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6章痛呵之词,几于裂眦
渔阳赵云大营左近,随处都可以见到曹军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地,猩红的血迹泼洒得到处都是,沿途残留下来的旗帜兵刃,甚至是肢体,更是东一块西一块,淹没在马蹄之下。
原本的赵云大营之内,更是尸骨堆积。被烧死的,被呛死的,被杀死的,一层层的堆叠着,冲不出来的曹军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相互推搡践踏,什么样的死状都有。
曹军大败!
在赵云和甘风突袭之下,加上赵云营地内的大火,两个加起来的效果,远远不只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放了火,在夏侯渊,以及那些曹氏老兵的号令之下,即便是曹氏新兵,也会慢慢的服从调配,或是灭火,或是撤离。如果只有赵云甘风的袭击,说不得夏侯渊可以反过来根据营寨不多的防御抢先立下阵型……
但是两样一起来的时候,夏侯渊就完全无法兑付了,因为大火,所以没有办法确立完整的阵型迎战赵云甘风,又因为赵云甘风转眼就到,所以也自然是没有办法去扑灭火焰,因此只剩下了一个结果,大败而归。
夏侯渊的兵马并不全数都是骑兵,只有一小半,其余近三分之二都是步卒,而步卒对抗骑兵的唯一手段,就是结阵,没有了阵列的步卒在骑兵面前,毫无反手之力,直接就被一路压倒,一路冲击,一路击破!
再加上夏侯渊自己对于赵云,也有些自知之明,若是手下人马齐整,夏侯渊还有些信心和赵云掰掰手腕,但是如今明显要阵列没有阵列,要队形没有队形,要地势没有地势,要工事没有工事,那还死留在营地内,那就真的只剩下死了。
越是临近渔阳,骠骑人马就开始向着两边翻卷,就像是海浪一般,一**的将逃跑的曹军吞噬。曹军已经基本上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要么就是埋头撅着尾巴逃跑,要么就是只能承受骠骑人马的冲击,连那些跪倒投降的曹兵,也是一些因为无法收住战马,直接被撞到,踩踏到了泥土之中!
夏侯渊带着直属的骑兵,不敢直接从城西直接进城,而是绕过城池奔向了东门。
还好,还不至于傻到白痴的地步……
直接从西门进,那么就连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但是如果走东门,巨大的城池就可以起到一定的屏障作用,给夏侯渊提供一些防御上的保障,至少夏侯渊可以贴着城墙走,而赵云甘风等人就不行。
城头之上的曹纯在放下一些心思的同时,便也升腾起了一些怒火。
看着城下曹氏兵卒丢兵弃甲,如同猪狗一般被撵杀,纵然是在城池之上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的其他曹兵,也难免士气崩落,兔死狐悲。除了那些有马的家伙之外,无码,呃,没有战马的步卒大多数都是或死或降,能跟上夏侯渊等人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夏侯渊造成的!
曹军上下,原本是骄傲的,也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南边灭掉了袁术,北面又干掉了袁绍,还顺道打的青州徐州一大帮子没脾气……
在历史上,曹操手下的这一帮将领,有着舍我其谁的自信,藐视其他将校,也不是无的放矢,但是现在么,这样的自信在骠骑将军面前,就被碰得个稀烂。
步骑结合的曹军,对抗其他地区的兵卒的时候,总是能找到一些优势的地方,但是在对抗骠骑将军的人马的时候,装备被压制,武力被压制,行动力被压制,侦查能力被压制,就连智商都被压制了……
该死的夏侯渊!
这个该死的白地将军!
没错,曹纯并不认为自己同意夏侯渊出兵是自己的错误,而是认为是在夏侯渊的步步紧逼之下才做出的决定,而这样的战败后果自然是夏侯渊来背!
曹氏和夏侯氏,确实是亲如兄弟,但是就和大多数的兄弟一样,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可以并肩站在一处,但是一旦有了利益纷争,就难以混在一起了。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曹操自己。
曹操原本是夏侯氏,过继给了曹氏,当然这样的事情在汉代很正常,但是现在腾飞的不是夏侯氏,而是曹氏,那么夏侯氏会不会升腾出一些本来是我先的想法呢?即便是夏侯氏没有说,曹氏之中的人会不会想着夏侯氏可能有些想法呢?
尤其是利益越来越大,肥水越来越多的时候,稍微倾斜一点,相差可就是很多的。曹操和夏侯惇亲密,但是并不能代表所有曹氏的人和夏侯氏的人都很亲密……
相互之间有争执也就成了很常见的事情,毕竟亲兄弟还经常从小打到大,更不用说只是亲如兄弟的曹氏和夏侯氏了。
传令!半开东门!待夏侯将军进城之后,便速速关闭城门!曹纯下令道。
曹纯不喜欢夏侯渊,但是又要救夏侯渊,甚至曹纯知道,即便是救了夏侯渊,也未必能够得到夏侯渊的感激……
要不然夏侯渊也不会被称之为白地将军了。
城下马蹄阵阵,哀嚎遍野,曹纯站在渔阳城头,看着城池之下那些被杀被俘的曹军兵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精力体力,似乎都已经透支干净,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一仗,是的,勉强算是赢了,但是和输了没有什么区别。
赵云等人烧了大营,自然也就代表着赵云等人确实不愿意久待,确实是退兵了,从这一点来说,守住了渔阳,对于曹纯原本的目标来说,自然算赢了。
然而,其他的所有方面,都输了……
落在后面的骠骑骑兵跳下马来,或者是救助在追杀过程当中受伤的同伴,或是将投降的曹军兵卒捆绑到一旁,似乎每一个人都做得很自然,很顺畅,散乱得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防备一样,但是曹纯知道,若是他真的打开城门出击,说不得这些家伙就会立刻跳上战马,转眼之间就汇集成为强势的战斗阵列。
骠骑!
难不成真是曹氏的天生克星么?
曹纯喟然长叹。
赵云营地附近,熊熊的大火还没有燃烧殆尽的迹象,依旧是在张牙舞爪。地面之上,一面曹氏的旌旗被火焰舔了一半,剩下一小半黑乎乎的残留在地上,然后一只皮靴踩踏了上去,站定。
原欲猎得一鹑,却来了一只猴……司马懿笑道,奈何,奈何啊……
赵云看了看远处还在撒野的甘风,点了点头,今日之战,司马可为首功,某自会上报主公,自有封赏……
司马懿拱手说道:多谢将军抬爱!
赵云笑了笑,微微点头,下令道:传令下去,不得杀俘,稍待将伤俘兵卒皆置城下……
司马懿抚掌而笑,妙也!正当如是!哈哈,某也凑个趣……
很显然,要退兵回去,带着这些曹军也是个累赘,所以还不如丢给曹纯。曹纯又不得不收,不收会掉士气,收了好一些,但是也同样掉士气,毕竟遇到了骠骑投降就能活命,那么就不会想着要赴死而抗了。
且由汝就是……赵云摆摆手,然后翻身上马,沉声喝道:来人,传令,收兵!
看着骠骑人马将一长串的曹军俘虏和伤员推到了城下,曹纯有些紧张,正觉得是不是赵云要以这些曹军为盾牌,消耗城池箭矢檑木什么的之时,却听到城下骠骑人马齐声大喝:名为虎豹,实如相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曹纯一阵头晕眼花,差一点掉下城去……
不管如何,龙虎豹,呃,虎豹骑纵横沙场,驰骋争锋,是曹纯的一个梦想,而作为一个梦想,自然就是绚丽的,美好的,不允许被玷污的,被侮辱了肯定就会觉得愤怒和伤痛。
至少在曹操起兵的时候,天下大势宛如波涛汹涌澎湃,特别是在酸枣联盟之后,曹操真的给许多人一种承天命而来的感觉,大汉已经是积弱垂危,唯有曹操挺身而出,在奋力的向前,披荆斩棘,至于当时的斐潜么……
那是谁?
谁又能想到在北地贫瘠之处,还能生出花来?
结果现在急转直下,曹氏连战连败,在随后的朝堂纷争中,已经体现出了不少的问题来,如今渔阳之下,更是情况严重,普通兵卒畏惧骠骑人马,如同畏惧凶兽,稍有激烈凶残一些的战斗,逃跑的总是比抵抗的人更多……
像是一个拳手,他坚持梦想、拼命努力、排除万难上了拳台,自信满满地以为打到了一个,还能打倒下一个,结果发现,新来的对手,根本不是在一个等级上。
这样子要争什么?
一切的梦想都成一句空话了。
当然,谁都知道,人与人之间,其实差不了那么多,真要是搏命起来,多少也能拖骠骑的一些人马共赴黄泉,不管怎样,当血性上头的时候,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是惊人的,可问题是当扩大到了整个曹氏的军队当中,一旦一处出问题,恐惧就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所有人都在想反正是打不赢的,我就算再拼命,其他人不拼命,不也是个死,而且还是白死,于是乎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实,若是细看大汉的疆土地图,便会发现,其实会这样的现象,一点都不奇怪。越是在大汉疆域的中心位置,比如司隶冀州豫州兖州等位置,郡县范围就是越小,过了十里恐怕就是另外一个郡县的地界也是常有的事情,你是这个郡县的,我是那个郡县的……
但是在边缘郡县,往往是百里,甚至几百里才是一个郡县,甚至不论郡县,你我都是汉人。因此越是边境的人,越是明白需要团结才能抵御外敌,而越在中心的地方,却越习惯了割裂……
在斐潜和曹操开始针锋相对的时候,其实很多当时的并州凉州的兵卒还是有些畏惧的,毕竟多少年下来的思维定式还在,甚至在这些并州凉州兵卒年幼的时候,他们就很羡慕司隶的汉人。
甚至,有些畏惧。
是的,畏惧。
说到底,并州凉州的许多人,都是胡汉混杂之地所生,换句话说,大汉中心的地带就像是魔都,而并州凉州等地就是乡巴佬。
乡巴佬们,吃没有吃的,喝没有喝的,穿衣也是和胡人差不多,就连文字也不认得几个,这一切都让他们自卑,而后由自卑产生了畏惧。
在斐潜三色旗帜没有立在许县城下之前,他们在大汉中央朝堂的一贯欺压政策之下,甚至会觉得冀州豫州的那些人会很强大,会很难打,至少肯定要比那些胡蛮要更难……
然而,在许县之后,当骠骑将军斐潜带着他们跃马豫州,陈列于许县之下之后,这种先想法真的便是急转直下了。
骠骑之下,前前后后都打,打了羌人打鲜卑,打了北疆打南疆,人多了,仗也打多了,视野自然也开阔了,当赵云司马懿再次面对渔阳曹军的时候,整个的气势就完全不同,当然,他们也知道,若是一口气要将冀州豫州全数拿下,还是有些困难,毕竟眼下的气候真的是反常,但是有些心思,终于还是在这个时刻开始萌芽、酝酿……
昔日心目之中的强大之所,如今恐怕算不得什么。
真正强大的,应该还是三色旗帜,是自己!
万胜!万胜!
骠骑人马呼喝着,然后飘然远去。
这一次,谁都知道,这些骠骑人马,是真的离开了渔阳,撤离了战场,但是渔阳上下,不管是谁,都没有了要追杀的想法。
撤退的,发出了胜利的欢呼,而留守在渔阳的,却像是失去了什么……
谁是虎豹?
谁,又是相鼠?
……o((⊙﹏⊙))o.……
关中。
清晨。
李园摇摇晃晃到了自己的庄子上。
李园可以说是最早的一批投奔斐潜的关中士族了。
并州有并州的圈子,关中自然也有关中的圈子,每个圈子当中,这种类似于小团体内部的交流,依旧是是这个年代的主要信息来源,当然,在这些圈子当中,也有一些主次之分,而李园,无疑是关中圈子里面,有些分量,但是又不是重要位置的那一个。
倒春寒的天气,但凡是在外有些田地的士族,自然都会有些担心,除了一些极个别的那种败家子,什么都不在乎只想着花钱的那种家伙之外,大部分的士族子弟,尤其是当家之人,都会对于这样的天气很是担忧,只不过还是有许多人心中怀着侥幸,希望这种天气只是一时的异常,很快就会恢复成为正常的天时。
庄园的管事已经早早就在装外迎接李园。
很多士族也不懂耕田,所以他们多半都会和李园一样,选择一个管事来替自己打理庄子,就像是后世聘请一个公司总经理一样,负责庄园的内外事情,当然,衡量这个庄园总经理的好坏,自然就是每一年上交的租子的多少。
于是当下,庄园的管事心中就多少有些忐忑。
眼下庄子内外种植的庄禾,已经被冻死了许多,这些冻死的庄禾,基本上就等同于打水漂了,连个响都听不到,只能最多埋在土里,勉强当做青肥,损失自然是不小。
幸好这样的损失不是因为庄园管事的失误造成的,也不是仅仅只有李园一家,周边的庄子也是很多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所以庄园管事才能壮着胆子站在李园之前,否则早就跪倒在地拼命求饶了。
进了庄子之后,李园绕了一圈,皱了皱眉头,说道:隔壁庄子如何?
回禀主上,周边三个庄子么,各有不同,但是就目前来说,皆多少受损……庄园管事点头哈腰,一边紧紧跟在李园身后,一边解释着。
李园走到田地之中,伸手拔起一株庄禾,看着已经被冻得根系腐烂的青苗,纵然是不太懂得农桑之时,也知道这样的禾苗虽然上面看起来没什么太明显的变化,但是实际上已经死了,很快就会全部腐烂。
为何没有架设火盆?李园说道,骠骑不是有言,可用棚架之术,内设火盆,抵御霜寒么?
这个……启禀主上……管事低着头,庄中原本人手倒是充足的,可是骠骑将军下令抽调了一些……所以就忙不过来了……此外,即便是有火盆架于棚中,其实……这种天气之下,也是难免……而且要搭建棚子,每日点烧煤炭,花费也是不小……骠骑将军人手多,做得也快……然而庄上么,就这些人……如今各家都忙,要加紧搭建么,自然要多加价钱……若是建了一半,然后天气又好了,这棚子是留着啊,还是拆了啊……留着吧又没用,还遮了光,拆了罢,那真真就是白白花费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李园也难以回答。
庄园管事迅速的抬眼看了看李园的表情,然后低着头说道:其实周边各庄都是这个想法……此外,主上,其实么,这个天时,咳咳……说起来……也是好事啊……
第2017章庄禾之事,贷令之律
关中。
李园的庄园。
李园微微歪着头,看着管事,说道:但有何策,不妨直言……
管事赔笑了几声,然后伸手往一个方向上指了指说道:主上可知此处过去,是何人之地?
嗯?李园挑了挑眉毛,有一点不耐烦了。自己看见庄园里面的庄禾出现了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是心中不爽了,这还跟着有几分兴趣跟着猜谜不成?
管事察觉到了李园的不耐,不敢继续卖什么关子,立刻说道:是薛家的田地……
哪个薛家?哦……李园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那个薛家?
正是……如今薛家之中已经没有了主事之人,这田地么……呵呵,自然也是缺乏照料……管事点头哈腰,如今天时异常,这个薛家之地么,就更是……呵呵,所以,若是可以乘此良机……那么我们庄子就可以扩大到山那边去了……
嘶……薛家啊……李园皱着眉头,看着远处,沉吟半响之后,摇了摇头,别碰那个地方……不要问为什么,反正你就看好你这个庄子就是!另外,别拿粮草出去放贷……
呃?这个……管事瞪圆了眼。
粮食什么时候才能卖出高价,甚至是卖出黄金的价格来?是丰收的时候么?恰恰相反,是在灾年,甚至是在大灾之际。
那么谁家的粮食会最多?是每日耕作无一日得休的农夫么,并不是,是每一年都剥削了大量粮草的庄园主。而这些在平日里面价格不高的粮草,在灾害到来的时候,就可以将那些压在仓库之中,再放两年都会烂掉的麦子谷子拿出来,换成一切可以换到的东西,布匹锦缎,金银财宝,甚至更多的土地和人命。
所以庄园管事看见了庄园之内的庄禾受灾严重,但是并不像是普通百姓之家那么悲伤和紧张的原因,就在这里。
因为管事知道,但凡是这样的天灾,就是盛宴奏响的序曲……
然而现在李园说不许放贷,管事听了之后真的就想要扒拉开李园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被什么土疙瘩塞住了,竟然要放弃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主上……管事啧了一下,这薛家么……小的还能理解,多少算是……但是这放贷之事……别家庄子……
李园摆摆手说道:别管别家的事情,你就做好自家的就够了!还有,这庄中棚子,早点搭建起来,别整天盯着外面,里面的事情倒是忘了!能不能做?不能做好,某换个人来做!
唯!在下定能做好!主上请放心!管事连声应答。
李园又拔了一根禾苗,皱着眉看着禾苗的根,若是这庄禾死了,补种也不要着急,等着有人前来告知之后再行补种……棚子的样式,先派人去骠骑将军那边看着学……
李园絮絮叨叨交待了许多,然后走了,留下有些懵圈的庄园管事。
真懵。
若不是害怕李园发飙换了他的职务,他真想打开李园的脑袋翻看一下,看看里面是不是和地头里面的庄禾一样,都烂了……
还有天灾的时候不趁机捞一笔的么?
那么他们辛辛苦苦每年积攒下来的这些粮草是用来干什么的?
要知道,如果说这个时间点放贷出去,大多数的农夫都是还不起的啊,毕竟灾年么,所以各地善人们甚至也不会立刻逼迫着要农夫还贷,甚至还可以笑呵呵的表示只要先还了利息,就可以继续再给贷一笔,毕竟朝堂也是要稳定,不是么?先收了利息之后本钱就回来了,再贷一笔之后利滚利,等到数额足够大的时候,就可以上门收了……
到时候……
岂不妙哉?
这大好的田地啊!庄园管事呆呆站着,看着远处薛家和再远一些的普通农夫的田地,喉咙咕噜了两声,叹了口气。
摊上这样的一个主子,莫不是李氏要走到绝路上了?
这些田地,原本就会是我们的啊!都是李氏的啊!
就像是后世大寒冥国认为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他们的一样,在小农经济思想的影响下,大汉的这些士族也认为天下的土地才是最好的,也原本就是他们的。
华夏是从上古时代的王朝发展而来,夏商周,没错吧?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也没错吧?
周公以天下之地,分封诸侯,这个事情也是有的吧?
而现在绝大多数的士族姓氏都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甚至更早的年代,那么也就等同于这些土地原本就是分封给他们祖先的,那么现在他们儿孙重新拿回来,有错么?
就像是大寒冥国的泡菜,不管是那一锅,那一个人在做,都是大寒冥国的!
这,有错么?
一切好像都对。
好像一切也都是错的。
那么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像是和大寒冥国的人讲泡菜的起源,亦或是其他什么历史问题,那些叫嚣者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斐潜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议事厅了,当然,这不代表着斐潜就在家里左拥右抱,而是斐潜到了三辅查看庄禾受灾的情况。
小胖鸟庞统也因为忙着要负责关中屯田的御寒工作,也是常常不在城中,和枣祗一同在田间办公,因此议事厅之内,就剩下了荀攸。
毕竟一些文书什么的,还是需要留有人手进行处理的。
每天当骠骑将军府衙开始正式办公的时候,就像是每个工作日早上的学校门口一样,无数的人或是捧着,或是揣着,亦或干脆是抬着,然后汇集到了骠骑府衙之前,然后郑重其事的上交并且表示自己的事情是最为重要的……
哪一个孩子不重要?
都重要,对于这个孩子的家长来说,自然自己的孩子最为重要。但是对于学校来说,那就是不同年级的孩子而已。
因此荀攸也分出了各自行文的等级,真要是全数都按照这些人说的来办,怕不是忙到死也做不完,而且也做不好。
荀攸认为,对于当下,最为重要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军事,一个就是抗灾。
所有事情之中,军情的重要性排列第一,不管是什么时候,即便是其他事情办到一半,军情到了,也要先放下来,转而去处理军情之事。
另外一个就是现在的抗灾。
虽然说抗灾的事情不像是军情那么重要,但是却很紧急。主要负责抗灾的庞统但凡有什么需求交上来,荀攸都需要立刻进行调配,因为天时这个东西,真不是什么玩意,一不小心就是调皮捣蛋,抓都抓不住。
在忙完了前两个事项之后,荀攸才开始处理其他的事项。然而忙着忙着,荀攸的手却慢了下来,眉头也皱了起来,文舒,且来!
在议事厅下首协助处理的王昶抬起头,起身到了荀攸身边。
荀攸将手头上的文书递给了王昶,说道:汝且去查调一番,这些时日售卖田产者几何?然后前来报某……
王昶低头一看,上下几眼扫了过去,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拱手应下,旋即转身而去。
荀攸看着王昶离去,拖过另外一份文书,刚看了两眼,却觉得心绪有些难平,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厅堂之内来回转了两圈,然后看着空空荡荡的中央主案,那个属于骠骑将军的位置,微微叹息了一声……
厅堂之外,天空阴沉,低低的云层就像是压在了头顶上一样,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其中翻滚,又似乎是预示着什么。
在美阳左近,斐潜正带着诸葛亮一同查看屯田之地的御寒情况。
美阳原本是给郭汜的封地,后来郭汜死后,便成了无主之地了,也就自然成为了斐潜屯田的一处场所,甚至还立了赤帝宫……
斐潜并没有让诸葛亮返回武关,而是暂时留在了身边,充当一个类似于书佐的工作。
主要是先让诸葛亮适应一段时间,尤其是改变一些诸葛亮的工作模式,斐潜可不想要让诸葛亮变成历史上的那样,然后最终活活累死。
因此斐潜带着诸葛亮离开将军府,到了美阳,一方面是让诸葛亮实际的看一看田间地头,另外一方面也是借这个机会,灌输一些理念。
就像是现在,斐潜就在和诸葛亮讨论关于粮食的问题。
粮食很重要。
因为粮食重要,所以能够耕作,生长庄禾的田地也就重要了起来。
然后连带着,拥有大量土地,把持着粮食生产收获上缴环节的士族大姓,地方豪强也就重要了起来……
这个链条对么?
如果有错,又错在哪里?
主公,欲禁田地售卖乎?诸葛亮站在一旁,抬头看着斐潜问道。
斐潜呵呵笑了笑,说道:自周公分封之始,田地售卖便禁无可禁。
何也?诸葛亮问道。
斐潜微微抬头,笑而不答。
诸葛亮皱着眉,看着顺着斐潜的目光望去,若有所思。
在华夏,早在春秋战国之际,伴随着生产力的迅速提高和商品生产的发展,土地买卖就已经开始出现。战国后期,商鞅在秦国实行变法时宣布除井田,民得买卖。秦统一华夏后,秦始皇又令黔首自实田,这些都标志着封建统治者正式承认了土地买卖的合法性。
随后经过西汉、东汉两朝代的长期发展,地方士族豪强为主的大土地者,便极度膨胀起来了。
秦之时,尽管土地兼并还不甚剧烈,但已开始出现了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状况。而从秦统一到汉武帝,仅仅**十年的时间,大土地者就频出不穷,不仅出现了以田农而用一州的秦杨和以田畜为事,一次就可拿出二十万钱交官的卜式等一般大地主,还出现了一些诸如蜀卓氏和宛孔氏那样的以冶铁、经商致富,转而添置田业,以至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的商人大地主。
也就是说,到了整个的汉代,所有人的终极目标,就是土地。
出仕,是为了土地,为将,也是为了土地,甚至经商之人,最终也是将目光盯在了土地上……
所以在汉代,完全的禁止土地买卖,就是站在了全天下的对立面上。斐潜自然没有那么傻缺,将即便是到了后世也无法实现的制度,拿到汉代来使用。所以斐潜只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掐死了往歪长的那点苗头……
起初汉代的土地兼并,除了部分分封的那些官僚地主之外,大部分都是通过经济手段在土地买卖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也就是司马迁所说的至力农畜、工虜商贾,为权利以成富的,这些人当中的大多数,在起家时并没有什么政治权势,既没有任何爵邑,也不享受些俸禄,因此大体上只能称之为普通大户,还没有到豪强的地步。
秦汉之制,列侯封君食租税,岁率户二百。千户之君则二十万,朝觐聘享出其中。庶民农工商贾,率亦岁万息二千,百万之家即二十万,而更徭租赋出其中,衣食好美矣……
斐潜缓缓的说道,……故曰陆地牧马二百蹄,牛千蹄角,千足羊,泽中千足彘,水居千石鱼波,山居千章之萩。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淮北荥南河济之间千树萩;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
诸葛亮说道:故主公欲断素封乎?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所害之处非其素封,乃欲求实封也!
纯粹的大地主,并不可怕。
就像是川蜀卓氏,不也是豪强一时,然后现在呢?
所以这些素封之家,凭籍自己的经济势力,不仅仅是任意剥削役使贫苦农民,而且开始和官僚相勾结,连骑游诸侯、武断于乡曲成为独霸一方的大豪强的时候,才是最真正麻烦。
当下大汉的问题,就是这些已经和政治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士族豪强。
上干王法,下乱吏治,并兼役使,侵渔小民,为百姓豺狼……斐潜说道,此等之辈,何益有之?
汉代皇帝也一度对于这些豪强动手,像是刘邦的迁地方充长安,汉武帝也派遣刺史巡游,监察地方豪强有没有田宅蹌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等等的罪名,然后进行惩处,但是这些措施的效果是极其有限的。
这些种种的举措,虽然处死过一些豪强大姓,没收了一些豪族的土地财产,但是没有抓到要点上,只是一时抑制了其发展,当风头过去之后,便是又一波的卷土重来。
所以现在斐潜换了一种方式。
推行贷令律。
火热出炉的贷令律,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表示天下都是大汉子民,作为士族更是要作为大汉的表率,所以那些贪图钱财表现,就是下等小人的行为,暴露其卑劣的品格。
尤其是以借贷收取高额利息,敲诈摄取民财的行径,就等同于暴露了那些混在士族之中的害群之马的丑恶嘴脸,因此,但凡是颁布定下来的灾害之年,地方民间借贷一律不许收取超过百分之五的利息,如此方能体现出大汉士族君子堂堂之风,视钱财如同粪土的卓卓风姿……
此令一出,便是许多人惊掉了下巴,面面相觑。
士族都是要面皮的,不要面皮的,还能称之为士族么?因此道义,仁德,忠诚等等,都是士族挂在嘴边,涂抹在身上的东西,但是现在斐潜就等同要让地方士族大姓选择,是要面皮还是要利益?
百姓庄禾受到灾害,一旦被判定为灾年,那么在这一年当中的借贷利息,不得超过百分之五,超过的就要受到严惩,这有问题么?斐潜又没有禁止普通年份的借贷利息,只是严禁了灾年的利率,难道这还有问题?
谁有问题?
难道这律令不是士族奉行的道义体现?不是仁德的举措?不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所应该有的忠诚?
因此斐潜的这一条律令颁发而出,顿时关中三辅之地一片寂静。
那个人敢讲一句这个律法不好?怕不是当场就被喷成傻子!但是要违心的讲些好话,替斐潜鼓吹一下这个律法好,这心里痛啊,真是开不了口……
斐潜看着远处立着的牌坊,似笑非笑。
当一个地方被封给了某个人之后,大多数都会在地头立一块新牌坊,表示这里已经是某个人的私人地界了……
又要立牌坊当大汉的富豪,又要吃九九六的百姓血肉,有那么好的事情么?
今行贷令之律……诸葛亮说道,或可抑之……只不过……
斐潜笑道:还有破绽之处?
诸葛亮点了点头,旋即看着斐潜,莫非……
斐潜哈哈大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诸葛亮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前方远处急急赶来的一行人,谯祭酒来了……
第2018章宗教谋划,赤帝之化
谯并是赤帝宫祭酒,来拜见斐潜的时候,也是很有宗教的特色,穿着红色为底黑色为边的长袍,身前身后都有一个大大的阴阳二气图,一看就是神棍当中的职业选手。
斐潜笑着,扶起了谯并,然后往赤帝宫而行。
谯并脸上带着一种平日里面少见的谄媚,将诸葛亮原本的位置挤占了,屁颠屁颠的跟在斐潜后面。
小萝卜头也没生气,若有所思的走在后面。
诸葛亮觉得斐潜这样带着他来美阳,肯定有斐潜的目的,而现在看起来,似乎和谯并、赤帝宫相关……
可是贷令之律怎么和赤帝宫牵扯上了关系?
难道说骠骑将军想要利用宗教?
可问题是……
就在诸葛一路思索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赤帝宫左近。
没错,斐潜是想要用一用自己捣鼓出来的这个五方上帝来做些事情。这一件事情,其实已经谋划很久了。
汉代,可以说是一个在宗教环节非常特殊的年代,他的特殊就在于在汉之初的时候,承接了经过春秋以来社会大震荡的冲击而崩溃的血缘宗教结构,而同样在汉之末,也遇到了国家宗教的崩溃……
同时,汉代也是本土民间宗教的诞生和外来宗教的融合,相融相生相克的一个年代。
赤帝宫占地不小,毕竟汉代也是有些地广人稀,即便是在关中三辅区域,也是有大片大片的荒山野岭。
到了赤帝宫之前,赤帝宫之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和属员都跪拜在地,迎接斐潜的视察。
没错,赤帝宫算是官吏体系的……
就跟后世当中宗教人士也有公务级别一样。
黄旭带着护卫已经进宫殿当中检查,占据要害位置,而许褚则是紧紧跟在斐潜身后,亦步亦趋。
赤帝宫主殿之中自然就是高大的赤帝神像。
斐潜上前,点上了香,弯腰敬拜。
汉代人依旧秉承着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的风俗,就连见君主,也不是动不动就跪的,所以即便是拜见神灵,也不必行跪礼。一般百姓比如说即便是见到了斐潜出行,只需要避让道旁即可,也不用跪拜,若是连自由权利都没有的奴隶之身,便是不管是见谁,都必须下跪。
汉代宗教,从春秋战国而来,性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开始的时候,夏商周,是血缘宗教,一直到秦。然后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给冲击崩溃了,刘邦这个二流子登上了至高之位,导致以血缘而论的国家宗教信仰崩塌得一塌糊涂。
青烟袅袅而上,似乎给赤帝神像蒙上了些神秘的色彩。
斐潜看了看庄严肃穆的赤帝神像,心中却有些感慨,要是刘邦在地下,知道自己一手打下来的大汉王朝,黑的变成了红,然后自己代表的黑帝滚到一旁吃尾气,不知道是会哭,还是会笑?
刘邦一开始要捧自己成为黑帝,但是显然更多的是自嗨,没什么人理会。以至于到了汉武帝的时候,董仲舒横空出世,填补了这一块的空缺,形成了新的国家宗教体系。
汉代国家宗教的发展,董仲舒的天论思想、谶纬的兴起和班固的《白虎通》是三个标志性的里程碑。
董仲舒的天论思想,首先是明确了天的存在。,也就是君权天授,而这一点,又是继承了春秋战国的血缘理论,表示天和人之间,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也就是天子,顺理成章的就论证了皇权的合理性。
当然在董仲舒开始推广这一套的时候,也不是没人质疑,但是董仲舒开了个大,也就是提出了所谓的人副天数之说。大体上就是:天以终岁之数,成人之身,故小节三百六十六,副日数也;大节十二分,副月数也;内有五藏,副五行数也;外有四肢,副四时数也;乍视乍瞑,副昼夜也;乍刚乍柔,副冬夏也;乍哀乍乐,副阴阳也……
董仲舒表示,无论在**或精神方面,人都是天的副本,因而,人的行为必定会在天上得到反应,至此,天人感应理论彻底确定。
董老夫子傲然而立,环顾四周,表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董仲舒赢了,但是他也输了。
因为不是所有天子都是汉武帝,或者说可以有汉武帝的能力。
若是先秦的血缘宗教还好解释,毕竟谁家没有熊孩子啊?从众多的(● ̄(?) ̄●)孩子里面挑一个比较好一些的就是了,但是现在天子理论怎么说?橘麻麦皮的是因为上天觉得我们这一群大臣都太二了,所以故意派个猴子下来折腾我们的是么?
所以谶纬就大行其道了。
尤其是在西汉末期,随着天子越来越是昏庸无能,为了遮掩丑态,也为了让自己依旧能够依附在皇权至上吃肉喝血,大官宦,大士族开始推行谶纬,表示这些表面上看起来很混账,很昏庸,很无能的天子,并不是真的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而是一种大智若愚的言行表现,要品,请品,请细品……
于是,王莽说,我品明白了。
然后刘秀也说,我也舔明白了……
结果谶纬盛行后,东汉的思想界更加混乱了,谶纬与传统经学的矛盾、经学自身今文和古文之间的矛盾等更加激化,各方都试图压倒对方,所以假借名头,各种谶纬越说越多,越来越烦琐。
就像是斐潜搞的青龙寺大论,并不是因为斐潜是穿越者,所以有buff加成,而是一方面谶纬发展到了当下,许多人都明白其中的害处,同时在斐潜之前,白虎观就搞过一次了,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白虎通义》也在一定程度上努力消除,或者说是在修正谶纬。所以当斐潜提出求真求正的时候,在有郑玄司马徽的名头之下,就更没有人有什么异议了。
《白虎通义》清除了许多在谶纬神学中的那些简单粗糙的神学说词,如谶纬以古代帝王伏羲、神农、祝融为神,《白虎通义》则认为这些古帝是人;纬书神化孔子等人,《白虎通义》则认为孔子等人不是神;纬书神化五经,《白虎通义》则认为五经是五常之道,也不是什么神书。
但是《白虎通义》依旧没有将经书的地位打落,也没有彻底的摒弃谶纬,以至于当下斐潜重新勘定,也算是一种继承和发扬。
所以现在,斐潜也准备继续将赤帝宫发扬发扬……
在进行完了表面上的仪式之后,斐潜看了看谯并,谯并立刻会意,让手下各自去忙,然后引领着斐潜到了后殿就坐。谁也不傻,谁还会真以为斐潜是闲着没事干,然后来赤帝宫烧香的?
宗教必须为政治服务,不能为政治服务的宗教不是什么好宗教,就像是整天围攻政府的……咳咳咳……
所以斐潜养着谯并这一帮子人,是为了什么?
自然就是为了政治服务,为了斐潜,也为了当下的小冰河时期而准备着。
在赤帝宫,人和神是分离的。
人是人,神是神,这个很清楚。谯并不是神的代言人,也不是什么先知,什么圣徒,更不是什么化身,若是说起来,有些类似于有政府津贴补助的传教士。
谯并等人大力推广当下的宗教,并不是因为谯并真的信仰五方上帝,而是谯并拿着斐潜给的钱,享受着斐潜给的地位,自然和汉代民间宗教的那些人不同,一个是努力推销,一个是来求我啊,能一样么?
没错,说的就是你,黄老。
董仲舒天人之说,一方面驱逐了从春秋战国时期的血缘宗教,使得其从国家宗教的位置上退下来,成为了地方士族的宗族体系,另外一方面打倒的,自然就是黄老。
黄老之学在西汉初,大体上还能属于国家宗教范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汉王朝的治国之策,但是汉武帝之后,黄老之学就失去了显赫地位,它的代表人物淮南王刘安还落了个谋叛逆,诛及宗族的结局。
于是黄老之学无奈离开政治中心而向黄老养生术发展,走向了偶像化黄帝和老子的道路,形成了以修炼、养生为主导思想,辅佐神仙黄白之术等等手段的宗教体系,顺道还演化出方士一派,平日里面清高得要死,实际上巴不得贴在皇帝身边,表示来求我啊,求了就给你个蛋,呃,给个丹吃吃……
所以斐潜非常清楚宗教应该干一些什么事情,像是张角三兄弟其实一开始就做的不错,只不过没有制约,然后头脑发热了,觉得自己优势很大,然后f2一下,a了上去,最后打出了gg。
斐潜当下所建立的五方上帝宗教,不仅要解决人和自然的矛盾,也要解决人类社会自身的矛盾。人和自然的矛盾很好理解,毕竟当下的自然界很多东西普通人很难理解,即便是不谈自然的风雨雷电,就人类在自然界当中生存产生出来的生老病死,都难以说明清晰,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归于宗教,是人类发展的一种必然选择。
至于人类社会自身的矛盾么……
就像是当下。
谯祭酒……斐潜示意谯并就坐,而诸葛亮则是像是小秘书一样站在斐潜身后,今岁天时异常,寒暑紊乱,不知可有说法?
谯并一愣,旋即眼珠子定在了斐潜脸上,主公之意……这五方上帝,要有个说法?
斐潜微笑着点头,当然要有个说法……
唯,唯!谯并连连点头,满脸的笑,只是这法,要如何说啊……
斐潜却没有直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祭酒主持有方,届时定然有赏……今日偶得闲暇,来此一观,心愿已足……若有何事,祭酒可至将军府……
开什么玩笑,什么都由某来说,还要你个谯并干什么?
斐潜起身离开,谯并自然也无法阻拦,屁颠颠的又跟在后面,却被斐潜拦住,只是告诉谯并三天后要记得去将军府交差,便带着一行人往长安而回。
留下了几欲抓狂的谯并不提……
路上,斐潜看了看沉默着跟着的诸葛亮,说道:孔明若有不解,不妨直言。
将军欲以五方上帝,以制地方?诸葛亮说道。
然也……斐潜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这样的想法,具体如何?可一并说来!
不过……诸葛亮转头看了一下赤帝宫的方向,将军,这五方上帝,愚民尚可信之,若是……恐怕未得其效也……
谯并相信所谓的五方上帝么?
呵呵。
那么关中士族大姓又有多少信奉五方上帝的?
自然也是呵呵。
反倒是在民间普通百姓层面,许多人相信这个,并且虔诚者很多,所以诸葛亮说如果斐潜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制约士族,怕是没有什么效果。
孔明所言不错……斐潜点头,并没有否认,却转而问道,然何也?
这个……诸葛亮愣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士族子弟,或者说比较上层一些的人并不相信宗教的神鬼,百姓却相信?是因为愚昧?
显然不是,毕竟后世之中,也有些学富五车的,甚至也有一定地位的,然后要抢着跪在泥菩萨的脚下,企图让泥雕木像来庇护自己。这些学者官吏,愚昧么?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精明,要不然这些人也爬不上去,但是为什么就会信了呢?
斐潜收了笑容,无他,人性也……
人性?诸葛亮睁大眼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这两个字。
斐潜点点头,人有七情六欲,自然就有阴晴圆缺,恐生惧死,无处可排解,便只得托付于神灵……故而,因人而成事,做事先算人……
诸葛亮愕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能完全明白……
……(?·??·?)??……
长安。
韦端家中。
后院之内,偏僻小亭,里外只有三人,其余仆从都是被远远的支开。
骠骑将军去了美阳?
赤帝宫?
欲之若何?
斐潜带着诸葛亮,一大帮子人自然行踪难以保密,很快消息就传开了。
尤其是旋涡的中心,在长安的韦端,作为关中士族的代表人物,当然对于这些事情更加的关心。
没办法,家中原本是打算培养孩子走两条路线的,一条自然是子承父业,另外一条就是走在世高人的路线,名人大家的模式。大儿子可以跟在韦端自己身后混资历,老二么,原先不是跟着所谓书圣学习么,当然,现青龙寺大论之后,这个圣那个圣的少了许多,但是也没关系,该吹还是会吹的……
但是谁能想到,老二的手废了,一条路说垮就给垮了。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想办法在仕途上爬得更高了,而想要在仕途上获得更好收益,那么琢磨透彻骠骑将军斐潜的想法,就是眼下至关重要的事情。
更何况,火热出炉的贷令律也是参律院新成果,虽然不是韦端为主导,而是那个姓裴的家伙搞的,但也是参律院的事情啊,如何让韦端不上心?
反正某已经下令,庄子之内,不得借贷了……李园表示,这个事情,老子跟着骠骑走。
韦端瞄了李园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此令啊,其实……虚有其表……
杜畿默然,并没有说话。
之前那个大赦事件,一开始的时候姓裴的家伙还以为挺容易,结果真着手的时候就觉得麻烦了,然后自然是死活拖着,借口青龙寺士族子弟争论不一,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忙得要死,但是实际上拖着拖着也就拖黄了。而这一次,韦端也没想到这个贷令之律,姓裴的家伙会动作这么快……
之前以为还会像是大赦一样,又搞什么青龙寺讨论,一拖几个月……
不过现在想来,也能理解,毕竟大赦拖了那么久,现在若是又拖,怕是真的就是老寿星吃披萨,呃,砒霜,不是掉牙就是活腻了。
只不过作为研究律令的韦端,看到这个新的贷令律的时候,没有多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其中的破绽。
破绽?李园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此时大有非常,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此事……即便是有破绽,亦与某无关……
杜畿点头说道:贤弟此言,乃持重也。更何况……若是这破绽,乃有意为之……
嗯,啊?韦端眼珠转了转,有意为之?如此说来……
这是骠骑将军斐潜又准备磨刀霍霍了?
这倒是也说得通,毕竟现在天时不佳,明显秋收可能有问题,所以找个肥的下手,当然也是一种办法,但是凡事都要讲究一些规矩么,所以先搞了这样的一条律令,那么到时候真要是有不开眼的撞到了刀口上,自然也怪不得说骠骑将军斐潜残酷无情无理取闹。
所以杜畿称赞李园说持重,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问题是谁都清楚骠骑将军斐潜做事情,向来就是一套一套的,就像是今天骠骑将军跑去美阳,究竟是要做什么?
韦端沉吟半响,说道:不若……试之?知道有坑,但是这个坑落在何处,总就是让人心中不安,所以如果知道坑在哪里,自然就不必害怕了,试一试,坑大坑小,多少有个数。
杜畿皱眉。
韦端笑道:自然不是三辅之地……要知道,陇右……呵呵,不少家伙怕是少读经书,不明道理啊……再加上这律令传递,总归是有些延迟……
第2019章家国大事,女子小事
不必试了!
杜畿沉默了片刻之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韦端微微有些惊讶,因为大多数时候杜畿很少发表什么意见,更不用说像是现在直接否决了。
为何?韦端问道。
因为对于韦端来说,陇西那边有相当多的小豪帅,而且传递政令确实是不可能立传立达,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一个或是几个地方小豪帅没收到新的律令,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知者不罪么?
不是么?
然而杜畿却说道:此令,以某度之,怕是障眼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也……
此话怎讲?李园也是不解。
若不是骠骑至美阳,某还未必想得起来……杜畿看了看韦端,然后又看了看李园,骠骑之策,向来是看十步方走一步,如今举新令,未必是为了当下,而当下之行,则是呼应着昔日之举……美阳啊,赤帝宫……二位,须知……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杜畿皱着眉头,说道。
最后一句话,八个字,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得的韦端和李园二人都快要跳将起来!
韦端哆嗦着,手指也一同有些颤抖起来,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却是说不出来。而在另外一旁的李园则是皱着眉头沉默着,眼神略有些凝重。
国之大事这句话,处于春秋。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一些约定俗成的称谓之后,便甚少有人会有查其根由,比如东西,也比如春秋。即便是不提左传,在日常生活之中也常常有人问岁数说春秋几何,而不问夏冬。
因为在古代,四季是有不同的分工和意涵的,即春主祭祀,秋主兵戎,也就是说在祭祀要在春天,用兵则多在秋天。
兵甲之事,就不用多强调了,没有枪杆子,便是什么都没有。骠骑将军斐潜当下能有如此大的威势,还不是因为手下将领兵卒强悍,有足够镇压这些关中士族乖乖的不敢妄动的强大力量?
另外就是祭祀了。
后世之人可能对于祭祀没有多少的概念,其实因为时代的变化,许多祭祀的形态和内容都发生了变化,没有了焚香,但是有了礼炮,不再是向所谓神灵祈求,也不是要奉献什么血肉祭品,而是采用其他的模式……
比如那啥。
所以简单来说,祭祀绝不只是表面上的程序繁复、行礼如仪的一场show,背后更代表着权力的来源和统治的正统。
不管是上古,还是春秋,亦或是大汉,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王权,或是皇权,取得的基本价值和意义,是代表所有臣民,并且和天地、神灵、祖宗进行交流,并把天地、神灵、祖宗的指示带回来。能做到这一点,才具有所有权力的合法性,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上天在人间的代表,权柄的执掌人。
谁有权利和天地沟通?
唯有天子。
谁有权利和神灵交流?
佛教,道教,以及现在的五方上帝教派。
谁有权利和祖宗倾述?
所有士族大户,以及各家各户的家长,包括皇帝。
所以,阶级很明显的划分了出来,
慢慢地,统治者通过垄断祭祀,逐渐收回了普通人和神明交流的权力。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只有天子可以祭天神,诸侯大夫祭山川,士庶只能祭自己祖先和灶神。
比如封禅大典,就是始于第一次完成大一统霸业的秦皇嬴政。作为第一次完成统一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事业,秦始皇认为绝对有必要上告神明,下晓百姓的。
这需要一个极为盛大的仪式,才配得上这份伟大的功业。而以往常见的祭祀规模和格局远远不够,经过反复的思考、琢磨,最后觉得只有封禅泰山才陪得上始皇帝这位雄主的丰功伟绩。
于是,始皇帝封禅泰山,将其功绩上告天听,也进一步巩固了其在人间最为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司马迁曾在《史记》记载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
然而很有意思的是,秦始皇固然在世的时候权柄滔天,但是死后也衰败得极快,秦二世几乎成为了历朝历代但凡是皇帝有些出格行为的时候,就会被大臣们举起的黄牌。
这种举黄牌的行为,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那么斐潜当下,亲自到了赤帝宫,难道不是为了所谓祭祀之事?
起初斐潜以谯并、云逸等人搞出来的五方上帝的教派,关中士族大户其实并没有完全将其当做一回事,因为从春秋战国到汉代,出现的神灵太多了,尤其是刘邦那小子都能当一个黑帝,不知道的倒也罢了,知道内情的还会对于所谓五帝有什么神秘感么?
所以韦端等人一开始也没往这个方面去考虑,经过了杜畿一说,顿时就反应过来,自然心中乱跳。
杜畿平日之内显得修身养性,也甚少和旁人聚会,张扬于外,但是并不是代表杜畿就对于世间时事毫不关心,甚至相反,因为没有这些繁杂搅扰,杜畿的思维更加的敏锐,在韦端还在考虑着贷令律的时候,杜畿就考虑到了骠骑将军斐潜行为的更多方面的含义。
难道说……骠骑……韦端依旧还有些难以平静,伸出一根手指头,颤巍巍的抬不起来,最终才勉强向上指了指。
杜畿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应不至于,只不过……这一次,怕是冲着《礼》来的……
《礼》?韦端一拍大腿,是了!就是如此!
什么?骠骑将军要改礼?李园瞪圆了眼。
礼从何来?杜畿像是反问,也像是回答,若是某所料不差,骠骑当以天时有变,称古礼不合时宜,亦需当变……
礼仪,最早就是从祭祀的环节当中演变来的。祭祀是一件非常庄重非常严肃的事情,所以自然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取悦神灵的要求,而为了达成取悦神灵,就必须要有一定的规矩,而这些规矩,就渐渐的演变成为了礼。
韦端愕然许久,神情之中复杂之极,未曾想到……这……这可如何是好……不知可否有应对之策……
杜畿苦笑了一下,说道:骠骑行事,向来如此,宛如滔滔,待察觉之时,已然覆面……除非……
除非什么?李园追问道。
杜畿仰头看天。
天色依旧阴沉,就像是当下他们三人的心情。
李园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也一同仰头看着天空,然后叹了口气……
骠骑啊……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其他人眼中看出了一种无奈,然后不约而同的都叹息了一声,默然无语。
……| ̄□ ̄|ヽ(`⌒′)?(⊙?⊙)……
而在另外一处,也有三人齐聚,只不过此处和韦端那边完全不同,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很是热烈。
甄宓在郑玄之处小镜子泽,只是一个引子。
郑玄是大儒,传业授道受人尊敬,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只有男性才能成为大儒,肯定也不是,至少蔡琰当下,也是被人尊称一声蔡大家。
于是乎,在甄宓的牵头之下,又有眼前郑玄的例子,再加上那些在郑玄之处的凡俗之辈,已经逐渐逼近了适婚年岁的辛宪英就几乎立刻如同甄宓所料想的那样,跳进了甄宓准备好的圈子中。
倒不是甄宓想要害辛宪英,只不过要借辛宪英的士族名头罢了,毕竟仅凭甄宓自己,未免力量单薄,再加上冀州来人搅合,未必能如愿做出一些事情来,但是有了辛宪英为基础,也就更好的可以拉拢王姎加入。
如此一来,外姓女联盟就正式成立,分别代表了冀州,豫州,徐州……
辛宪英不想要那么轻易的被交易出去,这是甄宓一眼就看出来的问题。毕竟当年甄宓也是这么一条路走过来的。虽然辛宪英现在年龄不大,但是也不算小了,在汉代普遍十三四岁就结婚的年代里面,婚姻大事确实是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成功的婚姻固然让人欣喜,可是如今辛氏家族不扬,地位不显,几乎就跟什么裴徽、王象之辈一般,处于政治的边缘地带,甚至还不如阚泽和王昶,阚泽和王昶虽然职位低微,但是平时也能直进执政厅中……
虽然说汉代的女性并没有什么后世理学之中那么变态的强调贞操,但是那个少女不怀春?不希望自己第一次遇到的是一个良人,而不是一个烂人?那么怎样才能让自己更好的匹配到一个高层面的良人呢?
最好的方式便是提升自己的地位,汉代门当户对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当女方的地位升高,自然匹配的男方质量就提升了,可以选择的空间和权柄也就越大。这一点,辛宪英很清楚,所以她愿意配合甄宓,只要甄宓能够让辛氏,让她的名望,得到提升。
至于王姎么,她有足够的野心,但是没有足够的空间。琅琊王氏的名头,虽然响亮,但是实际上因为距离遥远,影响力便是大大衰减,更何况枣祗原本也还有妻子,即便是相互之间尽力维护,也是难免在某些时候会陷入争斗的范畴之中,而这种争斗,很烦,很啰嗦,在一定程度上只要不闹得太僵,即便是枣祗都不会管。
若是论武力,王姎都可以一刀将那个女人直接砍死,顺道砍了枣祗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暴力不能解决一切……
王姎想要重新振兴墨家,但是需要的东西有很多,至少现在就需要一点在家中的话语权,别整天被鸡毛蒜皮的东西牵扯得烦躁得要死。
因此当甄宓找上了门来,又见到了辛宪英加入,王姎自然转悠两下眼珠,便是欣然同意联盟……
郑玄是大儒,蔡琰也是大儒。男子可以获得官职,现在女子也有了直尹院。男子有爵位,女子不是也有了么?
不管这三个人的联盟算是什么类型的,就算是后世的塑料花姐妹也罢,但是至少有一个目标,在此时此刻是相同的,就是要获取名望。
男人可以获得的,女人也一样可以。
既然太原有王氏女获得了爵位,那么谁又能说没有下一个?
甄宓若是获得了名位,那么就能摆脱冀州的羁绊,成功独立出来。辛宪英若是得到了名望,那么就可以获得更好的选择,更自由的方向。王姎更是如此,可以获得在家中更多的话语权和自由。
所以有了相同的目标,三人之间的氛围,自然是热烈的不行,才没多久的时间,相互之间就像是亲如姐妹一般,融洽得不得了。
在前戏氛围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然就要进入正题。
三人就亮出了真家伙。
当然,主要引导的人,依旧是甄宓。
甄宓拍了拍手,像是小兔子一样的婢女,便奉上了一个精致无比的木匣子……
这是……辛宪英有些好奇,目光跟着木匣子在移动。
甄宓笑了笑,却没有将木匣子递给辛宪英,而是给了王姎,王娘子,且认得此物乎?
王姎先是轻轻摇了摇,听了听声音,然后缓缓将木匣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硬硬的,长长的……一些晒干的茎秆,此外还有一袋种子,还有些干菜叶子……
王姎对于农作物还是比较熟悉的,微微皱眉,取出了茎秆和种子,端详片刻,说道:看起来像是粱……
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甄宓笑着说道,王娘子果然见识过人……如今天时异常,春日倒寒,必然夏秋多旱……麦稷庄禾,恐不易也,然黍粱耐旱……若是……
华夏种植高粱的历史,早在西周就有了,但是因为高粱这个庄稼,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直到后来宋代的时候,人们发现了它强大的适应能力后,才开始大规模种植,仅用了一百多年,就实现了全华夏的普及。
许多农夫不管主要种植的是什么植物,都会在田间地头,甚至屋檐围墙下,种上一些高粱,因为高粱这个植物需求真的太少了,只要有阳光和少量的水,就可以生长。当然还有更为抗旱的植物,玉米,只不过现在玉米华夏根本就没有。
汉代小冰河时期到来之前,气候是温润的,那么相比较而言亩产更多的米麦豆,自然是种植的重点,而且吃起来口感上,也是米麦豆更好。高粱食用粗粝,作为粮食作物不受欢迎,因此就被遗弃到了一旁,甚少有人问津,如今甄宓特意将这个种子拿出来,显然也是有了一定的思量。
嗨……王姎将木匣子放下,脸上难免露出了一些失望,此事……骠骑早有安排……年初就见到在准备大量高粱种子了……若是只有此物,怕是……
甄宓依旧笑容不变,说道:此粱非彼粱也……此乃甜稷是也……其杆甚甜……
什么?甜的?王姎愣了一下。
甄宓微微伸手,示意王姎可以自己试一试。
高粱华夏原本那有,但是甜高粱么,原产地并非是华夏。
此物乃身毒之产,辗转而至冀州……甄宓说道,某年幼之时,甚喜食甜,然饴糖总归稀罕,无意之中得了此物之后,便以替之……
甄宓此言一出,别说王姎,便是一旁的辛宪英也忍不住,捏了一根干茎秆便咬到了小嘴之中,砸吧了一下,顿时笑弯了眼,真是甜的!
人类对于碳水化合物和脂肪的最求,是镌刻在基因之中的,虽然说甜高粱的茎秆之中的甜味连后世的最为便宜的硬糖的百分之一都未必比得上,但是在汉代,能有甜味的东西并不多,能吃到一口糖更是稀罕,否则骠骑之下的糖价,也不会一直以来都是高昂的奢侈品,价格不菲了。
王姎叼着一根干茎秆,咬在嘴角边,颇有些后世大姐大的味道,嘶……确实比较甜……如此说来,倒是不错……那么这个干菜又是什么?甜的东西就可以用来制糖,而糖么,在大汉就是奢侈品,就代表着金钱。
此物乃碱蒿也……甄宓轻轻婉婉的说着,此物可生于山中,涸谷,滩涂之地,不占田亩……幼嫩之时,人可食之,粗壮之茎,牲畜可饲之……闻昔日青州大乱之时,便是此物,活人无数……
王姎看着干菜,又转过眸子看着甄宓,似笑非笑的说道:既是如此……何不敬献?
甄宓正色说道:若是敬献,也仅有敬献种子之功也,所得之物,不过是些金银锦钱,又有何益?今知王娘子擅于庄禾,精于田事,若是先择一地,将其种下,待其成效之时……
王姎转了转眼珠,微微笑了笑,原来如此……甄娘子真是好算计……也罢,此事其实,说难也不难……献几颗还暂且不能被证实是否有效的种子,然后和已经被证实,确实有用有效的实物,哪一种可以获得的功劳更大?种植庄禾么,对于甄宓和辛宪英来说,自然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但是对于王姎来说,却相当的容易。
甄宓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辛宪英,笑容温婉,我出钱财物品,王娘子出田出力,辛娘子,就烦劳你出些名头了……辛娘子聪慧可人,艳丽无双,想必不少公子皆好逑之……啊呀,辛娘子莫恼……待得此物种植略有成效,仅凭你我三人,怕也是难扬名,而若是有辛娘子这些好逑之辈……呵呵,辛娘子莫恼么……届时辛娘子也可以从中择选,才子佳人自然是良配姻缘……啊呀,不说了,好好,不说了……
辛宪英气鼓鼓的挠了一阵子甄宓,然后红着小脸,最终也没有出言反对……
第2019章家国大事,女子小事
不必试了!
杜畿沉默了片刻之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韦端微微有些惊讶,因为大多数时候杜畿很少发表什么意见,更不用说像是现在直接否决了。
为何?韦端问道。
因为对于韦端来说,陇西那边有相当多的小豪帅,而且传递政令确实是不可能立传立达,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一个或是几个地方小豪帅没收到新的律令,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知者不罪么?
不是么?
然而杜畿却说道:此令,以某度之,怕是障眼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也……
此话怎讲?李园也是不解。
若不是骠骑至美阳,某还未必想得起来……杜畿看了看韦端,然后又看了看李园,骠骑之策,向来是看十步方走一步,如今举新令,未必是为了当下,而当下之行,则是呼应着昔日之举……美阳啊,赤帝宫……二位,须知……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杜畿皱着眉头,说道。
最后一句话,八个字,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得的韦端和李园二人都快要跳将起来!
韦端哆嗦着,手指也一同有些颤抖起来,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却是说不出来。而在另外一旁的李园则是皱着眉头沉默着,眼神略有些凝重。
国之大事这句话,处于春秋。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一些约定俗成的称谓之后,便甚少有人会有查其根由,比如东西,也比如春秋。即便是不提左传,在日常生活之中也常常有人问岁数说春秋几何,而不问夏冬。
因为在古代,四季是有不同的分工和意涵的,即春主祭祀,秋主兵戎,也就是说在祭祀要在春天,用兵则多在秋天。
兵甲之事,就不用多强调了,没有枪杆子,便是什么都没有。骠骑将军斐潜当下能有如此大的威势,还不是因为手下将领兵卒强悍,有足够镇压这些关中士族乖乖的不敢妄动的强大力量?
另外就是祭祀了。
后世之人可能对于祭祀没有多少的概念,其实因为时代的变化,许多祭祀的形态和内容都发生了变化,没有了焚香,但是有了礼炮,不再是向所谓神灵祈求,也不是要奉献什么血肉祭品,而是采用其他的模式……
比如那啥。
所以简单来说,祭祀绝不只是表面上的程序繁复、行礼如仪的一场show,背后更代表着权力的来源和统治的正统。
不管是上古,还是春秋,亦或是大汉,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王权,或是皇权,取得的基本价值和意义,是代表所有臣民,并且和天地、神灵、祖宗进行交流,并把天地、神灵、祖宗的指示带回来。能做到这一点,才具有所有权力的合法性,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上天在人间的代表,权柄的执掌人。
谁有权利和天地沟通?
唯有天子。
谁有权利和神灵交流?
佛教,道教,以及现在的五方上帝教派。
谁有权利和祖宗倾述?
所有士族大户,以及各家各户的家长,包括皇帝。
所以,阶级很明显的划分了出来,
慢慢地,统治者通过垄断祭祀,逐渐收回了普通人和神明交流的权力。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只有天子可以祭天神,诸侯大夫祭山川,士庶只能祭自己祖先和灶神。
比如封禅大典,就是始于第一次完成大一统霸业的秦皇嬴政。作为第一次完成统一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事业,秦始皇认为绝对有必要上告神明,下晓百姓的。
这需要一个极为盛大的仪式,才配得上这份伟大的功业。而以往常见的祭祀规模和格局远远不够,经过反复的思考、琢磨,最后觉得只有封禅泰山才陪得上始皇帝这位雄主的丰功伟绩。
于是,始皇帝封禅泰山,将其功绩上告天听,也进一步巩固了其在人间最为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司马迁曾在《史记》记载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
然而很有意思的是,秦始皇固然在世的时候权柄滔天,但是死后也衰败得极快,秦二世几乎成为了历朝历代但凡是皇帝有些出格行为的时候,就会被大臣们举起的黄牌。
这种举黄牌的行为,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那么斐潜当下,亲自到了赤帝宫,难道不是为了所谓祭祀之事?
起初斐潜以谯并、云逸等人搞出来的五方上帝的教派,关中士族大户其实并没有完全将其当做一回事,因为从春秋战国到汉代,出现的神灵太多了,尤其是刘邦那小子都能当一个黑帝,不知道的倒也罢了,知道内情的还会对于所谓五帝有什么神秘感么?
所以韦端等人一开始也没往这个方面去考虑,经过了杜畿一说,顿时就反应过来,自然心中乱跳。
杜畿平日之内显得修身养性,也甚少和旁人聚会,张扬于外,但是并不是代表杜畿就对于世间时事毫不关心,甚至相反,因为没有这些繁杂搅扰,杜畿的思维更加的敏锐,在韦端还在考虑着贷令律的时候,杜畿就考虑到了骠骑将军斐潜行为的更多方面的含义。
难道说……骠骑……韦端依旧还有些难以平静,伸出一根手指头,颤巍巍的抬不起来,最终才勉强向上指了指。
杜畿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应不至于,只不过……这一次,怕是冲着《礼》来的……
《礼》?韦端一拍大腿,是了!就是如此!
什么?骠骑将军要改礼?李园瞪圆了眼。
礼从何来?杜畿像是反问,也像是回答,若是某所料不差,骠骑当以天时有变,称古礼不合时宜,亦需当变……
礼仪,最早就是从祭祀的环节当中演变来的。祭祀是一件非常庄重非常严肃的事情,所以自然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取悦神灵的要求,而为了达成取悦神灵,就必须要有一定的规矩,而这些规矩,就渐渐的演变成为了礼。
韦端愕然许久,神情之中复杂之极,未曾想到……这……这可如何是好……不知可否有应对之策……
杜畿苦笑了一下,说道:骠骑行事,向来如此,宛如滔滔,待察觉之时,已然覆面……除非……
除非什么?李园追问道。
杜畿仰头看天。
天色依旧阴沉,就像是当下他们三人的心情。
李园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也一同仰头看着天空,然后叹了口气……
骠骑啊……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其他人眼中看出了一种无奈,然后不约而同的都叹息了一声,默然无语。
……| ̄□ ̄|ヽ(`⌒′)?(⊙?⊙)……
而在另外一处,也有三人齐聚,只不过此处和韦端那边完全不同,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很是热烈。
甄宓在郑玄之处小镜子泽,只是一个引子。
郑玄是大儒,传业授道受人尊敬,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只有男性才能成为大儒,肯定也不是,至少蔡琰当下,也是被人尊称一声蔡大家。
于是乎,在甄宓的牵头之下,又有眼前郑玄的例子,再加上那些在郑玄之处的凡俗之辈,已经逐渐逼近了适婚年岁的辛宪英就几乎立刻如同甄宓所料想的那样,跳进了甄宓准备好的圈子中。
倒不是甄宓想要害辛宪英,只不过要借辛宪英的士族名头罢了,毕竟仅凭甄宓自己,未免力量单薄,再加上冀州来人搅合,未必能如愿做出一些事情来,但是有了辛宪英为基础,也就更好的可以拉拢王姎加入。
如此一来,外姓女联盟就正式成立,分别代表了冀州,豫州,徐州……
辛宪英不想要那么轻易的被交易出去,这是甄宓一眼就看出来的问题。毕竟当年甄宓也是这么一条路走过来的。虽然辛宪英现在年龄不大,但是也不算小了,在汉代普遍十三四岁就结婚的年代里面,婚姻大事确实是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成功的婚姻固然让人欣喜,可是如今辛氏家族不扬,地位不显,几乎就跟什么裴徽、王象之辈一般,处于政治的边缘地带,甚至还不如阚泽和王昶,阚泽和王昶虽然职位低微,但是平时也能直进执政厅中……
虽然说汉代的女性并没有什么后世理学之中那么变态的强调贞操,但是那个少女不怀春?不希望自己第一次遇到的是一个良人,而不是一个烂人?那么怎样才能让自己更好的匹配到一个高层面的良人呢?
最好的方式便是提升自己的地位,汉代门当户对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当女方的地位升高,自然匹配的男方质量就提升了,可以选择的空间和权柄也就越大。这一点,辛宪英很清楚,所以她愿意配合甄宓,只要甄宓能够让辛氏,让她的名望,得到提升。
至于王姎么,她有足够的野心,但是没有足够的空间。琅琊王氏的名头,虽然响亮,但是实际上因为距离遥远,影响力便是大大衰减,更何况枣祗原本也还有妻子,即便是相互之间尽力维护,也是难免在某些时候会陷入争斗的范畴之中,而这种争斗,很烦,很啰嗦,在一定程度上只要不闹得太僵,即便是枣祗都不会管。
若是论武力,王姎都可以一刀将那个女人直接砍死,顺道砍了枣祗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暴力不能解决一切……
王姎想要重新振兴墨家,但是需要的东西有很多,至少现在就需要一点在家中的话语权,别整天被鸡毛蒜皮的东西牵扯得烦躁得要死。
因此当甄宓找上了门来,又见到了辛宪英加入,王姎自然转悠两下眼珠,便是欣然同意联盟……
郑玄是大儒,蔡琰也是大儒。男子可以获得官职,现在女子也有了直尹院。男子有爵位,女子不是也有了么?
不管这三个人的联盟算是什么类型的,就算是后世的塑料花姐妹也罢,但是至少有一个目标,在此时此刻是相同的,就是要获取名望。
男人可以获得的,女人也一样可以。
既然太原有王氏女获得了爵位,那么谁又能说没有下一个?
甄宓若是获得了名位,那么就能摆脱冀州的羁绊,成功独立出来。辛宪英若是得到了名望,那么就可以获得更好的选择,更自由的方向。王姎更是如此,可以获得在家中更多的话语权和自由。
所以有了相同的目标,三人之间的氛围,自然是热烈的不行,才没多久的时间,相互之间就像是亲如姐妹一般,融洽得不得了。
在前戏氛围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然就要进入正题。
三人就亮出了真家伙。
当然,主要引导的人,依旧是甄宓。
甄宓拍了拍手,像是小兔子一样的婢女,便奉上了一个精致无比的木匣子……
这是……辛宪英有些好奇,目光跟着木匣子在移动。
甄宓笑了笑,却没有将木匣子递给辛宪英,而是给了王姎,王娘子,且认得此物乎?
王姎先是轻轻摇了摇,听了听声音,然后缓缓将木匣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硬硬的,长长的……一些晒干的茎秆,此外还有一袋种子,还有些干菜叶子……
王姎对于农作物还是比较熟悉的,微微皱眉,取出了茎秆和种子,端详片刻,说道:看起来像是粱……
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甄宓笑着说道,王娘子果然见识过人……如今天时异常,春日倒寒,必然夏秋多旱……麦稷庄禾,恐不易也,然黍粱耐旱……若是……
华夏种植高粱的历史,早在西周就有了,但是因为高粱这个庄稼,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直到后来宋代的时候,人们发现了它强大的适应能力后,才开始大规模种植,仅用了一百多年,就实现了全华夏的普及。
许多农夫不管主要种植的是什么植物,都会在田间地头,甚至屋檐围墙下,种上一些高粱,因为高粱这个植物需求真的太少了,只要有阳光和少量的水,就可以生长。当然还有更为抗旱的植物,玉米,只不过现在玉米华夏根本就没有。
汉代小冰河时期到来之前,气候是温润的,那么相比较而言亩产更多的米麦豆,自然是种植的重点,而且吃起来口感上,也是米麦豆更好。高粱食用粗粝,作为粮食作物不受欢迎,因此就被遗弃到了一旁,甚少有人问津,如今甄宓特意将这个种子拿出来,显然也是有了一定的思量。
嗨……王姎将木匣子放下,脸上难免露出了一些失望,此事……骠骑早有安排……年初就见到在准备大量高粱种子了……若是只有此物,怕是……
甄宓依旧笑容不变,说道:此粱非彼粱也……此乃甜稷是也……其杆甚甜……
什么?甜的?王姎愣了一下。
甄宓微微伸手,示意王姎可以自己试一试。
高粱华夏原本那有,但是甜高粱么,原产地并非是华夏。
此物乃身毒之产,辗转而至冀州……甄宓说道,某年幼之时,甚喜食甜,然饴糖总归稀罕,无意之中得了此物之后,便以替之……
甄宓此言一出,别说王姎,便是一旁的辛宪英也忍不住,捏了一根干茎秆便咬到了小嘴之中,砸吧了一下,顿时笑弯了眼,真是甜的!
人类对于碳水化合物和脂肪的最求,是镌刻在基因之中的,虽然说甜高粱的茎秆之中的甜味连后世的最为便宜的硬糖的百分之一都未必比得上,但是在汉代,能有甜味的东西并不多,能吃到一口糖更是稀罕,否则骠骑之下的糖价,也不会一直以来都是高昂的奢侈品,价格不菲了。
王姎叼着一根干茎秆,咬在嘴角边,颇有些后世大姐大的味道,嘶……确实比较甜……如此说来,倒是不错……那么这个干菜又是什么?甜的东西就可以用来制糖,而糖么,在大汉就是奢侈品,就代表着金钱。
此物乃碱蒿也……甄宓轻轻婉婉的说着,此物可生于山中,涸谷,滩涂之地,不占田亩……幼嫩之时,人可食之,粗壮之茎,牲畜可饲之……闻昔日青州大乱之时,便是此物,活人无数……
王姎看着干菜,又转过眸子看着甄宓,似笑非笑的说道:既是如此……何不敬献?
甄宓正色说道:若是敬献,也仅有敬献种子之功也,所得之物,不过是些金银锦钱,又有何益?今知王娘子擅于庄禾,精于田事,若是先择一地,将其种下,待其成效之时……
王姎转了转眼珠,微微笑了笑,原来如此……甄娘子真是好算计……也罢,此事其实,说难也不难……献几颗还暂且不能被证实是否有效的种子,然后和已经被证实,确实有用有效的实物,哪一种可以获得的功劳更大?种植庄禾么,对于甄宓和辛宪英来说,自然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但是对于王姎来说,却相当的容易。
甄宓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辛宪英,笑容温婉,我出钱财物品,王娘子出田出力,辛娘子,就烦劳你出些名头了……辛娘子聪慧可人,艳丽无双,想必不少公子皆好逑之……啊呀,辛娘子莫恼……待得此物种植略有成效,仅凭你我三人,怕也是难扬名,而若是有辛娘子这些好逑之辈……呵呵,辛娘子莫恼么……届时辛娘子也可以从中择选,才子佳人自然是良配姻缘……啊呀,不说了,好好,不说了……
辛宪英气鼓鼓的挠了一阵子甄宓,然后红着小脸,最终也没有出言反对……
第2020章土之基业,人之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