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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月猴年     诡三国txt下载     诡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46章高顺陷阵,贵霜设谋

    夜间。

    小方盘城静悄悄的开了城门,然后一名名的骑兵缓缓而出,包裹了马蹄的声音有些沉闷,直至距离胡人营地的时候才猛然间加速起来,寂静的黑夜突然就被这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胡人没有想到小方盘城在面临围攻之下还敢出城偷袭,措手不及之下,惊惶不安的鸣叫声四处响起。

    战马虽然被遮住了口鼻,但是温热的气息却透过了遮布,抚过高顺的脸庞。高顺恍若未觉,只感到血脉渐渐的奔涌起来,整个人的温度也在不断的上升,似乎要燃烧起来一般!

    说起来,这也是高顺陷阵营的第一次夜袭,而已以前,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防御,在抵挡对手的进攻,而主动的突袭,尤其是夜袭,基本上没有。

    高顺回顾身后,七八骑身穿重甲的兵卒紧紧的跟随着他,虽然是夜间,虽然这些重甲兵并非是骑术高超,但是好在所用的都是久经战阵的战马,根本不需要太过于费心调整,这些大家伙技巧娴熟,甚至都不需要特别发出什么指令,便自动的会跟随前方的战马,避开战场之上的一些障碍。

    不知道为什么,高顺忽然想起了骠骑将军斐潜来。

    这个陷阵营的设想,其实至少有一半是来自于骠骑的一句话。

    高顺虽然很早就跟着吕布一起在战场之上厮杀,但是高顺的骑术么……

    不能说不好,但是也不能说很好,就是一般般的那种,严格来说,高顺更像是一个步将,当站在大地上的时候,高顺能发挥出十二成的技巧和力量,但是上了马,顶多也就是七八分。

    陷阵营,虽然骑马,但是依旧是步卒,只不过是加了四条腿的重装战甲步卒。

    狂乱的呼喊声在胡人营地之中爆发,值守的寥寥几名胡人守卫多少还是尽到了他们的责任,一边胡乱的朝着高顺等人拉弓放箭,同时回头朝着营寨之内狂叫:敌袭!敌袭!

    营寨当中,胡人兵卒纷乱的奔走,火光乱动,许多帐幕之内的胡人,慌乱之下随便抓着一件兵刃就跳了出来。各级头目,渠帅纷纷大声喊着号令,混杂成一团,反而让其中的胡人更加难以听清,一时间不知道听谁的好。

    联军的弊端暴露出来了……

    在零星的拒马之前,高顺等人迅速的下了马,一边开始结阵,一边挑开了拒马等障碍物,准备突进。

    虽然胡人联军之间,似乎平日里面嘻嘻哈哈,都笑容以对,但是毕竟恩义未结,临到了紧要关头,下意识的依旧是还听自家人的,至于配合二字?啊?这是配合是怎么写的,不认得!

    高顺陷阵甲士,挑开了设置得稀稀拉拉的拒马鹿砦,后面的携带了弓箭的什长伍长,纷纷张弓搭箭,箭矢呼啸声中,那几名大呼小叫的值守胡人岗哨,纷纷惨叫,或是连惨叫都没有,就被射翻倒地。

    胡人设立的营寨,对于习惯了汉人那种又高又深的栅栏壕沟的陷阵营来说,面前的这些障碍就像是儿戏一般。胡人的箭矢从空中落下,但是叮叮当当的砸落在铠甲之上,根本破不了防,陷阵营的甲士也就当听个响,丝毫不在意。

    两三名陷阵甲士将携带的绳索套上了胡人的栅栏,而这些立栅木头,本来就不甚长,入地也不深,就这么两三下,便是轰然倒了一大片的区域,将胡人营地内部暴露了出来,旋即,陷阵营甲士就熟练的结成了阵型,冲进了胡人的营盘当中。

    如果说吕布是骑兵阵型指挥的佼佼者,那么高顺就是步卒阵列指挥的杰出人士。

    陷阵营以十人为一阵,配有大盾两人,中盾两人,长枪两人,长戟两人,弓手两人,然后在伍长和什长的统领下,或是向前平推,或是联合左右,灵活多变,进退有度。

    需要向前推进的时候,大盾和中盾负责格挡和遮蔽,长枪负责向前穿刺,长戟负责遮蔽格挡两侧,阵中的弓手或是持战刀劈砍暴露出来的缝隙,或是搭弓射击不远处的对手前线士官,

    若是仅仅于此,也就和训练熟练的重装战甲老兵差别不大,然而高顺陷阵营的特色是每一个小阵之间会相互配合,随着此起彼伏的特殊号令,长枪长戟不光会刺正面,还会斜刺和旁刺……

    于是乎,有许多胡人就中招了。

    眼见汉人的阵型出现了裂缝,胡人兴冲冲的压进了缝隙当中,准备将这个汉人阵列彻底切分开,却不料两侧同时刺出了长枪长戟,就像是两面钉板相互拍击肉块一样!鲜血和体液顿时横飞四溅!

    火光晃荡之下,胡人兵卒见到了许多自家联军冲进了汉人的阵列,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惨叫,随后便是悄无声息,而间隔较远,又是视线难明,远处的胡人也不清楚究竟那些自家联军究竟是怎么死去的,只觉得这些汉人似乎有无数的手段来绞杀生命,吞噬血肉,几番交手下来,顿时士气崩落,只会大叫着:汉人厉害!汉人厉害!

    胡人前线指挥士官,每每高声呼喝着,想要招呼着重新整理队列,却也引来了高顺陷阵甲士的箭矢。黑夜之中,箭矢相互呼啸来去,根本无法辨别,这些胡人前线的指挥士官,便是常常喊着喊着,便是哼了一声,颓然倒地,让周边的胡人更是惊恐万分,以为汉人有什么妖法……

    而胡人射击而来的箭矢,大多数都是无效的,即便是突破了最外层的铁甲,也往往卡在第二层的皮甲上,当然也有些箭矢扎在了铠甲薄弱之处,但是杀伤力都已经大大被削弱,因此在火光晃动之下,在胡人的视线之中,就是一群身上带着几根甚是十几根的长箭,却依旧奋力砍杀,似乎根本不会倒下,穷凶极恶的汉人兵卒……

    见到攻击手段无效,而自家的联军又是不断的死去,胡人心中难免出现怀疑,手中也越发的迟疑起来,最终左右看看,都等着别人先上,然后看见别人也在瞪着惊恐的眼珠子看着他。

    汉人是不死的!杀不死的!

    汉人有鬼神附体!打不了了!

    封建统治阶级为了加强对于民众的控制,往往都会采用一些鬼神之说,汉人有天子,贵霜有鬼神,安息、大秦也有不死神灵的传说,而这些控制的方式,在某些时候反而会带来弊端,就像是现在,西域胡人受到了贵霜的影响,认为汉人是有了神灵庇护,而他们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和神灵的力量去抗衡?

    纷乱之中,呼号之下,联军营地崩溃了,许多人只求能脱离所谓汉人鬼神的攻击范围,等到慌乱之下跑出了十几里之后,才渐渐的恢复了一些理智,然后等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之后,再次重新返回的时候,才发现汉人的那些兵卒已经从容的退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尸首残骸……

    龟兹人被吕布击败,而大小方盘城的胡人联军也被高顺夜袭,原本气势汹汹的西域联军终于是明白了一点,仅凭他们恐怕是难以占到什么便宜,虽然还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不甘心,但是士气崩塌之下也只能是宣扬着这些早就是在预料之中,表示他们前来就是为了示敌以弱,然后引诱汉人进入西域,按照他们原本习惯的战术来消灭汉人云云。

    白熊等人一开始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但是没想到汉人竟然真的有追击的意思了,大军在大小方盘城集结,也有些斥候和哨探,深入了西域之中,和西域斥候交手。

    海头。

    当然,这是汉人的称呼,原因是这里有一大片的湖泊,清澈无比,就像是陆地之中突然多了一片海一样。然而胡人并不这么叫,他们喜欢叫这里是月亮湖。反正胡人的词汇量么,要么月亮,要么宝石,要么星星,最多在加上一些修饰,比如美丽的,清澈的等等。当然,汉人的取名能力也是相差不多,比如那个叫黑臀的国君……

    我们成功的执行诱敌的战略……龟兹头人白熊摸着自己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刀柄,沉着脸,左右看了看,虽然付出了一些牺牲,但是这些牺牲是值得的……

    阙素垂着眉毛和眼,一声不吭,心中则是大骂,他娘的,在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要侵入汉地,劫掠到汉人都城长安去,结果现在一转口就成了诱敌之计,真是……

    算了,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我们派到大小方盘城的斥候遇到了汉人的疯狂攻击!很疯狂!白熊忍不住用刀鞘墩了一下地面,所以,我断定,这是汉人要大举进攻的征兆!而汉人进攻,就一定会来这里!

    海头,或是说月亮湖,是这一带的重要水源,不论是人还是马,都离不开水,所以很自然,这里,就将成为必争之地。

    我们为了引诱汉人进攻,承受了大量的……惨烈的……牺牲……白熊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事情,语调不免有些颤抖和迟缓,汉人的进攻即将到来,就在东面,就在这里……而我们,要在这里迎击……

    阙素终于是忍不住了,大声问道:为什么又是我们?疏勒呢?高昌呢?还有……阙素咬了咬牙,贵霜的人呢?

    白熊吸了一口气,说道:贵霜人……在精绝……

    阙素明白了。

    而另外一边的阿姆西似乎才慢慢想出来的样子,略有些迟疑的说道:那么……岂不是说……贵霜那边,原来的意思,就只是要我们引诱汉人出来……并不是要我们去进攻汉人的领地……

    白熊默然,将头转到一边。

    阿姆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又转头看向了阙素,却看到阙素默默的点了点头,阿姆西顿时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白熊吼道:那你怎么说是贵霜要我们进攻的,要去劫掠汉地,然后还说贵霜会立刻赶来,会支援我们?啊?!你你你,你怎么骗人,怎么对得起我那些死去的族人?

    白熊脸上横肉跳了跳,也是吼了回去:作为前军统帅,提前了解对手实力,试一试敌人的分量,有什么错?!啊?!我们不进攻,汉人怎么会出来?啊?!你族人死了,难道我族人没有死了?啊?!

    阿姆西一愣,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最终只能气喘了几声,然后重新坐下。

    白熊瞪着阿姆西,还敢冲我吼,啊?!吃了豹子胆子了?要不是看在多年交情面上,我现在就可以前军统帅的身份砍了你!向我道歉!立刻!

    阿姆西低着头,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最终还是将头叩在了地上,我……我……道歉,对不起……

    嗯……白熊点了点头,行了,看着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这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最关键是我们要在这里迎击汉人,至少要挡住三天……然后贵霜的人马才能从精绝哪里赶过来,疏勒将会出现在汉人的北面,婼羌会堵住汉人的南面……三路夹击之下,汉人即便是再强,也是必死无疑!

    鉴于当前的形式,白熊终于是说出了原本的计划,而不是经过了他魔改的那种。

    三天……阙素沉声说道,这……很难……

    如说不是之前的交手,阙素多半也会认为这个任务时间没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两三天么?但是现在,阙素却觉得能拖着一天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还要三天,而且万一贵霜的人来晚了,三天,呵呵,要是四五天才到……

    阿姆西说道: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报给……

    白熊摇头,不行。如果我们上报了,汉人却没有全军出动……

    阙素和阿姆西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明明斥候哨探受损非常厉害,但是白熊依旧是一直往东面派人去查探。

    贵霜的人即便是来,也是要有一定的时间……等他们赶到这里,要是……阙素忧心忡忡的说道,汉人如果出动,至少万人,若是都是之前遇到的那种水平,我们怎么挡得住三天?

    挡不住也要挡!白熊咬着牙说道,这是命令!如果我们提前溃退了,那么合围就不能形成,南北两路的人马很有可能也会直接撤退,到时候,就算是我们没事,贵霜也会找我们麻烦!

    阿姆西忽然大声说道:我们真的阻挡住了汉人,也是一定损失惨重!而我们在这里的族人死完了,难道贵霜就会保护我们么?族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未来?贵霜肯定也是想着这个主意,反正即便是计划失败了,死得也是我们的人!他一点损失都没有!说不定到时候贵霜再和汉人谈判,将我们像是肉块一样,割给汉人!

    你迷了心了?乱说什么?!白熊骂道,贵霜昂古将军怎么会欺骗我们……说道这里,白熊也沉默了下来。因为这个话,白熊他自己都不信。不要乱说,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军心动荡,就更守不住这里了……

    阙素忽然说道:不,阿姆西说得对,贵霜怕是真的就是这么计划的……一个是按照原本的计划,真的能够三面合围,打败汉人……第二个就是如果汉人太强,然后我们在这里混战,损失过大挡不住汉人,贵霜人也能立刻脱身,而汉人在大战之后也多半不会穷追……谈判,便是汉人和贵霜都能接受的了……

    阙素摇了摇头,说道:吃亏的依旧是我们,是我们……汉人和贵霜,呵呵……

    白熊眼露杀机,咬牙说道: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些,就要好好想想对策。我们是要击败汉人,但我们更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实力,否则击败汉人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个……阿姆西忽然说道,我听说……这一次汉人据说是说什么要替那个……什么……早先和大月氏有争斗的允戎复仇的……

    白熊说道:你怎么也知道这个事情?

    这事情早就有传闻了……阙素应答道,我觉得阿姆西提醒了我们,这是汉人和贵霜之间的事情……不不,这是允戎和大月氏之间的事情,我们其实……

    阿姆西连声说道:对,对,就是,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白熊沉吟着,板着脸,目光一回儿停留在阙素的脸上,一回儿又转回到阿姆西的脸上,良久才说道:你们,知道,如果,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帐篷之中忽然沉寂下来,只听到了粗重的呼吸之声。

    风声呼啸,帐篷之外,忽然之间传来了不知道是那个人的牧歌,凄婉的夹杂在风中,从帐篷的缝隙当中钻了进来……

    不!不能这么做……白熊思考了许久,甚至额头上都有些汗珠,贵霜人要是知道了,我们都会被……至少,要等这一次分出胜负来……

    阙素长长叹息了一声,那还不是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

    不,这不一样……白熊裂开了大嘴,露出了黄黑板牙,紧紧的盯着阙素,重复道,不,不一样……

第1947章商会驯化,拙劣计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大多数的时间之中,人类总是为了各种利益奔忙。

    白石羌也不例外。

    这一次征讨西域,白石羌作为牛羊马转运承包商,将在其中获取接近三成的总收益,也就是说如果有十只羊从西域运抵陇西草场,那么白石羌将获得其中三只,当然,如果说路途当中死去了三只,那么白石羌将什么都得不到,更极端的情况,如果是死去了五只,白石羌还要赔付两只……

    当然,如果是被敌方攻击,劫掠导致的损失,白石羌不负责赔偿,所以沿途的安全,是由骠骑将军人马负责的,同样,这些沿途护送的骠骑兵马,其实也是一种监视和监察。

    十抽三,似乎看起来不多,但是要知道,这一次西域之战,其中国度少则数千,多则数万的牛羊马,而且还有那个在汉初就动人心魄名闻天下的大宛汗血宝马!若是有一万牛羊,这一趟白石羌就可以获得三千,若是有十万,就是三万!

    卫青当年征匈奴,当时捕获的牛羊数目是以百万计……

    川蜀卓氏原本要和白石羌竞争这个牛羊马转运的,结果被白石羌死活抢了过去,只好退而求其次,负责从川蜀调配各类所需的物资到陇西,以此来换取白石羌收益之中的十分之一。

    因为卓氏不用承担损失风险,所以自然收益也降低了很多。其实卓氏并非是完全抢不过白石羌,只不过卓氏胆子还是小一点,不敢直接承担高额的风险,所以……

    白石羌头人里那古大吼着,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人手和各类物资,清点着牧羊犬数量,检查着其中的各种情况。

    白石羌有胆量承担这一次的转运,并不是里那古傻,对于风险没有意识到,而是里那古的白石羌,一直以来都是作为西域西羌一带的中间商,自然对于路线十分熟悉,有了充沛的经验,并且在运输过程中,也促进了新的一个犬种,牧羊犬。

    后世一些人认为,洋人高人一等,所以洋犬自然也是高贵的……

    但是实际上,华夏驯化犬类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人类是在狗的帮助之下,才更快的获得了一些发展和进化,比如学会了标记领地,学会了追踪猎物等等,而中华田园犬,也逐渐的成为了华夏万能犬,成为许多华夏人记忆里面的一个符号。

    白石羌的牧羊犬,便是因为长时间的转运牛羊,而驯化出来的犬种,这些家伙会在牛羊周边巡逻,甚至不需要主人特别吩咐,就能担任警戒,护卫,寻回等等一系列的工作,大大减轻了白石羌牧羊者的负担。

    白石羌在准备着,然后奔赴西域的同时,其余几个商会大户,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各项工作,准备接收从西域而来的各项物资。

    整体来说,汉代商人还是比较讲究诚信的,但是这个诚信,并非这些商人一开始就具有的品质,而是汉代从一开始,就有专门的立法来进行规范。

    城市化,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标志,也是汉代商业物流的重要集散地,商业的勃兴带动了城市的发展,长安、临淄、成都、邯郸、南阳等都成为货殖集聚、商贾云集的大都市汉代也就将商业规制的重点放在商业中心城市,设立关市集中管理。

    而这种管理,不仅仅体现在平铨衡、正斗斛之上,同时也体现在对于所售卖的商品质量的监管,贩卖缯布幅不盈二尺二寸者,没入之。能捕告者,以畀之。即出售的布匹达不到法定尺寸,要没入官府,如果有人能检举告发并将出售者捕获,则可以得到这批货物作为奖励。

    同时,如果出现商业欺诈,也是严格处罚,诸诈贻人以有取,及有贩卖贸买而诈贻人,皆坐臧与盗同法,有能捕若吏,吏捕得一人为除戍二岁。即商业诈骗所诈取的赃物以盗窃论罪,如能有人检举或捕获该诈骗者一人,可免除二年徭役,以此类推。

    再加上汉代重农不重商,对于商人一旦犯错,往往都是加重处罚,所以商人自然是战战兢兢,诚信经营……

    毕竟在汉代若是稍微有不诚信的举动,带来的代价么,就是无法承受之重,相比较后世而言,则是相反,不诚信则是可以获得大量的利益,而承担的风险就那么一点,即便是被抓住了,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罚款了事,所以诚信……诚信是个什么东西?

    封建王朝之中,统治者的态度,决定了商人的地位。

    斐潜当下重视商业,商人的地位自然有所提升,但是这个提升也是有限度的,还远远不能比得上那些经书传家的人员,所以大汉商会的这些成员,想要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地位,自然就希望能通过这一次的西域之战,展现一些力量出来,获取更多的关注和职权。

    ……?-(^▽^)/??\(^▽^)-?……

    和熙熙攘攘准备追逐利益的商人们不同,在海头的西域人,闻到的不是铜臭味,而是血腥的味道。

    清晨,海头,或者叫做月亮湖。

    月亮湖大概就像是一个被啃了一口的圆形,差不多是初十二十三左右的月亮形状,有点圆,但不是很圆。圆弧的一面对着东面,缺口的一面在西面。

    整个湖南面圆弧略长,北面略短。

    湖水清澈,湖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湖边已经渐渐变黄的长草上有些细微的白霜,象征着萧瑟清冷的深冬脚步,已经是一步一步的临近。

    同时逼近的,还有死亡。

    阙素站在湖边,深深的吸了几口有些冰冷的空气,然后蹲下来,抄起湖水洗了洗脸,顺便也喝了几口冰冷的湖水,不由得被冻得哆嗦了一下,打了一个寒颤。

    未来会走向何方,阙素很迷茫,这种对于未来,和自家部落国度命运的无法把控的无力感,深深的让阙素感觉到了痛苦和无奈

    虽然说商量了迎敌之策,但是具体能不能管用,阙素也不知道。这里确实是汉人必经之道,但是能不能将汉人拖在这里,就成为了关键之中的关键……

    微风拂过。湖面上轻轻荡起层层涟漪。阙素呆呆地望着,一时间心乱如麻。

    呜……呜……

    远处,忽然之间有几个黑点晃动着,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蓦然响起,凄厉而苍凉的牛角号霎时打碎了清晨的安谧。

    阙素霍然而惊,转头向东方望去。

    在寒风之中,阙素虽然听不清楚远处奔来的族人究竟喊着一些什么,但是示警的牛角号声和那几个族人扭曲的面容,都表示着同一件事情,代表着同一个含义,汉人来了,汉人的铁骑来了……

    阙素骇然心惊,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窒息顿时侵袭了全身,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痛苦的摇晃了两下,才勉强稳住身形,急促地喘了几口大气,然后厉声喝道:快,快去通知白熊和阿姆西!汉人来了,来了!

    在这一个瞬间,阙素似乎闻到了血腥味,非常浓烈的血腥味,而这个血腥的味道,似乎从他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吕布率领魏续、姜冏、蒙弘、允二等人,以及八千铁骑,从玉门关一路而来,到了距离月亮湖以东二十里外的原野上。

    大军刀甲鲜明,旌旗飘扬,气势雄浑。激昂的战鼓声和号角声此起彼伏,响彻了冬日将临的这一片区域。

    西域。

    斥候和传令兵往来飞奔,大战前的紧张气氛笼罩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大都护,似乎只有焉耆人在这里,这些焉耆人以此湖为中心,列阵于湖附近的三个山丘上,构筑成一道品字形防御阵势。

    大都护,在西北方向发现了一些战马痕迹,斥候正在想办法绕过进行侦测……

    大都护,焉耆人已经列阵完毕……

    吕布笑了笑,说道:又来玩这一套,看来是想要以逸待劳,以上击下,然后等战事胶着之时,便从侧翼袭击我等……

    姜冏冷笑了两声:哼,就算他能守到侧面龟兹等人来援,怕是也就剩下半口气了……

    吕布哈哈大笑,连续下达命令。

    传令!蒙氏允氏,领千骑,驻留于此,护住后翼!

    传令!魏校尉,领千骑,向南搜寻敌军,寻机侧击!

    传令!其余兵卒,下马整备,饮食少许,准备作战!

    出发的出发,整备的整备,汉军骑兵对于这些事项进行得都很自然,甚至没有什么太多的紧张感。不少准备作战的骑兵掏出了揣着的炒豆子,自己吃一把,然后也给自家的大伙伴填上几把,一时间咯嘣咯嘣的声音此起彼伏。

    吕布看着远处的焉耆防线,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胡人,真以为我会直接扑上去?正面八成有陷马坑……哎,有时候真觉得他们蠢得可以……三个山丘,在山丘上设弓箭手?西北方向故意留下了战马痕迹,有意让我们发现,是为了让我们避开西北方向?当某是傻子么?

    姜冏瞄了一眼吕布,然后眨巴眨巴了两下眼,没有说什么,心中回想着,吕布当年似乎……那什么,好像也中过了曹操的陷马坑?这算是吃亏了涨了记性?只不过若是将眼前的西域胡人和当时吕布比较起来,又是那一个会稍微强一点,聪明一些?

    准备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吕布看了看手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将方天画戟一举,大吼道:传令!击鼓!吹号!跟着某!杀上去!

    绕过正面,侧面进攻!向西北方向进军!

    吕布一马当先,头盔上插着的两根高高长长的羽翎在风中骄傲的翘着……

    正常来说,如果说西北有敌军的骑兵痕迹,那就走南面比较保险一些,毕竟如果走有敌军痕迹的方向,就很可能会收到敌人的两面夹击。

    但是,吕布么,胆子一项比较肥。

    阙素望着铺天盖地一般飞奔而来的汉军铁骑,望着冲天而起的烟尘,听着惊雷一般的喊杀声,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阙素终于是明白为什么龟兹白熊在谈及汉军骑兵的时候,眼底流露出来那种奇怪的神色究竟代表了什么了。

    该死,早知道自己就不能答应说留在这里作为诱饵!

    再派人出去!阙素大吼道,告诉白熊和阿姆西!让他们加快速度!

    阙素转目看看西面的天空,低声说道,似乎说给自己,也是说给身边的人,阿姆西最快也要下午……我们要坚守,一定要坚守……

    阙素身边的护卫瞪着眼,看着汉人前进的方向,手掌不由得紧紧握在一起。

    快到了,就快到了有陷阱的区域了!

    昨天夜间,在夜色掩护之下,在撅着屁股和泥土进进出出精疲力尽之后,终于是在前方挖掘了大大小小的不少陷马坑,就连阙素等人的护卫也不例外,甚至到现在手上沾染的泥土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

    而现在陷马坑即将派上用场了!

    一切的辛苦都将获取回报!

    然而,渐渐浮现出来的笑容在下一刻瞬间消失了……

    汉人……汉人竟然,绕,绕……绕……

    难道是陷马坑太明显了?

    不至于啊,虽然不排除个别陷马坑的新旧土壤有些区别,但是阙素还亲自巡查过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显眼的问题,汉人又是怎么看出其中的区别来的?

    不是特意在西北方向留下了痕迹么?

    为什么,为什么?!

    吹号!吹号!我们杀下去,杀下去……

    因为吕布的路线改变,导致了阙素已经没有办法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在小山丘上等待着,陷阱被绕开,那么只有凭借着从上而下的冲击力,才能占据一些优势。

    号角长鸣,鼓声如雷,战马的奔腾声和将士的喊杀声汇成了滚滚洪流。汉军铁骑就象惊涛骇浪一般,挟带着咆哮的风雷,和焉耆人的人马撞在了一处。月亮湖在冲撞中颤抖,在冲撞中呻吟,战场在冲撞中突然溅起千重巨浪,一圈圈巨大的涟漪,在惨叫和血腥中荡漾开来。

    长箭如蝗,战马如飞,数不清的长矛和战刀在空中飞舞,厮杀声和金铁交鸣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响彻了原野,激战从一开始就激烈无比……

    号角凄厉,焉耆人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象恶狼一般奋勇扑向了汉军骑兵。阙素猛踢马腹,纵马冲下了小山冈,儿郎们,跟着我杀下去,拦住汉人,拦住他们……

    山丘之上,焉耆人的弓箭手疯狂的开始射击,给冲下山丘的自家骑兵提供火力支持,但是吕布指挥的汉家骑兵,在很短时间内就将焉耆人杀得步步后退,甚至不得不退到了山丘之下,才在山丘之上的弓箭手支持下,勉强维持住阵线。

    而允二在下马之后,仰攻侧翼山丘的时候,身先士卒,将铁棒挥舞得如同车轮一般,将一百多步的斜坡杀得血肉模糊,残肢横飞,成功的突破了西面的小山丘的焉耆人战线,将原本品字型的焉耆人布置彻底打乱。

    焉耆头人阙素领着兵卒反扑了三次,但是都被蒙弘和允二打了回去。

    有了一个山丘作为支点,吕布更是带领着骑兵飞驰鏖战,就像是一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机器,将焉耆人剩余的两个山丘相互之间的联系切断!至此,吕布彻底将焉耆人逼迫到了角落之中,在吕布的狂笑声中,瑟瑟发抖。

    阙素这才明白了汉军骑兵的厉害,他连忙指挥着手下的亲卫,疯狂的冲击着魏续对于另外一座山头的包围圈,在损失惨重之下,终于是将那一部分的焉耆人马给接应了出来,但是没有想到这反而是吕布已经计划之中的事情……

    对于战场上的临场指挥,寻机变动,作为前线指挥型的吕布,已经是修炼多年,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虽然说阙素救出了另外一座小山丘上的焉耆人,但是吕布同样也是大发神威,连续扑击,将焉耆人狠狠的咬下了好几块肉来,杀得焉耆人鬼哭狼嚎,死伤遍野。

    虽然说因为战马和兵卒也都是要休息的,不可能长时间持续作战,阙素确实也成功的将时间渐渐的拖到了午时之后,但是焉耆人的损耗则是让阙素脸色发白心疼难忍。

    阙素仰头望天,看着刺眼的太阳,平生之中第一次觉得太阳的移动竟然是如此的缓慢,连续的冲击和营救,也让阙素的体力下降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甚至都有些头昏眼花起来。

    四周的焉耆人马也都带伤的带伤,胆怯的胆怯,就连目光之中也都是散乱着,不知所措。

    该死的!龟兹和莎车,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阙素痛苦的将战刀砍在了面前的土地上,盯着山丘下面的吕布,盯着吕布头顶上那高高翘起的羽翎,他知道,即便是最后他能存活下来,眼前的一幕,也将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第1948章鏖战海头,冬日雷霆

    双方大军鏖战在方圆三四里左右的战场上,杀声震天。

    号角长鸣,战马奔腾,汉军铁骑席卷而至。

    阙素期盼的莎车人和龟兹人确实也是及时赶到了,这一点让阙素以为上天并没有抛弃他,但是这只是阙素的错觉,就像是在彩票没有开奖之前,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幸运儿一样,却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运气之外,还有一个叫做暗箱的东西。

    龟兹人和汉军骑兵,一触即溃。

    莎车人一看势头不对,嚎叫了两声,然后就跟在了龟兹人屁股后面,远远的跑开了。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因为败退得太快,以至于吕布甚至怀疑是不是龟兹人和莎车人的圈套,有意识的整理了队列之后才发现,这些龟兹人和莎车人是真的逃跑,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

    战争会带来死亡,但是战争同样带来的是武器和装备的提升,虽然说西域整体兵卒人数比吕布更多,但是战斗力而言,其实并不占优,尤其是在气势上,职业兵卒和兼职农夫本身就有差距,而且对于西域的这些胡人来说,他们之前的战争顶多就是城与城的争夺,像是汉人这样的战略布局,基本没有。

    日落西山。

    阙素望着天空,听着耳边冲天的杀声,心里却在一阵阵的颤抖,痛苦和绝望的情绪像怒涛一般连续冲击着他的心灵。我该怎么办?是继续守在这里?还是突围撤退?亦或是投降?

    杀!哈!允二高声咆哮着,又粗又长的铁棒挥舞着,挟带着风雷和满天的血珠,一棒砸下,一颗光秃秃的胡头脑袋顿时炸裂而开,一截血淋淋的身躯随着半声凄厉惨叫掉落到堆满残骸的草地上。

    几个被逼到了绝境的胡人嚎叫着,闭着眼举着长矛冲着允二就是胡乱扎去,三把战刀也从允二的身侧砍到。允二身形微侧,躲过长矛的刺杀,铁棒呼啸而下,将两名胡人砸得吐血倒地,同时间允二空出一拳,猛的击出,撞在了侧面执刀砍来的胡人脸上,顿时鼻歪口斜,连人带刀打得仰面栽倒,口中鲜血狂喷。

    然而允二冲得太靠前了,混战之中,一柄战斧突然出现,对准允二的后背就劈了下去!

    一个跟在允二身边的允戎族人凌空飞起,手中长矛以惊人的速度插进了执斧大汉的脖子,鲜血迸发之中,这个胡人手中战斧力道略微减低,但是依旧轰一声劈到了允二的后背上!

    允二一个踉跄,身躯差一点摔倒,胡人见有机可乘,又是一名胡人持刀,对准身形歪斜的允二脖颈之处,疯狂劈砍而来!

    正在十几步外奋力厮杀的蒙弘看到,旋即下意识的从腰间抽出了飞刀,狂吼一声便掷了出去!飞刀一路呼啸,狠狠地钻进了那个胡人的腰肋。胡人身躯巨震,发出了一声长长惨嚎,手中的战刀失去了准头,铛的一声砍在了允二的兜鍪之上!

    允二脑袋一歪,一头栽倒在地。允戎的族人大惊,连忙一拥而上,迎着冲上来的胡人一阵猛砍,拼死护住允二。

    片刻之后,允二盔斜甲歪,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然后他瞪大眼睛愤怒地朝着身边的族人吼道:谁踩了我的脸?啊?谁踩的?

    汉军气势如虹,反观阙素这边却越是守,越是崩落,随着龟兹人和莎车人撤离战场,阙素最后坚持了一个时辰之后,便放下了兵刃,伏地投降。

    夜幕低沉。

    海头西南方向。

    精绝城。

    贵霜人马就驻扎在这里。

    因为人种差异的原因,贵霜的人相对来说比西域的人长得更高大一些。所以很多贵霜人就认为自己比西域胡人更高等一些。

    贵霜主将昂古带着两营的人马,骑着大宛的战马,不光人高出一头,战马也高出一头,这些年头没少呼来喝去,自觉地牛气冲天。都觉得大汉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一次出兵甚至觉得是昂古小题大做,根本不需要自己出动,汉人就已经会被击败了。

    所以当斥候汇报说汉人来的的时候,很多贵霜人都是大喜,甚至觉得可以凭借着这一次的战斗战绩,就可以重新调回去,返回贵霜的腹地,而不用继续在这个该死的,下等的土地待着了……

    就和当年大汉在西域的那些外派官吏一样,远离了贵霜本土的这些贵霜人,心中也是渴望着能够早一天返回贵霜腹地。

    昂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大笑着,下令第二天的清晨,开拔进军。

    当然,为了保持战马的体力,昂古一路上的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然后走到了半路上的时候,昂古就收到了龟兹人的求援请求。

    龟兹人宣称汉人凶猛,恳请昂古加快速度,或者下令让南北两个方向上的包抄的侧翼先行支援……

    然而昂古拒绝了。

    昂古要的是大胜,而不是纯粹的将汉人打跑。打跑汉人,只是他原本的职责之内的本分,只有将汉人大败,才能算得上是战绩,才有调回去的资本。

    所以昂古愤怒的指着龟兹人呼喝着,说龟兹等人联军差不多有两万余人,而汉人才多少?即便是汉人想要击败,也要耗费多少时间?消耗多少兵力?难道龟兹等人这两万人,竟然连两三天的时间都坚持不了?

    昂古又表示,即便是现在下令急援,别的不说,战马的体力消耗就会有很大的折损,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已经约定好了进攻的时间,一但变动就以为着原本的计划全数都要改?若是被汉人抓住了缝隙,逃离出去了怎么办?为了全歼汉人,必须按照计划行事,不能提前支援。

    当然,昂古心中还藏着一句话,要是没能大胜,只是暂时击退了,那么自己怎么才能有足够的功勋返回帝都?因此对于昂古来说,即便是将西域打成了一个烂摊子,也无所谓,只要自己能回去,那么这个烂摊子自然就是下一任的将军的事情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昂古的意料,陆续的斥候回报,月亮湖正在激烈的交战,汉人围着焉耆人疯狂攻打,焉耆人损失惨重,然后龟兹人和莎车人虽然赶往救援,但是也很快被汉人击退……

    现在汉人一部分留在了月亮湖,一部分人正在沿着龟兹人和莎车人的撤退方向,往西北而去……

    昂古吞了一口唾沫,迟迟没有发出什么号令。直到他接到侧翼的婼羌人正飞速而来的消息后,他才下令让人马慢慢向海头月亮湖方向驰去。

    此时此刻,在月亮湖的西北战场,姜冏带着骑兵已经追杀着龟兹人和莎车人一路,但是双方似乎都各有目的,都没有用上全力。

    龟兹莎车人似乎只顾得跑,姜冏也没有全力追。

    直至龟兹人和莎车人撞上了按照原定计划前来的疏勒人等之后,氛围才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并且有些怪异。

    正常来说,得到了援军,应该是立刻对于汉人会展开攻击,但是疏勒人碰见龟兹人莎车人之后,在一阵莫名的混乱之后,也并没有展开凌厉的攻势,而是缓缓的前压,和姜冏形成了对峙。

    姜冏敏锐的抓住了这样异常的变化,一边派人去与后方的吕布报信,一边也是和这些西域胡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没有头脑发热就冲上去,双方似乎很有默契的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结果。

    第二天的傍晚,吕布在接到了姜冏的回馈之后,散出去的斥候同时也回报说,发现了从西南方向而来的贵霜人。

    昂古也得到了月亮湖战场的最新消息。斥候回禀说,焉耆人和汉人之间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北面暂时没有消息,而南面的婼羌还有些距离……

    昂古追问有没有战场之上逃离的兵卒,这样方便更详细的了解汉人军队的一些信息,包括失踪了的龟兹人和莎车人去向,可是斥候回馈说这些逃兵都是些普通士卒,根本连数数都不清楚,更加说不清楚在月亮湖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立即派人再催婼羌和疏勒,命令他们丢掉一切累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昂古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用手中的马鞭指着传令兵说道,快,一定要快!

    然而让昂古意想不到的是,吕布再一次的前压,带着人马迎着这里就杀了过来!

    昂古惊讶之色刚爬上脸庞,就转换成了愤怒,然后露出了一丝狞狰的笑容,好,有种……他蓦然回首,纵声狂吼,吹号,吹号,急速前进……

    激昂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昂古带着的贵霜人马闻号而动,一个个猛踢马腹,开始奔驰起来,战马痛嘶,速度骤然加快。

    昂古认为自己的人马是精力充沛,而汉人的人马才经过了一场大战,必然气血衰减,而这个时候汉人冲过来,就是纯粹找死的行为,所以昂古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躲避,纵然现在距离原本预定的交战计划时间,要早了一天左右……

    大不了夜战,难道还因此而避让不成?

    虽然说经过了大半天的修整,但是汉军骑兵也并没有完全恢复,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大量爆发而堆积在肌肉之中的酸,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消除的。

    然而吕布有他自己的想法。

    西北方向姜冏回报遇到了西域的援军,那么意味着这一次对手投入的兵力也不仅仅只是眼前的这一些,所以继续等待,虽然体力还能再回复,但是也有可能等来更多敌人的兵马,所不如直冲贵霜本阵,如果能够击溃击败贵霜人,那么其余的西域胡人自然也会望而生畏,大局自然可定……

    战场上风雷再起。

    吹号……擂鼓……

    来人!传令给右翼!冲杀之时,要快,要狠!吕布交代道,不能让这些家伙和西北方向联系上!

    传令兵高声应答,然后前去找魏续传令。

    吕布打马飞驰,蓦然他高举长戟,纵声狂呼:大汉!威武!大汉!万胜!

    吼声雄浑,随风飘荡在空旷在原野上,直入汉军将士的心底。跟在吕布身后的允二激动的浑身战栗,也是大吼了一声,高高举起了手中战旗。

    大汉战旗迎风招展,在空中猎猎作响,气势惊人。

    大汉!威武!

    大汉!万胜!!

    吼声如雷,一声声炸响,响彻天宇。

    吕布一马当先,长戟前指,杀,杀上去!

    广袤的原野上,两条气势磅礴的洪流积聚了最大的能量,挟带着满天的风雷,从东西两个方向咆哮而来,相互撞在了一处!

    天地顿时失色,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开始转暗,阴云汇聚起来。

    轰隆隆……

    天雷在空中炸响。

    轰隆隆……

    地上的洪流轰鸣声更大,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冲天而起的杀声霎时淹没了天上发出的阵阵雷鸣。

    战马在奔腾,在嘶鸣,在践踏,兵卒在呐喊,在厮杀,在和满天的长箭共同飞舞,虽然双方发出的口音并不相同,但是都是代表了同一个意思:杀……

    在这一片土地上,吕布所代表的汉人和昂古所代表的的贵霜人,在班超之后,再一次的亲密的接触着,双方迸发着汗水,血水,扭打着,碰撞着,释放着巨大的能量,都企图将对方压在身下,去狠狠的蹂躏对方,彻底的击败对方。

    短短时间之内,双方的人马就有近千人彻底的倒下,消失在滚滚的马蹄之中……

    吕布杀穿了贵霜人的阵列,猛地将方天画戟在空中一振,沾染的血水和残肉飞出,发出指令,重整队列,重整队列……

    允二也跟着学,也要震一震铁棒上的血肉残骨什么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吕布方天画戟的长柄上有鳞纹,即便是血肉沾染了,也能保持一定的摩擦力,而允二手中的铁棒并没有这些纹路,一抖之下差点脱手飞出……

    昂古很是惊讶,惊讶于汉人强大的韧性,但是他依旧认为胜利应该还是属于自己的,甚至认为汉人是在黑夜之前的最后搏命,当黑夜降临的时候,汉人就会无奈之下四处逃命,于是他转过马头,吼声凄厉,再次组织阵列,杀,杀过去,别放过汉人!

    天色渐渐昏暗,乌云翻滚,显然会有一场雷雨。

    如今小冰河时期,寒冷的冷锋对于温暖气候一再压迫,潮湿温暖自然也会偶尔反弹,双方剧烈交汇之下,冬雷也就很自然的出现了。

    就在双方准备再一次进行阵列进行作战的时候,第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旋即,这些人的目光就离不开了……

    因为在闪电落下的光照之中,战场边缘处突兀的出现了一杆旗帜,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旗帜,写了什么字,画了什么花纹,但是那确实是一杆旗帜,而旗帜的出现,就代表着一只新的部队已经抵达,将加入战场。

    将军!南面的人!一定是我们的援兵来了……

    贵霜兵卒顿时欢声雷动,士气高涨,呼喝之声四起。

    昂古满意的点了点头,来人,去看看,如果是婼羌的人到了,就让他们尽快加入战场,消灭这群汉人!

    贵霜兵卒兴奋的朝着旗帜方向奔去,离得近了些,借助残余的光线,模模糊糊的辨别出了是羌人的模样,隔了一段距离便大叫起来,向这一群的羌人发布了昂古的命令。

    这一群的羌人似乎听懂了,纷纷的开始催动战马,往前奔驰。

    贵霜的传令一边笑着叫着,很兴奋的策马靠近着羌人,准备给羌人头领指点进攻的方向,却看到羌人脸带着一种有些奇怪的笑,在时不时的电闪雷鸣之中,充满了诡异。

    还没等贵霜传令兵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羌人头领一刀砍在了马下,而几乎同时间,另外几名贵霜兵也被或者砍死或是刺死……

    这名羌人头领沉声喝道:换旗!

    一名羌人答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面旗帜,然后将原本套在枪杆之上的旗帜扯了下来,顺手就丢在了地上。

    战马奔腾而过,将原来的旗帜踩踏进了泥水之中……

    枪杆之上,一面新的旗帜悬挂了上去,虽然是临时挂上去的,有些歪斜,但是旗帜上的一笔一划,依旧透出一股苍凉大气!

    汉!

    ……(^u^)ノ~yo……

    敦煌城中,李儒转头着有些风云滚动的天空,看着天边隐隐有些雷光闪动,然后垂下了眼眸,伸出两根瘦长且青筋毕露的手指,夹其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将黑色大龙的一处气眼堵上的同时,还连通了两处白子。

    隐隐风雷之中,在棋盘之上的黑白二色,仿佛化身为了黑白二色的兵卒,在苍茫的天地之间嘶吼着,扭曲着,砍杀着,血肉横飞,尸骸遍地。

    而鲜血淋漓的棋盘之上,则是李儒一对细长的眼眸……

第1949章汉家定西,王子复仇

    天色越发的阴沉。

    时不时的闪电划过天空,就像是有人在天空拿着巨大的相机给大地拍照,或黑或灰的剪影,残留在视网膜上,像是一个个的凶兽舞动着,跳跃着。

    危须族族长盯着在前面领着旗帜的蒙恕,一时间不知道心头究竟涌动起什么样的滋味。说起来,危须族痛恨焉耆人,因为是焉耆人将他们的家园占据,侵吞了他们的土地和人口,欺凌了他们的妇孺。

    如果可能,危须人甚至想要用阙素的头颅做碗来喝酒!

    然而,这不代表着危须人就有勇气去招惹贵霜人……

    可是现在,被绑上了吕布的战车之后,也由不得他们自己来做什么决定了。只能是期望着汉人能够胜利,吕布最终可以获胜。

    亚堵哈拉……危须族长拔出了战刀,大声的吼叫着什么。

    装扮成羌人族头人的蒙恕,微微转头看了看危须族长,点了点头。虽然说蒙恕不完全能听懂危须族内的方言,但是多少还能明白一些,这是危须族长在鼓舞士气。

    危须全族现在依附在汉人之下,除非是危须族长有魄力舍弃全部的族内老弱妇孺,否则也只有跟着汉人一条路可以走。

    汉人装扮成为西域的人,多少会有一些破绽,但是如果说西域的人装成另外一部分西域人,自然就容易得多了……

    而这种假冒的装扮,在这个时间点上,就显现出了巨大的破坏力!

    由蒙恕和危须人假扮的援军,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是依旧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如水银泻地一般,正对着昂古的屁股,笔直的冲了过去。

    实际上蒙恕他能够带着队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也意味着他带着赶到战场上的人并不多,毕竟人数一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现在,蒙恕他们的优势,就是贵霜人不知道危须已经背叛,亦或是以为危须等人其实是计划之中的婼羌人,所以在这个时间点上,看见蒙恕带着这样一支军队前来相助,贵霜人肯定会觉得自己的胜算大增。

    而一旦贵霜正面和吕布对抗,然后蒙恕的部队从后掩杀,那就是一场灾难。昂古的大军不可能有机会在半途回头,也根本没有办法回旋的。飞奔的战马,几千战士,谁若是半途稍微停滞,都会被后面飞奔而来的战马撞倒踩死,只有等待屠杀的命运降临,这就是骑兵的战争,这就是大漠的残酷。

    贵霜人昂古正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放在了吕布身上。和吕布等人对冲了一次,交换了东西位置之后,贵霜人才明确感知到了汉人的可怕……

    昂古哈哈大笑着,高呼了一声什么,然后开始催动战马,决定对吕布发出最后的一击。他认为只要新来的援军稍微在天平添加一点砝码,在他进攻汉人正面的同时,侧击汉人,那么命运的天平就将彻底的倒向他的这一方!

    所以昂古一边让兵卒吹号,命令新来的援军去攻击汉人的侧翼,另外一方面则是领兵开始进军……

    部队的速度越来越快,士兵的双耳似乎都要被轰鸣的马蹄声震聋了。天上的雷声似乎也越来越密集,闪电也越来越近,似乎就打在了四周一样。战马越跑越兴奋,四蹄逐渐开始腾空而起了。

    昂古兴奋地骑在马上,不停的催促着手下展开队列,可是忽然之间,昂古的兴奋就变成了疑虑和惊慌,因为他发现那些援军并没有按照命令向汉人的侧翼运动,而是跟在他的身后,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开始的时候昂古还以为是援军没有听清楚号令,再次让传令兵吹号之后,发现援军丝毫没有改变一丝一毫的动作,终于是觉得不对劲了……

    转向!吹转向号!昂古脸色大变,急急的对着身边的号角兵叫道,转向!立刻转向!昂古想要避开后面这些明显不对劲的援军的冲击。

    在昂古身边的另外一个小头目叫了起来,将军,不能转!前面一转,就全完了!

    又是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在闪电的光华四射之中,昂古惊恐的发现,他的前锋已经和吕布的前锋对冲之下,距离已经非常接近,已经完全失去了回旋的机会……

    吕布高举着方天画戟,冲在了队列的前端,他猛然大喝,声音一度压过了天上的雷声:大汉!威武!

    士兵们纷纷也是举起武器,放声应和着:大汉!万胜!

    雨点开始落下,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两滴,但是转眼之间就是噼里啪啦直砸下来,打在盔甲之上都似乎叮咚作响,更不用说直接砸在了脸上了,即便是习惯了西域风沙的粗糙肌肤,也觉得像是被一个个小石头砸到一样,闷痛不已。

    昂古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比这些闷痛还要更加致命的问题,这雨,会让他的手下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和刀枪!

    虽然说双方都在奔驰,都面临着雨打在脸上的问题,但是昂古这些贵霜人习惯了用皮帽和面巾来遮蔽风沙,这虽然说在多风多沙的西域,非常适合,但是在当下,却比汉人的头盔少了一个遮蔽眼睛上方的硬质帽檐!

    汉人只需要略微低头,就可以让铁帽檐遮挡住大部分砸向眼睛的雨滴,而昂古他们若是用面巾遮挡,则是看不清路,不用面巾遮蔽,则是睁不开眼!

    吹号!昂古大吼道,必须转向!转向!

    可是牛角号已经被雨水浸润,根本吹不出什么声音来,闷闷的就像是憋了许久才放出来的一个屁……

    看不清楚对面的贵霜人感觉到了恐惧,就像是看到了死神突然从对面的队伍中冲出来,对着他们丢出了肥皂……呃,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相反,吕布等人则是像是猛虎一般,列出了纵向的冲锋阵列,在高速奔驰的情况下,战马一般会自动回避和对方战马正面相撞,所以很自然就会像是两把梳子面对面梳齿咬合一般,相互嵌入对方特意留出来死亡通道之中,通道里的双方士兵会利用各种武器,毫不留情向对手展开血腥的杀戮!

    每一个通过死亡通道的兵卒,都必须在保护自己和杀伤敌人之间抉择,然后或是永远留在这个死亡通道之中,或者是闯出生天!

    当然,也有些来不及避让的,就会轰然一声撞在一处,直接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贵霜的士兵由于视线不清,更多的时候是不得不被迫狼狈招架,杀伤力和撞击力自然小了许多,相对应的吕布的汉人骑兵速度基本上达到了最高最疯狂的状态,真是遇到什么便是撞飞什么,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汉人骑兵手执战刀长枪,或左侧,或右侧,狂呼猛吼,任意砍杀,酣畅淋漓,而进入通道的贵霜人则是感觉自己就像是撞进了一条死亡之路,这路上无数的刀光剑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根本就没有尽头!

    由吕布铸成的如同铁锤一般的阵列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如同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蟒,在拼命吞食着,只有进,没有出,贵霜人马在接触的那个瞬间就丧失了还手之力,被杀的血流成河,整个贵霜前军一千多人几乎在转眼之间,就消失在马蹄之下。

    汉人的马蹄,并没有任何的减速,他们踩着贵霜人的残骸,在狂奔,在怒吼,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所向披靡,挟带着风雷,怒吼着奔涌向前,只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断肢残体,成百上千的贵霜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没有惨叫,没有呻吟,即便是个别人得到了幸运之神的加持,没有收到兵器的伤害,也逃不过这么多的马蹄踩踏……

    贵霜人付出了前阵的代价之后,本阵也紧接着受到了厄运。

    虽然说昂古已经下令转向,但是潮湿的牛角号并不能及时将号令传递出去,导致转向迟缓,也导致了昂古本人也被卷进了汉人骑兵的死亡通道之中!

    汉人的骑兵速度太快了,就像是铁耙在扒拉着铺在地面上的谷物,当昂古被迫卷入这铁耙之中的时候,他只能防守,防守,再防守,汉人的战刀一柄接着一柄,长枪一根接着一根,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昂古嚎叫着,手忙脚乱的应对着,虽然最终凭借着身上多少还算是有些防护力的铠甲和多年战场的经验和直觉,侥幸留住了性命,但是他的身上依旧是被砍中了三刀,虽然不当场致命,但是也全身鲜血淋漓,疼痛欲死。

    就连昂古身下的战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捅了好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战马马头也有一个巨大的伤口,露出了白骨,在冲出了汉军阵列之后,便是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将昂古甩了出去……

    啧……吕布一脸嫌弃的抹了抹面上的雨水和血水,举起了方天画戟,示意开始减速调整。

    这一场雨给吕布等人创造了优势,也带来了麻烦。

    如果没有这一场雨,或许方才对冲的时候,吕布自己也要承受更多的伤亡,毕竟贵霜人高马大,在纯粹力量上甚至比汉人要更强……

    但是同样的,雨水带来了泥泞,和血水混杂在一处之后,更是使得这一片区域宛如血色的稠粥一般,沾染在人的身上,也附着在马蹄上,许多战马现在已经像是穿上了一个泥做的高帮鞋子一样,硕大的泥鞋不仅带来奔跑的负担和困难,甚至会影响战马的重心平衡。

    赤兔马也是喘着粗气,时不时的甩着前蹄,对于脚上凭空多出来的泥鞋子,显然很不爽,但是这些沾染些鲜血的泥,具备极强的粘附能力,死死的抱着赤兔马的腿掌,露出一副享受和痴迷的样子,死活就是不离开。

    呼噜噜……吕布仰天,张大口接了一些雨水,然后咕噜了几声,呸了出来,来人!传令!收拢阵线,打扫战场!

    贵霜人已经溃败,若是正常情况,自然是追击来获取最大的收益,但是现在么……

    算了,剩下的问题,虽然还有一些,但是也不大了。

    吕布将方天画戟挂在了马背上,伸手捋了捋头上的两根长长的羽翎,将沾染的血水碎肉什么的清理一下。

    大雨滂沱而下,长长的羽翎在雨中,依旧傲然而立,就像是吕布他自己。

    吕布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感觉在虚空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但是等他细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晃了晃脑袋,吕布看向了在雨中的那些自家儿郎,露出了很璀璨,很纯粹的笑容,然后大叫道:大汉!万胜!

    噢噢噢噢!大汉,万胜!万胜!

    染血的兵刃在雨中举起,雨水混杂着鲜血沿着兵刃向下流淌,然后流过铠甲,流向地面,流向一窝窝的红色或是粉色的水洼……

    ……ヽ??ヽ??……

    一个硕大的车轮碾过了道路上的一个小水洼,泥水四溅,溅到了一个身躯头脸几乎都和快贴到了地面的人身上脸上。

    视线慢慢的拉远,才看清楚方才的车辆只不过是车队当中的一个,而还有数不清的车辆汇集到了海头,到了月亮湖这里,原本的海头城池废墟在重新整理和修葺,同时另外一侧还有连绵的营地,兵卒正在牵着战马进行着日常的操练。

    几名危须人站在大石头上,挥舞着皮鞭,抽打在一些几乎是赤身罗体的焉耆人身上,敦促着焉耆人加快动作和步伐,时不时还会龇牙咧嘴的叫喊着一些什么话语……

    允二看着,然后捅了捅一旁的蒙弘,问道:那些家伙喊什么呢?

    蒙弘皱着眉头听了片刻,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在说什么当年的一些什么事情,然后现在怎么样了……

    允二啧了一声,刚准备说一些什么,就看到一个传令兵跑到了面前,大都护相召!

    允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传令兵点了点头。

    允二几乎是蹦了起来,连和蒙弘的招呼都忘了打一个,便屁颠屁颠的到了中军大帐之前,大都护!我来了!

    吕布哈哈笑着,向允二招了招手,来,有个事情,需要你出面去办一下……

    ……(☆′?`☆)……

    当天平两边不平衡的时候,一开始偏斜的角度可能才一点点,但是随后就会迅速偏移,最终倒向分量更重的那一方,显然,现在这个时候,汉人的重量开始显现了出来,成为了一个火热的词语,若是有后世热搜排行榜的话,从大汉,到骠骑将军斐潜,到西域大都护吕布,还有那个允戎的代言人允二,肯定都能占据西域热搜榜单。

    王子复仇记,向来就是符合大众的审美,古今中外历久不衰,多个版本多个品种,就连女性的灰姑凉摇身一变打脸老上级,也是被追捧,更不用说西域人忽然发现允戎这一次真的时隔百余年,竟然重新回归西域,虽然仗着汉人……

    就像是灰姑凉一样仗着他人的权势来打老上级的脸一样,西域里面的人也没觉得允戎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甚至私底下也会羡慕着,怎么抱上汉人大腿的,不是自己呢?

    焉耆国算是第一个被牵连的,危须人带着汉人攻占了焉耆的王城,几乎将焉耆王城搬空了,所有的焉耆王族转眼之间变成了奴隶,不分日夜的在海头替汉人修缮一座新的大汉都护的治所。

    贵霜统治影响西域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几乎是所有西域人的共识,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允二只带了两百人,但是他从一个西域之国到另外一个西域之国,都受到了毕恭毕敬的招待,没有人敢对于允二等人龇一下牙……

    贵霜人,品尝到了孤立无援的味道,而且似乎发现周边的人几乎都像是叛徒,都像是要准备捅他一刀的人,于是乎龟缩在城池之中,也是最后的贵霜据点。这些在贵霜人知道,纵然他们撤离了鞠安渡城,暂时能脱离汉人的刀枪,但是贵霜王胡毗色伽二世也不会放过他们……

    即便是胡毗色伽二世天天念着佛,盖了一座又一座的佛寺,但是砍人头的时候依旧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或许,或许还有希望,贵霜人盼望着,然后祈祷着,希望他们的统领昂古尽快从昏迷当中清醒过来,重新领导着他们走出困境,然而很遗憾的是,贵霜人并没有等到昂古的清醒,却等来了西域联军的包围。

    婼羌人率先投向了汉人,跪拜在了汉人大都护的皮靴之下,表示了忠诚,然后莎车人和疏勒人也几乎同时向汉人低下了头颅,甚至开始配合汉人的军事行动。

    莎车人带着汉人奔向了西域北面的龟兹和高昌,而疏勒人则是领着允二一步步的向着贵霜在西域临近大宛的最大据点,鞠安渡城进逼而来!

第1950章内外道路,典故内外

    太兴三年。

    冬。

    随着腊月的逼近,在长安之处的斐潜也渐渐进入了新的战略布局阶段。

    关于怎么对待许县那个所谓正统政权的问题,斐潜也先后和庞统荀攸等人商议过,众人的意见大体上相同,都认为暂时无须太着重,但是长期又不能放松,毕竟斐潜现在等于是在北方挡着各种羌人胡人,然后山东中原并没有外敌,大可以从容积蓄,两三年内还是弥补不了和斐潜之间的差距,但是如果说十年,或者是更长时间,那么就不好说了。

    斐潜对于这些判断,倒也没有发表什么具体的态度,毕竟现阶段的历史已经改变了许多,将来的发展,斐潜也和大多数的汉代人士一样,并不清楚,虽然说自身有些后世经验的加持,但是并不代表着这些经验都能在汉代用得上,多少还有些水土不服的问题。

    在历史上,曹操自从吞并了袁绍之后,就陷入了内斗之中,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曹操内部就没有平息过纷争,原来的这些山东官僚各怀私心,相互倾轧固然是一方面,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同样也是真的,历史上甚至平定乌桓叛乱,战马超等羌人和半羌人也是,都需要曹操亲自出动。

    一直到曹操在赤壁之战死了大部分的青州兵之后,便再也弹压不住这些小山头了,便直至终生也没有离开过许都。

    虽然说三国之中,魏国人才最多,官吏庞大,但是从一开始到后来,都是曹氏夏侯氏在前线拼杀,而其他人坐享其成,等到曹氏夏侯氏都拼得差不多了,精英都死在了战场上,剩下的自然都是一些脑残了。

    所以实际上,许县的政权,关键点就是曹氏和夏侯氏。其余的,真的是不足以论。

    即便是历史上后期夺取了曹氏政权的司马氏,在平定内乱的时候倒是一抓一个准,甚至对自家的司马下手也可称一声计谋毒辣,手腕刚硬,但是遇到外敌么……

    当然,即便是刨去小冰河时期的影响,再扣掉三国时间之内对于中原的损耗,司马氏的后人明显比曹氏的后人还要更差? 这就是可以定论的事情? 毕竟晋国从南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属于垃圾当中的战斗机,外表虽然好看? 保持着衣冠什么的? 但是本质就是个垃圾……

    斐潜现在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交通问题。

    在传统汉代人的观念之中? 关中之外就只有陇右了,北地并州也是贫瘠,斐潜所拥有的富庶之地只有关中和川蜀,汉中只能算是半个? 而山东中原一带? 几乎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大郡,人口众多资源密集。

    所以虽然说斐潜如今兵事强盛,但是依旧还有一些人,特别是山东士族认为斐潜不可长久,毕竟不管是做什么事情? 都是需要人口支持,没有了充裕的人口,斐潜很有可能就是昙花一现,好景不长。

    所以,斐潜如果要贯通西域,南控交州,就必须先解决交通的问题。

    然而在解决交通问题之前,就必须解决利润问题。

    斐潜当年在北地,为什么道路铺开修复工作能那么快,就是因为斐潜将道路和利益挂钩到了一处,商人需要更好的道路来运输物品,士族需要修葺道路获取名声,所以合力之下,原本处于荒废和半瘫痪之下的道路,很快就得到了重新修整和加固。

    但是现在,斐潜要开通的两条大动脉,是延伸到了原本不属于大汉疆土,嗯,严格来说也并非如此,因为只有汉代,才是真正开拓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而后世的王朝,基本上只是维持了西域,至于交趾、北漠、辽东三个区域,或是只能保一个,有的则是干脆全丢,连西域都保不住。

    单说辽东,原本早在汉高祖刘邦时,燕王卢绾背叛汉朝,前往匈奴亡命,卫满亦一同前往,并带同千余众进入朝鲜半岛。之后,卫满召集战国时齐国和燕国亡命者成军,推翻了古朝鲜的俊王,并取得古朝鲜的首都王险城,成为了朝鲜王。

    卫满即位后,重新建立朝鲜朝廷,并输入中原文化,使朝鲜之国愈来愈强盛。汉武帝有感卫满朝鲜对汉朝的威胁愈来愈大,后决定起兵远征朝鲜。经历两年时间,卫满朝鲜被灭,汉武帝把卫满朝鲜的国土分为四郡,分别为:乐浪郡、真番郡、临屯郡及玄菟郡,合称为汉四郡。

    汉武帝之后,汉朝在朝鲜半岛北部的郡县设置情况有所变化。昭帝始元五年,罢去临屯、真番二郡,并入乐浪、玄菟二郡。而乐浪郡治,便是今朝鲜平壤,管辖貊、沃沮等族;玄菟郡治所则初在夫租,今朝鲜咸兴,后因受貊所侵而迁往高句丽西北,今辽宁东部,管辖高句丽、夫余等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秦到汉,朝堂之上的很多人的目光都是看向远方的,土地不够了,往外扩张,人口不足了,往外掠夺,资源缺乏了,往外去找,所以汉人一度冲出了中原,冲出舒适区,去更深远更广阔的世界去探寻。

    但是很遗憾的是,汉代的中央朝堂的**和士族地主大量土地兼并,导致了内部发生了问题,打断了这个向外探寻的过程,停下了华夏向外的脚步……

    除了勾连外部的交通问题之外,斐潜内部的勾连同样也有些问题出现。

    曹操现在这个阶段,和斐潜几乎差不多,依旧只能算上一个草台班子,是属于地域士族相互结合起来的一个小团体,加上曹操又是疑心非常重的人,牢牢把持着权柄,不肯轻易授予,其中的矛盾不小,曹氏夏侯氏抱团,其余的各地士族也同样按照地域站在了一处。而这种抱团的华夏人毛病么,一脉相承,斐潜这里也不能免俗。

    曹操那边有派系斗争,斐潜这里也是有了一些苗头,所谓同乡会什么的,似乎也在逐渐的形成。

    因为东汉国策的问题,导致当下士族子弟,七成是在中原,其中三成又在三河,即河南豫州、河北冀州、河内司隶。山西士族严格上来说,基础不是很好,虽然也有称一些名门世家,但是和三河子弟比较起来,还是有些差别的。

    斐潜这边也是如此,关中的,川蜀的,河东的,荆襄的,也是一锅乱烩,再加上斐潜又有意识的不断向士族内部掺沙子,大量吸纳了寒门子弟充当各种教化使、农工学士等等,以至于斐潜这里的按照地域所产生出来的抱团现象,甚至比曹操那边的还要明显。

    根据墨家的那些探针回馈,长安周边已经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各类定期不定期的集会,最大的自然就是老狐狸司马徽的河内帮。

    就连庞统也自然隐隐成为了荆襄派的领头人,时不时要参加这个或是那个的宴会,吃得庞统似乎又开始筹备新的下巴了。

    而要改变现状,难度也不小。

    袁绍是选择平衡,就像是天平,一会儿在这边加点砝码,一会儿在那边加些分量,结果最后天平两端倒是没有问题,天平自身被压垮了。

    曹操么,则是像是吊秤,曹氏夏侯氏便是那个秤砣,当秤砣压不住其他士族的时候,自然也就咵啦一声,整个吃饭家伙都折断了。

    孙权则是将秤都丢了,企图也摇身一变,成为最大的那个砝码,混入其他砝码之中,但是江东那些砝码却表示,孙家这个疙瘩是假的,是铸铁的,容易生锈,而江东是青铜的,才是真的正宗的……

    所以,既不能做天平,也不能做秤砣,更不能将自己变成砝码,斐潜必须考虑一条新的道路,来处理士族之间的这种关系。

    外部的道路,用来沟通西域和交趾,或是更为深远的区域,而内部的通道,则是勾连起各个士族,以及平民百姓。

    虽然斐潜已经布局了士农工商许久,但是士这一块的实在是太大太硬,不怎么好啃。而让斐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挖掘开辟这些道路的第一声,那个落下的镐头,竟然是许县先行挥动的……

    ……?(*–-)?^……

    郭嘉已经到了长安,但是一到长安便是宣称自己路途奔波,身体不适,然后缩在了驿馆之中,天天都是睡觉吃饭打豆豆,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出来。

    郭嘉现在的状态,和历史上,呃,错了,和演义上的徐庶在曹营的状态差不多,郭嘉既不想替斐潜出主意,又摆脱不了被囚禁和限制的身份,所以自然是干脆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窗外春和秋。

    不过,现在是冬天。

    冬天携带着寒风不由分说的从北方侵蚀而来,一脚踹在了秋天的屁股上,将其踢走,然后插着腰大笑着,膨胀着。

    所以郭嘉即便是能不管春秋,也躲不开冬天,就像是斐潜真的要找他,他也躲不开。

    奉孝真是好闲情!斐潜呵呵笑着,也不等郭嘉表示说一些欢迎什么的客套话,径直举步而进。

    郭嘉看了看驿馆小院的院门,然后又翻着眼皮看了看斐潜,一脸颓废的拱了拱手,算是和斐潜见过了礼,当然如果这是在那些奉行着整儿八经士族礼节的人眼中,如此随意的举动,就足够立刻牵动了无明业火,认为郭嘉此举是一种侮辱……

    斐潜倒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斐潜坐下,将衣袍略作整理,然后笑着说道:子其怨我乎?

    郭嘉一愣,不由得坐正了一些,看着斐潜。

    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句话,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是契合了当下的情形,但是实际上这一句话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有不少的人,认为士族子弟之间,用各种典故,只是士族子弟的一种炫耀,但是实际上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的原因,甚至可以说,只有不成熟的士族子弟,才会故意用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典故来炫耀自己的才学,更多时候,这种用典是双方的一种试探,一种不露尴尬的言辞。

    毕竟看见了美女,上去就说老子鸡儿硬邦邦,亦或是说关关雉鸠在河之洲,明显就有些不同,即便是对方拒绝了,也不会留下一个粗鲁的形象。

    同时,许多典故都是有其背景和历史发展过程的,能说出典故的一二三来,必然是对于历史上的事件有些观念和看法,这个能力在士族子弟之中会更为重要,因为不管是统治者还是家族家主,都希望自己的子弟是一个懂得从书中得到思考,并且融会贯通的人,而不是只是死记硬背,然后听到旁人说些什么便我懂我都懂、这还用你说的家伙。

    所以,士族子弟之间,平日里面使用典故,也就成为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斐潜所说的话,听起来似乎平平无奇,像是询问郭嘉被他囚禁于此,郭嘉会不会有什么怨言,怨气之类的,但是实际上,这一句话,并非是斐潜的首创,而是出自于春秋之中,是楚共王送别知罃的时候所说的话。

    郭嘉沉默许久,然后微微有些叹息,低声说道:晋未可与争。

    斐潜闻言,不由得大笑。

    知罃,字子羽,亦称荀罃,是晋大夫荀息的后裔,晋悼公时中军帅。邲之战当中,荀罃被楚军所俘虏。

    楚王和荀罃一共有五句对话,第一句就是斐潜所说的那一句。随后荀罃以表现出众的口才,取得了楚王的尊重,然后楚王最后感叹道:晋未可与争。

    斐潜说了第一句,而郭嘉回答了最后一句,都是同一个的故事,却有不同的含义。斐潜是借本意喻郭嘉,而郭嘉则是借感叹以应当下。

    荀罃之所以能回去,并非是荀罃一个人的努力,而是他父亲的运作和楚国内部大臣的共同因素,甚至关联了夏姬这个绝色美女,所以才在邲之战的十年之后,才有了荀罃回归的希望……

    所以斐潜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

    那么郭嘉的感慨,则是表示现在晋一分为二,太原上党属于斐潜,冀州那一块属于曹操,因此晋未可与争,究竟最终谁才能真正的算是晋,还是未可之间。

    同时,斐潜也以这个典故说明了,荀罃十年之后才得到了一丝回归的希望,你郭嘉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么耗着在驿馆之中,是几个意思?

    郭嘉在反驳和回敬斐潜话语的同时,也表示了自己并不想争,所以才在驿馆之内,不想要蹚浑水。

    斐潜摆摆手,没有继续和郭嘉就这个典故争辩下去,反正用这个典故,也不过是开胃菜而已,更重要的还在后面。斐潜示意护卫将带来的一坛酒水打开,然后说道:某闻文若长文二人,上表天子,用考正制策,欲开春之时,行赴各地考正,以选贤才……

    郭嘉原本已经被酒香刺激得有些流口水了,听到了斐潜的话,却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嘴,然后口水差一点流了出来,连忙哧溜回去,下意识的有些咕噜的说道:如此不是……

    郭嘉飞快的瞄了斐潜一眼,将后半句话混着口水吞了下去。

    斐潜点头,说道:正如奉孝所言,文若定然会派西京考正来长安!

    郭嘉依旧咕噜一声,心中嘀咕着,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还没有说好不好?但是另外一方面,也不由得佩服斐潜的这种政治上面的敏锐性,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根本。

    斐潜这一段时间用考试之法遴选人才,而荀彧一方面有样学样,另外一方面也给斐潜下绊子。当所谓考正之法在许县天子那边通过,然后天子下诏往各地派遣考正,荀彧自然而然的就会派一个考正到长安这里。

    而这样的一个考正,当然不指望能真正的得到斐潜的许可,执行考正制度,在长安给许县输送人才,而是纯粹给斐潜的长安考试添堵的,如果斐潜拒绝了考正,那么就给一些不想考试的士族子弟送上了借口,表示斐潜不遵守朝堂的规章制度,又何来要求子弟去准守斐潜的制度呢?

    如果斐潜坚持考试来选举人才,又会和朝堂的考正冲突,即便是斐潜不允许考正官公开考试,但是也避免不了考正官私底下公布什么所谓他得考正结果,可想而知,肯定会有很大的差异,从而引起更多的混淆和麻烦。

    后世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走自己,呃,走别人的路,然后让别人无路可走……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郭嘉带着寻味的目光看着斐潜。

    斐潜却笑笑,指了指郭嘉面前的酒碗。

    郭嘉低下头,看着酒碗。

    酒碗之中,酒色如同琥珀一般,带着柔和的光泽和令人垂涎的香气荡漾着。

    这是上佳的好酒,是用粟米和稻米混合作为原材料,然后添加了一些特殊的东西来酿造,被称之为荼蘼香。

    郭嘉眼珠子转了转,骤然色变,然后猛然抬头看着斐潜,原本多少有些看热闹的颜色,变成了惊讶,最终变成了几分恐惧……

第1951章政策谋略,玲珑八面

    斐潜很欣赏郭嘉,也同样欣赏荀彧。

    这和是不是敌对关系没有什么联系,只是对于才能纯粹的赞叹和欣赏。

    郭嘉的才能偏向于军事,而荀彧偏向于内政。

    荀彧能做到当下这样的程度,很不容易。

    任何政策,正常来说,都是时局和人物共同作用之下的产物,针对的也是广泛的一群人,这一点,斐潜比荀彧等人更加的清楚。

    斐潜推出考举制度,并非是一蹴而就,也不是纯粹偶然,而是在一开始设立学宫的时候,就展开了引导。

    守山学宫,从设立的那一天开始,就制定了类似于后世学校的期中考期末考的概念,称之为学宫大、小比,然后考得好的学生,可以获得一定的荣誉和待遇,比如荣誉称号,提升住宿条件等等,而学宫的那些学子在一开始就已经渐渐的被这种制度所影响,因此斐潜最初在平阳展开学宫之外的考举制度的时候,参加考举的大部分也都是学宫的学子,也就很自然的接受了考试之后根据成绩的高低来评比的设定,平稳的度过了最初的转换时间。

    而这一条,或者说,这一个垫脚的基础,荀彧有么?

    经过了三四次的考试,斐潜将所谓的学宫大小比扩大成为了整个山西政治集团的人才考举制度,其中的过渡也很自然。因为斐潜地盘扩大,各地的士族人员更多,所以扩大招考面积,尽可能的容纳更多的士族子弟参加,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这一点,荀彧有么?

    同时,因为最初各大士族还习惯于察举制,所以来参加考举的人一般都是寒门旁支什么的,在正常的途径之中时没有机会获取更高更好的职位的那一部分人,因此这些人对于斐潜的考举制度,是不敢,也没有资格敢出声反对的,他们巴不得静悄悄的爬上去,喜滋滋的拿到官印权柄,哪里会闹,会叫嚣?

    因此,在斐潜最初扩大考试范围的时候,也很平静。

    直至看到那些旁门寒门的家伙一个个爬上去了,获得了或大或小的职位,然后自然是坐不住了? 然后又加上斐潜开设了恩科,而临时开设的恩科,能及时收到消息并且立刻赶赴长安的? 寒门旁支? 亦或是贫困的士族子弟能做到么?

    这年头,可不是随便出门就有车站就可以买票或是不买票上车的……

    因此? 从外地匆匆而来的参考的士族弟子当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家境不错? 经济宽裕的人了? 而这些人相对于那些寒门子弟来说? 读书的迫切性和拼搏精神? 自然是差了一截,毕竟这些子弟如果按照往常的汉代人才察举制的规矩? 也是有很大的几率会被选官的? 就像是一生下来就获取了保送资格一样,又如何会努力发奋读书?

    于是乎出现考试考不好的士族子弟,就很自然。考不好,原本吹嘘得比天还高的面子自然挂不住了……

    斐潜原本的计划是这种落差会在一两次之后逐渐发酵,然后才爆发出来?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提前替斐潜引爆了这个隐患。

    而这些前期的铺垫和发展,荀彧有么?

    荀彧都没有。

    那么这么说,是不是荀彧变成了鲁莽者,匆忙上马所谓的考正制度呢?

    实际上,也并不是。

    荀彧这么做,也有处于荀彧自身的理由。

    历史上九品中正制,很多人认为是曹丕和士族的媾和才出现的,是以换取士族对于曹丕登基的支持,然而实际历史上,九品中正制是沿袭了东汉乡里评议的传统,在战乱时期人士流移的条件下发展而来的,也是适应曹魏初期政治的特点而产生的,和曹丕有联系,但不是必然联系。

    因为九品中正制度的最开始,以品第之法选拔官吏,始于曹操,且已成一制度。《三国志·吴志·鲁肃传》中有记载,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牍车,从吏卒,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

    也就是说,其实在赤壁之战的前夕,曹操已经推行了乡党品位的实质性的制度,只不过曹丕上任魏王之后,确定了九品中正制的名称而已。

    那么是不是曹操和曹丕都是为了获取士族的支持,才用这种九品中正制呢?

    恰恰相反,是曹操和曹丕在和士族的斗争之中,所得出来的一条中庸的改革之路。虽然这一个制度最终反而促进了门阀,但是最初的本意,并非只是为了门阀。九品中正制,在最初是不受高层的士族子弟认可的,很简单,人之常情么,原本老子强,那么儿子就自然能当高官,何必多此一举来参加什么评定考正?

    因此历史上曹操曹丕两代人搞出的这个九品中正制,和曹丕登基并不能划上等号,虽然带有政治因素,但也是一定程度上对于朝廷人才制度的改革和探索。

    如今荀彧和陈群推出的类似于九品中正制的考正制,是对内对外的深思熟虑。对内,荀彧必须控制人才的外流,对外,荀彧也必须给斐潜添堵。

    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荀彧推出了一个类似于九品中正制,但是又有些类似于斐潜的考举制度的考正制……

    考正制度,更多的依赖于各地乡党,各个郡县的考正来进行评定,这就决定了各地的士族子弟必须留在当地,自然就不可能去长安。同时,考正制度也并不是彻底的推翻原有的举荐制度,而是作为其补充,给原本连举荐人都找不到的一些寒门子弟提供一个窗口,安抚这些人的躁动,稳定地方的统治,这对于曹氏政权在动荡之后稳定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曹操现在也到了不改不行的程度,随着地盘扩大,士族越来越多,颍川派,冀州派等等都在争夺利益。

    曹操要新的血液……

    然而问题就在于此。一项政策关键,不是好不好,而是在执行。原本老曹留的位置就不多,再加上还想给寒门,那么自然蛋糕就小许多了……

    就像是眼前的酒,看起来似乎不错,但是么……

    荼蘼,是一种蔷薇科目的花种。也是一种古老的花,至少在汉代,就已经有荼蘼的存在,甚至还很多人为此诗。陆游曾曰:吴地春寒花渐晚,北归一路摘香来。

    从诗句之中可以看出,在很多古人的观念之中,荼蘼,是在春季末夏季初开花,凋谢后即表示花季结束,所以有完结的意思。

    所以,斐潜指着酒水,那个名称为荼蘼香的酒,其实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表示荀彧这样的举措,就像是荼蘼一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韶华胜极,但是好景不长,同时也借此告诉郭嘉,即便是荀彧派遣考正来长安,也晚了,花期快结束了,斐潜这里已经是即将开始结果了。

    当斐潜给郭嘉指出了荼蘼香的酒水的时候,以郭嘉的智慧,马上就想到了这一些,尤其是看着酒水上漂浮着的荼蘼花瓣,更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奈。

    这便是斐潜的第一层的意思,然后就结束了么?并没有。

    荼蘼酒,并非是完全用荼蘼来酿造,而是是先把一种叫做木香的香料研磨成细末,投入酒中,然后加以密封,到了需要饮酒的时候,再打开密封,便是芳香四溢,这时才在酒面上洒满荼蘼花瓣,混合之下,闻来正如荼蘼花香,几乎难以分辨究竟是是木香化成了酒香,还是酒香变成了花香……

    香味会混合,人也会混合。

    味道会变,人更会变。

    尤其是不同的人心混于一处的时候。

    奉孝可知否?斐潜淡淡的笑道,天子大赦,乃后得孕……

    郭嘉终于是长叹出声,默然不言。

    聪明人不用多说,傻的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郭嘉知道斐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下的曹氏政权,已经是不那么强势了,所以最终曹操荀彧等人选择了尽全力的混合,就像是这一坛的荼蘼香的酒水,虽然闻起来不错,喝起来似乎也挺好,但是如果深究下去,这酒水最终是酒更香,是木更香,还是荼蘼花更香?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荀彧利用这一次的曹皇后怀孕搞出的大赦来胁迫斐潜赦免那些闹事的学子,替曹氏收割士族人心,但是反过来,斐潜也可以看到另外的一个方面,就是曹操内部的矛盾也尖锐到了其实连再等十个月都未必能等得下去的程度……

    斐潜能看到,郭嘉自然也能想到,所以郭嘉冷汗直流,面露恐惧。

    斐潜也微微一叹,然后端起酒碗饮酒。

    曹操一方面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另外一方面也是实际掌权的需要,所以曹操不能放权,也不可能放权,而这种将所有大权全数归拢到曹氏夏侯氏的做法,也将会越来越和士族大姓大户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仅仅是兖州一地,曹操就已经有了边让事件,而现在曹操的底盘扩大到了冀州,青州,幽州,甚至还有荆州的一部分,如果依旧让曹氏夏侯氏充当各地首脑,完全不给当地士族任何权重较大的那些职位,那么必然就会让这些士族大姓极其不满。

    反观斐潜,就连多少有些杀师之仇的杨氏,斐潜都给出了司隶之位,这个马骨,可真是金灿灿明晃晃,就在山东士族面前吊着,又怎么会有人看不见看不清?

    郭嘉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郭嘉不知道斐潜在当时留下杨修出任雒阳令的时候,就是否已经预见了当下发生的这一切,如果说真的是如此,面前的这个斐潜,真的是太可怕了……

    然而曹操能像是斐潜一样,给出那些士族大姓渴求的位置权柄么?

    曹操不能给。

    也给不起。

    郭嘉很清楚这一点。

    因为曹操和斐潜不一样,除了性格家族的差异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曹操背上,还负担着一个刘协。曹操只能是压着其他的士族大姓,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因为若是其他的士族爬起来了,曹氏就会立刻垮塌下去。

    曹皇后的大赦,是荀彧不得不借这个机会,加深曹操和刘协之间的联系,同时也是有额外相当多的作用。考正制的实施,同样也是如此。

    荼蘼花香之下,是被压下去的酒香和木香。

    只是压下去,不代表就不存在了。

    然而让郭嘉觉得非常可怕的是,即便是曹操和荀彧等人,尽力做出了这样的举动,竭尽脑汁做出了这样的制度改革,在斐潜这里,只是像是一坛酒,虽可称美,但是并非绝世之酒,也不是什么多困难的酒。

    就像是荼蘼花,美则美矣,绝非天香。

    郭嘉无言可辩。

    谢却荼蘼,一片月明如水。

    郭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酒水顺喉而下,只觉冰凉透骨。

    斐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微微笑着说道:便请奉孝出任西京考正一职,如何?

    郭嘉闭上眼,不说话,然而身躯微微颤抖,眼角一颗泪悄然而下,再睁开眼的时候,斐潜等人已经离去,只留下空空的厅堂,空空的院落,正如郭嘉此时此刻,空空的心一般……

    ……(┭┮﹏┭┮)……

    斐潜才不管郭嘉的心究竟在哪里,他只想着得到郭嘉的身子……咳咳,留下郭嘉这个人,毕竟放郭嘉回去,就几乎等同于资敌了。所以郭嘉是怎么都不可能放走的,而既然荀彧那边又搞出了一个以刘协名义发布出来的考正制,斐潜这里自然也不可能摆明旗鼓说反对刘协的诏令,那么顺水推舟就干脆让郭嘉变成了所谓的西京考正,无疑就是既能堵住上面的嘴又能堵住下面的嘴的最佳举措了。

    当然,还有一张嘴需要斐潜去堵。

    那就是关于大赦的那一张嘴。

    这个因为曹皇后引出的大赦很有意思,也是荀彧整体政治布局的一个部分,除了针对于斐潜的方面之外,还有特殊的一些作用。

    有时候,斐潜真的不得不佩服荀彧,即便是换成了他在荀彧那个位置,恐怕也做不到荀彧这样的内政高手,举重若轻的感觉,虽然说可能对付斐潜的效果未必真的能有多好,但是在一举多得,兼顾多面上,荀彧确实是非常的强悍,做到了玲珑八面。

    看起来简单的一个大赦,出了之前提及的那些作用之外,对于内部的曹氏政权来说,还有一些隐蔽的功效。

    一个是在战争方面。

    就像是历史上,诸葛亮去世后,魏延、杨仪争功。最终,魏延身死族灭。杨仪在回到成都后,蜀国随即大赦。

    虽然史无明载,但可以想见,大赦的主要对象,应该都是魏延所部的兵士。

    在将魏延定性为反叛以后,他手下的士兵严格来说就是叛军。但事实上,魏延究竟是不是真的反叛都未必,而这些受到牵连的兵卒就更加的冤枉了,如果严格按照法令执行,那么这些人势必得承担罪责,这很明显并不公平,但又不能因此就更改法令,让所谓的反叛重罪成为了空文,所以在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大赦。

    阿斗皇帝宣布,大家无罪,于是除了魏延一族之外,其他的人,皆大欢喜。

    当下也是如此,曹操吞并了袁绍,合并了冀州,必然有不少人因为这个或是那个的原因,一度是站在曹操对立面上的,而为了最大程度的统合战线,让这些曾经的对手变成友军,自然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大赦理由,曹皇后受孕,便是恰到好处。

    当然,这只是碰上了而已,若是曹皇后没有怀孕,那么就会可能出现一些新的东西,比如祥瑞啊什么的相比较差一点的理由就是了。

    另外,还有一个比较隐蔽的作用,就是利用大赦来对于这一段时间以来,在曹操的统治之下,产生出来的一些司法上的偏差,进行弥补和修正,缓解内部矛盾。

    古代社会中,司法不独立,而且刑讯逼供是允许存在的。在这种前提下,冤假错案虽然不能说俯拾皆是,但也应该称得上数量惊人了。

    曹操将大权都给了曹氏夏侯氏,而所有曹氏夏侯氏的人员都能确保自己公平公正么?当一个人手里有了权力,他是会用他的权力来善待属下,给下属更多的好处呢?还是会运用权力来对属下施加压迫,更多的对下属用进行处罚?

    所以很自然,在曹操掌握大权以来,在各地积攒下来的司法案件之中,不敢说全部,但是肯定也有很多是屈打成招的,那些所谓最大恶极的罪犯,未必真的有罪……

    这一点,荀彧也清楚,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将这些案件全数拿回来重新审理,给这些冤屈者翻案。

    大赦也就无形当中,免除了这些矛盾继续激化。

    同时也可以通过大赦,召回一些因为大战而产生的各种逃兵溃卒,不管是袁绍的还是曹操的,亦或是其他人的,这些逃兵原本是应该判刑的,但是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了。这些原本可能会转变成为土匪山贼的家伙,现在可以回归曹操旗下,一方面增加了一些战斗力,同时也消除了社会隐患。

    因此可见,虽然说荀彧在军事上面的能力可能比不上郭嘉,但是在内政上得处理和谋划能力,则是不愧为超一流的谋臣,而那些认为荀彧太过于草率,胡乱出政策,只是拍个脑袋就想出来的,真应该拍一拍自己的脑袋。

    而现在,斐潜准备来对应荀彧的大赦的,便是前些时日司马徽所说的那个人,裴垣裴子原……

第1952章大赦风波,油脂替代

    或许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刀枪寒芒,各地的颠沛流离,无数人和事扎堆似的赶到了一起,然后到了冬天的时候,总算是多少能够放下来,清闲一些。

    时间仿佛就被温度所凝固了一样,关中在秋获之后,暴动之下,也难得的进入了一段平和的时期,普通百姓重新竖立起对于来年的憧憬,尤其是在斐潜派发出了一些福利之后,更是让普通的民众嘴上多少有些油色光亮。

    真油。

    逐渐油腻中年男斐潜,向长安城内外,受到了之前学子暴动影响的百姓,每家每户发了一碗油。

    或许对于后世的许多人来说,一碗油真的是毫不起眼的东西,甚至连多一块牛羊肥肉都拒绝食用,更不用说牛羊油了,但是在汉代,就连庞统这样的职位,都会从内心当中渴求油脂的摄取,平民百姓就更是油脂稀缺。

    斐潜有时候觉得么,庞统是不是小时候落下的心理疾病,比如没有抢到最后一块肥肉啊什么的,导致到了现在对于油脂特别喜好……

    之前这些牛羊油脂,是大多数要用在军事用途上的,比如兵刃枪头刀刃需要涂一层油,以防止生锈,皮甲和铁铠上也需要油,甚至一些其他器械也同样要油脂来养护,但是今年么,斐潜在科技上略有提升,研制开发出了新的替代品,这些牛羊油自然就可以节省下来,变成百姓的福利。

    对于士族子弟而言,在这个冬日里面,他们并不怎么关心斐潜给百姓发的油脂,而是关注着从许县传来的大赦诏令……

    参律院的韦端每天沉着脸,就跟所有人都欠了他几百万几千万一样,但是依旧有人偷偷的会议论着,猜测着骠骑将军斐潜究竟会如何处理这一件事情。

    然后今天,参律院之中来了一个新人,一个让韦端看了就觉得很不爽的新人……

    裴垣很得意。

    就像是一些人看见坑的时候往往会错误的认为那个坑是个机遇一样,裴垣也认为自己的机遇到了。

    斐潜任命了裴垣作为假参律参议,专门负责议论大赦,然后以此来确定是否要对于那些闹事的学子进行大赦。

    裴垣以为这个事情很简单,甚至认为这不过是斐潜的一个不甘心于听令天子的一个台阶。毕竟这个大赦是从天子刘协那边发出来的,纵然斐潜这边有西京尚书台,但是天子的号令自然也是要听的,然而斐潜又可能是觉得就这样大赦了,有些面子上顾不住,所以要裴垣来提供出一个台阶。

    只要裴垣这个事情办得漂亮? 那么自己头上的这个假字? 也就可以摘掉了……

    裴垣新官上任,在参律院之中报到之后,便带着新调配到自己手下的两名书佐? 三名侍从,兴冲冲的赶往青龙寺。

    在参律院? 裴垣没得到韦端的什么好脸色。这也很正常,韦端之子因为在学子暴动之中受伤残废的事情,终究还是遮掩不住? 自然大多数人都清楚了其中的关系? 虽然表面上大家都是对于韦诞致残表示了深沉惋惜的哀叹? 但是实际上心情怎样? 恐怕也自己最为清楚。

    所以,韦端给一个负责大赦的裴垣?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这没有关系,裴垣觉得自己成竹在胸。

    毕竟有汉一代,是真正确定了大赦制度的朝代,或者说,汉代的大赦,已经让很多人习以为常。

    大赦制度,从夏商周,到春秋战国,都有,但是到了汉代之后,才算是成为了一种频繁的政治手段,大汉王朝期间一共大赦了一百四十余次,平均下来几乎三四年就大赦一次,因此裴垣自然的就认为议论大赦,是一件简单的工作。

    华夏文明发展过程之中,司法自然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而赦免,作为古代司法制度当中的一个重要部分,也并非是一蹴而就,而是有一个发展的过程。

    早在先秦时期,就有法典涉及了赦免的理念和案例,汉代更是如此,甚至会在大赦诏令之中引用先秦的经典论述来作为其赦免的理论来源,证明其举动的合理性。

    大体上来说,大赦的理论基础出自于《尚书》,所谓宥过无大是也。同时汉代也是一个讲究祥瑞的王朝,所以出至于《易经》的解卦,君子以赦过宥罪也是其中一个赦免的理由源头。

    春秋战国时期,为了政治的需要,各国都有一些赦免的活动,但是因为不管怎样,春秋战国时期的赦免活动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只是在本国之内的政治行为,而真正的成为所谓大赦天下,则是在华夏到了大一统之后,才出现的。

    虽然汉代大赦制度没有形成具体法典规定,但是实际上在数量还是范围上,都是非常的大,是一种效力遍布全国的刑罚消除制度,除了少数犯罪之外,几乎所有的犯罪都可以得到赦免,同时如果在诏令之中特别注明了按照惯例所不应该赦免的犯罪,也可以得到赦免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犯罪都可以赦免。

    比如汉灵帝在位期间,就大赦了二十次,几乎平均两年就一次……

    所以,这不是很简单么?

    裴垣到了青龙寺就支开了草台摊子,准备随便意思意思几下就可以应付了事,可是让裴垣没有想到的是,从一开始,议论的方向就裴垣就无法控制了。

    因为汉代的大赦,太过于随意了,以至于很多士族对于大赦,其实都不是非常的赞同,当然,如果说大赦放在自己头上自然是不错,可是如果说让自己的仇人赦免了,那如何能够接受?

    ……谓废德教而任刑罚,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阴阳缪戾而妖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故自当赦之……

    这是支持大赦的,并且还用董仲舒的观念来作为支撑的。

    诗有云,商邑翼翼,四方之极。圣人所以统天地之心,著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意,使不悖于其本性者也!然当罚不得罚,使冤者不得申,痛者不得平,方为国之害也!

    这是反对大赦的,同时也引用了匡衡的论点作为论点的。

    此言差矣!涤恶弃秽与海内更始,乃创太平是也,如何不得赦之?

    赦赎数则恶人昌而善人伤矣!又何能赦宥?

    人之初,性本善也,当容改过而自新者……

    一岁再赦,奴儿喑噁!何有善之者?

    ……

    嗡嗡嚓嚓,唧唧歪歪,对于大赦的支持者和反对者汇集在青龙寺,口沫横飞,让裴垣顿时脑袋变得一个有三个大。

    消息传回到了骠骑府衙。

    斐潜摇头笑笑,和庞统说道:竟无人提及党锢,怕是仍有顾虑……

    庞统点头说道:当如是也!

    斐潜给裴垣准备的,就是名为党锢的这个大餐,一提起来让士族都痛楚的事件……

    第一次党锢的导火索,就是一次大赦。

    桓帝在位的延熹九年,河内方士张成,得知朝廷要公布大赦令,便纵容儿子去杀掉仇人。他儿子就去杀了,而且在杀人之后也不跑,主动等着官府前来抓捕,甚至宣称表示,他自己会没事,朝堂当有大赦云云。

    结果当时处理此案的是李膺,他愤怒不已,认为这是奸猾之辈,不可大赦,于是即便是收到了大赦诏令,也是处斩了张成之子。

    而且这么干的人也不仅仅是张成一个。

    宦官赵津、侯览等人的党羽,张泛、徐宣之辈也是同样为非作歹,并故意在大赦之前犯罪,期望以此逃脱惩罚,而不仅是李膺,还有地方官员成瑨、翟超、刘质、黄浮等人也不畏权贵,在大赦以后仍然按律处置了这些人。

    宦官和张成等人,自然非常不满,于是宦官出了个主意,让张成弟子牢修向桓帝上书,诬告李膺和太学生、名士往来频繁,结成朋党,诽谤朝廷,败坏风俗。桓帝接到牢修的上书,非常生气,立即下令在全国范围内,逮捕党人。

    太尉陈蕃拒绝执行诏令,桓帝更加愤怒,便把李膺等人关进黄门北寺狱。这件案子所涉及的有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和陈寔、范滂等200多人。陈蕃因上书极谏,以辟召非其人之罪,被免官。

    这就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党锢之祸。

    当然,恒帝并非是为了张成之子打抱不平,最为根本的原因是相权驳回皇权,使得皇权感觉受到了欺凌,从而发动的反击。而后皇权甚至还特意再次下发大赦,并且注明了党人不赦,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权威性。

    荀彧自然也是知道这一个事情,只不过当前大赦有利于曹氏政权的统治,所以荀彧就用了大赦作为手段。

    大赦之后,奸邪不衰,罪恶不止。今日得大赦,明日又犯法,赦之何所欲?斐潜缓缓的说道,如今礼仪纲纪皆为败,风俗道德失其常,大赦好事之徒,无异于助长不良之风,对乱世无宜……

    贱良民之甚者,莫大于数赦赎。庞统也是认同斐潜的观念,贪残不轨,凶恶弊吏,掠杀不辜,侵冤小民,若赦宥之,常使恶人高会而夸诧,老盗服藏而过门,孝子见仇而不得讨,亡主见物而不得取……

    斐潜笑笑,说道:且由论之……

    对于大赦这个事情,斐潜还有更深层面的考虑,当然,现在这个阶段么,就先让裴垣折腾一段时间再说……

    斐潜招了招手,令人捧上了些器物,示意庞统看一看。

    此物……庞统动了动鼻子,显然是闻到了一些特殊的味道,然后掀开了竹筒盖子一看,脱口而出,火油?

    斐潜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竹筒,说道:此方为火油,其余者么,皆为石漆所炼……

    石漆,又称之为石脂水,是古人对于石油的称呼。

    华夏算是最早发现石油,并且开始利用的国家了,当然,这得益于华夏良好的历史记载传统,其他的民族或是国家可能也有用过石油,但是没有留存下文字来证明这一点。

    《易经》之中,说泽中有火,上火下泽,表示有火在水面上燃烧,也就是一种石油蒸汽在水面上自燃的现象。

    斐潜最早获取石油的地方,是在上郡。

    上郡高奴左近有一条淆水,然后或许是因为地下的石油在缝隙之中被水流带了出来,导致水上会漂浮一些石油,可以用绒毛麻布等等进行收集。

    但是一直以来,斐潜对于石油运用仅是在军事上,制作出了猛火油,但是实际上石油的用途有非常多,都没有开展研究。

    比如说最为简单的,收集燃烧之后产生的黑烟所制作的墨块,就比一般的墨要更加细腻和柔和,可以用来制作最上层墨块。而原本的墨块对于植被的破坏很大,所以如果改用石油制墨,就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一些生态环境的影响。

    同时石油燃烧取暖,也是当下小冰河时期的一个重要作用。在寒冷环境下,即便是干柴煤炭,也不容易被点燃,但是加上火油,就方便许多了,而且石油和煤炭这两个新的燃烧取暖物种,就斐潜现在豁出命去全力使用,大概也就只能是花掉后世的九牛一毛而已,但是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对于关中植被的砍伐,如果能形成了社会的习惯,或许后世的大河也不会那么黄?

    看着面前的一排好几个竹筒,斐潜略有些感慨,以石漆蒸煮,便得此等之物,若有不甚,便引大火,焚伤毁坏,不知凡几……

    搞科研,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斐潜在初中化学课上就有学过关于蒸馏的相关技术,甚至也知道石油到汽油煤油沥青等等,是通过蒸馏产生的不同沸点芳香烃的产物,但是具体怎么做,斐潜却记不得了。初中化学书本上只是简单的划了个等号,注明蒸馏二字,然而具体实践的时候,却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许多的未知。

    黄月英都差点烧了骠骑后院……

    嗯?士元不可……不可食之……斐潜看见庞统下意识的似乎沾上点油就往嘴边送,连忙出声制止。斐潜可不想将这个油命名为落凤油。

    还好庞统只是想要试试清油的那种,对于浓稠刺鼻的黑油并没有什么兴趣。

    庞统放下了手中的竹筒,然后指着另外一个说道:此油气味尚可……然此筒之内,就有些恶臭了……

    斐潜点点头,说道:此等四种油脂,皆出石漆。略有各异,亦不同于用也。

    因为条件和材料的限制,斐潜不能像是后世那样对于石油有精确的分馏炼制,只能是大概的分离,产生出来四种不同的油。

    有一个很重要的,是斐潜分离出了可以作为润滑油使用的油脂。在分离出了比较容易燃烧的清油之后,再次进行分离出来的油脂就比较的粘稠,虽然也可以用来燃烧,但是并不易燃,所以完全可以替代原先的植物动物油脂的润滑作用。

    之前斐潜所有的润滑油以及兵器的保养用油,都是使用得动物的油脂,牛羊的油脂为主,后来加入了猪的油脂,但是在大多数汉代人还不能有充裕肉食的当下,使用动物油脂来作为器物的润滑和兵器的保养,无疑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

    现在,石油提炼的润滑油取代了动物油,那么节省下来的这一部分动物油就可以让更多的汉人食用,以提升身体的素质。

    而且这种润滑油的可以广泛用于各种机械上,包括不限于斐潜之下的工房水力器械,各类车辆轴承等机械承重齿轮上。

    当然也包括了弩车。

    还有四轮车的转向轴承上。

    华夏之前没有发展四轮马车,原因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不怎么需要。两轮马车已经够用了,所以就没有继续提升的需求。

    然而斐潜现在不一样,当西域打通之后,就必须有大量的承载工具来回运输,而仅仅靠骆驼、马等畜力,无疑是不足的,更坚固且承载力更大的四轮车,就成为了解决交通问题的一个重要抓手。

    另外一个也很重要得油,是提炼出了之前庞统想要尝一尝的那一筒的清油。

    极易燃烧,重量较轻。

    斐潜觉得应该类似于后世煤油和汽油之间的,比起原本所用的猛火油来的更轻,那么就意味着可以配合着投石车,产生出类似于汽油弹的效果……

    这对于攻打大规模的目标,尤其是攻城,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武器手段。

    庞统看着,然后捏着肉乎乎下巴上面的稀疏胡子,说道:主公之意,此物可克西域?

    斐潜点头,说道:某已令人直送玉门,不日可达西域。番邦于西域修有坚城,强攻定然多有折损,此物正当其时也。而且,西域也有石油。

    庞统神色略动,吸了一口气,微微有些感叹的说道,这么说来,西域定矣……

第1953章亦敌亦友,或敌或友

    斐潜在长安之中搞得有声有色,曹操也并非都在闲坐。

    在旧的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时候,所谓新春拜贺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全力整合,将原本分散的且对立的区域汇集成为一股同心协力的力量。

    为此,荀彧在尚书台,已经是值守了近一月没有沐休了。

    古代人之中,沐浴可是一件大事,甚至官府要特别规定,给与官吏回家沐浴的时间。

    可惜荀彧没有时间,他只剩下不到十个月。倒不是说荀彧生了重病,又或是有什么隐疾即将死亡,而是曹皇后距离生子,只剩下不到十个月了。荀彧反复思量之后,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现在必须争分夺秒……

    骠骑将军斐潜就像是在一旁的猛虎,虽然现在只是懒洋洋的趴着,但是其身上的威势,依旧让荀彧喘不过气来,为了更快更好的整合冀州豫州兖州等地,荀彧别无他法,只能行险。

    若是生子,自然万事大吉,可是如果是生了女身,荀彧就只能承担因此产生出来的后果。请辞什么的几乎成为了必然。若是那个时候,曹操多少能够稳固权柄,那么自己还有机会重新上台,万事还有可为,若是曹操在十个月之内不能将冀州豫州打成铁板一块,自己即便是在台上,又能如何?

    荀彧最为担心的,就是冀州豫州整合得太慢。如果整合得太慢,那么曹操就必然不能完全控制朝堂,而不能完全控制朝堂,就必然会有对立面的声音,而这种对立面的声音就注定了曹操不能全力和斐潜抗衡,而最终的结果必然就是失败。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口基数大,可以支撑起更多的兵卒,更多的赋税等等,但是同样,人口多,事情就杂,林林总总的各种利益瓜葛牵连在一起,平日里不显现出来倒也没有什么,一遇到事暴露出来的时候,往往会让人发疯。

    就像是多了或是少了几百枚的征西钱,或许单独对于一个士族子弟来说? 不是什么大事,或者说根本就不算是事? 可是一旦变成了家族之中,成百上千族人一起算,那么数目就立刻庞大了许多,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易放弃的了。若是几个家族勾连于一起? 那么这个数目还会再往上翻!

    尚书台的工作,不仅仅是民生政务? 还有战事后方的统筹工作? 几乎每一天都是满满的? 若不是荀彧本身就擅长于内政? 换成了其他人? 未必能够坚持下来? 而且还不出什么问题。

    要知道原本朝堂尚书台? 可是有六个人主事,然后进行轮值的? 而现在基本上所有大小事情都由荀彧处理,繁重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 曹操即将班师,也就意味着荀彧多少可以喘一口气了。

    也仅仅是多缓了一口气。

    江东战场上? 孙权退了回去之后依旧很不甘心,时不时有派遣兵卒进行试探? 或是想要找到突破口,亦或是企图以此练兵,又或是两者都有,以至于小规模的战斗时有发生,但是整体来说曹军依旧是胜多败少,掌控着大江北岸。

    于此同时,曹纯带了两千骑兵从荆州江夏直奔幽州,行程千余里,一方面对于蹋顿的剩余乌桓人进部落行了收拢和编制,另外一方面也是填补袁熙的空缺,对于斐潜的北面军团赵云多少形成一点制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曹操忽然收到了一封加急的情报……

    曹操让董昭展开诵读。

    董昭,原本其年轻时被举为孝廉,后担任了袁绍帐下参军一职。也有些功勋,但是袁绍那个人么,大家都懂得,一次听信谗言,对于董昭很是不满,严加追责,导致董昭不得已离开了袁绍。

    因此曹操当下任用董昭,其实背后的心思和用意,自然懂的人都懂,还是不懂的么,喏,那边有一堆泥巴……

    而曹操让董昭诵读军情的举动,一方面是展示对于董昭的信任,另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就是曹操有些老花眼了。

    曹操的年龄,当下是奔着五环,呃,五张去了……

    虽然曹操不愿意承认,十分的不愿意,但是确实身体上的机能开始衰退,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而军事情报为了传递方便,又不可能用斗大的字写满一箩筐,自然是有多小写多小,要辨认细绢之上的蝇头小字,对于老花眼来说,确实是痛苦至极。

    董昭展开了情报,先是上下迅速通读一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曹操看着董昭的目光也不禁沉了几分。

    董昭向来是很重视个人仪态的,比如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跟在军中担任军师祭酒以来,也是沉稳镇定,即便是接到了紧急军情也是从容,但是现在,董昭的表情却有一些凝重,甚至有些诧异,就连拿着情报的手,似乎也抖了一下……

    曹操闭上眼,没有急着追问。属下着急了,领袖就要沉稳下来,否则上上下下乱成一团,还做什么事情?

    几个呼吸之后,董昭平稳些了,缓缓诵读了军情,主要就是斐潜举兵进军了西域,和西域各国大战,并且一举击败了西域联军,成功在海头再次竖立起大汉旗帜,然后即将进军贵霜人在西域的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座城……

    董昭一边诵读,曹操闭着眼听着。听毕,曹操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捋着胡须,半响才低声说道:未曾想,西域贼胡,竟然败得如此之快……

    虽然曹操和西域间隔甚远,仅仅凭借一封情报也不能完全勾勒出在西域之中战斗的轮廓,但是曹操对于斐潜那么快的就展开了西域的争斗,确定了胜利的局势,确实是非常的意外。

    要知道,大汉和西羌,还根本没到西域,就已经是打了三四十年……

    而现在……

    曹操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

    虽然说曹操也是身为汉人,并且内心当中也希望斐潜最终是能够获胜的,然后再现当年大汉在西域的雄姿,但是曹操没有想到的是斐潜能够做得那么快!

    曹操原本想着,西域三十六国,即便是都是小国,每个国家几千几百的兵卒,然后加在一起,多少也是有四五万的兵力,然后斐潜又必须经过河西走廊,远征西域,那么至少要动用十万至二十万人,同时斐潜还要顾着北方的鲜卑,南方的交趾,这些地方多少也是要有兵卒驻守罢?

    如此算来,斐潜进军西域,纵然有吕布为先锋,但是也怕是不可能速胜,只是刚开一个头而已,说不得就会陷入当年汉恒帝汉灵帝的旧辙之中,被西域这个大泥潭拖得寸步难行。

    谁料想根据军情之中所言——其实具体情况,也不是非常的清楚,只是一个大概——西域竟然挡不住吕布兵锋,甚至斐潜都没有挪窝,就击败了西域联军,连带着还准备进攻贵霜人在西域的据点……

    骠骑折损如何?曹操询问道。

    董昭又重新看了一遍,缓缓摇头,说道:信中未明……应是不小……

    曹操嗯了一声,皱眉说道:西域诸胡,竟然如此……曹操原本是想要说无用二字,但是毕竟斐潜攻克西域,站在汉人的立场上也是一件喜事,因此生生的将这两个字吞下,换成了不意骠骑之锋,锐利如斯……

    董昭这会儿已然镇定下来了,略一思忖,就劝慰曹操说道:西域贵霜未得全败,尚有车师疏勒等国,亦不得明,骠骑新得西域,亦不得稳,后有反复,也是常理……明公不比为此忧虑,骠骑虽说初胜,然亦无暇分顾也……

    这一类的情报,毕竟是隐蔽传递的,所以也不可能详详细细写的明明白白,更没有特别注明一些时间,所以曹操和董昭想要将前后关系,甚至具体征讨的时间捋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曹操只是知道,斐潜大概动用了陇右的兵马,加上汉中和关中的一部分,主要是骑兵万余,更细致一些的事情,比如后勤支持的步卒多少,劳役多少就不清楚了。具体怎么作战的,用什么战术就更加无从得知。

    设身处地的设想一番,曹操大体上也能猜到几分,吕布个人的勇猛,再加上骠骑的骁勇骑兵,多半给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西域胡人好好上了一课,猝不及防之下,确实是很有可能一举击溃西域胡人的阵线,从而获得胜利的。

    至于曹操后面感慨骠骑,倒是有七八分的真情实意。曹操当年接触斐潜的时候,就有些觉得斐潜不简单,后来也又发现斐潜战略眼光独到,指出了董卓迁都的谋划,奈何天意弄人……

    曹操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叹。

    当年曹操自觉地可以举兵追杀董卓,即便是不能大胜,也可以获取一些功勋,然后再来招揽斐潜也是不迟,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反倒是中了董卓的埋伏,而酸枣盟军又是各怀鬼胎,以至于就此耽搁了,最后擦肩而过,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至今,曹操夜间偶尔也会梦到,他和斐潜约好要在酸枣大营之外见面谈话,想要和斐潜说一些什么事情,可是当他准备到营地外面的时候,不是被这个张邈拉住就是被那个刘岱抱住了,待脱身出来之后却找不到了斐潜,想要呼喝却又喊不出来,想要去找又不知道去哪里找,然后幡然而醒……

    曹操回过神来,听到董昭在一旁说道:……为今之计,当属荆州……更何况骠骑若是以此为功,再度请封……

    曹操目光一凝。

    这一次对于江夏用兵,一方面是曹操为了转移内部经济压力,获取更多的资源来填补自家财物的空虚,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在斐潜如此庞大的压力之下,有一个相对亲善一些盟友,总是好过于多一个敌人,因此曹操压下了对于刘表的一些心中不满,出兵对抗江东。

    虽然说这一次不亏,或者说赚了一些,但是实际上赚的并不多,顶多就是暂时缓解了当前困顿的局势,不至于曹操要再次的去啃土,或是再次动用鼠肉储备而已……

    距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是有很远的路,曹操甚至已经下令了严禁酿酒的号令,因为酿酒会使得粮食大量损耗,毕竟蝗灾才刚过去,谁能确保明年没有再一次的蝗灾?

    然而曹操的禁酒令,却没有得到士族之家的支持,甚至还引起了相当程度的不满。

    新年即将到来,祭祀先祖自然要用到酒肉,没有酒那能成?再说大家伙辛辛苦苦支持你个曹老板折腾,好么,一年到头了,连口酒都不让人喝,这还有没有天理,还让不让人活了?

    最终曹操只能妥协,下令从全面的禁酒,改成了严禁售卖酒水。自酿自饮者可以,但是如果销售就不行,这才算是和士族达成了一致。反正士族大姓大户之中,自然有自家的酒匠,所以也有的喝,只不过不能卖而已,而酒这个东西,适当的存储反而会增加酒水的品质,所以暂时不让卖就不卖呗,问题不大。

    至于普通百姓有没有酒喝,会不会影响到其家庭祭祀的问题,呵呵,谁在乎?

    士族接受了,但是曹操心中依旧不痛快。

    曹操表示,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心理,而是曹操觉得这是对于他的权柄的一种挑衅……

    这些家伙现在反对禁酒,鬼知道将来会反对什么?那一天反对到曹操自己的脑袋上来,说是曹操的脑袋长的地方不对,要换一个新场所呢?

    曹操之所以现在没有强硬的对待这些士族,忍耐和退让,并不是代表曹操就愿意接受这种忍耐和退让!

    因此曹操同意了荀彧的计划。

    对内,对于各州的士族加强联合整理,以考正制度为抓手,而对外,则是要加强曹操的权柄,以曹皇后为契机。

    有时候,敌人和盟友之间,其实就差了两个字,利益。

    和大多数人所猜测的方向不同,曹操谋划的下一个的位置,并非是国丈一职,而是大将军……

    要当国丈,在曹操将女儿送进宫中的时候,就完全可以当任了,何必等到现在?虽然说这个举动,让两个女人失去了幸福,但是曹操认为这是必须的。曹氏夏侯氏的男子在战场之上奋命搏杀,在官海之中呕心沥血,那么曹氏夏侯氏的女子,难道就只懂得吃吃喝喝,什么都不付出不牺牲么?

    所以曹操不后悔,呃,或者说,不能后悔。至少曹操在想起丁夫人和他女儿的时候,就必须再一次的心中重复着,不后悔。

    现在,曹皇后就给曹操铺出了一条路,一条可以封在斐潜头上的路,大将军之路。

    汉代外戚的最高境界,就是大将军。

    虽然说汉代大部分的大将军下场都是有些问题,但是一般都是大将军死后的事情了,而曹操当下,若是眼前都顾不上,那么谈及和思索死后的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大将军之路就在前面,但是要走上去,还是不好走。

    就比如何进。

    何进也是大将军,但是何进当了大将军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何进就是大将军了。当年何进在大将军之前,是初以其妹妹得宠,拜为郎中,出任虎贲中郎将、颍川太守,后迁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之职位,并没有多少的军功作为基础,所以在黄巾起义时,汉灵帝拜其为大将军,总镇京师,但是实际上何进在军中威望并不高,也没有得到多少士族的支持。

    虽然说何进上任之后为张大威望,在京师讲武结营,置西园八校尉,听从袁绍之言,博征智谋之士,内借元舅之资,外据辅政之权,独揽朝中大权,林林总总,看起来都很美好,但其实是空的,最终被几个宦官,轻轻一推,搭建起来的架子就垮塌一地。

    这是血淋淋的,就在咫尺之前的教训,曹操可不想要像是何进一样,被人砍了脑袋从宫墙之后扔出来……

    因此曹操抓军权,抓得极紧。

    但是光有军权还不够,至少现在不够,不能让曹操从司空的位置站起来,然后稳稳的坐在大将军的位置上。

    还需要有足够的军功……

    尤其是和斐潜这个该死的家伙相比。

    原本如果说袁谭还活着,那么冀州多半就可以作为曹操的军功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压制得冀州豫州得士族无话可说,但是奈何袁谭死了,冀州还差一点被斐潜给搅合了,因此并不完美,可以说是有了漏洞和瑕疵。

    江夏,也不见得是一个可以大势宣扬的军功。

    毕竟这个该死的骠骑将军,在军功方面的开疆扩土做得太过于优秀,优秀到同时代的其他人感觉鸭梨确实比一般的梨大很多的地步……

    所以,曹操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再军功上玩出什么花样来,就只能在人脉上求进展,而刘表,就是曹操的目标。

    曹操希望借这一次援助的机会,让刘表支持他,主动上表举荐曹操为大将军,而不是曹操自说自话自任大将军,结果,刘表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表示他身体欠佳,待痊愈之后再来谈这个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操和刘表之前是盟友,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曹操和刘表一辈子都是好基友,当出现了分歧,尤其是重大分歧的时候,就连父子妻儿都会相残,更何况只是基友?

    荆州……曹操沉吟着,目光微寒。

第1954章金牛攻势,五丁开道

    时至寒冬,寒风漫卷,原野上的草,大多数都已经枯黄,林间也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几名骑兵呼叫鼓噪着,从密林之中赶出一群鹿来。

    鹿群惊慌乱窜,西下奔逃。

    为了抵御冬天,这些鹿都一个个在秋天尽量吃得膘肥体满,皮毛发亮,肚皮浑圆,但是这也直接影响到了它们的反应力和奔跑速度。

    司马懿勒停了坐骑,缓缓的举起了角弓。

    说实在的,司马懿骑术可以,但是还没有达到在马背上奔射如常的程度。司马懿终究是文士出身,即便是当下有了马镫固定身体,也没有办法像是赵云一样在奔驰之中开弓怒射,只能是停下来,算是立定射击。

    司马懿从侧翼的箭鞬中抽出一支雕翎来,搭上牛筋弓弦,以套着皮扳指的右手拇指扯开如同半月,瞄准了一匹高大而惊慌的牡鹿,便是狠狠一箭射去。

    那一只鹿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精灵一般,闻听弦响,两耳忽得一抖,后腿急弹,朝前猛的一蹿,于是司马懿这一箭便擦着它的尾巴,黯然落到了空处……

    司马懿顿时大感愤怒,重抽一箭,再度射去,却又被鹿闪避而过……

    真·不给面子·鹿。

    司马懿接连三箭,连鹿毛都未能射下一根,恼恨之余,干脆收了弓,举起手来狠狠一招,就听到周边骑兵发出早就按捺许久的哧哧噗噗的笑声,然后纷纷搭弓驰射,包括原本他作为目标的那头牡鹿,以及另外四头鹿,便是转眼间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未来的女装大佬磨着牙,瞪着周边的护卫,显然是觉得手下这群护卫也是不给面子。自己射了半天,就是没射中,然后手下护卫直接三下两下就撂倒了……

    跟在司马懿身边的兵卒护卫也不害怕,依旧哈哈笑着,然后相互协助着上前将鹿扛起,捆绑在马背上。

    司马徽用手指头点了点这些跟着他的护卫兵卒,然后也笑了出来,走了!回营!一头留给将军和某,其余的众人加个餐!

    众人大声答应着,然后策马绕出了林地,往大营而去。

    司马懿武力值么,大体上算是几个。

    也就是说? 如果如果司马懿穿戴整齐,砍几个小兵还是可以的,称之为及格。但是射击会自动变向变速的奔逃移动靶? 这种比较高大上的目标? 自然是难度不小,以至于司马懿到了幽州之北也有一段时间了? 依旧没有熟练掌握。

    倒不是司马懿懒惰,而是司马懿本身的职责不在这个方面上。骠骑将军派遣他来幽北? 也不是要司马懿像一个武将一样上阵杀敌的? 而是在谋略上辅佐补充的……

    刚回到营地? 在中军大帐之前就碰见了几名穿着麻袍、革靴? 头戴巾帻的外族拱手相候,见到司马懿回来? 纷纷俯首施礼。就中一名花白须发的老年男子瞟见司马懿护卫马背上的鹿? 便用生硬的汉语谄笑着恭维道:大人真神射也……

    虽然司马懿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但是依旧微微有些皱眉了一下,旋即摆摆手,然后笑着说道:唤某司马就是,不必称大人……

    花白胡须的老年男子连连拱手? 岂能直称大人名讳……

    司马懿隐蔽的撇了撇嘴角,不再和这个家伙沟通,而是转头向中军大帐值守兵卒问道:将军可在此处?且替某通禀一声……

    赵云正在大帐之中处理军务之事,见到了司马懿回营,便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旁边的胡凳示意,然后依旧将目光放下桌案上的行文之中,说道:汝这些子侄,倒也殷勤,天天到某帐前点卯……

    司马懿苦笑道:吾却无此等年岁子侄……

    这几个乐浪土著,不知道是因为以讹传讹,还是说当地习俗,坚持称呼司马懿等汉人官吏为大人,但是实际上汉人当中的大人称谓,并不是随便用的。

    司马懿谋划幽州,自然是包括了辽东。那么跟辽东土著联系,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但是等真的联系上了这些乐浪土著之后,司马懿忽然又有些后悔起来,毕竟这些家伙一看就不怎么靠谱,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了还甩不掉,每天定时定点到中军大帐之前,即便是赵云不接见也没有关系,反正是表示一个态度……

    同时还自称是什么濊貊后人,扶余王族,大打感情牌。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司马懿叹息了一声,说道,如今便如是,近也不得,远亦不可。

    赵云一愣,旋即大笑。

    其实孔夫子这句话倒也未必是诋毁女子,或许是孔老先生回顾年轻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务的感叹,因为即便是君子,近之倒未必不逊,远了也一定是会怨的,不信且看喜好冬泳的屈原老人家……

    原来司马懿和赵云商议,觉得这些濊貊后人,扶余王族如今沦为寻常人等,心中必然有所怨气,如果能够动摇其心志,也就自然可以绑在自家战车之上,对于将来收复辽东,自然是有些裨益。

    然而问题是,司马懿也没有想到这些濊貊后人,扶余王族竟然是这般模样……

    不过,不管是出于对于骠骑将军战区策略的考虑,还是对于自身功勋的考量,司马懿都觉得迟早要解决辽东问题的,公孙度这个家伙,现在自称为辽东侯、平州牧,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辽东半岛,甚至一度越海取胶东半岛北部东莱诸县,开疆扩土,同时又在辽东四郡之地招贤纳士,设馆开学,广招流民,威行海外,俨然以辽东王自居。

    所以,司马懿一开始,就准备将步度根的鲜卑和这个所谓的辽东王一块装到锅里炖。但是即便是一锅猪肉白菜炖粉条,也是有些先后次序,也要有些准备的,总不能猪毛不剃,白菜不洗,粉条不泡就扔下锅中罢?

    原本计划之中,濊貊后人,扶余王族的武力怕是用不上了,如今便只能是用其名义和其他的一些用途……

    所以即便是赵云和司马懿对于这些人有些反感,依旧是不远不近的留在此处。

    司马懿怀疑步度根或许跟公孙度已经勾搭成奸,但是还没有找到具体的证据,但是这并不妨碍司马懿开展先期的铺垫……

    赵云问道:公孙之下……商议如何了?

    司马懿拱手说道:已允建坊……

    赵云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如此甚好。

    司马懿要对付公孙度,自然不可能直截了当的举个刀子,直冲辽东,因为那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侧翼卖给了鲜卑人。

    依照司马懿的推论,鲜卑人和辽东王,是不可能有多么亲密无间的关系的,顶多就是一定程度上的攻守同盟而已,因为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害怕赵云,都怕受到攻击,所以他们现在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正好可以有这个条件形成相互犄角,在一定程度上对于赵云进行防御。

    当然,这样的攻守同盟是很薄弱的,甚至等鲜卑步度根和辽东王公孙度其中某一方强大起来,必然就会撕毁盟约,但是么,司马懿不想等那么久,所以就需要做一些推动,催化其中的反应。

    而联系辽东公孙度手下大将柳毅,就成为了司马懿放出去的一个棋子。

    司马懿当然不可能直接劝降策反柳毅,毕竟柳毅对于公孙度还是有些忠诚度的,所以表面上派人找到柳毅,是为了开通商路,跟辽东互通有无进行交易的。

    辽东其实很穷,对于大汉的一些器物自然也是稀缺,所以辽东对于这种提议,并没有很排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表示了欢迎。

    毕竟辽东,当下除了一些土著产物之外,其余的真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来的。辽东除了当下一些皮毛之外,便是檀木了,至于红参,也有,但是不是其主要的土特产。因为檀木可以用来制作弓背,所谓檀弓是也,品质也是上佳的,因此成为了主要的销售商品,和汉地交易丝绸瓷器等等。

    柳毅也颇想与汉地交好,即便并无归从朝廷之心,又不肯当下背弃公孙氏,但是多少也是多出一条退路,所以柳毅一方面不作出任何的承诺,一方面敦促商贸尽快开展,只是仅仅是出售原材料么,价值有限,能换到的东西也是很少。

    后世都清楚,原材料是一,半成品大概是十,真正成为销售成品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百,所以在两三次的运输贸易之后,柳毅就觉得有些头疼了。

    因为檀木和其他的商品不一样,不是说当年种下次年就能生长出来的,而且要在山林之间砍伐拖拽出来,成本人力也是不少,然后换取的物资却往往只有可怜的一点,想要换取更多的物品,途径只有两条,一个是加大原材料的产量,一个就是制作成品或是半成品。

    而加大原材料的产量,明显不实际,所以自然而然的,在乐浪建立工坊,然后赵云这里出一些工匠和材料,在当地直接加工成为成品和半成品,就成为了柳毅的唯一选择。

    如此……当如金牛也……赵云点头说道,仲达还需仔细安排……

    司马懿笑道:将军放心,此自然也……

    赵云所言,便是石牛粪金、五丁开道的典故,也是这一次和辽东建立商贸的另外一个方面的用意。

    攻打辽东的路并不是很好走,甚至可以说相当难,虽然不至于像是川蜀那种难于上青天,但是从后世隋朝征高丽来说,也是可见一斑。

    当然隋朝征高丽还有其他的用意,只不过路途难行确实是展露无遗。

    所以赵云想要平定辽东,就不可能说是贸然进兵,出白檀而经平冈,进而抵柳城,其道路悬远,崎岖难行,若此策成,当为仲达首功也……

    从后世的河北省秦皇岛市,直到辽宁省锦州市之间,也就是所谓的辽西走廊,北为丘陵,南临海滨,中仅一道,在当时耕地极少,居民寥寥,五百里内并无城邑,对于大军远征来说,可以说是一条险途,如果说在进军过程中,被辽东公孙度抢先在某个地方设立营寨,占据要津,所谓狭路相逢,一夫当关,即便是攻克了,也是要有不少的损失。

    所以先期通过商贸探明道路,然后通过建立工坊的名头来暗中输送人员,借大帐之前的那些扶余后人隐匿潜藏,等到需要的时候一举而动,便是司马懿这一次辽东之策之中的一个部分。

    然后计策的另外一个部分么,自然是针对着鲜卑人的。

    但是在执行这个计划之前,除了需要一些先期工作还要等待一段时间之外,司马懿也没打算闲着。

    整个幽州,除了鲜卑人和辽东王这两个不稳定因素,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司马懿也打算一起扔入锅中,一起乱炖……

    将军,今日某猎得一鹿,正肥美当食也……司马懿说道,建议可以一鹿三吃云云。

    赵云得知了也有给众将士准备了其余的三只鹿之后,也没有特意拒绝加餐来表示自己平民化,便笑道:仲达近日箭术大进乎?可喜可贺啊……

    司马懿略微有些尴尬的笑笑。不管有没有射中,反正我是射得第一箭,也自然算是我打的,那么也算不得吹牛,而且跟其他人比起来,也算是不错了。反正这辈子也不指望着能和眼前的这个家伙比箭术了……

    对了,也分帐前的那些人一条鹿腿……赵云忽然说道,让他们早些退下,省得呱噪……

    司马懿点头,让人去办,片刻之后便是听到帐外忽有怪腔怪调的高声道谢:多谢大人赐食!大人恩情,如同高山,绵绵而不绝……

    帐内赵云和司马懿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皆是摇头苦笑……

    ……┐(;¬_¬)┌┐(?~?)┌……

    赵云和司马懿虽说苦笑,但问题都不大,但是曹纯的苦笑,那就是真的无奈至极的苦笑了。

    曹纯急急从豫州赶到了幽州,唯一的目的,就是稳定幽州局面,顶替袁熙离开之后留下来的空隙,替曹操控制住幽州的局面。

    因此曹纯赶到了渔阳之后,和留守在渔阳的沮授进行交接之后,又将属吏的职责重新分析和明确了一番之后,发现当前有不少重大的问题,拦在前方……

    第一就是农耕。

    华夏封建社会之中,农耕是社会安定的重要基础,可惜曹纯在这方面完全没概念,他光知道施肥、除草、开挖水渠、选用良种这些基本常识了,而且只是常识理论,他根本没有实践过。

    没有实践过的常识,和现实往往有巨大的脱节。

    老农倒是有很多实践的经验,但是老农却说不出什么理论来,同时在渔阳,原本的老农也很多在战乱之中或是死亡,或是逃亡了,所以么……

    正常来说,幽州都要吃冀州的救济,可是现在冀州但凡有些钱粮,也要先紧着先给许县,给朝堂,那么自然给幽州的就相当吃紧了。

    幸好的是幽州兵乱以来,有不少士族大姓也丢下了土地逃亡,就有的土地秩序混乱,曹纯就干脆彻底的回收了这些土地,然后让兵卒开始屯田,同时按照沮授的建议,上表给曹操,看看能拨多少钱粮就拨多少钱粮来,同时请曹操派遣农业专家过来,弥补曹纯在经验上的不足。

    第二就是手工业,或者说是小商业。

    毕竟之前的工房和作坊都败破了,加上袁熙离开渔阳的时候也将绝大部分的工匠和财物带走,库房之内空空荡荡,曹纯就不得不面对着即便是打破了一个陶瓷碗,或许都找不到替代品的窘境。

    因此对于重建各类的作坊,自然也是曹纯必须重视的问题。

    还有就是胡人。

    渔阳之外,和蹋顿部落不和的乌桓人,还有鲜卑人。同时虽然说曹操连蒙带骗,暂时性得安抚了蹋顿的残余部落,但是将来这些家伙会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出现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也在未知之数。

    现如今将蹋顿的这些乌桓人编入了渔阳民户,但是距离真正将这些乌桓人消化,还有一段的时间,而这就是曹纯需要关注的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问题,有没有充足的时间给曹纯。

    养农,建坊,练兵,都需要时间,但是前有刘和虎视眈眈,后有赵云雄踞常山,还有鲜卑在外,曹纯感觉压力很大。

    面对渔阳,这个曾经是幽州最为繁华的都市,现如今却变成了空空荡荡,库房之中只见尘土老鼠不见器物,四处破弊的情形,曹纯苦笑。

    不过,似乎上天给了曹纯另外一个机会,在他到了渔阳之后,就将斥候重新散了出去,然后就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赵云似乎是在和辽东做生意,有商队往来……

第1955章窘迫幽州,遗留问题

    骠骑将军的威胁太大了,尤其是骑兵。

    而天下马场,十之**已经在骠骑将军斐潜的手中,留给曹操的,也就仅仅只有幽州这一小块和冀州北部那一个的马场。

    因此,渔阳不容有失。

    渔阳,原本是幽州治所,之前在刘虞治理之下,原本也是有声有色,颇有北方大郡的气度,但是在短短几年之中,就急转之下,然后简直就是破败不堪。

    眼前一切,让风尘仆仆赶到这里的曹纯,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城墙还有焦黑破损的痕迹,据说是当年鲜卑留下的,曹纯真想骂娘,当然是问候袁氏的娘,这么多时间过去了,那日兵火交亟留下的痕迹竟然还在……

    虽然说当下重新开始修葺,城墙破碎之处,密密麻麻的民夫在搬土运石,修补那些破口。护城河当中,也有人下在城壕里头,在泥塘里面继续淘深壕沟,重栽木桩,但是曹纯都不知道究竟来不来得及赶在冰封来临之间,大体上修葺完毕。

    该死的……

    曹纯低声咒骂着。

    沮授在一旁默然不声。

    这一切早就该做了,但是那个时候袁熙根本没有心思在幽州久待,也就没有多少做这些事情的**,每一次沮授建议,袁熙都说是再说,一拖再拖之下,便是拖到了当下。

    按照道理来说,沮授也做得不错了,就像是现在的工地,每隔一段,都有热腾腾的锅灶设立,几条汉子在那里掌勺,给下水的人分发热姜汤。在每个城门口,还堆叠着一包包的粮食,每个民夫下了一轮工? 就凭着筹子来这里换粮食? 虽然不多? 但是熬个粥还是可以度上一日所食的。

    渔阳的粮库粮草本身就没有多少? 而且曹纯来得仓促,也没有携带很大的数量,但是现在却将这宝贵的粮草拿出来作为工薪,除了想要尽快修复城墙等城防之外? 还有一个明显的作用? 就是稳定人心。

    曹纯带来的骑兵? 现在每日三次? 每次百人? 人马全部顶盔贯甲? 在渔阳左右巡逻,在阳光照耀之下? 这些骑兵身上的甲片耀眼生光,马蹄阵阵? 更是如同擂鼓在人心之中,也是同样求一个振奋的效果。

    有粮? 有兵? 这些原本惶惶的渔阳百姓,也就渐渐沉稳下来? 毕竟这个乱世,最大的保障不就是这两样么?

    城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曹纯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沮授也是低声回禀? 大概还有月余……

    曹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过得几日,就先托言水寒……修渠之事,便暂且……原本还是需要修理一下渔阳左近的水利的,为新的春天做一个准备,但是现在么,粮草实在是维持不了这么多的劳动力,只能是做一个样子,表示一个态度之后,就暂时停下来,等到来年缓和一些之后再说了。

    曹公之处粮草不知何时……沮授点点头,然后问道。虽然说沮授因为袁熙的关系,现在也算是曹氏阵营里面的一份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多年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依旧称呼曹操为曹公。

    曹纯望着远方,并没有在意沮授的细节问题,冀州粮草不日将至……

    虽然曹纯嘴上说得很肯定,但是曹纯自己也知道,这个所谓的不日,真不知道是具体那一日……

    曹纯盼望着,除了盼望着粮草之外,还盼望着曹操能帮自己做一个决断……

    而此时冀州豫州之中,粮草的问题,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因为袁氏旗帜在冀州的倒下,绝大多数的兵卒被曹操控制并且带走了,在河北留下的兵卒并不多,而且为了应对与日常需求,不得不补充了一些杂兵充数。

    这些杂兵如今最大的任务,就是将冀州的粮草运出去,大多数都是运往豫州,偶尔也有一些运往其他方向的,比如幽州。

    曹操对于曹纯,自然也是很重视的,所以在曹纯北上不久,就开始准备了粮草支援,但是问题是曹操想要的,冀州人并不想。

    幽州,幽州干冀州屁事啊?

    给豫州也就算了,毕竟现在皇帝在豫州,就相当于这几年没有上交的赋税补上去了就是,但是幽州算个球啊?

    所以这些原本是袁氏,现在是曹氏的兵卒,进度十分缓慢,甚至在曹操下令之后四五天了,距离准备出发还有一大半的差距。散漫的士卒搭着毡帽就躺着晒太阳,就连管理这些兵卒的军官也是懒洋洋的,一天当中有大半天不见人,不知道躲在那里偷懒。

    怎生还发要给幽州?这当是我们冀州都不用吃喝么?

    袁公在世之时,最多也就是征发调拨,事不过三,多少还会顾忌乡土百姓一些,如今换了曹公,却还不如不换,更是逼迫剥削,如饮血食肉一般……

    慎言,慎言啊!

    这又有什么好慎言的?!看看冀州上下,何人不是提心吊胆?何人不是义愤填膺?曹公嘴上说得一视同仁,结果怎样?如今冀州人杰之中,几人堪登朝堂?

    这……哎……

    听闻我等好不容易筹备钱粮,运到了豫州之后,还被那谁克扣,以次充好,结果朝中以为冀州之人心怀不满,故意用腐米朽麦充当军粮,甚至还要严查株连!

    还有这等事情?这简直是荒谬绝伦!

    何尝不是?豫州之人原本就和我等有隙,如今见得我等颓废,岂有轻易饶过之理?这是要逼迫吾等上绝路啊!

    唉,袁公若在,也断不至此……

    很多东西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些冀州人也是如此,原本袁绍在世的时候,这个不满那个不爽,动不动就嘀咕说袁绍这个那个,可是现在变成了曹操,这些冀州人才猛然间醒悟过来,其实袁绍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失去的东西一去不返,再也无法回头。

    散乱的议论,当然得不出什么结果,无非大家都是牢骚满腹,军心更加懈怠而已。

    而这些议论,曹操自然是听不到。

    曹操当下,独处室中,对着桌案之上代表着幽燕当地的木图,细细琢磨沉思。在室外,也,几名亲卫守在门口,静悄悄的不敢打搅曹操的思绪。

    这面木图,只怕还是袁绍不知道什么时候制作的,而且已经被摩挲得有些包浆了,显然原先袁绍没少对于这个地图琢磨。曹操的双手,在木图之上,不住的指指点点,久久沉吟,最后只能浩然长叹。

    某之兵马,依旧不足啊……曹操叹息道,骠骑人马,确实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尤其是骑兵……

    经过和斐潜的一战,曹操对于骑兵的理解也仿佛更提升了一个层次。原本以为自家的骑兵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是和斐潜麾下的一比较,似乎又差了一些。斐潜的骑兵,胆子更大,性子更泼,撒得更远一些,跑得更快一些,似乎还可以整日都在马上坐卧起息一般,简直比胡人还要更胡人一些。

    曹操原本以为只是差一点,差一些而已,但是现在才意识到,他的骑兵,这里差一点,那里差一些,最终的结果就是和斐潜的骑兵差距了好大一截。

    还有就是装备上的差距……

    那些闪耀着寒芒,在阳光之下,也是会让人感觉到透体生寒的武器装备。

    壕哥的能力,古今中外都是让人无奈。

    精良的装备加上精锐的兵卒,这在冷兵器时代,几乎就是几近于无解的存在。

    而这一切,都成为了当下曹操眼前的阻碍。

    因此幽州很重要,非常重要,不仅是冀州北大门,更是练兵场,虽然不见得可以如同当年公孙瓒一样再次训练出一个什么白马义从来,但是逐渐的让自家的骑兵追赶上骠骑麾下的那些骑兵,也是需要这么一块区域来保证的。

    但是幽州很困难,非常窘迫,比曹操原先预料的还要更穷,更差。

    袁熙袁显奕……曹操磨着牙,这显然要算在袁熙的头上,但是现在即便是将袁熙砍头,也不可能立刻改变幽州的问题,更何况袁熙还有用,也还杀不得。

    因此曹操只能是亲自来擦袁熙的屁股。

    对于曹纯上报的情报,曹操很犹豫,因为他理解曹纯对于那个新发现骠骑之下赵云的商队的想法,毕竟斐潜的商队一般价值几何,曹操也是心知肚明,如果真的能够搞上几次,那么多少也可以暂时缓解幽州的窘迫。

    但是曹操觉得,这个商队似乎有些问题,有一种阴谋的味道,虽然这个和骠骑斐潜的习惯不太相符,但是曹操闻到了这种气息,因此曹操思考再三,然后给曹纯派出紧急的信使,表示让曹纯暂且忍耐,不要妄动,以免中了圈套,同时也表示会让冀州尽量抽调粮草,转运至幽州,以解幽州匮乏……

    从河北冀州转运幽州,大体上都是走陆地的,但是也要经过三条河流,一条是漳水,一条泒水,一条巨马水。

    后世许多人只是知道界桥之战,但是却不知道还有个巨马水之战。当年袁绍在界桥之战后派崔巨业领兵围故安,久攻不下,粮尽之时不得不撤退,结果被公孙瓒派三万人追击,在巨马水大破袁绍军,杀七八千人。其后公孙瓒乘胜追击至平原,也才有了刘备平原令……

    当然,这个巨马水的胜利,也是造成了公孙瓒后来在易京拒不出战的根由之一,毕竟袁绍久攻不下之后咬尾追杀尝到了甜头,之后自然是觉得还可以再来一次,却没想到袁绍已经换了姿势。

    如今,巨马水。

    桥断了。

    原本这里有一个石桥,但是年久失修,然后就断了。

    在河畔上,几十名的民夫如同蚂蚁一样劳碌着,一座浮桥的雏形略微有了些形状。当然,距离成型,显然还需要很多时间。

    曹操派往幽州的信使就被卡在了这里。

    船!速调船来!传令的信使跳下战马,满头大汗的在河岸上大吼,何人主事?

    近处的一些民夫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像是呆头鹅一样看着传令信使,一动不动,而远处的民夫依旧还在那边或是敲打木桩,或是夯土,呼喊声和敲击声此起彼伏。

    何人主事?信使继续大喝道,见没有人反应,不由得上前抓住了一个民夫,瞪着眼珠子,何人主事?

    河里,河里咋咧?煮个啥?啥煮了?民夫哆嗦着,俺啥也不懂……

    信使放缓了语调,尽可能的不用豫州口音,贴近了冀州这里的声调,问了民夫,民夫才恍然大悟,然后指着前方的一个方向。

    信使立刻上马急奔到了前面,然后左右寻找,找到了站在河边督促工作的官吏,速调船来!某要过河!

    督促造浮桥的官吏愁眉苦脸,回禀上官,这里……没有船……

    信使不相信,指着官吏吼道:如此要道,怎会无船?汝若有意阻碍于某,当为阻扰军情之罪!速调船来,送某过河!

    官吏连连作揖,说道:上官此言差矣,小的怎敢阻扰?是真没船了……之前运送粮草,都调走了,一艘都没剩下啊……

    呃……信使愣了一下。

    如果说是官吏有意不调船,自然是这个官吏阻扰军情,但是如果真的是船都被调走了,那么也就不是这个官吏能力范围,当然也不能说是这个官吏的错。

    渔船!渔船也成!周边可有渔户,找个渔船来也行!信使大声说道。

    官吏腰弯得都快贴到地面上了,启禀上官啊,这里……这里百里无人烟,何……何来什么渔船啊……

    袁绍和公孙瓒连番大战,不仅仅是滚皱了床单,也破坏了原本的生态,处在交战区域内的百姓早就要么被抓壮丁,要么死了,怎么可能还能在野外逍遥生存,甚至打造渔船来下河捕鱼?

    某要过河!信使无奈,一把抓住了官吏,某!要!过!河!!

    官吏哆嗦着说道:上官若是急切……不如……泅过去?

    信使咬着牙,眼珠子转了几下,最终恶狠狠的说道:何处水浅?

    即便是在后世,也有很多人是旱鸭子,下水就沉,更不用说长期居住在豫州的信使了,但是传递军情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超出时间,轻者罚,重者斩,所以当下也就只有泅过去了,虽然说冬日里面水位会低一些,但是同样的,冬日里面水也冰寒啊……

    即便是能游过去,也是没有时间来烤火啊,更衣啊,亦或是找个地方修整啊,必须接着赶路,然后再在马背上冷风这么一吹,这条命也就几乎是交代了,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风寒,在汉代,几乎就是绝症。

    信使咬着牙,忍着心中对于水的恐惧,将外袍脱下,然后再将竹筒包在外袍之中,没有油布,只能是借了官吏送过来的麻布再包了一层,悬挂在马脖子上,然后自己脱得光光的,在寒风之中哆嗦着下了水。

    河水冰凉。

    水流虽然不是很湍急,迅速的带走了信使身上的热量,让其不由得哆嗦了起来,走了几步便是腿脚忽然一歪!

    信使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去抱着战马脖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虽然说马本身也有游泳的本能,但是战马毕竟只是奔跑的健将,这游泳的能力么,很是勉强,被信使一抱,也是身躯一歪,差一点也沉到水中去!

    幸好战马挣扎着,加上冬日里面的河水,水面较低,水流较缓,这才有惊无险,缓缓的向对岸泅游过去。

    信使尽可能的抱着马脖子,依靠战马的能力艰难的泅过了河去,但当刚站上岸边的时候,迎面一股风吹来,便是浑身哆嗦,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连忙去取马脖子上包袱,准备穿外套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放在马脖子背上的包袱已经转了一个方向,变成了位于马脖子下方,而且正在往下滴着水……

    信使急急解开包袱,然后惊慌失措的看见包袱之中,不仅是外袍外衣等被浸湿了,连最中间的竹筒也被打湿了,连忙抓起竹筒用力甩了两下,企图将竹筒上沾染的水甩掉,却没想到在寒风中吹得手脚发硬,再加上竹筒上有水,一个没抓稳,脱手而出,咔啦一声甩在了地上,叩叩两声就往河中跳去。

    信使急急扑上去,双手将其按住。

    幸好是竹筒,若是其他什么器物可能就碎了。

    哆嗦着,穿上了虽然是尽力拧干,但是依旧潮湿的外袍,然后将竹筒收在怀中,信使在寒风中,咬着牙继续急急向前。

    等到了渔阳得时候,精神一松,信使便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渔阳兵卒一边救信使,一边急急将竹筒递送到了曹纯手中。曹纯拿起竹筒查看,然后就看见竹筒的封蜡,半边是完整无缺加盖着印鉴,但是另外半边的封蜡却裂开了一道口子……

第1787章 言论,舆论

    言论这个事情么,其实也很有意思。

    大多数情况下,言论是一个很私人的事情。

    一个人的言论大体上只代表着一个人的观念,但是大多数时候,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的言论呢,经常会处于一个被忽略的状态下,所以很多时候就有人喜欢去代表别人,然后挟持舆论。

    那么会不会有冷静者呢?

    也是有的,只不过冷静的人呢一般都不会轻易的参与争论,轻率的发表什么言论,也不会动不动就指责这个批判那个,而冷静者这样的做法呢,又反过来给其他的声音腾出了空间来,使得在事情的初期,往往都是充斥着一些混淆的,消极的,以及充满负面的声音。

    就像是当下的建宁。

    一开始高定以为刘范来了,就可以合并一处,立刻进军了,但是没有想到,在刘范将到未到的时候,就有夷人的部落酋长贵人找上门来,张口闭口就是高定背叛了组织,丧失了立场,成为了汉分的走狗……

    当然,具体言语自然不是如此后世的说法,但是意思是没错的,就是抱怨一通,然后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这样一来夷人就又再次的成为了汉人的走狗打手,昔日汉人的不公平,种种的仇恨,高定竟然都给忘却了云云。

    高定自然断然否决,表示自己依旧是夷人,还是站在夷人这一边的。

    夷人首领酋长等将信将疑。

    然后事情就有些微妙起来,因为出了这样的一摊子事情,所以当刘范到了建宁境内的时候,高定就不方便去迎接了,便只有雍闓去了。

    然后刘范见高定没有到,询问之下,雍闓又有些支支吾吾,顿时心中就泛起了一些波澜来,原本十分的热情,顿时只剩下了七八分。

    随后刘范这已经打折的热情,又在夷人的纷乱言论之中,渐渐的不断缩减……

    夷人在上古的时候应该也是在华夏大河流域的,当时因为和炎黄两个老人家闹了别扭,打了一架打输了,然后离家出走了,南逃到了大山深处,渐渐的定居了下来,一度强盛,到了后世也还有,不过是太祖爷给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彝。

    所以夷人的个性是很强的,而刘范还没有来倒也罢了,刘范一到,这个谁听谁的,也就是指挥权的问题立刻就像是十七八个灌满气的皮球掉在水里一样,顿时就算是高定和刘范合起来有四只手,也无法全数将这些皮球按到水下去。

    对于大多数的夷人酋长首领,村寨的寨主来说,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官职,因此刘范的什么朝廷册封,千石大员,根本没有太多的威慑力,更谈不上什么敬畏了。

    什么交州刺史?交州在哪里?什么?那么远,那这个棒槌跑这里来干什么?

    什么两千石大员?有建宁太守大么?差不多?那还说个屁?建宁太守老子都翻脸了,还有什么必要给这个家伙好脸色?

    就合大多数的华夏士族地方豪强一样,这些夷人酋长贵人,也是多数类似于这种割据地方,把持山头的角色,拥戴高定为夷人盟主,那是因为不仅是高定名声大,而且高定本身也是夷人,所以肥水不算是落到外人田,而刘范么……

    是该算是八角啊,还是应该算大料?抑或是算香叶啊,还是算月桂呢?

    其实就都是一样,算利益。

    这些夷人部落,处于半游牧半农耕的状态,甚至还有不少人习惯与兽同住,甚至夷人神话当中他们的祖先就是一条人化了一大半的狗,因此说是带了些野性,倒是一点都没说错。

    大多数的夷人一上来也就表态说要合作可以,但是要让刘范听高定的安排。高定自然不可能自己拆自家的台柱子,所以也不会说些什么,而刘范的手下也有些南越人,也算是夷人的邻居,有些本来就有些宿怨,这下子可算是逮到了机会,当面吵架的,私下约斗的,至于像是说急了开骂,将对方祖先问候了一遍又一遍的然后衍化成为拳脚交加持械群殴的也是大有人在……

    幸好不管是高定还是刘范,心中大体上还是知道些分寸,所以也一直压制着,才没有将事情越闹越大。

    可是问题是,这个问题不解决,就没办法进行下一步动作,一日不解决,便是迟缓一日,十日不解决,便是推后十日。

    高定刘范两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肯定最终会解决,也是会统一起来,但是肯定是谁先开口谁吃亏,谁先让步谁老二,就像是办事一样,老二磨破皮,老大爽歪歪,要是有的选,谁情愿当老二?

    又是一日吵闹半天,会议再次不欢而散。

    雍闓看着刘范带着人远去,啜了啜牙花子,掉转头并没有回自家所在,而是直奔高定营地,见到了高定之后说道:现在怎么办,都过了好几天了……这个刘刺史到底打什么主意?

    按照原本高定的想法,刘范毕竟是远道而来,粮草么肯定是吃紧的,所以拿捏两天,刘范自然就会不得不让出一部分利益来,然后高定再斟酌着返回一些去,全了刘范的颜面,两家人自然就都过得去,也就可以真正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如何配合,如何进军的问题了。

    可是现在刘范并没有按照剧本来走,很显然的脱肛了……

    这要怎么搞?

    高定沉默了片刻,说道:再看两天……高定也是有些无奈,如果说一开始不拿捏么,刘范大概率也会客气一番,但是现在将之前的这些施为全数都舍弃了,重新去跪舔刘范的葫芦头,显然高定也张不开嘴。

    雍闓琢磨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要不,我带些粮草,去刘范的营地,就说是劳军,顺带探探口风?

    高定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不过么……略

    雍闓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就是按我的名义去……怎么说建宁我也算是地主,略作地主之宜也是应该的……其他我什么都不说就是……

    而在另外一边,刘范也是叹息了一声,他未尝不知道如果自己略作让步,把价格谈拢了,就可以达成共识,进而更快的进入下双方都爽快的环节之中,但是这个价格么……

    如果是钱财到也没有什么,毕竟用钱财收买外胡,已经算是正常的操作范围,就像是狗哥花点钱买个活好的,都可以理解,就算是出了岔子,也就笑笑了事,但问题是高定明显要的不是钱财,是位置。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胡人排斥汉人,汉人同样也排斥胡人,这无关于什么民粹还是民族,只是人的一个本能,所以在大汉当下,如果说刘范让出了主要的指挥权,也就等于是失去了主导地位,那么就算是可以打下川蜀,利益上的分配问题不说,光光舆论就能将刘范彻底压死!

    整个大汉本身社会的舆论就是这样,如果说像是骠骑将军那样,以汉人为主导,然后雇佣羌人南匈奴人等为辅助,所有人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反过来,若是汉人成为了胡人的辅助……

    呵呵,这样的话,老刘家的招牌可就真的是又黑又臭了!

    到时候,刘焉的棺材板定然也是盖不住,指不定忍不了半夜就来敲刘范的窗户……

    所以刘范除非想要尝一尝千夫所指的滋味,否则也只能说是咬着牙不能松口。

    高定自身是夷人,所以想不出来这个事情,而雍闓心中敞亮,多少猜测到了一些,借着劳军送上粮草等物品的时候,略略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刘使君以为某来做这个临时领头如何?临时的,就临时的!

    刘范一愣,正觉得有些怒火上升,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又是当下局面的一个解决的办法。向高定低头是不可能的,那么又不可能长时间僵持在这里,所以这个问题迟早需要解决,而且是越早解决越好。

    而雍闓么……

    毕竟雍闓祖辈上也是侯爷,说起来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名门之后,又是建宁当地的豪强,若是将名头让给了雍闓,也不会有大汉舆论上的问题,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不过么刘范依旧是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问题。

    刘范沉默着。

    雍闓心中窃喜,这个态度,有戏啊!于是乎立刻接着说道:某并非眷念权势,而是……哎!如今刘刺史和高盟主,这闹得……若是再这样下去,被川蜀笑话倒是其次,这军心斗志恐怕也是一日日的消耗了,真等到要动兵的时候,这军心都没了,还怎么发动?某当这个领头之人,一方面可以少了这方面的消耗,另外一方面也定然是不偏不倚,持中而行,这样不管是刘刺史还是高盟主,自然也不必担忧……更何况某家业都在建宁之中,也定然不会想着去什么川蜀……

    雍闓絮絮的说着,反正就是表示自己就是一片好心,不忍心看着刘范和高定相争不下,同时又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就只是做一个沟通桥梁的作用,然后让刘范和高定能够鹊桥相会水乳交融什么的……

    刘范迟疑着,半响才说道:这是高盟主的意思?

    雍闓连连摆手,说道:怎么可能是他的意思?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先行来和刘使君探讨一下,若是能成,我再和高盟主去说……

    刘范琢磨了许久,最终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个办法,或者说雍闓的这个建议并不是最好的,但是似乎也不见得有多么错,也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唯一的,也就自然是代表着没得选。

    雍闓又是一阵猛拍胸口,振得肥肉乱颤,许下了不少不要钱听起来很好但是没什么实处的承若,比如说对于两个人在攻掠川蜀的过程的获取的财富,不取半分啦,对于两个人的兵事战阵绝对不会多嘴多舌,保证刘范的完整军权啦等等。

    等出了刘范的营寨之后,又兜兜转转,慢慢的压制下自己兴奋的心情,看着天色渐暗,才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进了高定的大帐。

    高定果然还在等雍闓的回话,结果雍闓的一席话差点没让高定跳起来!

    刘使君非要让我……让我来做这个什么领头之人……高兄,你说这个事,我该怎么办啊?雍闓一副宝宝很委屈的样子。

    嗯?啊?!高定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高定瞪着眼,盯着雍闓。

    雍闓忽然站了起来,高兄你是什么意思?这样看着我?行!某立刻去找刘刺史,就说回绝了此事!

    说完,雍闓就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等等!高定皱着眉,叫住了雍闓。

    夷人也是人啊,也都是要吃喝的,现在又是快要开春了,所以现在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准备春耕生产,夷人分散回各自的部落去,该干什么便去干什么,这样来年才有吃嚼之物。

    不过这样以来,下一次再召集,就不是那么方便了,而且对于高定的名望来说也是一个打击,就像是周幽王一样,诸侯辛辛苦苦跑了一趟,什么好处没有,下次谁还来?若是当时周幽王以演习作为借口,然后破点财重奖一二三名,再训斥什么倒数之辈什么的,下一次点燃烽火的时候,肯定还是有人来的。只不过现在要让高定拿出摆平这么多夷人头人酋长的钱财来,纵然高定愿意,又哪里拿得出来?

    那么现在摆在面前的,也是唯一的道路,就是趁着夷人聚集的时候,先从川蜀捞取一定的好处,只要能够以战养战,夷人自然就不会抱怨了。

    而想要进军川蜀,就必须和刘范联手,否则就几乎等于替刘范做嫁装,而且夷人也同样不会愿意,因此绕来绕去,高定似乎也觉得,让雍闓来当这个联军的头领,好像,应该,大概,差不多算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高定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面的山猫,在试图钻出笼子不果之后,背着走在帐篷内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略带着一点颓然的,仰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唉……

    在一旁的雍闓,低着头,听到了这一声的叹息之后,他那被肥肉挤压得只剩下一点点的小眼睛之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华……

第1788章 论战,引战

    若是在之前,雍闓不过就是一个乡野豪强,虽说不至于将其轻视,但是也不会重视到哪里去,这所谓的联军头领的位置,是断然不可能让雍闓来坐的,但是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

    当雍闓抛出了解决方案的时候,刘范和高定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最佳的折中办法,双方相争不下,最后便是什么争不到,所以刘范和高定心中虽然可能也有一些疑虑,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让雍闓作为联军的头领。

    择日不如撞日,当决定之后,刘高二人也没有什么迟疑和推延,很干脆的在第二天就不约而同的带着手下到了一起,然后哈哈笑着握手言和,表示共同推举雍闓为联军首领,即日生效……

    雍闓假装推辞,之后才勉为其难的坐上了高台,当看见如同风吹茅草一般低头俯首的众人之时,差点抑制不住将内心兴奋的表情给展现在外……

    多日谋划,今终得之,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雍闓看着台下,忽然觉得这个天地似乎近在咫尺,垂手可得!

    幸好雍闓多少还留着一点清醒,赶快收了在台上摆出的架势,招呼着双方坐下来立刻协商如何进军的问题。

    于是乎,拖延了许多时日的军事会议,总算是走到了正轨上。

    可惜雍闓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在似乎顺着他的想法走了一段路之后,也开始偏移了原本的方向……

    高定首先问道:不知刘刺史欲如何进军?攻伐川蜀?

    刘范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可有哨探前往侦查川蜀动向?当面之敌位于何处?又有多少兵卒?

    高定又瞪圆了眼。

    雍闓连忙在中间调和稀泥,说道:川蜀兵卒当道而立,意阻我等联军北上,人马么……大概是三千左右,位于南山之阳……说话之间,让手下将地图展开,指点着魏延兵寨的方位。

    建宁和川蜀之间,道路并不多,当然,如果将所谓毒泉算上去的话,那么应该是有四条路。正面的官路从建宁先往东,然后再沿着山道盘旋,绕向西,再绕向东北,路途是还算好走,但是路程较远。

    另外一条陆路就更远了,要从西面的大山那边绕出去,然后向北进入山区,再到定笮,之后才能从定笮到成都。

    当然也可以抄近路,但是两条抄近路的,都必须渡过毒泉。

    对于在建宁的人来说,毒泉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但凡是人畜经过,之后就会陆续死亡,甚至还会传染,甚至除非是万不得已,基本上是不会走毒泉的。

    对于如何进兵,刘范的建议是既然魏延已经当道立营,就算是进攻营寨,也不便部队展开,甚至会在山道上前后卡住,不如分兵,一路在正面官路上吸引魏延注意力,一路直接绕过魏延,渡过毒泉,然后再调过头来,夹击魏延兵寨,定然可以一举而破!

    绕过去奇袭?

    抄近路走毒泉?

    高定则是表示不屑。毒泉虽说在冬季毒性下降,但是依旧有不小的杀伤力,更何况建宁这里船只什么的也不多,小规模的渡人还是可以,但是像是军队这样大规模的人员,就根本渡不过来,要么修建浮桥,要么直接选低洼处蹚水过去,而这样一来,就算是胜利了,战后也会因为毒泉的原因导致不少损伤……

    高定的建议是不如绕行西山,从定笮方向上进攻成都,因为不管是魏延还是徐庶,都肯定对于正面的道路严密防备,所以如果从西山绕过去,定然可以杀徐庶一个措手不及,成都陷落之后,就算是魏延在道路上的营寨防守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只剩下乖乖投降的份!

    刘范嗤之以鼻,表示高定又傻又天真。

    绕行西山路途更远,兵粮储备运输问题暂且不说,这一路绕过去,时间上就等于是消耗了更多,要是被川蜀发现了,然后像是魏延现在的营寨一样,往山道上一堵,到时候就是进退两难,说不定还要大败而归!

    再者说来,若是都绕行西山了,建宁空虚,如果说魏延突进,岂不是连基本盘面都没有了?

    严格说起来,不管是刘范的策略还是高定的想法,都还算是不错,但是问题是他们两个人的想法之中,都在公义之下掺杂了私心。

    刘范所建议去绕过毒泉的兵马,必然是高定的,因为刘范一来不熟悉地形,二来也不知道应该在哪里渡过,所以很自然的只能是高定带着人做这个事情,然后刘范只需要在正面做一做佯攻,轻松又自在。

    高定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说走西山。虽然刘范队列之中也有一些南越之人,但是和比较熟悉当地山林的夷人相比,肯定还是夷人走这里的山林道路更强一些,而且对于高定来说,那个进川之后便是接连大战的魏延,明显不好对付,而那个败在了骠骑将军之下的刘备,相较而言肯定就比较音清体柔易推倒了,所以多走点山路,多绕一圈化些时间,又何尝不可?

    刘范高声道:若破魏氏,川蜀必然震动,直需传颅于各地,必然望风而降也,则大局可速定矣!

    高定冷笑一声:魏氏不过三千兵,显然川蜀之中还有兵马,纵然破了魏氏,也未必能让川蜀束手!

    刘范摇头说道:此言谬矣!如今吾等蹉跎于此将近十日,某料敌心必骄矣,此乃绝佳进兵之机也,岂可错过!

    高定仰着脖子说道:吾手下精兵,乃急整军,惯行山林,一日夜可行八十里,只需寻道而进,旦夕之间便可抵成都!焉有不克之理?!

    两个人相争不下,喷吐着白沫。

    雍闓忽然觉得,自己辛苦谋划的这个所谓的头领位置,似乎也不怎么香了。

    迟疑了片刻,雍闓见实在是双方都僵持不下,有些头疼的说道:二位,二位!不若采用昔日关中旧法,各引一路,先入川蜀者,王之……如……这个,如何?说到了一般,雍闓也觉得似乎有些不怎么对劲的地方,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立马翻脸说老子刚才说的都是屁话,就当个屁听好了,只好硬着头皮说完。

    便如此罢!刘范说道,向高定伸出一只手来,谁若先登,当受上座!

    高定沉吟了片刻,也点点头,和刘范一击掌:一言为定!

    旋即两个人转头,目光炯炯的盯着雍闓。

    雍闓忽然有一种站在栅栏之内的感觉,浑身毛孔一缩,二位,这个……二位……不知何事……

    刘范呵呵一笑:吾等领兵于外,这后勤钱粮供给之事,就烦劳雍头领了……

    高定也是点头说道:某信得过雍兄弟,钱粮之物,就全赖雍兄弟筹集了!

    雍闓终是色变,看了看刘范,又看了看高定,干笑道:不若我们再商量一下如何联兵一处,共进共退……

    不必了!刘范断然说道,如今军情如火,岂能拖延?某这就回去准备一二,定和高兄会与成都城下!

    高定笑了两声,善!某届时定然以候刘刺史大驾!

    两人相互怼完了,便朝着雍闓示意了一下,便分头就走。

    雍闓风中凌乱,完全不能适应从早上一开始众人拜倒,然后转眼之间就实际上变成了吃力不讨好的后勤大主管……

    说好的联军大统领呢?

    东一路,西一路,都分开走了,还叫个屁的联军?然后自己辛辛苦苦谋划许久,结果只是捞到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头衔,还要去管理什么后勤钱粮,不知要搭出去多少钱财!

    这可如何是好?!

    雍闓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个都变得有三个大,虽然他原本的脑袋就挺大的了。

    旋即雍闓又急忙追出去找了刘范和高定,又将之间所说的什么兄弟情谊和利益相让等等再搬出来说了一遍,结果发现这一次不管是高定还是刘范,都没有听他说些什么,只是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塘塞,甚至还瞪着眼珠子要雍闓快些去准备粮草物资等等,以便大军三日之后的开拨。

    就在雍闓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事情又发生了变化,让雍闓重新看到了一丝的希望……

    竟然有两三名使者到了建宁,宣称要见刘范刘刺史!

    使者?

    不仅是雍闓觉得奇怪,甚至连原本前锋都已经开出去了一段距离的高定,也暂时停下了步伐,赶了回来,看一看这个所谓的使者究竟是什么来头。

    使者原先什么都不说,但是见了刘范本人之后,便不仅是恭恭敬敬的上前敬拜,还口称大公子……

    大公子……

    刘范喃喃的重复道,神情不免有些恍惚。这个称呼,他已经多少年没能听到了。

    大公子?

    高定也在重复着,并且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瞄着刘范和这三名使者,挠了挠下巴上的胡子。

    某……某四弟,可……可还好?刘范声音不由得都有些颤抖。

    回禀大公子……使者低着头回禀道,主公前些时日,虽说并无拘禁,然实如囹圄一般……如今时日长了,方有些松懈……小的也才有机会前来此处……

    刘范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有信物?

    使者回禀道:回禀大公子,小的身上并无信物……

    刘范闻言不由的一愣。

    使者连忙又说道:如今建宁事急,成都内外戒严,出入都是严格搜查,故而无法携带信物……

    高定在一旁哼了一声,说道:切,连信物都没有?

    刘范不满的横过去了一眼,然后又转头问道:既无信物,可有他事?虽然说没有信物确实是有些问题,但是想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刘璋是被看管着的,就不可能大大方方的派人出来,既然不可能直接派人出来,那么自然也不可能让这些随时都有可能被抓的人带着什么信物,否则一旦出了问题,岂不是小命都没了?

    所以,若是自己处于四弟的位置,说不得也不好给什么信物。

    使者叩首道:回大公子,主公就是交待小的,见到了大公子就一句话……

    什么话?刘范追问道。

    成都之兵,已驱定笮。使者说道。

    什么?高定吓了一跳,此言当真?谁带的队,兵马又有多少?

    使者瞄了一下高定,然后又将目光集中在了刘范身上。

    刘范对于使者的这样表现很是满意,便摆摆手,大度的示意道:此乃夷人王也……但说无妨……

    唯……使者对着高定拱拱手,表示见礼,然后说道,应该是徐庶徐元直领军……兵马应有五千左右……其余的么,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正是成都兵马抽调大半,故而小的才有机会前来报信于大公子……

    刘范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当道之中有军寨,你等几人如何通行得来?

    使者说道:有山间采药小路,可捶绳于崖壁而下……

    刘范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又问了些其他的什么,但是使者要么说不太清楚,要么说自己也不了解,所以也没有获取多少有效的其他方面的详细信息。

    使者退下去了。

    关于使者的真假问题么,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难以分辨的,毕竟只要是等上几天,如果使者所说的事情真的出现了,自然就清晰了,所以高定也没有继续纠结有没有信物的问题,而是考虑起来如果真的出现了使者所说的事项,究竟要如何处理。

    刘范也是沉吟不语。

    若其言为真,川蜀徐元直乃已魏文长为饵,然后侧翼绕行西山,奔袭建宁啊……雍闓看着地图,分析着川蜀的战略部署,怪不得魏延魏文长一动不动,既不领兵前来,也不后退,平日里就是派遣些精锐斥候,绞杀我等哨探……原来就是为了迷惑我等啊……

    高定看着地图,也是皱眉。如果使者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就等于是一头撞上了徐庶徐元直的主力部队,就算是自己能抗下来,估计也是惨不忍睹,所以眼珠转了几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如何?我说西山之道才最为重要吧?徐元直此策颇为狠毒,但既然知晓,何不将计就计?

    刘范说道:先克魏氏军寨?

    高定摇了摇头,说道:军寨修于当道,临高而下,纵然双面夹击,也不容易速下,不如埋伏于西山之道,若是取了徐元直性命,那么川蜀必然大乱,届时就算是魏氏再勇猛,又能如何?故而,应合并一处,先灭了西山之敌!

    雍闓也是说道:我等迟缓多日,魏氏定然多有准备,而西山之处来敌么……这一路上定是急驱而至,我等正好可以半道而击,以逸待劳,定然大破其军!

    刘范想了又想,站起来盘着走了好几圈,虽然他看不惯高定和雍闓,但是在面临的问题面前终于是暂且放下了心中的那些不快,同意了合并一处,前往西山之道上进行埋伏的策略,准备迎击徐庶徐元直。

第1789章 小菜,大菜

    夷人大体上还是处于半游牧和半农耕的状态,所以也不像是华夏中原地区的农耕民夫那么的缺乏肉食,夜盲症的比例自然也比中原要少一些,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不管是那一个国家或者说地区的下层,同样也是没有资本去摄取什么营养物质的,能吃饱就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而平日的时候,这些夷人的阶级等级固化得比华夏大汉还要更严重,甚至还有些上古的血统论遗留,所以中下层夷人想要获取一些超额的财富,多数便只能是依靠对外的战斗。

    所以当夷人率先出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上战场的凝重,而是带着期盼和热情,还有不少人喜笑颜开,似乎这就将改变他们的人生,至少,可以改变他们饥饿的肚皮。

    山林之间,直线看起来短,但是实际走起来却不见得有多么近,绕来绕去,看起来只有百来丈结果生生走了一两里的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这些夷人多半已经习惯了在山林之间行走,所以也没有什么抱怨,再加上这么一大群的人行进,但凡稍微有些灵智的走兽都是远远逃开避之唯恐不及,而一般的虫子什么的一来冬日也比较少,二来这些夷人也懂得驱虫方法,因此整体上来说,行军对于这些夷人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

    小菜吃了,大菜也就该上了。或者是夷人所认为的大菜。

    山林之中确实是有不少的小路,但是这些小路要么没有水源,要么需要攀爬石崖,都不适合大量的兵卒前行,所以其实也就是只有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蜿蜒着向前,也就自然不用担心夷人走错了路,也不用担心碰不上从川蜀而来的军队……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出发还不到三天,才刚刚出了建宁境界不久,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看起来新修建不久小营地。

    雍闓跟在高定的后方,接到信息之后,原本想着是不是去通知一下更后面一些刘范,等一等后队,然后再发起进攻什么的,结果转头一看,发现高定在前方已经开始集结部队,很快的就发动了攻击!

    雍闓瞪大了眼??,原来高定是这么勇猛的么?

    只听见新修建的营寨之中有人慌乱的叫着,然后飞出了一些零散的箭矢,虽然射中了十来个夷人,但是并不能阻挡其余的夷人脚步,雍闓甚至看到了高定提着一杆长柄战刀,竟然就站在前沿!

    而冲在最前面的夷人,已经敲搬开了鹿角,正在砍砸着营寨的绳索铁钉,眼看着就要冲进营地了!

    在后方徐徐而来的刘范也不由的大吃一惊,心中一跳,他知道夷人善战,但是自己也有些觉得可能是虚名而已,但是今日见到了夷人如此悍勇,也不由的愣了愣,旋即也下令,然自己的手下加入战斗,共同攻破营寨!

    雍闓不由得有些发呆,这……

    你们两个不是有些不对付么?

    怎么见到了敌军就立刻如此配合了?

    早知道如此……

    雍闓本身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指挥作战的经验,也不明白夷人的思维模式,所以他自然也没有办法理解高定和刘范的选择。

    作为高定来说,夷人本身就是属于散乱的结构,更谈不上什么整齐规矩的战阵了,所以一开始就打乱仗和经过一段时间整队再上,其实对于夷人来说并不能加强多少战斗力,反倒是会让营寨当中的对手有更多的准备和防御时间,还不如二话不说直接攻伐。

    至于刘范,就更简单了,夷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冲到了营寨寨墙之前了,说明营寨之中并没有多少抵抗力,所以不趁着这个时候上去捞一把,难道等夷人都冲进营寨了再上前么?

    因此在雍闓的疑惑和不理解之下,刘范和高定的人马罕见的联起手来,很快的就敲开营寨的外墙,然后蜂拥而入!

    从接战到战定,没有超过三个时辰,午后营寨就已经是大破。

    在残破的营寨之前,刘范主动找到了高定,准备说两句软话,来缓和一些之前的关系,毕竟今日来看,这些矮小精瘦的夷人,也是不错的战力,若是将来可以引之为助,多少也可以……

    结果还没有等刘范开口说话,高定已经一遍擦拭着兵刃,一边说道:今日营寨,乃某先得也!你可别来抢功!营寨之内的财货器物,某要七成!

    刘范一口气顿时顺不上来,恨不得拔出刀来一刀砍了这个家伙。

    高定是不懂得合作的重要性么?并不是,但是高定依旧要将丑话说在前面,主要就是因为夷人不懂得什么叫做谋略,什么叫做长远,对于这些夷人来说,抢到手中的东西才是最为真实的,最为可靠的,所以若是刘范提出平分什么的,不仅会让这些夷人产生不满,更重要的是会打击了高定作为夷人盟主的声望!

    一个不能为夷人争取利益的盟主还算个屁盟主?!

    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是由脑袋来决定的,而是由屁股来定。

    才勘堪而来的雍闓,两个人又似乎肛上了,连忙企图打圆场,却见刘范伸手将其一拦,对着高定说道:如此说来,若是某先攻克寨,便也是某得七成了?

    高定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便是如此!先攻得七,协者三,若是独自克之,便不必分了!

    可!刘范和高定相互拍了一下,然后也不纠结财货的问题了,转头问道,不是听闻抓住了营内主将么?

    高定点了点头,然后喊了一声:来人,将敌军主将带上来!

    雍闓见到了,不由的一愣,脱口而出道:李德昂?!

    李恢其实在离开定笮之后,就立刻给他的姑父爨习写了书信,让人日夜兼程送去……

    爨习是李恢的姑父,也是南中豪强,势力也是不小。

    如今李恢兵卒没几个,钱粮没多少,想要恢复建宁,多少要借一些旁人之力,而其辜负爨习明显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问题是爨习年龄也不小了,而一旦人上了年龄,就不太喜欢折腾,或者说冒险的**就没有那么强烈,所以爨习也在犹豫,并没有立刻给李恢答复。

    李恢无奈,就凭着他这样的数量手下,别说收复建宁了,就连自保都危险,所以也不敢就这样一脚踩进建宁当中去,便在建宁边境上立了营寨,等着爨习的回复,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高定和刘范。

    雍闓这一叫,高定也定睛细看,终于是将李恢认出来了,看着满脸污浊,狼狈不堪的李恢,高定哈哈大笑起来,很是畅快??:汝也有今日!哈哈,哈哈哈……高定作为夷人头领,也没少和李恢打交道,在一些夷人汉人的矛盾上,多数时间都是处于下风,吃了不少亏,虽然不至于如见仇人一般,但是见到了当下李恢倒霉样子,自然也是乐不可支。

    刘范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毕竟他也是朝廷册封的交州刺史,虽然说当下诸侯之间攻伐已经乱了朝廷规矩,但是遮丑布还是要挂一挂的。前车之鉴像袁术那样,完全不讲规矩的,也已经化为灰灰,被人唾弃,所以纵然曹操打三袁,也要表示自己是奉了汉帝刘协的旨意,对于刘范来说,自然手上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表示自己只是来吃瓜的。

    果然这瓜吃起来别有滋味。

    李恢根本没有像什么忠烈之士一样,动辄吐口水磨牙齿,要不就是破口大骂什么的,反而是很识相,有问有答。

    有命才有未来,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未来?李恢显然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的态度也很让高定等人满意,也再一次证实了之前刘范的那几个使者所言,是真的。

    原来这些并非是徐元直的人马……刘范心中泛起了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情绪。一开始见到了夷人如此快速的攻克了营寨,刘范多少有些觉得骠骑将军也不过尔尔,不过等知道了李恢不仅是败在了刘备手下,就连手下兵卒也是在定笮临近招募的新兵,这心中也不由的重新提了起来。

    初胜的兴奋,也不免淡了不少。以为是一盘大菜,结果是假的……

    高定没有杀李恢,一方面是因为李恢既然不是徐庶的前锋,那么就算是杀了,也不能打击徐庶,另外一方面,李恢的姑父爨习虽然年老了,但是多少也算是南中豪强,留着李恢也就是留着最后的颜面,不至于双方非要搞个你死我活的,还有缓和的余地。

    刘范也没在意李恢,他更在意的是后续的徐庶等人,尤其是刘备放李恢回来的举动,难道说真的仅仅是为了表示其仁德?

    刘范不相信有仁德这种东西的,就算是有,必然也是上位者实在是吃不下了或是来不及吃了,才丢出来东西,那么刘备为什么先期让李恢前来,又告诉了李恢关于川蜀徐庶的这些事情?

    难道说,刘备其实打算……

    ……(; ̄ェ ̄)……

    在定笮城门之外二十里,刘备毕恭毕敬的站在官道之侧,任凭冬日的寒风,将自己衣袍披风吹拂得一阵乱响。

    就像是刘备心情。

    数百兵卒,也是整齐的排开,静静地等待着。

    或许看起来像是要炫耀军威,但是实际上认真观察的话,这些兵卒脸上的表情不是炫耀或者是骄傲,而是带着一点担忧和不安。

    关羽依旧安稳如山,一动不动,而张飞则是已经来来回回的走,几乎都要将道路一侧踩出一条新路来了。

    徐庶二话不说,忽然前来定笮,不管怎样都是让刘备等人心跳不已。虽然似乎一切都没有表明徐庶是要来收拾刘备的,但是对于刘备来说也依旧是有不小的压力。

    再三推敲之后,刘备依旧是觉得自己虽然做了一些小动作,但是纵然被发现了,也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天下僭越者多了去了,自己这些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唯独只有……

    现在问题就是徐庶知不知道全部的事情?

    当得知徐庶准备前来定笮的时候,刘备也做了好多准备,尤其是对于新老手下兵卒将校逐一安抚鼓励,以安军心,另外一方面静悄悄的收拢了自己最为亲近的部众,悄悄的调派到了定笮城西营地之中。

    要是情况不对,便可以立刻找机会脱身而去,而如果被徐庶堵在了定笮城中,那真的就算是人跑了,手下没有兵卒也是头疼。

    然后又是忙着让简雍处理一切的账目辎重,清点造册等等,务必让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不留下什么愚蠢的疏漏和把柄,再次核对无误之后,刘备才带着关羽和张飞前来恭迎徐庶。

    总之,刘备认为,徐庶或许觉得自己有些出格,也是多少有些戒心,但是现在面临着建宁叛乱的情况下,主要还是接着绕道突袭建宁的机会,前来震慑一下自己,好让自己安安分分的不生事情……

    不管怎么说,建宁才应该是徐庶现在面临的,也是急需处理的事务,而自己么,只要表现得谦卑一些,安分一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而伏低装小装疯卖傻这种事情么,呵呵,这对于刘备来说,小菜一碟,并不困难。

    刘备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但是心中依旧是翻来覆去,手中都觉得有些潮湿。

    关羽默默的站在刘备身后,脸上依旧沉如水。

    张飞依旧走来走去。

    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直至日头渐渐的偏离中线,开始向西的时候,猛然间从山道上奔来了几名前驱的斥候哨探,远远的就喘着粗气,大喊道:来了!来了!

    一时间刘备只觉得身边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凝结起来了一样!

    直至满脸灰尘汗水的斥候奔到了近前,再次禀报之后,刘备才仿佛从凝固的空气当中挣脱出来,下令让周边兵卒再次整理队形,自己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衣冠,脸皮上动了动,终究是挤出了一些笑容出来……

    只见远远的山道之上,渐渐的飞尘腾起,然后一杆三色旗帜从山路末端,尘嚣之处,跳将了出来!

第1790章 试演,试探

    从山道之处缓缓而来的兵卒,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些高大的汉子,衣甲齐整,威武不凡。因为是冬季,所以在铠甲外面还裹有一层披风,在行进之中被风吹得鼓当当的,更是增添了三分的雄壮。

    再细看一下兵刃,可以说只要是当兵的,自然都会关注手中的家伙事,但是看到了越来越近的骠骑将军下属,然后再回头看看自己手中的,这些刘备自诩为还算是不错的兵卒,也不由得将脑袋缩了缩,然后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兵马强悍,气势逼人。

    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实际上都是存在于这些细节之中。兵卒行伍之间的培养起来的气魄,也是如此。若说历史上丹阳兵也算是不错,而现在这些骠骑将军之下的兵卒则是更强三分,硬生生将这些跟着刘备南北征讨的兵卒压低了头。

    刘备看着这些精锐的兵卒,眼底之中流露出几分渴望,但是旋即隐匿,只剩下了乖巧和臣服。骠骑将军的兵马雄于天下,真不是一句泛泛之言。

    骠骑兵卒渐渐行来,然后在道路两侧展开,让出中间的徐庶来。刘备连忙上前,毕恭毕敬的行礼参见。或许对于旁人来说,没有身段的时候低头容易,但是有了身份之后就难以低头,但是对于刘备来说,这些都不算是什么事,只要有这个必要,刘备根本不觉得低三下四的有什么问题。

    话说起来,对于这些三国之中的人物,为什么有一些人,在年少时喜欢刘备,长大了却变成了厌恶?有可能是因为年少的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像刘备一样,可以白手起家,也可以成为名震天下的诸侯,是死在称王称霸的道路上,而不是躺倒在病床苦苦求活。不过么,等长大了之后,便知道要像刘备这样,就要舍弃好多东西,而自己根本做不到……

    三国之中,多少白身,多少豪杰揭竿而起,但是只有刘备一人,是从草莽之中杀出,而且站到了最后,最高。

    刘备的仁德,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但是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备几乎在每一次的重大决策的关键之处,似乎都没有做错。

    刘备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执迷不悟的冲动,却是给了兄弟。

    因此刘备当看着徐庶的身影越来越近,心也不由得咚咚跳动起来,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杀过去,现在就下令杀过去!只要将徐庶杀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但是理智终究是站了出来,告诉刘备,先不说能不能在骠骑将军精锐兵卒的阵前杀了徐庶,就算是能够做到这一点,自己孤军于此,一方面得不到原本计划之中建宁的支持,如果再少了川蜀的供给,那么纵然勉强存活,也不能更进一步!

    更何况川蜀之中也不是仅仅只有徐庶一人,只要骠骑将军不倒,川蜀之中的人员也未必会重新认同刘备,真要走出那一步去,可就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时间或许很长,又像是极短,就在刘备俯首之后,徐庶缓缓的从阵中而出,面上露出了几分的笑意,刘玄德,别来无恙乎?

    刘备手下的兵卒,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似乎没什么问题了。

    虽说是远道而来,又是身穿铠甲,但是徐庶面上却没有多少的疲惫之色,甚至可以说是气色相当不错,就像是天生就习惯于在军伍之中一般……

    嗯,徐庶这体格,确实也和一般的走行政的官吏不同。所以若是别的民政官吏穿戴盔甲,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徐庶穿戴着盔甲,反倒是觉得挺合适的,并没有多少的违和感。

    刘备连忙说道:见过徐使君!未曾远迎,实乃备之过也!

    徐庶哈哈一笑,将刘备拉了起来,上下打量的一下,说道:玄德气色不错啊,可见定笮无忧矣!

    刘备说道:全赖徐使君照拂有加……

    两人站着寒暄了片刻,刘备才恍然一般,请徐庶前往定笮。

    徐庶的态度,让刘备多少心中安稳了一些,看样子自己做的事情还没有让徐庶发现。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也自然让刘备松了一口气,领着徐庶一同前行。

    然而这一口气,也并没与松多久。到了定笮城下,徐庶仰头看了看修葺之中的定笮城,摇头笑了笑说道:这定笮城小,某人马若了城,岂不是连道路都塞满了?算了,还是在城外扎营就是!

    刘备又说已经给徐庶安排好了城中府邸,但是徐庶依旧坚持在留在城外军营之中,并不进城。

    结束了欢迎仪式之后,刘备向徐庶告辞,回到了定笮之内,才刚刚坐下,张飞便是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哥!这个家伙还是防着我们呢!

    简雍闭上了眼,似乎如果可以的话,似乎也要将耳朵一并都闭上的样子。

    刘备点了点头:三弟,小声些……这个么,也算是正常吧……若是徐元直处处都表现的信赖有加,毫无戒备……这样三弟你就会相信么?

    张飞嘀咕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了?刘备说道,如此方显得恰到好处,表示既亲近,又有些防备……亲疏之间,衡然有度,只不过……刘备沉吟了一下,就是不知如此表现,是否徐元直有意为之……

    正常情况下,就像是历史上,刘备到哪里就要带上关羽张飞,实在不行也要带赵云一样,徐庶也不可能将自身的安全完全不顾,像什么三国演义之中,明知道对方怀有敌意,还故意去撩拨的,多半也只有罗老先生的代入对象猪哥而已。

    这个问题,关羽皱眉,不能答。要揣摩军阵部署,战略战术,关羽倒是能做得不错,甚至是相当好,但是说道揣摩人心,关羽这方面就有些很大的缺口了,否则也不会在历史上做出了很多情商低下的事情来。

    张飞就更是说不出来什么。虽说张飞是粗中有细,但是细的时候往往也是用在战场之上而已,要让其在日常里面也细一些,还不如将张飞的名字也改了。

    唯一能算是还有些这方面能力的,便只有简雍了。

    刘备也没指望着关羽张飞能给什么建议,说完了话便看向了简雍。

    简雍望着南方,似乎南方有佳人一般。

    刘备恍然,连连点头。

    第二日,刘备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去徐庶营地点卯,并且将定笮事务大小详细均是一一向徐庶回报,甚至连开采来的矿石样品什么的,也送到了徐庶面前。

    罗罗嗦嗦一顿说,徐庶也似乎并没有不耐烦,时不时的还问两句。两人说说笑笑,到了临近日中之时,忽有刘备手下的兵卒前来禀报,说是有见到笮人在矿区出没,怀疑是想要破坏矿石的开采……

    刘备顿时大怒,一面向徐庶赔罪,一面下令让关羽带着两百兵卒前往矿区,清剿驱逐这些不安分的笮人。

    徐庶似笑非笑的看着,然后问刘备能不能解决定笮的这些笮人,如果不能解决,需不需要徐庶自己来出手,顿时就让刘备有些慌乱,连连表示这些笮人就是癣疥之疾,不值一提,不敢动劳徐庶亲自动手,只需关羽出动,定然可以顺利解决……

    果然,等到了日头偏西的时候,关羽便带着一些笮人的人头回来了。

    徐庶看过,然后公然在全军之前称赞关羽的武勇,旋即加以犒赏,随后表示,关羽关云长如此骁勇,正好可在建宁之处建功,问刘备愿意不愿意让关羽随着大军一同前往建宁。

    刘备顿时就像是打麻将的时候刚打出一个南风下一圈又摸上来了一个南风……

    原本简雍的意思,就是徐庶如果说心系建宁的话,肯定是在定笮呆不长的,所以今天刘备自编自导了一番笮人动乱,以此来表达一些挟匪自重的意思,结果没想到被徐庶连削带打,不仅是破了刘备的谋划,还同时间架得刘备下不了台。

    眼下的情形,答应也不是,不答应更不是。

    答应了自然要跟着一同去建宁,若是不答应,说不定徐庶立刻就会起疑心,做出一些什么强硬的手段来。

    刘备一时间觉得后背上的冷汗就像是十几只蚂蚁一般,从上往下爬着,又像是被人从脖颈当中放进去了几只蠕虫,一扭一扭的在皮肤和衣裳之间蠕动。

    一时间在徐庶大帐之内,空气就像是猛然间凝结在了一起,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心脏的碰碰跳动之声,就像是现在不拼命跳动,下一刻就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跳下去一样。

    既得使君看重……刘备暗中咬牙说道,然定笮亦不容有失,不若就留某二弟于此坐镇,防备笮人搅乱,某与张翼德便随使君前往建宁,如何?

    刘备的话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什么心理因素,总之徐庶大帐之内的气息仿佛又活过来了一样,开始流动了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也渐渐从帐外传了过来……

    徐庶目光微微一动,笑了笑,点头说道:如此甚善……今日已晚,玄德不妨且去休息,明日便一同启程,前往建宁!

    刘备顿时有些傻眼,旋即很快的掩饰了过去,点头应下,带着关羽先退出了徐庶的大营。

    关羽并没有询问什么兄长为何如说辞等等的傻话,因为关羽也察觉到了徐庶大帐周边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当然,如果刘备关羽真的动手,徐庶也未必能够逃得过去,但是同样的,刘备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刘备几乎是在最坏的局面之下,选择了一个最好的出路。

    嗨!此番弄巧成拙矣!

    刘备低声感叹道。

    若是什么都不做,或许还不会画蛇添足。正式因为刘备搞了一个这样的小动作,反倒是让徐庶更加疑心。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让刘备什么都不做,刘备自己又难以安心,或许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试探徐庶,说不得结果更加糟糕。

    否决徐庶的提议,显然是让形势骤然便的恶劣无比,但是单纯的同意按照徐庶的建议,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刘备前脚才说定笮未平,后脚就大方的放关羽前往建宁,一方面暴露出原先所言都是假的,另外一方面也等于有一些将关羽抛弃出去的嫌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选择让关羽留在定笮,则是既和他自己之前的言论相呼应,又展示了自己并不心虚,愿意陪着徐庶走一趟,如此,整体的氛围才重新和缓下来。

    兄长……关羽说道,此去凶险……不若……

    刘备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无妨……见机行事罢了……大不了事情败露了跑路,论别的什么技能俺老刘倒不一定能赢得过旁人,但是从刘邦那一代就传下来的特殊天赋,刘备还真是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徐庶看着刘备和关羽回到了定笮,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其实徐庶这一趟前往见建宁的军事行动,表面上是为了平乱,但是实际上的重点在刘备身上。按照关中传来的意思,徐庶已经放出了消息,让刘备等人以为建宁的叛乱非常的严重,甚至影响到了川蜀下阶段的安危,但是实际上建宁的这些夷人保持了大汉以来优良的传统,雷声大雨点小,在当地闹腾的厉害,想要像是西羌那样席卷三辅,又或是像是匈奴鲜卑一样侵犯北地,因为先天上的限制,基本上属于不太可能。

    毕竟夷人的马,确实是不多……

    加上南北温差的问题,在汉代,甚至是在往后较长时间的其他封建王朝,南方人想要进攻北方,在纺织技术和生产数量双双低下的情况下,想要适应北方寒冷的秋冬,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当然,反过来北方人要适应南方沼泽湿地,蚊虫燥热,也是同样困难。

    不过在战争之下,让兵卒少穿一些,总是比要让兵卒多穿一些更容易解决,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在纺织品数量不饱和的条件下,北方人总是占据一定的优势的。

    因此,川蜀产生的问题,最好还是要在川蜀之中来解决。

    徐庶这一次来了之后,虚实相间,真真假假,让刘备难以应对,不过,让徐庶真正确认了刘备的确是搞出了一些小动作的,并非是在定笮刘备的这些表现,而是从前线魏延之处,派遣过来的传讯兵卒……

第1791章 计中,中计

    徐庶刘备还未从定笮动身,从魏延大营之处赶来的报信兵卒就已经星夜追上了徐庶,并且将魏延的密信呈交给了徐庶。

    按照魏延的描述,在临近建宁的道口,发现了几名自称为刘璋部下的使者,看起来是想要去建宁的,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是撞进了魏延的埋伏之中,并不是碰见了夷人,顿时不管不顾的反抗起来,结果当场大部分死了,只剩下一两个活口,在审讯过后,也是没能活下来。

    不过,通过口供,表示这些人并不一定是真的所谓刘璋手下,而是从李恢的麾下离开的,而且这些人想要给夷人传递的消息,这是徐庶已经统领了大军从定笮进兵……

    魏延于是派遣了几人假扮成为了这几个所谓的使者,然后进了建宁,又将徐庶出发的时间有意地向后推延了几天,让建宁的夷人以为徐庶才出发了不久,并且还附上了魏延自己的整体作战构想。

    其实也很简单,四个字,将计就计。

    假设这些兵卒就是李恢手下的,那么李恢的用意必然就是假称徐庶大军势头很大,然后川蜀已经是空虚不堪,一方面让建宁的夷人去进攻成都,一方面也给自己创造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魏延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告诉建宁的夷人,徐庶领兵只是带了少量的精兵,突袭的成分更大,而正面的兵力并没有减少,这样以来,夷人很有可能就会领兵从西山而出,一来就可以破了李恢之策,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给魏延自己创造出一个进攻的窗口来。

    徐庶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这个魏延魏文长!

    若不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徐庶对于魏延多少有些了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徐庶还是魏延的推荐人,平日里面魏延也是十分尊重,否则单单凭这一封密信,定然就会让其他不是很了解魏延的上司勃然大怒。

    按照战略来说,魏延的想法其实也没有什么错误,只不过有些错位。就像是历史上魏延强调要从子午谷进兵一样,整体战略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说不得也是有可能实施的,毕竟魏延在汉中多年,必然也是多次试探侦查过地形的,不可能说没有多少把握,但是魏延历史上的这样的计策,不就等同于要让猪哥来做佯攻,来掩护他么?

    只要觉得战略是可行的,魏延才不管什么上司面子问题,或者也根本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而当时的猪哥也面临着很多川蜀之内的质疑,急需一场属于他自己的胜利来证明猪哥他自己是有不错的领兵才能的,毕竟历史当中的猪哥并不想三国演义当中那么的惊艳,因此在罗老先生在三国演义之中描述猪哥拒绝了魏延提议就显得非常蛮横且不讲道理,就简单的以一个成功率不高,猪哥天性谨慎来遮掩了过去。

    而现在徐庶一方面确实不像是历史上的猪哥那样,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同时徐庶站得角度更高,也更加看清楚了在所谓使者身上的谜团。

    徐庶同样也相信魏延的判断,那些所谓刘璋手下,十有**是其他人假冒的,口供之中虽然说是李恢派遣的,但是徐庶看来,其实还是有破绽的。

    因为李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处于建宁夷人的对立面,除非李恢能够确定他自己计谋一定可以实行,否则派遣这样的使者毫无意义。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些夷人会不会听话,顺着使者的信息,从建宁进攻成都,如果说反而觉得徐庶这里的诱惑比较大,说不定就会领兵前来,先收拾了徐庶,再顺势进军川中……

    所以,这个角度来说,李恢这样的举动或许还不足一半的成功性,而且也不是没有更好的方法,比如直接宣称徐庶到了前线,和魏延并兵一处,然后等夷人注意力都在正面的时候,李恢突然从建宁西山杀出来等等,都是不错的选择,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成功率并不是很高,同时还伴随着相当程度的风险的谋略呢?

    除非……

    徐庶就将怀疑转到了刘备身上。

    毕竟刘备这两天,啰嗦一大堆,甚至连定笮的鸡毛蒜皮都说了,唯独没有提及李恢的事情,也没有说相关的事项,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同时,刘备要在李恢手下当中掺杂人员,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李恢兵败之后,兵卒定然散去大半,所以纵然刘备给李恢一些补充,李恢也不可能完全认得所有的兵卒,半途之中谎称些什么走丢了等等,就可以轻易的让几名兵卒脱离行列且不会被李恢发现……

    但是,这样的问题就是,所有的事项都是怀疑,并没有直接指向刘备的地方。

    兵卒是刘备给了一些,但是这些兵卒也就成为了李恢的手下,跟刘备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了,就像是曹操屠了徐州,虽然也有很多浑水摸鱼的,但是帐自然都算在曹操头上,谁叫曹操带了个头呢?

    然后这些使者又是自称为刘璋的人,就算是假的,也要证明是假的才行,而这一点明显也拐不到刘备身上……

    所以徐庶到了最后,便是干脆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带着刘备等人便缓缓的朝着建宁而进。

    想要收拾刘备,需要证据确凿。

    抑或是将时间拖长,拖到所有人都淡忘了刘备之后。

    莫须有这个罪名,并不是随便都可以用的,就像是曹操,纵然心中已经是恨不得将那个天天大嘴巴的许攸干掉了,但是依旧表面上还需要笑呵呵的配合一下,甚至是绕着许攸走,直至干掉了许攸之后,曹操还要当众叹息感叹一番。

    刘备就像是骠骑将军宝座之下的基石。其他的基石像是白波啦,南匈奴,西羌鲜卑等等,这样一块块的累加起来,才有了高高在上的骠骑将军的宝座绚丽多彩的华光,而刘备这一块石头才刚刚垫在上面不久,许多人还看得到,就算是坐在上面的骠骑将军知道这一块石头不平,垫起来有些晃荡,但是也不能立刻就撤掉,只能是慢慢来。

    否则就像是袁术一样。袁术真是觉得那块石头不错,便直接把拉到自己脚下,但是一旦觉得不合脚,又很快的将其踢出去,结果就导致了袁术似乎是所有人的爸爸,但是后期又是这些儿子又翻脸翻得最快。

    夷人的前哨很快的就出现在了徐庶等人的前方,然后双方的遭遇战就展开了。

    徐庶站在山坡之上,看着如同蝗虫一般在山林之间跳跃而来的夷人,面色平稳,丝毫不见有什么慌乱的神色。

    刘备偷偷瞄了一眼,然后思索了一下,便上前拱手说道:某愿领为先锋,破了当前贼人!夷人的数目多么也不算是很多,但是少也不算很少,粗略估算一下,大概也有三千左右,但是因为夷人战斗力普遍不高的原因,所以正面交战之下,刘备也并不担心这些夷人会给自己造成多少的伤害,并且即便是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对于刘备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情……

    徐庶看了看刘备,笑着说道:玄德有此意,善也!然区区贼人,不需玄德出手……旋即下令让中军校尉宗玮带了些兵卒前往拦截。

    刘备还待再说一些什么,可是见徐庶态度坚决,战事也临近了,便只得闭了嘴,退到了一旁。

    宗玮,川蜀人士,原先不过是成都一个小从曹,后来徐庶到了成都之后,发现其还算是颇有章法,懂得兵事,加上又是小姓,和成都各大士族也没有什么关联,就在考察之后,渐渐的提拔起来作为了中军校尉,协助处理杂务事项。

    而在徐庶的远处,才刚刚赶上来的高定和刘范也是端详着徐庶的军容,微微有些皱眉。

    双方算是遭遇战,但是这里的遭遇战并非是什么都没有准备,然后两个人忽然在厕所拐弯处撞上了,然后愣半响才蹦一句吃了么然后回一句您也来,而是说双方都没有什么工事可以依靠或者是加成,基本上只能是靠兵卒的搏杀能力进行战斗。

    夷人的兵卒么……

    再看看徐庶的这些兵卒……

    什么是人比人气死人,多半就是如此。

    徐庶的前锋兵卒,虽然没有长枪大盾,但是人人都有一面精致小钢盾,再加上稍微偏短一些的战刀,几乎和夷人所用的战刀非常相似,却更为锋利,十分适宜在山里林间劈砍,身上的铁甲也是寒光四射,还有些后排的弓手弩手已经将箭矢弩矢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可以最快速度拾取进行射击。

    打不打?刘范问道。

    高定斜眼瞄着刘范,怎么,这一次你不争着上了?

    刘范哈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高盟主不也是不敢了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冷哼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刘范重新开口说道:打还是要打,不过我的人马不适合现在就上罢?

    高定眼珠子转了转,不得不承认如果想要坑徐庶一记,确实也不能立刻将所有的牌面都暴露出来,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我先上一阵!

    夷人出动,声势也是不小,咿咿嗷嗷的不光是沿着山道往前,甚至还有不少人攀爬上了一侧的山梁,企图绕过徐庶在山道上的阵列,到侧面去进行打击。

    挥舞的战刀,有长有短,有黑有灰。

    嘈杂的声响,有高有低,有近有远。

    甚至还有夷人按照他们的习惯,围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周遍,跳着叫着,似乎获得了什么buff一样,大声的吼叫着,往前冲锋!

    宗玮一边指挥着兵卒尽快的布置着工事和防线,一边让兵卒在前方维持住了阵型。步卒的战斗,自然就是战阵为先,像夷人这样乌泱泱一群乱哄哄的冲杀上来,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么……

    前排测距!宗纬大声号令着。

    一百五十步!在前线观察的兵卒大声的禀报上了距离。

    宗纬吼道:稳住!

    一百二十步!

    弩稳住!弓半开!

    百步!百步!

    大风!宗纬大呼,大风!

    之前攻克了李恢营寨的这些夷人,终于知道了汉人兵卒之间也是有不同的,川蜀之中兵卒原本就多擅射之人,在兵刃器具上又得到了加强之后,并且并不吝啬于箭矢弩矢的损失,产生出来的杀伤力的效果是惊人的……

    迎面在山道之上冲来的夷人,根本无从躲避,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防御设备,仅有的十几面的木盾,或许也有一定的遮蔽效果,但是更多的夷人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凭借着三天给予的幸运值来躲避箭矢和弩矢,更多的则是像是被砍到的树木枝干一样,倒在山道上,顺着土坡滚倒,有的便掉落到了山涧之中去。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在山梁之上攀爬的夷人,见到了山道之中的惨况,下意识的也迟疑了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自己是应该继续向前,还是说先停下来……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对手都会老老实实的进行等待,在缓解了正面的压力之后,宗纬便下令让弩手继续对于山道进行压制,而让弓手开始自由瞄准点射攀爬到了山梁上的夷人。

    一些夷人仗着自己的射术,也躲在了石头和树木后面,和宗纬指挥的弓箭手对射起来,但是无意之中,就让原本散乱的夷人更加的没有了冲击力,许多躲在山梁之上石头灌木之中的夷人,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射完了携带的箭矢之后,才注意到不管是山梁之上,还是山道之中的其他夷人已经是失去了冲锋的勇气,开始抛下横七竖八的尸首撤退了……

    刘备看着远远败退而去的夷人,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可惜了……

    可是在下一刻,刘备便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骤然色变,脱口而出,坏了!这下子可真的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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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三国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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