下,或是家破,或是人亡,或是流散四方,或是亲见生死两隔,或是存着本能,或是因为麻木,随着大流活着,依附于这乱世当中的各处豪强,为他们卖命,混上几天的口粮,随时会在四处的火拼争斗当中丧命,也可能随时会在行进转移的路途当中死去,也会像是当下,成为消耗对方气力和器械的炮灰。
当阳河原本水就不是很深,再加上秋日水枯,在浅滩之处,便是这些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溅起一片片的水花,踉踉跄跄的踩踏着河底的淤泥和卵石,晃动着挣扎向前。
千余名的民夫炮灰,转眼之间就将这一段浅水滩塞得满满的,江东兵却依旧不断的号令着后续的民夫继续加入这个渡河行列之中,在大腿深的水中跋涉。有些人不小心跌倒了,便是水中扑腾了两下,有的爬了起来继续前行,而更多的则是被踩在了河底淤泥之处,或许要过得不知道几日之后,才会重新浮起,重见天日……
这些炮灰在当阳河之中,几乎挤成了一个大疙瘩,即便是原来有一些阵型,现在也是已经完全搅乱,各种呼喊声音,夹杂着水声和踩踏烂泥声响,乱成了一团。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此时此刻,击敌于半渡,便是最为轻松写意之时,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良机!
曹军大营之内,曹仁站在高台之上,眉头深深的皱起。
子孝叔叔,为何不出击?曹真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在曹军高台之下,已经有些曹军兵卒聚集起来,排出了阵列,只是等着出击的号令,各个都是仰着头,一同看向了曹仁。
曹仁却将目光死死的钉在了这些炮灰身后的江东兵卒上。这些渡河的民夫炮灰,根本不足为虑,更为重要的,是后面的这些江东兵,而且按照常理来说,这些江东兵也应该跟着一同运动,尾随这些炮灰民夫,这样才可以有效的衔接进攻节奏,不至于白白浪费这些炮灰的所起作用……
可是这些江东兵却站在河岸对面,只是冷眼的看着炮灰前进,这很反常。
如果曹军大部队依旧在曹军营内,曹仁也不大在乎将这些炮灰放近来些,因为即便是这些炮灰当中潜藏着一些江东死囚跳荡兵,只要一阵箭雨之下,便是可以屠杀得干干净净!
可问题是,现在曹军当中,大营之内,并没有那么多的兵卒!更没有那么多的弓箭手!
如果说一般的渡河进攻模式,兵卒波段之间衔接得很紧密,曹仁就可以直接出兵,反而利用这些民夫在临战之时的恐惧和混乱,反压一波过去,甚至可以一举将对面渡河的这一批江东人马直接击溃!
可是现在江东却摆出了一副没有半点要支援或是配合这群民夫作战的意思……
难道说江东兵是在试探?
问题是若放了这些民夫过来,等这些家伙结阵完毕,再想要击打,难度就必然上升许多,甚至还会多了不少的损耗……
曹仁看了看身边的曹真,沉思半响,忽然说道:若是某给汝三百兵,可能击溃此军否?
曹真昂然而道:有何不可?!便请子孝叔叔下令!
善!要小心这些民夫之中潜藏跳荡兵!曹仁拍了拍曹真的肩膀,记住!不求全灭其兵,只求拦截击溃!不可贪功冒进!切记,切记!
曹真领命,然后转身下了高台,点了三百甲士,在战鼓轰鸣之中,打开了营门,朝着这群民夫杀去!
在当阳河对岸,在江东军列之中,周瑜看到曹营出击,迅速的清点了一下曹军人数,忽然笑了起来,果不出某所料!
旋即周瑜转头对着程普说道:接下来就拜托德谋了!
程普哈哈一笑,说道:好说!都督且待捷报就是!旋即转身而去。
虽然在曹军打开营门的时候,烟尘飞扬,加上距离较远,即便是周瑜视力再强,也是看不清楚曹军营地当中的虚实,但是周瑜却可以根据曹军营地的反应,来验证自己心中的判断。
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周瑜缓缓的说道,如今以示某以虚,莫非是为了让某以为其实,反而掩藏其虚不成?若是如此,待某再落一子,汝又如何应对?
此时此刻,在渡河之处,便是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惊慌呼声!虽然曹真只是统领了三百兵卒,却个个都是甲士,盔顶红缨飘扬,身上甲叶反射着阳光,盾牌坚固,战刀锋利,长枪犀利!
见到这些曹军兵卒直扑而来,即便是这些民夫心如死灰,也难免发出了惊惶叫声,手足无措起来,上千人的喊叫之声交错在一处,不由得就将所有人的目光牵引了过去,在加上曹真接战之后血肉横飞,鲜血残肢四落,简直就像是突然在画面之中打翻了一整瓶的红色墨水,刺得人眼生疼,转眼之间就将河面染红,然后迅速的沿着河岸而下……
周瑜依旧带着兵卒,站在此处的河岸之上,冷眼旁观,一动不动,就像是被砍杀的那些民夫炮灰,跟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曹仁一会儿看着浅滩之处的战斗,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对岸周瑜的人马,他之所以不派更多的兵卒,一方面是不敢冒险,另外一方面也为了示敌以强,表示这些江东炮灰根本就不用出动大量兵卒,只需要小规模的部队就可以将其击溃。
将军!那边!江东兵!高台之上,忽然曹仁的护卫抬起手臂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大声喝道。
曹仁连忙转头而望,只见在远远的河湾之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河面上晃晃荡荡的,开出了一队的江东艨艟来,正在迅速的勾连在一处,然后转眼之间就搭建出一个浮桥的架势来,而在河湾之处的树林背后,正不断的涌出了大量的江东兵卒,旌旗飘荡之间,中间便是一个大大的程字!
水浅之处泅渡吸引注意力,实际上是在水深之处用浮桥,江东兵这是声东击西之策!
曹仁遍体生寒,转身对着韩浩说道:事急矣!某当领兵焚毁浮桥,阻断江东之兵!这营内防务,便是交托元嗣了!
韩浩急急说道:将军!还是某出击罢!
曹仁摆了摆手,一边让手下取重甲穿戴,一边说道:江东都督有二,一则周瑜周公瑾,二则程普程德谋!如今周程二人皆于此,若其不出倒也罢了,若其出战,某不领本部出击,便是立刻被其看出虚实来!
除了曹仁所言的兵对兵将对将的这个理由之外,曹仁心中还有一个隐藏的担忧,就是万一如果真的被江东看穿了,也只有曹仁自己才可以临场机断,决定见势不妙就后撤,若是派遣了韩浩出去,若是不敌,陷于阵中,自己若是不去营救,便是宛如自断一臂,若是前去营救,浅滩之处的周瑜若是再行紧逼,营中便是空虚无着!
曹仁斜眼瞄着对岸的周瑜的旗帜,咬了咬牙,扣上了兜鍪,出阵!
这该死的周公瑾,果然是了得!
第2085章早有准备,骤然而起
宛城。
一切似乎来的太快,一切又似乎是早就已经注定。
城池城墙,起先可能只是原始人下意识修建的篱笆栅栏,然后这种可以提供一定安全感的设施便慢慢的开始演化,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了当下的模样,并且延续下去,直至被热武器完全摧毁,被人类自身所遗弃的那一天。
流民乱纷纷。
骠骑的人马来了,许县如临大敌,害怕被两路夹攻,所以封锁了从新野到许县的道路,并且驱赶这些荆州的流民,消除可能出现的隐患,是不是很正常的应对举措?
庞令君觉得这些流民……有问题?在庞山民身边的张烈问道。
此刻宛城的守将,正是当年在许县之下耀武扬威了一番,后来受伤便在宛城修养的张烈。
黄忠还在樊城一线,并未返回。
张烈么,几乎是最早加入斐潜麾下的一批将领了,只不过很遗憾的是张烈本身能力不是太强,队伍一大就有些手忙脚乱的,所以最多就只能成为一县一地的指挥将领,而没有办法成为一军一帅的高级将帅。
如今斐潜出兵荆州,张烈认为其实骠骑将军收服荆州,也是指日可待,毕竟骠骑之前也有荆襄的关系,这不是顺理成章么?更何况在宛城之中还有庞氏黄氏,也都是荆襄原本的老人了,同归于一个旌旗之下,也是大势所趋。所以张烈见到了庞山民,自然是持礼甚恭,不会因为自身跟随骠骑较早,便是桀骜自大。两人之间倒也配合得不错,并没有出现什么相互掣肘的情况出现。
庞山民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也不是,或许是某想得太多了些……不管如何,未有号令,皆不许开城门……也是以防万一……至于流民,令其向西走武关线就是……
宛城防守兵卒不算是太多,再加上商户众多,若是再加上大量流民,未免照看不来,也无法充分安置,只能说提供一些粮草,让这些流民继续向前,然后由骠骑将军的兵卒引入关中进行安置。
虽然这一条路显得更长,但也是对于这些流民最好的出路了。
张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不过这城中商队,若是要进出呢?也是不许往来么?
庞山民微微皱眉,说道:若是一定要走,便于每日午时,开城许出……许出不许进就是了……多少熬上一段时间,也就是了……
张烈默然。
庞山民决定午间开城门,放出那些急切着想要出城的商户,张烈也没有反对,毕竟宛城原本的立足点,就是商贸都市,城中各地来的商户本身就是很多,各自有各自的情况,真要是全数关在城内,难免众口难调,徒生事端,反正厉害关系都讲清楚了,一定要出城的,强留也没意思,同时商队闲杂人等众多,加上城外的流民来得突然,自然是能减少一些风险就尽量减少一些。
宛城之外,在道路两侧,在树林灌木,在荒野之中搭建起来的草棚子,住着一个个神色凄凉,面黄肌瘦的流民,有的看起来还行,晃晃荡荡的挪动着,有的则是受了伤,亦或是生了病,便只能是窝在灌木之中,或是趴在地窝子里,像是野狗一般只露出头脸来,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每一个走过去的人……
在远处的一些草棚下,庞山民前两天还能听见有些凄惨的嚎叫,可是现在已经听不见了,也许是走了,或许是人走了……
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要么是茫然的四处乱转,在黑夜降临的时候蜷缩在某个地方哭,然后哭着哭着便没了声响;要么就是死死的守在已经僵硬的父母身边,然后过上几天,自己也就僵硬了起来……
这是南阳之地,原本号称天子帝乡的富庶城镇。
这些荆州的人,原本号称鱼米之乡的荆州民众。
唉……庞山民叹了口气,仰头望天,
天依旧是那么的青蓝,可是这天下的民众,依旧似乎变了模样……
……(;)?……
武关之南,无名坞堡。
诸葛亮站在坞堡之上,看着外面的流民,这几日,怎得多了许多流民?
坞堡之外,排在领用工牌的茅棚的流民队列一眼都望不到头,同样,在远处领取热汤和食物的队列也同样排得老长,因为长时间的等候,饥饿、焦虑、疲惫等等负面情绪压迫之下而导致时不时有些混乱,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下官问了,这些流民是从宛城来的……廖化站在诸葛亮身边说道。
宛城?诸葛亮一愣,曹军攻伐宛城了?
廖化回答道:并未,只是原本这些流民是想要前去豫州的,结果道路皆被曹军封闭,不得不返转,经宛城辗转而来……
诸葛亮点了点头。虽然这样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诸葛亮却感觉总归是有些不对的地方。诸葛亮站在坞堡之上,望着远处的流民队列,皱着眉头。
因为害怕流民引发各种问题,州郡之间封锁道路,驱赶流民,大汉朝也不是当下才第一次这么搞了。之前即便是没有战争,在一些地方性的发生了灾害的时候,也常常有州郡为了避免流民的带来的各种不稳定因素,就派遣兵卒设立卡哨,拒绝流民进入。
更何况这一次曹洪大败,新野也等同于是前线了,所以排斥流民,似乎也可以说得过去……
元俭……诸葛亮刚刚说了一声,便又是摇头,还是我自己去罢……
廖化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不完全能够明白,但是对于诸葛亮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诸葛亮带了些护卫走下了坞堡,似乎是要找流民去询问一些什么事情……
过得了片刻之后,诸葛亮重新回来了,略有所思。
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廖化放下了手上的事情,问道。
诸葛亮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询问了些新增而来的流民,发现……其中一部分流民是已经过了新野,然后又被赶回来的……甚至还有些是说已经在许县周边定着,又重新被赶出来……
过了新野……廖化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诸葛亮说道:若是担心流民侵扰,多数都会在边境设卡,所以若是被拦截而归,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如今这些流民之中,有早有晚,即便是早些去的,已经开始搭建住所开垦荒地的,也一同被驱逐而出……
这个……嗯……廖化扎了眨眼,似乎也感觉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一时半会说不上来,捏着下巴皱眉不语。
诸葛亮的眼中闪耀着光华,驱赶流民是为了什么?是担心流民生乱。现在这其中已经有一部分流民在许县之南,新野之北定居开荒了,那么为什么还要将这些人也驱赶出来?即便是留些青壮,也是常理啊?可这新增流民之中,并非只有老幼啊……
驱逐老弱,留下青壮劳动力,也是常有的操作,甚至有意抓捕补充劳役,充当矿奴的,即便是留在新野,修补城防,甚至是充当炮灰,难道不香么?
除非有什么原因,使得抓捕青壮这样原本很香的行为不能做!
诸葛亮微微笑着,目光之中却有些寒意,而且,最为蹊跷之事,便是这些人被驱逐之时,无处可去,便听人群之中有人传言,宛城有食……然则我又再问,人人皆说是听闻他人所言,可究竟是谁说的,却无一人得知……
什么?廖化睁圆了眼,说道,莫非是……
诸葛亮说道:当下此地需加强筛选,严加防范奸细混杂其中……此外,某最为担心的便是……宛城若是不备,恐有难!
廖化脸色严峻,沉声说道:孔明言之有理!此事当急报镇军将军!
……?|·?·|?*~●……
当阳。
孙曹双方的激斗,染红了这一方的天地。
曹军动了!负责瞭望的周瑜兵卒高声大喝道。
周瑜望去,只见曹军营地之中旌旗晃动,然后旋即开出了一队人马,当先便是一个曹字战旗迎风飘荡,甚是醒目。
曹氏?周瑜微微皱眉,然后问道,能看清是谁在统领么?
每家军队之中,都有一些目力较强的兵卒,专门负责眺望,凝神分辨了片刻之后回禀道:似乎是曹仁曹子孝!
曹子孝?周瑜一愣。
如果说这个时刻,曹军大营内出战应对的并非是什么曹氏夏侯氏的大将,那么周瑜就几乎可以判定说曹营是个空壳子了,毕竟程普不是一般的江东将领,要是连程普都只是派遣一些杂名将校来应对,要么就是曹军轻敌,要么就是已经无人可派……
以曹操的军事素养,轻敌的可能性并不高,而另外一种有意放水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毕竟谁都知道半渡而击效果最好,难不成曹操连这个都不懂,原本可以损伤一百就可以完成的效果非要死上一千?
可是现在曹营之中曹仁杀了出来,这就让周瑜心中不由得有些动摇了起来。莫非是曹营之中,还有比曹仁更大的将领在值守?
周瑜皱眉沉思,又将自己原本的思路来来回回整理了一番,忽然笑道:文珪何在?
潘璋听闻周瑜发声,连忙上前:末将在!
周瑜用手遥指,朗声说道:某与汝三千兵卒,可敢从此地泅水突进曹军大营?!
潘璋哈哈大笑:有何不敢?!但请都督下令!
周瑜当即分配了三千兵卒给潘璋,旋即潘璋就宛如猛虎脱栅一般,带着三千江东甲士,既不是走曹真浅滩那边,也不是汇合程普那一侧,而是直接奔到了当阳河边,开始卸甲,准备泅渡!
江东兵,多半都会水,而且水性都不差!
一条当阳河,既没有大河那种波澜壮阔,也没有大江的汹涌澎湃,只是一条分支河流,对于一般人来说,横渡这样河流当然不容易,但是对于会水的江东兵来说,肯定并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要将战甲先脱下,便可以泅渡过去了,然后再用绳索将战甲调送过去就成了。
当然,这样的举动比搭建浮桥还要更夸张,也更容易受到攻击,可偏偏周瑜此举,击中了曹军上下的薄弱环节!
因为和江东兵相反,曹军上下大部分人都不会水,不管是将领还是普通的兵卒,都是旱鸭子,对于这些人来说,河流便是天然的屏障,不管是曹仁还是韩浩,都没有想过可以直接游过河,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之中,从水深之处没有任何装备器具,想要过河根本不可能!
因此曹真被牵扯到了上游浅滩之处,曹仁又被吸引到了下游河湾浮桥,周瑜从中间派遣潘璋直接泅渡,切切实实的就击中了曹军战术上的盲点。曹军在这个方向上根本没有防备,没有人想到周瑜会这样进攻!
要攻击半渡而进的敌军,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自然不可能是一同下水去搏杀,而是用远程武器。
这一点,是常识。
而若是违背了常识的举动,就是有问题的。
一支冷兵器军队当中,先不论什么兵卒武勇强弱,近战类的兵卒永远是多数的,像是苏格兰长弓手的战役,都是极个别的特殊情况,大多数军队的远程近战都是按照配比来安排的,再加上弓箭手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比起一般的长枪兵来说需要更为专业的练习同时也需要更长的训练时间,所以在冷兵器战争当中,远程兵的数量往往都是偏低,甚至有整个军队完全没有远程兵的也是常见。
如果说刚开始曹真不带弓箭手,有可能是炫耀武力,那么程普在下游进攻,就逼迫得曹仁不能不带弓箭手了,而整个曹军大营之内的弓箭手数量终归是有限度的,左右牵扯调动之后,当潘璋再次从正面进攻的时候,曹军大营之内弓箭手不足的现象终于是暴露无遗。
弓箭手不足,也就意味着曹军大营之中兵卒不足!
当看到曹军大营之中竟然无法再次派出大量弓箭手来对潘璋的部队进行狙击的时候,周瑜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哈哈大笑之中,发出了全面进攻的命令,江东兵卒呼啸着,从南面分三路蜂拥而上,而另外一边的曹仁也意识到他的掩饰已经被识破,继续强撑已经失去了意义,便带着人马,下令全面退缩,以坚固的营寨来抵御江东兵的进攻……
……(╯-_-)╯~╩╩……
在周瑜展开对曹军大营的攻势的时候,同样一片阳光,也洒落到了宛城之处。
午时出城!只出不进!城门和街道上,维持秩序的兵卒高声喝道,排队!都排好了!
弓箭手准备!射出禁线!张烈大喝道,城门之处所有人听着,退出射界之外!否则格杀勿论!城头上的弓箭手搭弓,将带有白色羽毛的箭矢射出,标出距离城门一箭之地的距离。
在城头上的兵卒呼喝之下,一些驻留在城门附近的流民,歪歪扭扭的站起来,拖着脚步缓缓的向外躲避。
看着城门之处的流民渐渐远离散开,张烈才下令道:放吊桥!开城门!
吱吱呀呀之声当中,吊桥缓缓落下,在对面桥墩之处砸起一阵烟尘。城门缓缓而开,早已经排成队列的商户,带着护卫押送着车辆牛马,鱼贯而出。
张烈目光巡视着,转头和庞山民说道,放这些商户出去也好,先不说这些牛马吃嚼消耗,便是这些护卫……走了也更安心些!
庞山民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城门进出之时,多有风险,还请张校尉多多费心了!
好说!此乃分内之事尔!张烈说道,城中护卫兵刃皆必须置于车中,不得随身携带,另有弓箭戒备,定然是万……
话音还未落下,就只见城门之处忽然有一辆的辎重车的车轴咔啦一声断成两截,然后载货的车辆顿时倾覆在地,货物四散得到处都是!
庞山民顿时皱起眉来。
张烈顿时警觉起来,立刻大吼道:全体戒备!
哗啦啦甲胄声中,不仅是城中街道两侧的兵卒齐齐举起了刀枪,连着城头之上的弓箭手也立刻调转了弓箭,齐齐指向了车辆倾覆之处!
意外!是意外啊……从车辆后面转出了商队首领,高举双手摆动着,是在下的车辆……
见到来人,庞山民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商户领队他认得,是黄氏之人,原本就是要将原本采买的货物转运到关中去的,快清理道路来!
是是是……
黄氏商户领队连忙招呼着护卫和工匠一同收拾起车辆来,结果工匠才到了车辆之下,伸手一搭车轴,顿时变了脸色,这……这……这是有人故意破坏的!
车轴断面并非自然断开的,而是有大半的割锯痕迹,只剩下了少部分连接在一起,若是空车倒也不妨,也看不大出来,一吃重负当然就承受不住,断裂开来。
庞山民和张烈听闻,顿时色变。
呼喝之声骤然而起!
原本在城外的那些像是绵羊一般老实的流民当中,突然奔出了不少持刃之徒,冲进商队之中便是乱砍乱杀,制造混乱,更有的趁着城头上的弓箭手调转到了城内的间隙,便直直奔着城门狂奔而来!
于此同时,在城中也有喧嚣之声,如同应和一般,在市坊当中响起!
校尉!校尉且看!在混乱之中,城头上的兵卒忽然手指远方,远处烟尘高耸!怕是有敌来袭!
第2086章攻!
曹军当阳营寨。
这一个曹军营寨,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花了大气力修建,坚固雄伟,单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望楼哨塔,就足够让人望之却步了。除了地形上面没办法和那些修建在悬崖峭壁,陡峭险峰之处的要塞相比,其他的防御工事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是因为如此,江东兵马即便是将曹仁等人压回了营寨之中,一时之间也难以攻破,毕竟虽然人渡过了河来,但是攻城器械么就没办法游泳了。
若是要用,要么在江东营地那边打造好了,然后从浮桥之处小心翼翼的推过来,而浮桥狭小且上下不平,要是好不容易做好的攻城器械一个不开心跳到水里,便是连捞都是极端麻烦。若是想要在曹军大营这一侧进行现场施工,也不是不行,但是因为周边的树木基本上都被曹军修建大营的时候砍伐一空,现在也等于是需要走远路去寻找树木,然后再运回来,也是同样麻烦……
想要简单的进攻方式也有,就是拿人命去填!
江东抓来的民夫众多,这些人的性命,又是江东人不怎么在乎的,所以当下江东一方,就一方面抓紧建造攻城器械,主要是冲车之类的东西,一方面就驱赶了众多的民夫,企图将这一个曹军大营,用血海直接淹没!
所以在江东兵一开始进攻的时候,就直接进入了最为惨烈的环节。
曹军营寨之前,数百名的刀盾手形成了一个盾墙,一方面是给进攻的这些兵卒民夫提供最后的前线遮蔽,另外一方面也是作为督战队,号令着抓捕而来的民夫往上进攻。
第一批的民夫和少量的江东兵卒,基本上都死在了营寨之下。在营寨壕沟左近,即便是架设的简易木桥上,也拉达着几具尸首,更不用说在壕沟底部的那些残骸了,横七竖八的几乎要铺满了整个的壕沟底部,壕沟底部的木尖头上几乎全数都染成了红色,半凝固的献血顺着斜面往下流淌。
曹仁身上的重甲也是血染,他在并不宽阔的寨墙之上来回奔走,指挥着麾下的将领和兵卒,将江东兵的进攻一次次的瓦解。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怎样勇猛作战的曹军也有疲惫的时候,一个松懈之下,顿时又有江东兵搭上了一个简陋的云梯,然后顺着梯子就往上窜,人还没有冒出头来,就先将战刀伸过头顶,看也不看的在寨墙上疯狂挥舞。
旁边一个曹军兵卒大吼一声,抡起战刀兜头就劈将过去,江东一缩脑袋,曹军兵卒收刀不及,一刀砍在木垛口上,半截刀口陷在了木头之中,又一时气力衰竭,拔了两下没能拔出来,江东兵见有机可乘,便是嗷的一声从梯子上窜了起来,合身直扑曹军,两人便是撞到在寨墙之上,相互掐按着滚动。
看见这里有人成功上了寨墙,寨墙之下的江东兵顿时欢呼起来,旋即在寨墙之外的江东弓箭手也纷纷调转了方向,有意识的对这一段的寨墙曹军施加阻隔。纷乱的箭矢如飞蝗一般汹涌而至,顿时噼里啪啦的就像是突然生长出来的野草一般,在寨墙丛生出来,而正在扭打翻滚在一处的曹军江东兵二人,刚好曹军占据了上风正压着江东兵,伸着手去扣对方的眼珠子,结果一根箭矢斜斜飞来,正好扎在曹军的脖颈之上,顿时哀嚎一声翻到在地。
从两侧赶来的曹军兵卒被箭雨压制,而在寨墙之下,潘璋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松动的间隙,甚至来不及寻找一面盾牌来遮挡自己,便是随手抓了一具,嗯,应该说是半具略显僵硬尸首顶在了头上,就这么生生抗进了寨墙垛口之中,虎吼一声,越将而进!
营寨周边的江东兵见了,便是齐齐欢呼:潘猛虎!潘猛虎!
在远处观战的周瑜微微而笑,点了点头,旋即下令大军向前压近,以便第一时间可以提供支援,或是直接一口气攻破曹军营寨。
即便是周瑜也对于孙权大力提拔这些年轻的将领,以此不断侵蚀周瑜等老将的权柄有些不满,但是面对潘璋的武勇表现的时候,也多少流露出了一些欣赏。
不管是周泰还是潘璋,悍不畏死,冲锋在前,在关键时刻能抓住机会打开缺口,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前线将领了。
当然,运筹帷幄么……
曹军寨墙之上,眼见着涌上来的江东兵越来越多,韩浩连忙顶着纷乱的箭矢,猛的窜出,人还未至,长枪便是先递送向前,趁着才登上寨墙的一名江东兵卒立足未稳,便是一枪扎进,然后横枪而推!
带有韧性的长枪枪杆弯曲如弓,然后猛然绷直,带着江东兵尸首横翻而出,连带着砸倒了两三个的江东兵,长枪顺着摆回,便是又砸在了正朝着韩浩冲来的江东兵卒身上,顿时就像是撞上了石墙一般,甲片纷飞,咔啦声中,却不知江东兵肋骨断了几根!
潘璋目光一沉,然后便是拨开了身边的江东兵,左右快步滑进逼近韩浩。
潘璋身形魁梧,膀大腰圆,形如猛虎一般,可是偏偏进攻之时却像是毒蛇一般,这种反差极大的战斗模式也是让韩浩错愕了一下,然后韩浩便瞬间意识到了遇到了一个极其棘手的敌手……
潘璋见已经逼近了韩浩的攻击范围,先是向韩浩的右手侧晃动了一下身躯,似乎要扑向右侧一般,却在前冲的过程之中扭过了腰来,变到了韩浩的反手侧,同时手臂伸展,战刀就像是毒蛇露出的大牙,又像是猛虎斜斜捞出的爪子,直取韩浩的胸腹!
若是一般长抢手,被人抢进了反手侧,要么就是别扭的扭过枪来格挡,要么就是只能后撤重新组织进攻,然而韩浩却是右手松开了长枪,然后直接向后腰一捞,下一刻便是寒光一闪,后发先至便是到了韩浩胸前!
艸!飞刀!
潘璋脖颈上的寒毛根根立起,却已经来不及收刀格挡,只能是借着势头扭身躲避,只听到噹的一声,飞刀扎在潘璋胸口之上,只不过因为入射角太大的原因,并不能扎透潘璋的盔甲,只是撞出了一溜火星之后,和崩飞的甲片一同斜斜飞在半空,然后心有不甘的颤抖着落下……
潘璋也因为躲避和撞击,使得攻击姿势变了形,自然也对韩浩失去了威胁,待到潘璋重新调整好了重心之时,便见到韩浩长枪抖开了三个枪头,直扑而来!
潘璋却也不慌,一边扭身让过,一边挑起了一柄无主战刀,也是回手投了过去。韩浩反手将投来的战刀打掉,然后和潘璋相互瞪着对峙了片刻,正待进行第二轮的交手的时候,忽然有些呼啸之声从头顶而过……
潘璋韩浩双方,就连两人身后的兵卒都不由得在此时此刻仰头而望,只见到头顶上黑影呼啸着,从营寨之内越过寨墙,竟然是一枚枚的石弹,直指营寨之外的周瑜战旗而去!
原来曹洪见周瑜的将旗已经进入了霹雳车的打击范围,便是直接下令隐藏在营地之中的霹雳车掀开了遮蔽,朝着周瑜战旗直接轰击!
不能直视,只能通过望楼的观察手调整的曹军霹雳车,当然谈不上多少的准确性,但是骤然而来的长距离远程攻击,却使得周瑜战旗左近骤然而乱,中军司命战旗也是摇摇摆摆几将欲倒!
一时之间,江东兵卒顿时一阵哗然,士气崩坏!曹军则是齐齐欢呼,如同疯狂一般,甚至营地之内也在集结阵型,便是下一刻就要反扑而出!
都督!
潘璋大惊,急呼出声,然后眼角便见到韩浩又是猛的扑来,然而此时此刻潘璋无心缠斗,挑起一具尸首朝着韩浩推撞过去,自身则是扭身越过了寨墙,翻身而下……
其余的江东兵卒也在中军情况不明之下,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暂时退却。
周瑜在骤然遇到了这种无差别轰炸,虽然说因为曹军的霹雳车准头实在是一般,亦或是说周瑜的气运也不算太差,并没有被直接被石弹击中,随后周瑜也迅速调整了队列,转移了位置,脱离了霹雳车的攻击范围,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中军旗帜动摇,导致整个江东军的士气已经是跌落,无奈之下,周瑜只能是暂且收兵,来日再战……
……☆☆︵╰(‵□′)╯︵☆☆……
抢下宛城!
宛城城门左近爆发出了嘶声力竭的嚎叫之声,然后在流民之中冲出了不少持刃之徒,便是直扑宛城城门!
张烈顿时色变,一把抓住了庞山民,令君!城头之上,弓箭手皆交于令君指挥!务必射杀这些城外匪徒!某带人清剿城内,关闭城门!否则宛城不保!
城外有奸细混杂流民之中,城内必然也有内应,加上远方还有烟尘扬起,若是等敌军大部队到来之时,仍然无法平定宛城内外,拉起吊桥,关闭城门,那么就等于是直接将柔弱的腹部暴露给了凶兽一般!
如今城中市坊亦有混乱,说明城中的敌军内应已经动手!
庞山民连连点头,然后指挥着弓箭手调转方向,开始对于城外的这些冲杀而来的敌军射击,但是匆忙之下,加上又有商队的一些车辆和牛马遮蔽,还有混乱得到处乱跑的民众,以至于杀伤的效果并不能立竿见影。
在宛城内外,形成了三个战场,一个是城内市坊之处的内乱,张烈正在带着人进行围剿,就像是追堵老鼠一样,是为了尽快消灭隐患;一个则是城门之处的混乱,庞山民带着弓箭手进行压制,虽然说混杂在流民之中的奸细想要冲击城门,但是箭矢怒射之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能是在车辆或是死去的牛马尸首之后,伸缩着脑袋像是乌龟一样等待机会……
只有远处的滚滚而来的烟尘,毫无阻拦的扑将而来!
宛城之外的吊桥已经是放了下来,原本在城门左近的宛城守军,在一开始的时候或是被撞倒掉入了护城河中,亦或是被涌上来的流民奸细所杀,再加上早些出城的商队混乱,一时间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和抵抗。
在宛城之中,原本得用的兵卒也有两三千人,骑兵也有两三百,基本上来说就是南阳这一带算是比较强大的军事力量了,而且兵甲器械什么的自然都是优良,所以若是平常而论,若是没有两三万人前来围城,就别想要打得宛城下来。
然而这一次,明显是曹军通过流民,甚至出动了内应,来配合骑兵突袭,为的就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攻下宛城……
这种战术,原本是西凉兵用的,当年董卓还有吕布,都用过这种骑兵突脸的方式,后来骠骑也用过,而现在则是轮到了夏侯渊。
沉闷的马蹄声如雷响起,甚至城内外的呼喊砍杀声都要来得更大,夏侯渊领着骑兵疯狂朝着宛城杀来,眼中死死盯着宛城的城门,其脸上肌肉不知道是因为风阻的原因还是因为激动,突突的乱跳,似乎下一刻就要先行蹦进城中一般!
杀进去!快快快!夏侯渊狂吼着。
为了这一次突袭,夏侯渊甚至只是着了轻甲,就连他手下的骑兵也是如此,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能够加快一些战马的速度!
受到了夏侯渊等曹军骑兵的影响,在城门左近的流民,下意识的就开始恐惧的躲避,四面八方的乱跑,而距离宛城城门更近一些的这些流民,便是不管不顾的往宛城城门奔来!在他们的意识之中,城池就是最后的安全之地!
而原本在商队车辆,死去的骡马之后躲避城头箭矢的那些奸细,见有机可乘,便是混杂在人群之中,呼喝着朝着宛城城门杀来,和城门洞之中的宛城兵卒战在一处,阻扰其关闭城门的速度,破坏吊桥的拉索,企图为夏侯渊清障道路,抢下城门!
吊桥之上,原本就有些倾覆的车辆占据了一部分的桥面,结果突然一下涌来了如此多的人,即便是抢上了桥面,也往往被后面冲来的人挤下河去,城池壕沟之中,一片片的噗通落水之声,然后有些人被戳穿在护城河的尖桩之上,鲜血喷涌而出!再加上城头之上弓箭手的阵阵攒射之下,吊桥几乎就成了死亡之桥,横七竖八都是尸首,桥下的护城河水,也是变得一片血红!
拉起来,拉起来!庞山民急急大呼着。
但是在流民奸细的破坏之下,再加上吊桥承重太大,虽然城头上的宛城兵卒奋力绞动吊桥轮盘,却没能立刻拉扯得起来,在僵持了片刻之后,吃力太重的吊桥钩钉松动,在木屑纷飞之中带着铁链打在城墙墙体之上!
关城门!庞山民眼眶几乎迸裂。
可问题是在城门之处的尸首和杂物,拥堵了城门关合的位置,卡住了城门缝隙,宛城的守兵既要清理这些杂物尸体,又要奋力顶着城门不让外面的人冲进来,还要防着从缝隙当中捅刺过来的刀枪,甚至还需要进行还击,刺杀这些冲进了门洞的敌军,手忙脚乱之下,根本无法迅速的城门全数关闭,只能是僵持着……
庞山民又转头敦促让弓箭手攻击吊桥上的人,为了截断敌方攻击波次,但是流民奸细当中也有些持着弓箭的,混在人群之中朝着城头放冷箭,偶有宛城弓箭手被射中,便是惨叫声中跌落城下!
城门不得平定,城外敌军越来越近!庞山民心中充满了懊恼和后悔,若是之前不开城门,或许就没有眼前的危机!
其实庞山民所后悔的,有些对,也有些不对。宛城原本就是商业繁盛,周边商队往来繁杂,对于城中人员的控制,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即便是庞山民不开城门,到了约定的时刻,依旧会有其他的变故来配合夏侯渊,只不过刚好庞山民考虑不周做出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决定而已……
城头之上,弓箭手在高速连续射击之下,也开始渐渐的出现了乏力的情况,庞山民还在怒声高喝,但是整体射击的频率和力度,都在免不了的持续下降!
部分弓箭手甚至因为紧张,或是为了最求速度而失去原本动作的标准,被弓弦刮擦得出现了伤口,更加使得攻击力下降到了及其危险的临界线之上!
#¥~!在一片嘈杂之中,在原本在街道之上倾覆车马的黄氏商户领队朝着庞山民大喊着一些什么……
黄氏商队因为和斐潜之间关联,所以在动乱一开始之后,就配合着宛城兵卒开始处理城门之处的混乱局面,当下透过城门缝隙见到了远处气势汹汹扑来的曹军骑兵,也是惊惶,但又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一边朝着城头上的庞山民大吼着,一边指着在街道上黄氏商队之中的车辆……
庞山民脑袋嗡嗡作响,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黄氏商队领队的呼喝,是在庞山民身边的护卫注意到了这个信息,才让庞山民转过头去,依稀的听到几个音,然后看着在城门左近的黄氏商队车辆……
骑?旗?亦或是……庞山民努力分辨着,然后脑袋之中灵光一现,嗡的一下想到了什么,顿时趴在女墙之上,朝着黄氏商队领队大喊,用手指着正在疯狂搏杀的城门。
声浪嘈杂之中,即便只是隔着一个城上城下,也是难以听清楚对方在说一些什么,但是肢体语言弥补了这方面的问题,黄氏商户领队在得到了庞山民的同意之下,便抓过了几名自家护卫,急急交代着一些什么……
城中,张烈带着兵卒扑杀了,或者说暂时压制住了城中市坊的动乱,将那些作乱的鬼祟之徒处决之后,甚至来不及清剿受检有没有残余匪徒,便是急急赶来!在张烈的脸上身上,血水汉水交织一处,神情紧张,奋力狂奔!
城外,夏侯渊已经逼近了宛城吊桥,看到吊桥还尚未被拉起,城门也没有完全关闭,顿时狞笑出声,高举了战刀:儿郎们!杀进去!首进得城中者!厚赏!
曹军轻骑齐声大呼,滚滚洪流便是往宛城城门处奔涌而来!
第2087章守!
宛城上下,人喊马嘶,兵刃碰撞,轰鸣而起,将原本平静祥和的氛围扯得稀碎!
战争面前,就根本没有所谓中立领土的概念,只有想打和不想打。
宛城,原本算是半中立的。
曹操刘表都需要从斐潜那边得到一些战略物资,尤其是兵器战马,而没有其他的途径,只有通过宛城,所以宛城原本是比较独立于战事之外的。同时,宛城之中也有大量的荆襄士族子弟,他们在战前或是战争之中的时候躲避到了宛城来,换句话说,宛城就像是荆州的一个避难所……
不管是斐潜还是庞统,都认为曹操应该不会攻打宛城,至少应该不会那么快的展开对于宛城的进攻,但是在战争面前,有真正的避难所么?
然而,当下曹军就冒着和斐潜,甚至和荆襄所有的士族为敌的风险,对宛城展开了进攻!
夏侯渊所领的骑军,速度冲力已经提到了最高,将阻挡在线路之上的所有人和物体,全数撞开!甚至连原本安排在流民之中策应的自家人手,也是收不住战马,径直将其撞进了宛城城壕当中!
所幸的是,吊桥原本就不是很宽大,再加上又有倾覆的车辆拥堵,所以一开始直接冲向了城门的夏侯渊骑兵并不多。
夏侯渊在跟着曹操起兵之初,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的骑兵将领,然后吕布出现了,太史慈出现了,赵云出现了,张辽也出现了……
然后夏侯渊发现,这些人,自己竟然都难以战胜,甚至因此他还多了一个什么白地将军的称号!
当年曹军上下,没有人懂得如何统御骑兵,夏侯渊说,某来统领!
当年袁术派遣纪灵北进攻伐兖州,正面对战困难,曹操说要截断袁军粮道,夏侯渊站了出来,某愿出战!
当年袁绍曹操相互对峙,左偏军出青州,右路军出河内,曹操在白马官渡苦苦支撑,侧翼空虚,夏侯渊不辞辛苦的来回奔战,某来护卫!
一切的配合,一切的努力,最终才有了神速之号!
那个时候,夏侯渊以为自己已经站上了巅峰,可以傲视天下英杰,然后一巴掌就被扇倒在地,旋即又是一脚,被人从巅峰之处踹到了山谷之中,将神速的名号,换成了白地的称呼。
不甘,羞耻,惭愧,愤怒等等情绪混在一起,成为了当下夏侯渊舍生忘死攻伐宛城的动力,让夏侯渊几乎疯狂,甚至不惜催动着骑兵,撞开道路上的那些假冒流民的自家兵卒,撞开吊桥上的倾覆车辆,撞开宛城还未掩上的大门!
冲上去!
撞!
二十名的先头曹军骑兵就这样撞了上去!
吊桥之上的车辆残骸被撞到了护城河中,战马和骑手一同掉落,被扎在了木桩之上!后续的曹军骑兵,就充当了血肉的冲城车,径直撞在了宛城的城门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宛城城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吱声,连带着震荡之力传递到了在城门背后死命肩顶的宛城守军身上,在曹军人马骨断筋折的同时,门后的宛城守兵也有不少被震得头昏眼花,甚至哇的一声喷出血来!
再上!
再撞!
夏侯渊再次下令!今日即便是铁壁铜山,老子也要将其撞开!攻陷!这一次宛城之战,便是夏侯渊他人生当中,再一次的转折点!这乱世当中,哪怕再经历一百次失败,只要某还有一口气在,老子就要翻身再战,一百零一次的搏杀!
夏侯渊在前方连声厉吼,调配兵卒,敦促着曹军骑兵拿出最后的勇气和力量来,甚至是舍出性命的进行攻击,目的就是一个,趁着现在宛城暴露出来的破绽,挤开撞开破开这一个间隙,冲进宛城当中去!
如果不能一次性的冲击进去,那么就意味着,就算还能组织下一次的进攻,最终即便是能拿下宛城,也需要花比现在多十倍、数十倍的气力和人命!
不能给宛城上下的守军以任何的喘息机会,必须抓紧当下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刻!所有曹军骑士,这个时候口中呼喝的,都是同样声音:抢城,抢城!杀进去!
城头上的庞山民,在这一刻,目眦欲裂,他知道,此时此刻,若是不能阻挡住曹军的进攻,只要让这些曹军骑兵冲过了吊桥,冲进了城内,就会铺天盖地的宛如潮水一般,将宛城彻底淹没,将他在城内的家,还有他的家人一同吞噬!
宛城守兵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是豁出去了所有的气力和本事,拼命死斗,即便是被冲撞得内脏受损,口鼻流血了,也依旧死死挡在了城门之处,顶着城门!
宛城守军兵卒,各个都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体力几乎都到了极限。虽然说这一场厮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其血腥残酷,尤其转折变化,让每一个人都应接不暇,尤其是曹军骑兵冲击而来,如山一般的压力顿时降临在每一个守军的头上,冲击着他们的意志,想要将他们的斗志和生命,一同碾为齑粉!
但是现在,他们退无可退!
因为在身后的,就是这些宛城守兵他们自己的家!
经过了黄巾之乱的洗礼,再看到了知晓了这一段时间各地烽烟情况,使得他们知道,如果宛城一旦沦落,他们就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厄运!远的不说,单单这几日宛城外面的流民,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弟兄们!便是死也要挡住啊!
曹军祸害了荆州,现在又要来害我们的家!
顶上去!顶上去啊!
华夏男儿,或许难免胆怯,或许多少懦弱,可是需要站起为自家遮挡风雨的时候,便是愿意直面生死,流汗流泪流血也不退一步!
曹军骑兵再度呼啸而来,这一次的来势,比第一次的冲撞,还要更快,更凶残!
马蹄纷飞,敲打着地面,血色的泥土飞溅在半空!
刀枪并举在马首之前,兴奋的战马奋力伸长着脖子,喷吐着气息!
吊桥在颤抖着。
兵卒在嚎叫着。
庞山民指着城外在大喊着。
啪嚓!
一个陶罐从城头之上飞了出来,落在了地面上,泼溅出浓厚粘稠的液体来。
然后是更多的陶罐飞了出来,砸落在宛城门前,也落在了吊桥之上。
曹军骑兵吓了一跳,以为这些扔出来的陶罐装的是火油,但是旋即发现并不是。因为火油一般都是黑棕之色,而现在泼溅出来的液体,明显有红色的,有黄色的,还有些甚至是绿色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黑棕色的,但是这已经足以证明至少这些陶罐之中并不是火油,或者说那些有颜色的并不是火油,毕竟有谁还会闲得无聊,给火油上色?
既然不是火油,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继续奥利给就完事了!
可是当第二批的曹军骑兵向前冲击的时候,即便是风压扑脸,也让这些曹军骑兵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气味!
这,这的确不是火油,但是也跟火油差不多……
城头上的庞山民大吼着:点火!点货……喊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庞山民的嗓音都裂开了,但是并没有人关注这一点,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在城头上被抛下来的那几根火把之上!
火油因为极其易燃,所以一般的时候都不会随意堆放在城头之上,都是储备在阴凉地窖之中,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搬运出来。宛城其实也有火油,但是因为事发突然,庞山民也没想到要预先准备火油,因此自然不可能在城头上有这种大杀器。
但是另外一种物资,却刚刚好可以替代火油。
那就是油漆。
华夏是世界上极早利用油漆的国家之一。最早的油漆制品,甚至可以追溯到新时期时代,比河姆渡朱漆木碗还要更早!
夏商周时期,漆还被作为贡品朝贡。在商代,漆器制造业初具规模,形成特有的体系,表现为漆器数量和种类的不断增加,色彩和图案越来越丰富。春秋战国之时,漆就已经有了多种的色彩,而在汉代,漆器的品种和多样性,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在小冰河时期还未到来之前的春秋战国,乃至于秦汉,气候都比较炎热,大河上下左近的气候,便是宛如后世的云川一般,有大量的蕨类植物和热带树木,而豫北冀南这一带,便是大汉盛产油漆的地方。
骠骑之地有各类的特产,贩卖各地,那么回程的时候自然也不可能空车,多少要带一些关中所需的物资,而这些油漆,便是黄氏商队正准备运去长安的……
油漆之中,不仅有漆,还有油!
火把落在了地面上,很快就引燃了油漆,蓝黄色的火焰顿时升腾而起,熊熊烈烈,并且同时间散发出大量的黑烟,将城门吊桥这一大片的区域全数笼罩进去!
即便是到了后世,存储不当的油漆依旧是易燃易爆物品,更何况在大汉当下?而且油漆一旦不小心被点燃,最为麻烦和可怕的还不单单是燃烧起来的火焰,还有油漆燃烧过程当中散发出来的大量有毒气体!
浓厚的黑烟伴随着火焰翻腾着,使得即将冲上吊桥的曹军骑兵的战马在本能之下开始退缩回避,也有些收不住脚,硬生生的撞进了火场之中,被烧得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然后载到在护城河中。
于此同时,油漆燃烧还带来了一些附加的效用……
城头之上的庞山民等人也被烟熏得连连咳嗽,鼻涕眼泪一同胡乱流淌出来,连忙下意识的连滚带爬的躲避黑烟的侵袭,而那些原本在城门洞内和宛城兵卒争夺挤压城门的曹军兵卒,却没有办法像是城头上的庞山民等人一样往空旷的场所去躲避!
正常来说城门洞之内是城头难以投掷的死角,也不易被火焰侵袭,但是现在黑烟翻腾,厚重得犹如实质一般在城门洞内翻滚着,呛得城门之处的曹军兵卒难以呼吸,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不用说还要拼死和隔着城门的宛城守军对抗了。
虽然城内的宛城守军也被黑烟呛得涕泪横流连连咳嗽,但是毕竟隔着一道城门,多少比处身于城门洞之中的曹军好上许多,再加上张烈等人带着人手赶到,抓住了这个机会,彻底清理了拥堵在城门之处的事物,最终将城门关闭……
庞山民摊倒在城垛之下,看着滚滚升腾起来的火焰和黑烟,用袖子抹了抹一脸的鼻涕和眼泪,然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破了手臂,不仅是疼痛难忍,鲜血更是淋漓不止,已经是浸湿了小半条的袖子……
若是平时有这样的伤,庞山民或许就已经是呼喝仆从护卫,然后或许脸色发白的坐在厅堂之内处理伤口了,但是现在庞山民却只觉得心中愉悦,就连手臂上的火辣疼痛,似乎也是更添痛快。
守住了!
虽然说失去了吊桥,也将会面临后续的攻击和挑战,但是终归当下是暂时守住了!
庞山民支撑着站了起来,然后回头望向了城内,微微而笑。那个方向是他的家,有他的家人,所以庞山民还会在这里,即便是第一次上战场,有些笨拙、疏忽和不知所措,但是他终将奋斗不止,守护下去!
城外的夏侯渊看着熊熊火焰,滚滚黑烟,愤怒的发出了一阵毫无意义的嚎叫声,策马来回转了几圈,纵然他外面穿着战甲,但是里面还是血肉之躯,同样抵挡不住火焰的灼烧,黑烟的侵袭,因此最终夏侯渊也只能是极度不甘心的下令,怏怏而退,只能是等火焰熄灭之后才可重新组织攻势……
火焰是不分善恶的,原本人类是用来火焰在取暖,烘烤食物,甚至可以驱逐野兽保护自身,然后人类后来学会了杀人要放火,毁尸要灭迹,斩草要除根……
在比水左近,一支军马正在驻扎。
曹操望着头上的曹氏大旗,默然无语。当年他组建军队的时候,是想要干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都差点忘了……
风从北面吹来。
秋日的寒风总是一天强过一天,一天冷过一天。
曹操没有戴头盔,略有些散乱的头发,虽然也有用发簪定着,但是两鬓之处,依旧被北风卷拂着,如同章鱼的触角一般,四下乱伸乱探,大部分是黑色的,不过也有一些发丝有些灰,甚至有些白。
有些冷。
曹操卷了卷大氅,斜眼看了一眼身后。身后是曹氏兵马,正在紧张且有序的做着各类的事情,当然,这些稀碎的小事,并不需要曹操太过于操心。
嗯,自己上一次做这些琐碎繁杂的事务,又是在什么时候?忘了。好像很久了。似乎自己当年在扬州征兵募集的时候,还亲自去安排队列,搭建帐篷,即便是那些扬州兵卒一个个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自己也依旧陪着笑脸,嘘寒问暖,为的就是能够尽快的收拢军心,让那些扬州兵尽快的听指挥……
然后那些扬州兵么,曹操忽然呵呵笑了笑,目光微微冷了一些,自己当时最用心,忙前忙后,几乎将那些扬州兵当成大爷一样的供奉起来,结果一夜的功夫,这些便宜大爷扬州兵竟然夜里营啸,一口气逃了个干净!
那年,那天,似乎也是这么的冷。
江东人,扬州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曹操磨了磨牙,早晚一天要算一算账!曹操刚这么想完,又忍不住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自己依旧是一个小心肠的人,不过么,这些年来,已经改了好多了,不是么?
当年征召募集扬州兵,所用的钱财都是曹洪的。曹洪他拿出了几乎是所有的资产,变卖了一切,就那样被那些扬州兵给糟蹋了个干净……
即便是如此,曹洪也没有说过一句怨言。曹操记得,当时他就像是现在这样,坐在石头上,没有戴头盔,一头散乱的头发在风中乱飘。曹洪就站在他身后,笑着,就像是平时一样,大兄,没事,我们再来过就是!钱财之事,不用担心,我再去想办法!
曹操皱了皱鼻子,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不舒服。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是曹操知道曹洪家人多少有些混账,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夏侯他们也清楚这一点,也都从那个时候经历过来的,也都认为曹洪当下的一些敛财的行为,怕是当时的遗留下来的心病,所以也基本不说什么。
即便是这一次,曹洪负责的研究仿制盔甲,结果到头来变成采购货……
采购的骠骑的盔甲!
哎!
曹操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个大汉骠骑啊!
曹操的眼微微眯起,想起了当年那个太阳高照,比现在要温暖许多的时分,那个在蔡邕府门之外,小心翼翼的端着木匣子,连和自己对视都不敢的斐潜。自己要是当时就知道斐潜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是不是会干脆当时就拿竹签子直接一下子将其扎死了事呢?
哈哈,嗯,那还是斐潜作假的竹签。
曹操忽然想起了后来和斐潜的谈话,想起了斐潜曾经意味深长的说这个天下很大,说要去外面看看,现在,子渊你是已经将目光都放在了外面,准备到山洞之外去看一看了么?所以这一次连来都不来,只是派遣了太史慈和徐晃?你这是太小瞧我,还是已经不在意这里的得失了?
远处风吹劲草之处,三两曹军斥候打马而来,带着一路的风尘,滚落在曹操面前。
报!樊城已经出兵,往宛城而去!
曹操点了点头,然后反手拿起兜鍪,将纷乱四飞的头发和思绪,一同扣在了兜鍪之下,系紧了绶带,昂然站起,举起手臂,向前挥动:传令!进军!
第2088章援!
宛城内外的战事,自夏侯渊带领着兵马加入战斗之后,就开始越发的残酷起来。夏侯渊这个人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是多年来的战斗经验却压制了庞山民一头。
虽然说庞山民利用油漆抵御了夏侯渊的突袭,然后又数次击退了后续的攻击,但是不管是油漆还是火油,数量都是有限度的,用少了没有多少杀伤效果,但是用多了,消耗就大,而且火焰燃烧的时间也不会太长,顶多一炷香半个时辰,然后过上一会儿夏侯渊再派小队人马进攻,那么是烧还是不烧?
夏侯渊为了赶路,骑兵都是轻甲,可是等后续的部队渐渐赶上来之后,也就自然带来了物资和甲胄,然后就有一些曹军兵卒换成了重甲。
重甲冲击城门,便是宛如活动铁塔一般,双层战甲之下,虽然有些活动迟缓,但是一来有大盾遮蔽,二来又有铠甲遮挡,对于箭矢来说基本免疫,其所畏惧的,无非一方面类似于檑木滚石这一类的钝击,不用破开铠甲也能直接照成杀伤的,另外一方面就是畏惧水火,无视铠甲大盾的物理防御直接展开魔法攻击的……
可问题是,不管是檑木滚石,还是火油沸水,都是消耗品,并不是无限量的,即便是用沸水金汁之类的东西,也要烹煮,需要燃料和时间,不是想要什么时候有就能都有的。
放任不理的话,这些重甲兵会慢慢攻击到了城门洞之处,然后用大斧直接砍凿城门,虽然效率比不上冲车,但是毕竟城门依旧大体上是木质的,包裹铁条而已,在劈砍之下,最终还是会被破坏。
同时,夏侯渊还在另外一侧展开了传统型的攻城,先堵护城河再架云梯,仗着周边流民众多,一抓一大把,便是不要钱似的死命往宛城处堆……
庞山民和张烈,几乎从一开始就是站在第一线,城外的夏侯渊还可以下马休息,喝水吃饭睡觉,而庞山民和张烈却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更不用说好好休息片刻了。
张烈身为武将,更是辛苦,他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支兵刃,身上也数不清挨了多少下轻的重的,虽说有铠甲防护,但是总归是不可能全数遮蔽到位,再加上之前的重伤其实也没有完全好利索,反正每一动作,不是皮表痛,就是内里疼,可他仍然站在最前,鼓舞着士气,带领着兵卒,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从日中到日落,从黄昏到深夜,夏侯渊才下令暂且休战,摆出一副要次日再战的架势,结果又是在黎明之时发起了偷袭!
防守方固然有地利,可是进攻方却可以选择天时。夏侯渊在黎明之前的偷袭,明显打了一个冷不防,使得宛城守军有些措手不及。虽然说张烈也有交待宛城守军兵卒要小心,不可松懈,可问题是并非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亦或是即便是明白,依旧不去做的也大有人在,就像是后世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年年都有醉驾酒驾……
当夏侯渊兵卒偷偷架设了云梯,都摸到了城头之上的时候,宛城这些兵卒才猛然间察觉,然后在张烈的带领之下进行反扑和压制,但是明显有些晚了。
一个曹军甲士大吼着挥舞着战斧砍砸着,将宛城守军的盾牌队列劈砍而开了一个缺口,后续的曹军便是沿着缺口在不断扩大。
眼见着宛城守军阵列就要崩坏,张烈呼啸一声,持刀举盾,便是硬顶而上!刀光闪动,张烈手中的战刀划前冲而来的曹军兵卒的脖颈,顿时在曹军咽喉之处割开了一道巨大的血口,鲜血夹杂着气泡直朝外喷,曹军兵卒连最后的惨叫都发出不来,捂着脖子就倒在人丛当中。
杀上去!张烈大呼,将曹兵打将下去!
后面的宛城兵卒见到了张烈前来,便是纷纷鼓起了勇气,重新往前施压,将曹军兵卒阻挡在前,长矛短刃相互交错。双方兵线之中,时不时的便是有惨叫伴随着鲜血飞溅,然后飞出几根手指,半截残臂,亦或是一颗头颅。
战争的胜败的关键,有时候很奇妙。
或许是双方兵卒的强弱,或许是地形的差异,又或是陷入到了泥潭的一个战车车轮,也或许是从空中飞过的一根流矢……
连番交战之下,张烈带人压制住了曹军的登城队列,正努力朝前不断的挤压曹军在城墙上的空间,企图将曹军压回城下去。
结果就在这个时刻,如突其来的意外改变了局势。
一名曹军甲兵败中求胜,死命抢上一步,直扑张烈,挥舞着战刀兜头就往张烈头肩砍去!
张烈往前一步,正待扭身躲避,可是动作做了一半,脸色却是一变!
张烈之前腰腹间负过重伤,虽说当下外表已经长好了,但是毕竟是破坏了原先的筋肉,平常倒也不大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如今高强度超负荷的运作之下,便是出现了问题。张烈明明是要扭腰闪避,结果半途当中便是腰腹之处一阵闷痛,动作便失衡,被这一名曹军兵卒噹的一声砍砸在了兜鍪之处,脑袋中嗡嗡作响,踉跄几步,向后便倒!
现实毕竟不同于游戏,游戏之中即便是受到了多么大的伤,胳膊大腿甚至肚子上都是窟窿,都可以杀伤力不减的持续战斗到直至血条消失的最后一刻。
正常来说,战斗力这个玩意么,即便是没有负伤,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体力的衰竭不断的下降,绝对不可能出现一艘军舰都只剩下毛桶盖还算是完整的,但是依旧有100%的火力输出的情况,甚至或还有额外增效,比如底力根性什么的……
曹军兵卒没想到,宛城守兵也没想到,张烈没想到,夏侯渊也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在原本应该是张烈占优的局面之下,忽然之间,在面对一个曹军小兵的时候,张烈再次负伤,倒了!
一旁的张烈护卫连忙上前,拦住了曹军甲士,一边用盾牌向前顶压,一边焦虑的大叫:校尉!护着张校尉!
几双手杂七杂八的神将过来,拖着张烈到了后线。张烈兜鍪歪斜,脑袋之中就像是进驻了装修公司,又是钻,又是敲,叮叮当当轰轰烈烈!
恍惚之间,张烈晃着头,然后看见似乎越来越多的曹军兵卒聚集城下,纷纷开始向上攀爬,而在城门门楼之处,庞山民衣衫不整,举着一把战刀也在督战,似乎也在喊着一些什么……
鲜血淋漓而下,蒙住了张烈的双眼。张烈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头昏目眩之下才稍微直起身,便是颠来倒去的找不到自己重心,吭哧一声又摔在地上,差一点还翻下城墙!
张烈护卫无奈,也只能是先拖着张烈往城下退去……
毋庸置疑,张烈突然被击倒,对于宛城守军的士气影响非常大,以至于即便是庞山民奋力指挥调派,依旧有些不敌曹军的左右进攻,纵然后来调来了后备队,将城头上的曹军击退了,但是因为不懂得合理的分配士兵的体力,安排轮次的修整,被夏侯渊终于是抓住了机会,在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将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城门被攻破了一个缺口!
曹军欢呼雀跃,朝着宛城城门蜂拥而上!
夏侯渊仰天大叫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宣泄,得意洋洋正准备上马,忽然有外线的斥候兵卒来报,说是侦测到了骠骑人马的动向,正朝着宛城而来!
骠骑的援军?
来得多少?距此多远?夏侯渊问道。
骑兵五百上下!曹军斥候回答道,正全速赶来,恐怕三四个时辰便至城下!
五百骑兵?夏侯渊皱着眉,然后转头看着已经破口的宛城,将领何人?
黄氏……
黄氏?夏侯渊愣了一下,眼睛当中似乎有什么光华在闪动了起来,败曹子廉之黄氏?
统领骠骑援军人马前来的,自然是夏侯渊前世的冤家,今朝的对头,黄忠。长驱而来的烟尘自然是无法遮蔽的,即便是黎明时分,天色还未全亮,在晴朗的天空下,依旧可以看得很远,再加上宛城周边也多为平坦之地,不好遮蔽躲藏,因此根本无法避开曹军的斥候,黄忠索性也就没有任何的隐匿的意思。
同时,黄忠为了保持战斗力,在临近宛城地界的时候,黄忠就换了一次战马,留了少部分的兵卒在后面缓缓而行,也将辎重全数都留在了后面,然后每个骑兵只是带了基本干粮、兵刃和盔甲,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宛城,接应在宛城苦战的庞山民和张烈等人!
黄忠一马当先,倒执着一口长柄大刀,大刀吞口之处,红缨展动,微微倾斜身躯,神情严肃,嘴角紧紧的抿着,恨不得立刻身有双翼,直接飞到宛城之处。在黄忠身后,骠骑骑兵也一个个绷紧了脸,每个人心思都和黄忠一样,沉默无声,只是奋力向前!
每一个骠骑兵卒,在他们领到的第一件盔甲之上,在他们认识的文字当中,最先认识的一定是两个字,斐、黄。
战刀上有,盔甲上有,就连箭矢上也有……
大汉骠骑斐监,黄氏工房制,编号多少多少。
若说骠骑斐氏为主,那么黄氏就是为母了,而现在,宛城之中便是黄氏面临威胁,主母家族生死危在旦夕,岂有懈怠迟缓之理?
宛城有难!
直便急援!
此刻宛城之中,张烈受伤,城门破损,导致守军士气的崩落,若是庞山民能有一身武艺,亦或是懂得在关键节点激励哀兵背水一战什么的,或许还能多坚持一阵,可惜庞山民自己也是精疲力尽,之前又没有指挥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在受挫之时没有第一时间鼓振士气,导致后期发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最终便只能放弃了外围城墙,退到了城中内城府衙进行最后的抵抗。
宛城内府,原本就是南阳治所,郡县重地,在经过重新修整之后,便如内城一般,也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
跟着庞山民退守到内城府衙之处的,基本上都是黄氏或是庞氏的私兵,他们的家人也大多数都在战争到来的时候退到了城中躲避,现在也基本上都在府衙之内。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庞氏黄氏的私兵和冲进城中来的曹军,展开了一场最后的乱战!
而其他大部分的宛城兵卒却最后的时刻逃走了,这些人奋战了一天一夜,却偏偏在最后的几个时辰当中逃跑了,他们应该算是勇士,还是懦夫?
战争,战到最后,往往就只剩下了人命在相互置换。
士气正旺的曹军兵卒三三五五组成了小队,两侧有刀盾手进行遮护,位于中间的往往都是长枪手,再加上一两名的戟手,或是在冲撞厚重的府门,或是在搭建攀爬府衙围墙的梯子……
而面对越发凶残的曹军兵卒,黄氏和庞氏的这些私兵,也是激发出来最后的气力,前仆后继,拼死的拦着曹军的冲击,双方厮杀的惨烈,比之前还要更甚十倍。血肉在这一刻,以一种最为轻贱的方式抛洒而出,曹军偶尔会有翻上了府衙围墙的,但是很快也被围墙上的黄氏庞氏的私兵哪怕是两败俱伤,即便是身中刀枪,也要死死的缠住曹军甲士的腿脚。掰着他们的腰腿一同滚下墙去!
在府衙角楼之中,黄汉升之子眯着眼,奋力的将一只又一只的箭矢从角楼射击孔当中激射而出!
因为年少的时候一身重病,虽然得到了救治,最终侥幸抢回了性命,但是身子骨就比较虚弱了,没办法像是黄忠一样上阵搏杀,只是勉勉强强学了几分的箭术,此时此刻便是尽力展现了出来,咬着牙射出箭矢,协助在围墙之上的自家私兵控制局面。为了保证最快的开弓速度,便是有人在一旁不断的递上羽箭,使得他可以心无旁鹫的左右而发,十箭倒有七八箭能射中涌来的曹军甲士,甚至能直中曹军面门等薄弱位置!
而在府衙左近,却没有见到夏侯渊的身影……
马蹄纷飞。
四周景色纷纷闪退。
黄忠面色如水。从之前早一步逃出的流民口中,曹军偷袭宛城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隐秘了,当下便只有宛城能够坚持多久的问题。
守下去!
再多坚守一刻!
三色旗帜高高飘扬,即便是在高速移动之中,整体的骑兵队列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形,就连骑兵胯下的战马似乎前后奔驰的步伐都是一致,轰隆隆的敲打着地面,散发出一股凌冽的铁血味道,道路周边的树木和草丛灌木忙不迭的左右躲闪,每一个骑兵的眼中便只有宛城!
此时此刻在宛城之中,除了在宛城府衙之处抵抗的黄氏庞氏私兵之外,其余大部分的区域都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市坊之中,南来北往的商户虽说也有护卫,但是在这样血淋淋的战阵之前,却少有胆敢露面的,不是死命锁着门户,守着院门,便是趁着曹军还未蔓延到全城之前,收拾了细软便往外逃命!
甚至有些商户还打出了和曹军亲好的旗号来,表示自家是良民,摇头摆尾的欢迎曹军的到来……
商人么,在商场上趋利避害,铢毫计较,几乎都是本能,在面临当下乱局的时候,做出林林总总的各类行为并不奇怪,甚至基本上来说大多数都是负面行为也是正常。反而若是国家动荡只是,将希望寄托于商人良知之上,希望商人全数都能够勇敢站出来抗争,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奋斗奉献勇于牺牲的,才是痴心妄想。
尤其是之前赶着和黄氏庞氏走得近,巴结着表示自家是忠心于骠骑一心向西京的那些商户,现在翻起脸来也是最快。
至于普通的民众,也在纷乱之中,有的舍不得家园,留着侥幸心理哆哆嗦嗦蜷缩在家中,也有很多随着大流急急往外就奔,恨不得化身为鼠兔,找个洞就钻出宛城去,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除了曹军冲进来的那个城门之外,其余的三四个城门当下挤挤挨挨的全都是牛骡车辆,逃亡人群,每个人都想要急切的向外跑,倒霉的家伙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便是连惨叫都来不及便是被踩成了肉泥!实在是挤不出城门的,甚至情急之下爬上城墙找个地方,闭着眼睛就朝下跳!
哭骂声,求救声,惨叫声,混杂一处,使得整个宛城就像是沸腾的稀粥一般,往外喷涌着血色的泡沫……
就在全城崩坏的时候,从宛城西南方向,迎着阳光,一杆三色战旗高高挑出!
黄忠并没有将自己的战旗打在最前方,因为他知道,宛城上下最希望看见并不是他自己的战旗,而是这一面征战南北的三色战旗!
骠骑来了!
呜呜呜……骠骑啊!骠骑来了!
正在死命往外逃的宛城民众呆立着,愣愣的看着那一面三色战旗,半响之后便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骠骑来了!来了!
那些从城墙上慌不择路跳下来扭到伤到的民众,原本正在一瘸一拐的逃跑,现在也不跑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跟着喊,然后喊着喊着就流下泪来,骠骑啊……怎么……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