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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边荒传说txt下载     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七 章 惊闻噩耗

    周绍揭开盖着尸体的黑布左右的人都露出不忍卒睹的神情只有他仍神态冷静审视被射成刺蛔般的马军好一会后才为他盖上黑布。

    参军郑达道:「九个人无一幸免全部中箭惨死此事今早已传遍全城人人都晓得两湖帮的余孽回来搞事。」

    另一副将谢家宁道:「同一时间两湖帮的赤龙战船攻击我们泊在码头的战船队毁了我们三艘船全赖码头的守军全力反击方驱走敌舰。现在我们的水道已被敌舰封锁切断了我们和江陵的联系情况不妙。」

    周绍叹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两湖帮怎能忽然动如此诈谋奇计且计划周详、组织严密一下子命中我们弱点的攻击?究竟谁在主持两湖帮呢?」

    郑达道:「据街头巷尾的传闻重整两湖帮的是聂天还的爱徒有『小白雁』之称的尹清雅。」

    谢家宁道:「据传还有荒人在暗中出力尹清雅与荒人关系密切更与边荒头号探子高彦相恋此一传闻该贴近事实。以昨夜的情况看肯定高彦有参与否则时间、地点哪能拿捏得这么精准?」

    周绍狠狠道:「我们千算万算仍算漏了小白雁的影响力令两湖帮投向了刘裕。此事非常严重如果我们守不住巴陵将会影响整个战局。」

    郑达疑惑的道:「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竟能起这么大的作用吗?」

    周绍苦笑道:「两湖帮的帮众和百姓对聂天还是又敬又怕但对小白雁却是没有保留的疼爱加上她和荒人及刘裕的关系为两湖帮帮众、百姓带来新的希望昨夜又成功刺杀马军令他们士气如虹一洗颓风我们绝不可轻忽视之。」

    谢家宁道:「如果他们敢来攻打巴陵我们便可重挫他们的气焰。」

    周绍双目精芒闪动道:「家宁是外来人故不明白巴陵的情况。两湖帮在这里极得民心如果任情况依现在这般展下去两湖帮的声势会日益高涨彼长此消下我们将陷于劣势。所以我们必须掌握主动至少要破掉他们的封锁否则悔时已晚。」

    郑达道:「两湖帮水战之术名震南方我们恐难与他们在水道上争雄。」

    周绍道:「单凭我们手上的水师战船当然办不到。我们必须向江陵求援请来战船队以粉碎两湖帮的反攻主力如此巴陵将可稳如泰山。」

    郑、谢两人轰然领命。

    建康。

    黄昏时分。

    屠奉三回到秘巢直接来到燕飞的房间后者正打坐练功。

    屠奉三在床边坐下笑道:「燕兄怎办得到的?在这等时势仍可以随时洗心净虑的坐上几个时辰毫不气闷。」

    燕飞笑道:「是否有好消息竟有闲情来笑我?」

    屠奉三道:「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刚见过王弘广陵失陷了此事轰动建康听说桓玄气得暴跳如雷誓要在短期内重夺广陵然后大举进攻京口。」

    燕飞遽震道:「屠兄岂非今晚便可以去会佳人吗?」

    屠奉三尴尬道:「为甚么要扯到这方面去?」又岔开道:「据王弘说刘帅此仗赢得干脆漂亮且是四两拨千斤之法教敌人的守军没法挥战力。」

    燕飞点头道:「小裕在军事上的才能确实不在玄帅之下。」

    屠奉三续道:「刘帅先和数百名北府兵兄弟混进城内然后于黎明时在城内难强攻入太守府当场斩杀桓弘又攻占各处粮仓全城举义杀得荆州军弃城而逃。城外本驻扎了数干敌军但北府兵船队同时由水路大举进犯令敌人无心作战望风而溃。听说敌人泊在码头的战船大部分都落入刘帅手上。」

    燕飞动容道:「小裕的手段教人意想不到。」

    屠奉三深有同感道:「由刘帅一箭沉隐龙再于极度劣势下反击天师军成功忽然又回到广陵策动兵变夺得京口到今早重夺广陵每一着都是出入意表我屠奉三对他的谋咯是打心底佩服。」

    燕飞从枕下取出一个以火漆密封的牛皮袋递给屠奉三道:「这是任后离开前着我交给你的内藏丹方的详细制法保证大致上没有丹毒的问题她还说你可放心和她一起服食依丹方制成的丹散绝不会出事的。但李淑庄必须先化去体内积众的丹毒方可服用。」

    屠奉三老脸一红有点尴尬地接过牛皮袋纳入怀里顺口问道:「她到哪里去了?」

    燕飞道:「她出门时看来心情很好却没有说要去哪里。还千叮万嘱我好好的照顾你还叫我提醒你不可以毫无戒心要你千万不要着李淑庄的道儿。」

    屠奉三说不出话来。

    燕飞续道:「照我猜她是去联络逍遥教潜伏在建康的旧部好准备将来在建康过她新一代清谈女王的风光日子也可提携仍肯对她尽忠的手下。」

    屠奉三摇头苦笑。

    燕飞当然明白他对任青媞矛盾的心情不过今回任青媞二话不说的把丹方制法交出来足可化解他们之间的嫌隙和仇怨。

    道:「她特别指出封袋内集录全部三十六条丹方全部依她从『丹王』安老处学来的东西加以改良把丹毒减至微乎其微。你出门后她便坐下来写了足足有三个时辰包括她的制丹心得等若一本制丹的秘籍。在见李淑庄前你最好取出来看一遍以明白是拿甚么好东西去和李淑庄作交易。唉!我也不得不承认在此事上她是有玉成你和李淑庄的诚意真的是尽了力。」

    屠奉三感慨的道:「真令人想不到我原以为必须大费唇舌还要小飞你开口说话怎想得到她这好商量。」

    燕飞道:「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更作出了最精明的选择。现在一切全看你了是否今晚去见李淑庄呢?」

    屠奉三道:「我想听你的意见。」

    燕飞道:「去见她吧!现在建康的形势每天都在变化中谁都不晓得明天会生甚么事。若小裕在此他也会像我这般毫无保留的支持你大家是兄弟嘛!」

    屠奉三叹道:「我从没有试过这渴望去见一个人好吧!待我细读由任后提供的炼丹秘本后便去见她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欣然接受。」

    他拍拍燕飞肩膀以示感激然后离房用功去也。

    刘裕在返回帅府的途中心中百感交集。就是在这裹他和王淡真定下私奔之约。当日的情景一幅接一幅的浮现心湖令他无法自己。

    策骑在他身旁的孔靖、何无忌和魏泳之等人却是情绪高涨充满胜利的狂喜。

    刚才他到城外码头慰劳水师的兄弟所到处军民齐声喝采呼唤「小刘爷」的声音震撼着广陵城。

    刘裕清楚感到自己已确立了北府兵最高统帅的地位因为他以事实证明给所有人看桓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凭着卓的谋略他付出最少的代价赢得最漂亮的一仗硬把广陵从桓玄的魔掌里夺回来且得到大批的粮资、财货和近三十艘完好的战船如果这还不算战绩彪炳怎样才算是成果骄人呢?

    旗开得胜最能振奋士气。

    入外院门后刘裕跳下马来自有手下赶来伺候。他正要和孔老大等说几句话一名亲兵凑近他低声道:「宋爷刚从建康赶回来说有急事要立即见刘帅。」

    刘裕心中一震。

    有甚么事能令宋悲风抛开一切的回来找他呢?有甚么事是屠奉三和燕飞也应付不了的?难道是……

    刘裕不敢再想下去向手下们交代几句话后立即匆匆到书斋见宋悲风。

    刘裕进入书斋不用宋悲风吩咐便把门关上来到神色凝重的宋悲风身前跪坐却觉自己没有问的勇气。

    宋悲风惨然道:「自我踏足广陵我曾数次生出街动想掉头便走。不过记起小飞的话终于还是来了。小裕你要冷静的听我说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刘裕遽震道:「是否锺秀小姐出事了桓玄他……」

    宋悲风道:「虽然舆桓玄有关系但并非你想的那样子。」

    接着苦叹道:「孙小姐自大少爷去世后再加上淡真小姐的事心情郁结不解致积忧成疾。到桓玄占夺建康还屡次到乌衣巷骚扰她令她的病情急恶化已到药石不灵的危险状况以小飞之能亦感无计可施凭他的先天真气也只能纡缓她的痛苦并估计如果她再度复恐有性命之虞。」

    这番话便像五雷轰顶令刘裕整个人飘飘荡荡似的失去了所有力气全身像被针刺般麻起来。

    宋悲风双目泪花闪动道:「我们也知道你在这吃紧的时刻没法分身且亦绝不可以抽身离开但小飞认为该把选择权交到你的手上由你自己作出选择。孙小姐最大的问题是失去了生存的斗志自暴自弃。因为淡真小姐的事令她感到生无可恋不断责备自己、折磨自己。唉!我们……唉!」

    刘裕听得心中滴血颤声道:「说下去吧!」

    宋悲风颓然道:「心病还需心药医现在唯一回天之计是由你去见孙小姐向她示爱或可振起她求生的意志令她好转过来。」

    刘裕凄然道:「我去见她有用吗?」

    宋悲风道:「大小姐向燕飞说孙小姐心中的人正是你但却怕她自己的身分会连累到你故不敢向你表达心中的情意还拒绝了你。现在只有你才能振起她的意志解开她的心结。」

    刘裕闭上眼睛好一会后再睁开来。

    宋悲风这番话一入耳他便生出立即抛开一切赶往建康的强烈冲动可是身体却像生了根似的不能移动。

    与桓玄的决战刚正开始他是绝对不可以因私忘公就这么抽身离开试问他如何向手下们交代?际此荆州大军随时反攻的一刻他的离开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更会令北府兵的手足对他彻底的失望。

    他的心被撕成血淋淋的两半一半留在广陵另一半则飞往建康去了。

    宋悲风道:「我感受到这裹的气氛北府兵现在是不能没有你的。希望孙小姐能吉人天相度遇难关将来你们仍有相见之日。」

    刘裕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据小飞估计锺秀还可以撑多久?」

    宋悲风道:「小飞没有说出他的判断只说若她再次病便非常危险。他对孙小姐的情况并不乐观。」

    刘裕道:「谢混那小子是否在旁推波助澜?」

    宋悲风吃了一惊道:「谢混也是身不由己桓玄现在权倾建康谁都不敢逆他之意。」

    刘裕仰天叹道:「我前生究竟造了甚么孽呢?老天爷竟对我如此不仁。」

    宋悲风无言以应。

    刘裕露出坚决的神色断然道:「不论如何!我都要赶赴建康见锺秀谁都挡不了我。」

    宋悲风骇得魂飞魄散且深深的后悔颤声道:「万万不可!」

    刘裕冷然道:「桓玄何时称帝?」

    宋悲风摸不着头脑的道:「该是这几天内的事他已自封为楚王还把司马德宗逐离宫城又使人准备挥让时祭祀的神坛据说连惮让的诏书也着人起草撰写了。问题在广陵的失陷会否打乱他的阵脚。」

    刘裕双目闪闪生辉道:「当桓玄称帝的一刻就是我动手去建康之时。我明白桓玄这个人没有任何事可阻挠他称帝一事。」

    宋悲风愕然道:「为何要待他称帝方到建康去?」

    刘裕吁出紧压心头的一口闷气道:「因为我要让建康所有人都清楚知道我不是要和桓玄争天下而是要拨乱反正诛除桓玄这个叛贼。」

    宋悲风稍放下心事道:「小裕是要兵攻打建康对吗?」

    刘裕道:「原本的战略是以逸代劳凭广陵和京口之固痛击来犯的桓军以削弱桓玄的兵力。但为了见锺秀我会改变策略全面猛攻建康。我要堂堂正正的到乌衣巷去见锺秀以事实向她报喜害死淡真的人绝不会有好的收场。」

    宋悲风一震道:「如此改变既定的策略是否太冒险呢?」

    刘裕道:「谁晓得是否不智呢?我只晓得一件事如果我只是坐在这里我的感觉会是生不如死。我意已决宋大哥不用劝我。」

    宋悲风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裕长叹一声道:「小飞该已告诉了宋大哥有关孙小姐拒绝我的事。唉!我是明白锺秀的虽然我曾误解她甚至对她生出怨恨但此刻我却完全的明白她。」

    又仰望上方无限欷献的道:「她一直不肯原谅自己认为自己须对淡真的死负上全责所以她拒绝我不止因为怕她的身分毁了我的事业更是拒绝快乐。」

    他又记起谢锺秀在拒绝他之前于谢家她看他的那个眼神心脏一阵阵的刺痛呼吸困难。

    宋悲风垂道:「我留在这里。」

    刘裕似一时掌握不到他的话意一呆道:「你留在这里?」

    宋悲风道:「我不想孤身回到建康我要把你带到建康去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便陪你一起死。」

    刘裕摇头道:「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死的人将是桓玄。时间宝贵我现在立即去着手准备。」

    宋悲风忧心忡仲的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小裕你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刘裕默然片刻道:「宋大哥放心好了我不但不鲁莽还会比以前更小心谋定才动因为我希望能活着到建康去令锺秀感到生命可以是如此美好的。」

    稍顿又道:「没有人能阻挡我。真的!再没有人能挡住我我清楚的知道。宋大哥好好休息。」

    说毕离开书斋去了。

第 八 章 烈火干柴

    「奇兵号」泊上两湖帮湖岛基地的码头数以百计的两湖帮帮众拥到码头来迎接呼喊喝采声直冲夜空。

    站在指挥台上的程苍古、老手、船上的一众兄弟都看呆了想不到两湖帮帮众如此热情。

    于离巴陵二十里处他们遇上两湖帮的赤龙舟知道形势大好遂在引领下到湖岛基地来。

    程苍古心中佩服刘裕他派出帅舰到两湖来比千言万语更有说服力充分表达了刘裕对两湖帮的诚意和重视故才会出现眼前人人欣喜如狂的场面。

    老手本来对两湖帮的态度心中忐忑这刻当然完全放下心事。

    领头跃上船来的是尹清雅还有十多个两湖帮的头领包括魏品良在内。

    岸上的两湖帮帮众爆起更激烈的欢呼就像着了魔似的。

    尹清雅娇呼道:「程公!」

    程苍古给她唤得心都软了看着她落到身旁讶道:「两个小子和一个疯子到哪裹去了?」

    尹清雅喜孜孜的念道:「两个小子一个疯子!嘻!程公形容得真贴切。他们都在巴陵城搞破坏昨夜才宰掉马军那叛贼。现在巴陵的水路交通已给我们截断看周绍还能撑多久。」

    说完目光落在老手身上那会说话的眼睛像在问:「你是谁?」

    程苍古没立即介绍两人认识道:「清雅先着他们静下来我要为刘帅交代几句话。」

    尹清雅漫不经意地向岸上的两湖帮兄弟打出肃静的手号出乎程苍古和老手意外地震天的呼喊声立即消失只听见火把猎猎燃烧的声音和呼啸的湖风。

    程苍古扯着老手走前两步来到尹清雅左右让人人可清楚看见他们。

    魏品良等头领识趣的并排立在他们三人后方。

    程苍古表现出赌林高手的风范轻松的扬声道:「我们坐的这条船叫『奇兵号』是北府兵大统领、谢玄继承者刘裕刘统领的座驾舟。站在尹帮主身旁的这位好汉我们唤他作老手乃北府兵公认的水战第一高手更是刘裕的心腹大将。『奇兵号』便是由他一手建造的船上任何一件东西、一块木头没得他允许都不会放上去。」

    老手在干百双眼睛注视下老脸破天荒第一回红起来幸好他皮肤黝黑不那么醒眼。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程苍古会当众赞扬他令他这个一向只顾实干、不慕虚名的人大感害羞。

    程苍古表现的正是荒人的作风夸大却不脱离现实行径荒诞不经又充满诚意。

    在人人屏息、静心聆听的气氛下程苍古续道:「刘裕今回让出帅舟正是要以『奇兵号』作尹帮主的旗舰而老手则负起辅助尹帮主的重责。京口现在已入我们之手广陵则是我们囊中之物就让尹帮主坐上『奇兵号』收复巴陵再攻江陵然后我们沿江而下直捣建康斩下桓玄的臭头以祭聂帮主和郝副帮主在天之灵。」

    欢呼喝采声再次响起把其它声音完全掩盖一时湖水也似沸腾起来就像两湖帮帮众体内的热血。

    建康。

    初更时分。

    燕飞藏身楼房高处看着屠奉三进入李淑庄在淮月楼旁的华宅心中苦乐揉集。

    今回到建康来办事「倒庄大计」已因屠奉三对李淑庄生出微妙的情意和怜惜之心而循另一令人感到惊喜的方向展坏事或许会化作喜事。

    对魔门的人他并没有恶感当清楚认识魔门成立的过程还大生同情之意。说到底这是个成王败寇的问题不同信念的路线斗争很难说谁对谁错。更何况他的生父墨夷明正是出身魔门且他遇上魔门两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向雨田和慕清流都非是泯绝人性的人。比较起来桓玄和司马道子等都更似邪门人物。

    闲着无事他想起纪千千纵然想到纪千千之所以不能和他遥距交感的可能性但说不担心就是骗人的。又想起谢锺秀不由心中暗叹。

    就在此时心现警兆。

    一道娇巧纤美的黑影正迅赶至在对岸半里许外的楼房处倏现乍隐。

    燕飞一眼便认出是谯嫩玉心忖她难道是来找李淑庄。

    燕飞想也不想的从高处落下往秦淮河的方向掠去务要阻截谯嫩玉于秦淮河北岸不让她渡河。

    不论如何他绝不可让谯嫩玉破坏李淑庄和屠奉三的「交易」。

    屠奉三穿窗而入来到李淑庄的身前席地坐下后者正冥坐于布置清雅的书斋内此斋位于李淑庄华宅的东园内不见婢仆。

    李淑庄张开秀目内藏掩不住的倦色淡淡道:「道兄终于来了!」

    屠奉三沉声道:「夫人猜到我今晚会来吗?」

    李淑庄答道:「道兄消息这么灵通当然收到广陵失陷的消息桓玄的时日怕已无多你自然会及早来和奴家进行交易。」

    接着皱眉道:「为何要蒙头蒙睑的我不喜欢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还不除掉那鬼头罩。」

    一直将面目藏在头罩内只露出眼睛的屠奉三三日不地揭开头罩现出自身原来的样貌。

    李淑庄娇躯轻颤双目杀机大盛沉着的道:「你是谁?」

    屠奉三心中暗赞李淑庄的确是经得起风浪的人明知栽倒家仍能沉着应付。

    屠奉三道:「夫人勿要气愤我肯以真面目和夫人相见正代表我有交易的诚意。本人屠奉三见过夫人。」

    李淑庄呆看他好半晌现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又露出失望的神色喃喃道:「屠奉三!唉!屠奉三。你走吧!我以后再不想见到你。」

    屠奉三从怀裹掏出牛皮袋摆放在她身前道:「裹面收藏的是全部三十六条丹方包括夫人晓得的十二条丹方在内却又与夫人拥有的丹方不同是经改良过的请夫人过目。」

    李淑庄目光落在牛皮袋处却没有探手取阅只是细瞧着屠奉三双目射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道:「这是甚么意思?」

    屠奉三道:「这是表示我对夫人的诚意。」

    李淑庄现出错愕的神色凝望屠奉三好一会后摇头道:「我不明白。真正的关长春在哪里呢?」

    屠奉三道:「关长春只是任后随口杜撰的人物根本不存在。袋内的三十六条丹方来自任后所写并经她应用从『丹王』安世清处学来的秘法把丹毒减至最低。」

    李淑庄一双秀眸盖上迷惘的神色黛眉轻蹙的道:「我仍不明白。」

    屠奉三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原本我们对你是不怀好意只要你不住试服新丹方制出来的丹散便会引夫人本身积聚于体内的丹毒到时大罗金仙也没法挽救夫人。这是我们针对夫人的行动因为夫人对建康高门的影响力已成为我们与桓玄之战成败的关键。」

    李淑庄呆半晌幽幽叹道:「你们太抬举我了。桓玄此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听到广陵失陷仍不顾众人劝阻刻下他已离开建康到九井山去准备在明天日出时祭天登基你说奴家可以干甚么呢?」

    屠奉三心生怜意微笑道:「只要夫人能除去体内积聚的丹毒携三十六条新丹方逍遥而去好好享受生命眼前得失算甚么一回事?」

    李淑庄娇躯轻颤目光垂下轻轻道:「屠当家因何改变初衷还似处处为淑庄着想呢?」

    屠奉三体内热血上冲看着眼前娇娆一时间没法说出半句话来。

    燕飞倏地现身刚好截着谯嫩玉的去路他时间拿捏得精准对方刚从高处落地奔进一道小巷便被他拦个正着。

    全身裹在黑衣里只露出眼睛的谯嫩玉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迅捷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往后腰一抹两手抖动以满天花雨的手法七、八颗铁蒺藜分袭燕飞头、脸胸口和下肢要害手法纯熟不愧魔门高手。

    燕飞哈哈一笑身子左右急晃来势汹汹的暗器全部射空。

    谯嫩玉娇叱一声左右手各多出一支短棒用铁包着头尾扑将上来向燕飞展开水银泻地式的攻击把近身搏击和短棒的打击性能挥得淋漓尽致尽显其功架。其招式更是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

    可惜她遇上的是燕飞。

    燕飞并没有出动他的蝶恋花轻轻松松的在棒影裹来去自如或以掌劈、手拨或以指弹、掌拍着着封挡对手的狂猛攻击。

    谯嫩玉的内功心法别出蹊径棒子固是力道十足送来阵阵气劲但每道气劲都暗藏另一道尖锐的真气纵然棒劲被封阻此道尖锐的真气仍像棉里藏针般钻入被攻者的经脉内具有强大的杀伤力换过一般高手一定没法捱下去但这当然难不倒燕飞体内至阳至阴之气运转轻易把入侵的阴损真气化去。

    燕飞只挡不攻片刻谯嫩玉向他攻出六十二棒也被他硬挡六十二棒。

    谯嫩玉终于吃不消后力不继兼之锐气已过骇然后撤。

    燕飞凝立不动看着谯嫩玉退至两丈开外双目射出惊异之色狠狠盯着他。

    如果可以有选择燕飞可肯定谯嫩玉会有多么远溜多么远但因自己的精气神正牢牢锁紧她只要她多退一步燕飞会在气机牵引下如影随形的赶过去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她动攻击。

    燕飞从容一笑道:「玉姑娘你好!这么夜哩!为何不留在宫内却要蹿房越脊的四处奔走呢?」

    谯嫩玉闻他喊破她的身分而娇躯轻颤道:「你是谁?」

    燕飞道:「我又没有像玉姑娘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仍猜不到我是谁吗?」

    谯嫩玉遽震道:「燕飞!」

    燕飞可肯定谯嫩玉仍未晓得自己和慕清流不但碰过头还立下赌约否则早该猜到是他燕飞。欣然道:「正是在下。」

    谯嫩玉揭开罩头的黑布现出如花玉容她的秀在头后结髻强调了她俏丽的轮廓以姿色论她实不逊色于王淡真和谢锺秀数等美女。

    谯嫩玉道:「你要杀我吗?」

    燕飞耸肩洒然道:「若你真的毒杀了高小子今夜肯定不能活离此巷不过我仍不能任你离开因为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谯嫩玉脸色微变却仍保持表面的镇定道:「本姑娘现在没有空另约时地如何?人家保证不会爽约。」

    燕飞哑然笑道:「你连要去见谁都不晓得便保证不会爽约可知毫无诚意。相信我我只是为你好才带你去见那个人。」

    谯嫩玉叹道:「不要逼人太甚好吗?我承认打不过你你这是明来欺负我。」

    燕飞知她硬的不成便来软的换过一般情况他的确没法狼下心肠对待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不过现在是非常特殊的情况他是不会让她去破坏屠奉三的事。

    微笑道:「玉姑娘为何不问我要带你去见何人呢?」

    谯嫩玉嗔道:「会有甚么好事呢?我才不想知道。」

    燕飞笑道:「现在还由得你作主吗?究竟是要我强来还是玉姑娘乖乖地随我走?」

    谯嫩玉幽幽道:「待嫩玉去办妥一件事好吗?你可以在旁监视我待我交代几句话后燕飞你要我怎么乖我便怎么乖好了。」

    燕飞丝毫不为她语带相关的话所动道:「玉姑娘是要去见李夫人吗?」

    谯嫩玉终于色变往后猛退。

    李淑庄道:「说话呵!你变成哑巴了吗?」

    屠奉三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夫人莫要笑我我对夫人不但再没有丝毫敌意还希望夫人能及时抽身好好的过些逍遥快活的日子。」

    李淑庄垂下螓以自语般的声音道:「你对我没有别的要求吗?」

    屠奉三是老江湖并不会因这句话而认定李淑庄对他已生出情愫。沉声道:「我只希望夫人能置身于桓玄和刘裕的斗争之外再没有额外的条件。不过这三十六条丹方是我向任后求回来的她当然希望夫人只供自用。任后指出夫人体内积聚的丹毒随时会反噬夫人而要化解夫人体内的丹毒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办得到那个人就是燕飞。」

    李淑庄像没听到他这番话般轻轻道:「屠奉三你为何对淑庄这么好呢?你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吗?」

    屠奉三摊手道:「你想听真话吗?我便说给你听我屠奉三的确对你动了真情。就是如此简单。」

    李淑庄娇躯遽颤道:「这是不可能。」

    屠奉三苦笑道:「事实上我也没有想过会对夫人动心问题可能出在那颗和着酒饮下的丹散我尚是第一回服用这东西。」

    李淑庄抬头朝他瞧去秀眸射出复杂的神色凄然道:「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屠奉三平静的道:「那并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关心的是夫人对我的心意夫人千万勿要骗我不论夫人心中有何想法我也肯接受纵然我们将来天各一方:水远不再见面我亦绝不会怨夫人无晴。」

    李淑庄冷静下来双目眨也不眨的与他对视柔声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便晓得你不是关长春那种人至于为何我有这种感觉真的没法向你解释。我曾经有过不少男人但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心。可是自从见过你之后便不住想起你心中既恨又气偏拿你没法子。我真的不知道是否对你动了真情但现在我却很想投进你怀里去大哭一场。」

    屠奉三欣然道:「这番话已足够了夫人请在此耐心等候趁有时间看看袋内的丹方……噢!」

    话尚未说完李淑庄已扑过来投入他怀裹去让他软玉温香抱满怀。

    屠奉三再没法继续说下去感觉是干柴遇上烈火甚么敌我关系应有的戒心全被抛于脑后。

    一切都失控了。

第 九 章 前生情孽

    燕飞把被他弄昏了的谯嫩玉放到室内一角然后到慕清流前方坐下道:「桓玄输了!」

    慕清流目光投往谯嫩玉叹道:「我很想说燕兄言之过早但肯定会被燕兄看不起我。唉!做人有时真的很难。」

    燕飞道:「刘裕不费吹灰之力便从桓玄手上把广陵拿下来胜了漂亮的一仗立时打乱了桓玄进攻京口的大计扰乱了整个调军的行动阵脚已乱可能不用待巴陵陷落刘裕便攻入建康若要到那时慕兄才愿承认输掉赌约不嫌太迟吗?」

    慕清流苦笑道:「我从未见过比燕兄你更厉害的人物。坦白说我现在的确感到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答你。桓玄这小子真没有用到建康后的表现窝囊至极点且又轻视刘裕茫不知刘裕的军事才能和谋略绝不在当年淝水之战的谢玄之下。唉我再说得坦白点吧!我看错了桓玄迷信只有高门名士方能得到建康高门的支持坐上皇座却忽略了民众的力量。刘裕之所以能在广陵创造奇迹皆因他得到当地民众的全力支持。」

    燕飞道:「这也难怪慕兄两晋的政治就是高门大族的政治慕兄从南方当权大族中选人是最合乎情理的。」

    慕清流苦笑道:「燕兄真懂安慰人合乎情理的另一个负面的说法就是随波逐流不能脱出陈腐的框框以致多年心血一朝尽丧。今早当我听到广陵陷落的消息弄清楚刘裕攻陷广陵的手段已向敝门出全面撤退的指令至于有多少人肯听我的话及时抽身则不是我管得到的事。」

    燕飞心中佩服慕清流不愧是提得起放得下的明智之士。

    慕清流目光再落在谯嫩玉身上皱眉道:「她应该是来找我的这显示他们仍不肯认输收手却不知燕兄因何出手拿下她呢?」

    燕飞愕然道:「这是一场误会皆因我不知道慕兄已向同门出撤退的指令还以为她是去见李淑庄故出手阻拦。」

    慕清流愕然道:「淑庄?」

    燕飞道:「我们原本有一个对付李淑庄的计划却因敝方的屠奉三对她生出情意所以不但打消原意还会助她玉成心愿。刚才屠奉三去找李淑庄摊牌而我则在外面为他把风事情便是如此。」

    慕清流沉吟道:「她的心愿是否与五石散有关?」

    燕飞点头道:「好象没有甚么事能瞒得过慕兄。」

    慕清流道:「淑庄沉迷五石散在敝门已是公开的秘密我曾对她苦言相劝又严辞警告她都置若罔闻。事实上我深切地明白她的处境不要看她谈笑间把建康的皇族高门玩弄于股掌之上事实上她的内心空虚寂寞。五石散或可给她一时的快乐忘掉一切但事后也会令她更感生命的不足。」

    燕飞道:「我想求慕兄帮一个忙。」

    慕清流道:「是否要我网开一面让淑庄回复自由追求她一直没法得的梦想呢?」

    燕道:「不知慕兄是否有这权力?」

    慕清流傲然笑道:「在敝门中一向奉行强者为王的法则没有甚么道理可讲只要我点头同意敝门的人又晓得是由燕飞你一手促成此事谁敢说半句反对的话?」

    燕飞欣然道:「那慕兄你肯点头吗?」

    慕清流双目精芒骤盛道:「如果我不答应燕兄会如何处置此事?」

    燕飞苦笑道:「我可以干甚么呢?难道硬逼慕兄动手决一生死吗?我希望将来和慕兄再见时仍是知己和朋友。」

    慕清流忽然岔开问道:「燕兄的武功肯定已越了俗世武学的范畴臻达天人交感的层次。燕兄是如办到的?」

    燕飞坦然道:「那是至阴和至阳的真气交激而产生的神奇力量既没法躲避更没法挡格只看能捱多少招如果能撑至我真气枯竭便有可能掉转头来把我干掉。」

    慕清流道:「燕兄肯说个清楚明白我非常感激。唉!原来如此所以鬼影也无法免难。只是敝门的人晓得鬼影是栽在燕兄手上便保证没有人敢开罪燕兄更不要说来寻燕兄的晦气。」

    稍顿续道:「淑庄的事我会妥善处理燕兄可以放心。当然我还须看她的意愿如果她有意和屠当家在一起她必须作出种种安排令敝门的人没有异议。」

    燕飞大喜道:「多谢慕兄!」

    慕清流笑道:「事实上说感激的该是我。如果不是燕兄手下留情嫩玉和淑庄肯定没命我圣门将元气大伤现在则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不过怕是百年后的事了。」

    接着探出双手欣然道:「不论将来形势如何变化我们都是知己朋友对吗?」

    燕飞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和他紧紧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帅府。

    议事厅内刘裕召来众将除何无忌、魏泳之等心腹大将外还有孔老大。大家都没视孔靖为外人。

    魏泳之道:「据传回来的消息敌人阵脚大乱吴甫之和皇甫敷的军队再不敢推进此刻停驻江乘并收编从广陵逃回去的败军。照估计在江乘的荆州军该不过二万之数战船则约百艘。」

    接着又道:「桓玄害怕了所以不敢倾全力来攻打我们反把兵力分散更将军队调往建康城东北的覆舟山希冀把我军拒于建康之东。」

    何无忌皱眉道:「桓玄是否懂兵法之人?如果我是他便以攻为守倾全力来攻打广陵令我们难作寸进。」

    孔老大笑道:「桓玄不是不懂兵法只因他太过爱惜自己的小命没有大军在旁保护他他会睡不安宁。」

    众人都笑起来神态轻松。

    魏泳之欣然道:「还有一个消息就是桓玄已起程往九井山去准备登基称帝。建康高门盛传桓玄这么急于称帝是因他迷信命运认为只要登上帝座好运会随之而来一切难题会迎刃而解。」

    众人又再次出哄笑。

    接着目光投往刘裕看他如何决定。

    刘裕从容道:「桓玄的愚蠢省去我们很多工夫只要再打两场硬仗建康便唾手可得。」

    众人的眼睛全亮了起来。

    何无忌道:「桓玄称帝后肯定会立即令命江乘的军队沿江来犯我们以逸待劳是否划算些呢?」

    刘裕道:「我们定下这个策略的时候并不晓得桓玄会如此急于称帝更没有想过桓玄竟把部分兵力改驻覆舟山在在都显示桓玄心怯了。不过无忌言之有理以桓玄的妄自尊大肯定没法硬吞下广陵被夺、桓弘被杀的这口恶气故定会下令江乘的军队来攻打我们如此我们将有可乘之机。」

    众将点头同意对刘裕的料敌如神他们早已心服口服故绝不会怀疑。

    刘裕却是自己知自己事明白自己正找借口好能早日攻打建康。

    将领刘道规道:「吴甫之和皇甫敷乃桓玄手下猛将能征惯战如若来犯将会使用疑兵之计令我们弄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攻打广陵还是要攻打京口使我们兵力分散难以抵抗。」

    刘裕虎躯遽震道:「对!」

    众人都愕然瞪着他不明白他因何反应如此之大。

    刘裕却有满天阴霾尽去的感觉因为他已想到破敌之法更掌握唯一致胜之法绝不是以逸待劳因为以他目前的兵力实在难以稳守两座城池一旦让敌人成功截断广陵和京口的联系使桓玄恢复信心荆州军将源源不绝地来攻那时他只有吃败仗的分儿。这个忽然而来的明悟令他再没有为私人理由而不顾大局的心障。

    刘裕迎上众人疑惑的眼神心朗神清的道:「敌人有他们的疑兵之计我们也有惑敌的手法只要令敌人深信不疑我们的主力集中在广陵我有方法令敌人输掉这场仗。」

    另一个将领孟昶道:「这并不容易只要敌方探子察看有多少艘船泊在广陵附近便晓得我们的虚实。」

    刘裕微笑道:「假设我们的兵力的确是集中在广陵又如何?」

    众皆错愕。

    刘裕从容道:「先我们要摆出全面进攻建康的高姿态。这方面桓玄为我们制造了最好的时机当他明天登基称帝我们便檄文公告天下要讨伐桓玄然后调动军队装出随时西上进攻的举动。此计是针对吴甫之和皇甫敷这两个知兵的人而的如果你们是他们会有何反应呢?

    魏泳之拍腿道:「当然是觑隙而入以奇兵奔袭京口只要攻陷京口我们不但不敢西上还要担心能否守得住广陵。」

    刘裕整个人回复生机双目闪射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沉声道:「兄弟们!眼前正是建立不朽功业的千载一时之机只要能破江乘的荆州军形势会彻底逆转过来主动权将落入我们手上只要乘胜而行再破覆舟山的敌军建康便是我们的了。」

    孔老大道:「如何破江乘的敌军呢?」

    刘裕道:「我们安排两千精骑秘密渡江于南岸昼伏夜行直扑江乘当敌军朝京口推进我刘裕会亲率此两干精骑拦腰截击敌人只要击溃敌人的先锋部队我们便全面动以战船载兵向敌人猛攻届时就看吴甫之和皇甫敷还可以捱多少时间。」

    众人的眼睛立即明亮起来。

    此时手下来报刘毅和刘穆之刚乘船抵达广陵。

    众人轰然起哄均晓得天师军完了否则两人怎能抽身来广陵。

    刘裕大笑而起道:「这叫天助我也起草讨伐桓玄檄文的高手终于到了。」

    燕飞回到李淑庄华宅遇上正搜索他踪影的屠奉三。

    屠奉三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生气勃勃神采飞扬甫见面便道:「老哥到哪里去了这算是把风吗?」

    燕飞当然晓得他不是在责怪自己只是在说笑欣然道:「我刚见过慕清流你是否已成功夺得美人芳心故心情大佳呢?」

    屠奉三闻言微一错愕道:「你竟去见慕清流真叫我想不到入屋再说如何?」接着领头朝李淑庄的华宅掠去片刻后两人处身于宅内东园的书斋内却不见李淑庄。

    两人坐下后屠奉三道:「你该知道了淑庄告诉我慕清流已认输收手此人确是了不起的人物提得起放得下绝不拖泥带水。」

    燕飞点头表示知道讶道:「夫人到哪里去了?」

    屠奉三一脸喜色的道:「她回淮月楼去取房产地契快回来哩!」

    燕飞仔细打量他笑道:「看屠兄春风满面的样子便清楚结果。」

    屠奉三有感而的道:「人生真的奇怪忽然一件事便可把整个命运扭转过来。淑庄对我的感情肯定是真的因为她根本不用骗我。不过正如任后说过的还须看她肯否脱离魔门来从我。」

    燕飞关心的道:「你们有谈过这方面的问题吗?」

    屠奉三道:「我不想逼她一切由她决定如果她仍心在魔门我绝不会勉强她。」

    燕飞道:「她说去取房产地契或许只是借口事实上却是去见慕清流提出脱离魔门的请求。」

    屠奉三苦笑道:「希望是这样吧!但我不敢去想怕希望愈大失望愈大。更怕慕清流阻挠。」

    燕飞道:「屠兄不用担心慕清流已一口答应只要是出于夫人的意愿他绝不阻挠。」

    屠奉三一震道:「竟是这么容易吗?」

    燕飞道:「慕清流是卖个人情给我现在慕清流最怕的是我们棒打落水狗对魔门穷追猛打。而事实上在未来一段长时间内又或刘裕有生之年魔门也难有大作为。如果李淑庄一心要脱离魔门硬把她留住还有甚么意思?只要她肯交出保管的典籍好好安排继承人慕清流何不作个成*人之美的顺水人情。」

    屠奉三点头表示同意道:「魔门中人的行事实难以常理测度说不定慕清流是看中淑庄手上的魔门秘典意欲身兼两派之长可以在武功上再作突破。」

    燕飞道:「要兼两派之长岂是这般容易?除非慕清流肯散尽内功重新开始。否则这个美梦只有他的传人又或他的徒孙徒蚤始有实现的希望。」

    屠奉三显然希望大增心情转佳笑道:「这该是我们见不到的事哩!」

    燕飞露出聆听的神色道:「回来了!」

    屠奉三迟他些许方听到衣袂破风声李淑庄油然出现入门处见到燕飞仍是神色平静以曼妙的姿态袅袅婷婷的轻移玉步来到屠奉三身旁亲密的挨着他坐下才道:「淑庄见过燕公子。」

    燕飞忙回礼。

    李淑庄含笑瞧着燕飞喜孜孜的道:「大恩不言谢淑庄和三郎之所以能有好日子过全拜燕公子所赐。」

    屠奉三大喜过望。

    燕飞亦精神一振道:「夫人真的是去见慕兄。」

    李淑庄喜翻了心儿的道:「当圣君一口答应淑庄请求的一刻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由燕公子亲口向圣君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得到了全新的生命。唉!甚么争雄斗胜我早厌倦得想死了。」

    接着目光投往屠奉三含情脉脉的道:「不知是否前世欠了他的情债今世只好还给他。」

    屠奉三正容道:「我屠奉三绝不会让淑庄失望。」

    李淑庄欣然道:「我还要去办一些事办妥后自然会来寻三郎。」

    屠奉三答道:「明白!」

    燕飞笑道:「该是着手化解夫人体内丹毒的时候了依我判断明天天亮前该大功告成。」

    又犹豫的道:「不过丹散虽能令夫人有一时之快始终有害无益任后便说过她只能把丹散的遣害减至最低却无法根除故不宜多服。」

    李淑庄不好意思的道:「我已下决心戒除服药因我已拥有世上最好的五石散就是三郎嘛!他保证不具丹毒我还何需其它次货呢?对吗?三郎!」

    屠奉三听得傻笑起来。

    燕飞打心底为老朋友高兴这样的情话只有李淑庄懂得也只有她敢说出来。他可以保证李淑庄有本领迷得屠奉三忘掉了所有伤痛迷醉在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里。

第 十 章 洞庭春色

    桓玄如期登基大赦天下改年号永始以楚代晋。封司马德宗当固平王追尊老爹桓温为宣武皇帝祭庙称太祖。

    当桓玄返回建康消息传来蒯恩大破天师军当场斩杀徐道覆卢循则凭惊人技艺孤身杀出重围落荒而逃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轰动建康对桓玄却是非常不利却令建康高门对刘裕大为改观认为他虽然与桓玄展开生死斗争仍顾全大局全力剿贼平乱。

    坏消息接踵而至刘裕于桓玄称帝后向远近广檄书讨伐桓玄宣告毛修之已平定巴蜀并向江陵兵;诸葛长民则策动兵变夺取历阳;两湖义军已截断巴陵水6两路交通全力攻打指日可下。

    檄书当然出自刘穆之这个文章高手的妙笔目的是讥讽桓玄称帝的举止令他面子再挂不住。桓玄盛怒下果然中计下令吴甫之和皇甫敷全力攻打广陵和京口。

    建康高门亦不好过就在同一天李淑庄留书出走语调虽温柔婉约不失其清淡女王的风范言辞间却处处显示出对桓玄的不满指其甫抵建康之时颇有兴革但旋即暴露篡朝夺位的野心且豪奢纵欲政令无常令她深感失望且愧对建康高门此后手上一切业务将全交由闺中密友任青媞打理。

    谯纵、谯奉先、谯嫩玉三人和其一批手下亦同告不知所踪令桓玄更添惧意又是无可奈何。

    在桓玄返回建康之前燕飞和屠奉三于知会王弘后离开建康到广陵找刘裕始知刘裕已领兵在赶赴江乘途上忙赶上去与他会合。直追至江乘北五十里的江岸终赶上刘裕。三人见面当然非常欢喜。

    当时已日落西山刘裕、宋悲风、屠奉三和燕飞四人离开密藏林内的营地到附近一个小丘顶说话。

    刘裕向燕飞追问谢钟秀的确切情况燕飞虽然最不想谈论这方面的事但却不得坦言直说令他们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

    屠奉三道:「生死有命如果老天爷这么残忍谁都没有法子我们只好尽力而为看看会否有转机。」

    宋悲风满怀希望的道:「我仍认为小飞想出来以心药治心病是最有效的办法希望我们能在孙小姐病情恶化前及时赶回建康。」

    燕飞往刘裕瞧去道:「是否因孙小姐的病情令刘兄你改变了整个作战计划呢?」

    刘裕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此事非常古怪当我和各手足研究改变战略的一刻我的脑袋像闪过灵光令我醒悟到以守为攻并不是办法最佳策略仍是战决趁建康人心不稳之际向建康动全面进攻。」

    屠奉三道:「每逢遇上重大战役刘帅总是奇谋迭出令人意想不到却又屡收奇效真是想不信刘帅是真命天子也不成。」

    刘裕苦笑道:「唉!真命天子--真命天子又如何呢?嘿!差点忘记问你们倒庄大计是否成功了?」

    屠奉三的脸孔破天荒的红了起来。

    刘裕愕然道:「生了甚么事?」

    屠奉三尴尬的干笑道:「没有甚么不过行动取消了。」

    刘裕和宋悲风询问的目光同时落往燕飞处。

    燕飞摊手道:「情况完全失控但有更骄人的成果我们不但达到了所有目标屠当家还赢得美人的芳心。」

    刘裕和宋悲风听得你眼望我眼似明非明。

    待燕飞解释清楚刘裕大喜道:「恭喜奉三这是我听到最好的消息。」

    屠奉三道:「千万勿要笑我『色不迷人人自迷』。顺便告诉你老哥攻陷建康后我会和小飞一道离开;赶返边荒集为营救千千和小诗的行动出一分力。」

    刘裕一呆道:「这个……唉!这个……我该怎么说呢?」

    屠奉三苦笑道:「我是为你好怕见到桓玄时会按不住怒火和你争夺杀他的权利。刘帅真不够朋友还常说大家是兄弟但却一直瞒着我与淡真小姐的关系。」

    刘裕心中一痛颓然道:「你的烦恼还不够多吗?好吧!把桓玄交给我吧!我保证不会令你失望。」

    宋悲风道:「现在魔门已认败服输令桓玄实力骤减更再镇不住建康高门我们该如何利用这个形势呢?」

    屠奉三狠狠道:「我已着人散播消息指桓玄毒杀桓冲只要建康高门有一半人相信或生出疑惑便足以动摇建康高门对桓玄的支持何况再没有像淑庄般有影响力的人出来为桓玄说好话。」

    刘裕大喜道:「奉三拿捏的时间妙至毫颠不但能影响建康高门且可直接打击荆州军的士气因为桓冲之于荆州军便如玄帅之于北府兵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其影响力并不因其辞世而衰竭。」

    屠奉三双目射出仇恨的焰火沉声道:「冲帅被桓玄害死一事终于由魔门的人口中证实所以我们只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把匡士谋向桓玄提供毒物又被桓玄杀人灭口至乎桓玄向冲帅落毒的手段均清楚揭露只要是有脑袋的人便知此非是一般凭空捏造的谣言而是有所根据的事实。」

    燕飞道:「现时敌人情况如何呢?」

    刘裕沉声道:「敌人在江乘的情况全在我严密的监视下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昨天早上敌人一支三千人的先锋部队已从江乘开出沿江岸而来目标应是京口。」

    屠奉三道:「刘帅是否准备伏击这支先锋部队?」

    刘裕露出一个充满着信心的笑容徐徐道:「我想更贪心一点奉三认为行得通吗?」

    屠奉三笑道:「我们刘帅想出来的计谋怎会行不通呢?这么说刘帅要偷袭的目标是敌人随之而来的主力部队了。」

    宋悲风皱眉道:「我们的兵力是不是稍嫌薄弱呢?」

    燕飞道:「在战争中影响胜败的因素错综复杂只要能命中敌人的要害少可胜多、弱可克强故才有苻坚淝水之败。现在我们这个部队已成奇兵也令我想起小珪击垮慕容实数万大军的参合陂之役。」

    刘裕双目闪闪生辉道:「我有十足信心可稳赢此仗。相信我十天之内我们将可进入建康桓玄的末日亦为期不远了。」

    高彦推门进入尹清雅在奇兵号的舱房后者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侧望窗外洞庭湖的夜景。听到启门声她回过头来向他展示一个甜甜的笑容。

    高彦舒展四肢然后隔几坐下叹道:「程公回来真好甚么事都有他这头老狐狸去拿主意。还没有告诉你燕飞曾拿我全副身家去和他对赌结果输了。哈!世事真的很难说当时怎想得到大家会成为兄弟?不过有些事却是可以预料的当我第一眼看到雅儿便知道雅儿和我是天生一对天打雷劈都分不开来。」

    尹清雅嗤之以鼻道:「休要吹大气那时我看你才不顺眼呢!一副自命风流的无赖样儿看人家的目光像要把人吃进肚子裹去的。嘻!为何你的脸皮这么厚呢?不知道我讨厌你吗?」

    高彦耸肩道:「那你何时才开始对我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呢?我很有兴趣知道。」

    尹清雅权着小蛮腰大嗔道:「谁对你情根深种、难以自拔?见你的大头鬼。」

    高彦嬉皮笑脸道:「见大头鬼?要到边荒集去才成。哈!是情根深种便是情根深种哪瞒得过人我亲雅儿的小嘴时便最清楚哩!」

    尹清雅大窘玉颊霞烧用手捂着耳朵尖叫道:「不听!不听!以后再不听你说话。」

    高彦跳将起来移到她身前不怀好意的道:「不想听我说话便不可把手放下时机又告成熟哩!爽得要命。」就那探手抓着尹清雅香肩对着她的小嘴准备俯身一吻。

    尹清雅放弃捂着耳朵两手改为封挡高彦的进袭可是任她武功如何了得偏是在这一刻娇软无力反抗得力不从心。

    高彦改为捉着她一双纤掌大嘴继续进犯闹得不可开交的当儿敲门声响。

    高彦千万个不情愿的被逼撤退尹清雅则狼狈地整理散乱了的秀免被人看到破绽却没法让红透了的耳根回复原本的晶莹雪白。

    高彦深吸几口气方拉开房门。

    卓狂生立在门外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接着探头从高彦肩上望过去笑吟吟的道:「明白了!的确是差点出事。」

    尹清雅大窘-道:「你这死馆长、坏馆长!」

    高彦狠狠的道:「你若没有敲门的最好理由我会揍你一顿重的。」

    卓狂生以肩碰肩的方式闯入房内从容道:「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给老子关门。」

    高彦奈何不了他幸幸然把门关上看着鹊巢鸠占被卓狂生坐入他的位子里只好倚门而立。

    卓狂生道:「最新消息巴陵生了奇怪的事。」

    尹清雅和高彦一时忘了向他追究不请自入前者讶道:「有甚么事好奇怪的?」

    卓狂生好整以暇的道:「据报周绍忽然不知去向令巴陵的兵将军心大乱。」

    高彦愕然道:「我们又没有干掉周绍他怎会忽然失踪呢?」

    卓狂生道:「这恐怕周绍本人才清楚不过敌人的确曾搜遍全城仍找不到这个家伙。」

    尹清雅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亮了起来。

    高彦怀疑的道:「会否是周绍使诈想引我们去攻打巴陵?」

    卓狂生道:「可是自黄昏开始巴陵的荆州军便整理行装摆出要撤离巴陵的姿态这可是骗不了人的。」

    高彦道:「真有这样的怪事?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尹清雅道:「江陵方面情况如何?」

    卓狂生道:「直至这一刻仍未接到江陵的荆州水6部队南下的情报害得我们白等了多天。」

    高彦道:「究竟生了甚么事呢?」

    卓狂生道:「那就要看巴陵的荆州军是不是真的撤走这可是没法骗人的。如果是事实就代表周绍真的溜了。这家伙见形势不妙江陵军又不肯来援更晓得我们绝不肯放过他故抢先溜掉。」

    高彦道:「我们该怎么办?」

    卓狂生油然道:「当然是静观其变全面戒备防敌用诈也做好随时接收巴陵的准备工夫。」

    尹清雅尖叫道:「不!」

    两人愕然朝她瞧去。

    尹清雅双目涌出热泪凄然道:「我要亲手斩下周绍的臭头。」

    高彦和卓狂生听得面面相觑知道说出任何反对的话她都听不入耳。可是在目前不明朗的形势下去追搜不知已溜了多远的周绍是绝不明智的行为。

    高彦向卓狂生打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卓狂生知机的道:「只要是清雅的提议我们一定会支持我现在立即去准备。」说毕去了。

    高彦来到尹清雅身前单膝下跪道:「雅儿……」

    尹清雅打断他道:「你不用劝我劝也没有用的我定要为师傅和郝大哥报仇你不陪我去我就算自己一个人也要去。」

    高彦大感头痛道:「雅儿还记得你着我去和江帮主求情请她放过天叔的事吗?」

    尹清雅一呆道:「那有甚么关系?」

    高彦叹道:「当然大有关系。两军交战都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甚么卧底反问之计只要能有效打击对手便会施用。卧底当然令受骗的一方痛恨可是他们亦是奉命行事对指令他的一方来说不但非是叛贼且更是大功臣。」

    尹清雅不悦道:「你想说甚么呢?」

    高彦道:「我想说的是周绍只是个喽啰罪魁祸并不是他而是桓玄。」

    尹清雅怒道:「可是如果不是周绍出卖师傅师傅怎会遇害?」

    高彦道:「清雅可否换另一个角度去想周绍只是另一个叫做胡叫天的人是敌人策略的一部分我们犯不着为他强行出兵致乱了全局。」

    尹清雅愤然道:「说到底!你就是不肯陪我去。好吧!我便一个人去寻周绍算账。」

    高彦心痛的道:「当然不是这样如果雅儿真的要去我怎都会和雅儿在一起。」

    尹清雅往他瞧去道:「那你说这么多话来干甚么?」

    高彦苦笑道:「因为我不想仇恨把雅儿彻底改变我更不想你双手沾上血污。」

    尹清雅呆了一呆露出思索的神色。

    高彦以衣袖为她揩拭眼角的泪溃柔声道:「如果你师傅和郝大哥死而有知定不愿看到雅儿心中充满仇恨。小白雁是最快乐的鸟儿嘛!海阔天高任你翱翔生活应是多么的写意。这样你师傅和郝大哥才能含笑九泉之下。我们当然不可放过桓玄抓起周绍亦不会手下留情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不要让兄弟去冒险现在莉州军不战而退是最理想的情况。异日刘裕统一南方两湖的兄弟和百姓人人有安乐的日子过如此才不辜负你师傅和郝大哥对你的期望。」

    尹清雅听得沉默了起来。

    高彦坚决的道:「雅儿若仍要去追杀周绍我高彦绝不会退缩。」

    尹清雅忽然俯下娇躯双手搂上高彦的脖子睑蛋紧贴着高彦的脸颊颤声道:「高彦!」

    高彦心都融化了唤道:「雅儿!我会为你做任何事。」

    尹清雅道:「人家甚么都听你的。」

    高彦道:「那是去还是不去呢?」

    尹清雅在他肩上狠咬一口道:「死小子!人家都说听你的话了还有甚么好去的。」

    高彦大喜又心痒起来只恨清楚卓狂生正等待他劝说尹清雅的结果若待至明早才去向老卓报告既不合情更不合理。暗叹一口气道:「待我去和卓疯子交代几句转头便回来陪你。」

    尹清雅耳语道:「雅儿困哩!只想好好睡一觉。」

    高彦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朝她的秀榻移动听着两颗心在剧烈的跳动一时间天旋地转不知人间何世。

    尹清雅任他把自己放在榻子上双眸半睁半闭玉容像被火灼般又红又热神态诱人至极点。

    高彦在她香唇上吻了一下为她盖被子道:「我很快回来。」

    尹清雅「嗯」的应了一声。

    高彦依依不舍地朝舱门走去来到门前猛一咬牙不是推门而出而是锁上门闩。

第十一章 江乘之战

    大江南岸黄昏。

    离江乘三十里许处的一座小山岗上燕飞和刘裕蹲坐草丛之中目光投往快没入西山下的夕阳。

    刘裕苦笑道:「自离开海盐后我的日子实在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更搞不清楚是痛苦还是快乐?看着胜利不住接近但我反而有茫然若失的感觉有时还不晓得自己在干甚么?」

    燕飞道:「事实上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干甚么每一步都显示出你深谋远虑且每一步都没有犯错眼前的成就是你为自己争取回来的。」

    刘裕颓然道:「可是我总有身不由己的感觉像被命运之线摆布的木偶。每一步都是险着每一步都可令我把赢回来的全输出去那真是很大的负担而我完全没有别的选择。」

    燕飞道:「自玄帅看中你的那天开始你便失去了选择的自由。我明白你的心境但只要你想想南方百姓的祸福全系于你身上那受甚么苦都是值得的。」

    刘裕叹道:「早于玄帅提拔我之前我便有命运再不属于我的感觉。还记得我们在汝阴城的相遇吗?由那一刻开始我便注定要走上这条没有得掉头的路。老天爷真残忍为何让我遇上淡真呢?」

    燕飞说不出话来。

    刘裕满怀感触的道:「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如果不是没有时间去想东想西我怕我真会疯。」

    燕飞明白他的心情。

    在手下面前刘裕必须装出英明神武的模样以掩饰其脆弱的一面。可是对着燕飞他却不用隐瞒可尽泄心中情。

    刘裕道:「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当上皇帝又如何?我永不能得回淡真。我本以为那是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可是当我拥着钟秀的一刻我生出拥着淡真的滋味。那感觉是没法形容的。为何我会这样我是不是不知自量呢?」

    燕飞凝望他好半晌道:「因为对你来说钟秀等于另一个淡真且在某一程度上犯禁的感觉更强烈因为当安公和玄帅在世时钟秀的确是建康的天之骄女身分地位比淡真更显赫所以打破禁忌的滋味更无与伦比。对吗?」

    刘裕回想着道:「就在我们赴秦淮楼雨枰台之约的那一天我们见到淡真和钟秀。那时我生出她们是高高在上的天星的奇异感觉只能抬头观看但永远没办法把她们摘下来。钟秀比淡真更骄傲有点不大看得起我们当然!这只是比较而言。淡真临别时的笑容和眼神令我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但却只敢暗中偷偷地想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怕被人嘲笑我痴心妄想。但老天爷为何偏要让我再遇上她呢?这算甚娘的命运?」

    燕飞见他双目泪光闪动知道他正陷于伤痛的回忆里不过他真的找不到安慰他的话因为他最明白王淡真之死对刘裕的沉重打击。而刘裕今夜如此黯然神伤与谢钟秀脱不了关系。

    刘裕仰望转黑的天空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我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只有两个人能令我完全失控一个是淡真一个是钟秀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爱。这个想法令我对文清生出内疚和歉意也令我更痛苦我不但要瞒着文清有关任青媞的所有事还要向她隐瞒心中真正的感觉。老天爷为何要陷我于这样的处境里?」

    燕飞有感而的道:「那是因为淡真在你心中造成的伤痕太深刻了。相信我干掉桓玄后你的感觉会好得多。好好的去爱护文清她会是个好妻子。当她为你生下白白胖胖的儿子一切会改变过来。人是不能永远活在沉痛的记忆中那不但会摧毁你还会摧毁爱你的人。任青媞的事你也不用内疚因为你并非平常人你肩负的是汉族未来的命运在这大前题下个人的一点牺牲并不算甚么。」

    刘裕惨然道:「问题在我并不觉得是牺牲我不但迷恋青?的**、她的风情还沉迷于她对我的爱这使我更感内疚。」

    燕飞道:「我认为这是不必要的。任青媞是任何男人都难以抗拒的美女便当是老天爷对你的一点补偿吧!但当然是有条件的所以你必须克服心中的内疚。」

    刘裕默然片刻沉声道:「为何你不提钟秀?你是否对钟秀的病情不乐观?」

    燕飞叹道:「你该明白孙小姐心病的源头那也像你心中的创伤般是没法缝补的。生老病死人生便是如此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必须坚强的面对任何情况因为你已成为南方百姓最后的希望千千万万民众未来的福祉全掌握在你的手上。」

    刘裕目光投往里许外的官道听着隐传过来的马嘶声道:「那是最沉重的负担我再不是为自己活着我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说话都要考虑所带来的后果和影响。我多么希望干掉桓玄后能随你去与慕容垂作生死决战然后回到边荒集去过醉生梦死的生活过那只有今夕没有明天的生活。」

    燕飞摇头道:「这样的生活并非你真心所愿因为你并不是这种人。好好的爱惜文清好好的享受任青媞的爱好好的管治国家当你见到一切回复安公在世时的繁荣人人享有安乐的日子你就会感到甚么都是值得的。」

    刘裕倏地起立向后方打出手号守候在岗下的传讯兵立即把他的命令传往后方。

    燕飞随之而起道:「兄弟!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你走的这条路套用句老卓的话就是真命天子之路。老天爷从你处取去很多珍贵的东西但也给了你很多珍贵的东西。人生便是这有得有失而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针对现实的情况尽力做好自己本份该做的。」

    此时大批骑兵从后方密林驰出在小岗两边布阵。

    刘裕双目内伤情无奈的神色一扫而空取代的是凌厉锐利的眼神道:「敌人的主力大军经已起行且戒心不大故只分两路行军或许因先锋军没有遇上阻截故误以为前路畅通。」

    燕飞也目注前方道:「屠当家的部队该已进入攻击的位置。」

    两个亲兵牵马来到他们身后恭候他们上马。

    刘裕从怀中取出烟花火箭由燕飞燃点接着抖手掷往上空火箭直朝上冲在离十多丈的高空爆开一朵金黄的焰光。

    刘裕微笑道:「敌人看见我们的烟花信号会有甚么反应呢?」

    燕飞瞥刘裕一眼心忖刘裕天生是吃这口战争饭的人这时的他彷如另一个人再难令他联想到刘裕刚才伤情悲苦的模样。

    答道:「当他们误以为我们是从这方向攻击时已后悔莫及。」

    刘裕喝道:「是时候了!」

    雨个亲兵牵马过来让他们飞身上马。

    刘裕暴喝一声策马冲下小岗燕飞紧随其后。

    左右两军连忙街出随刘裕和燕飞越过平野朝官道的方向杀去。

    此时官道处已是杀声震天显示屠奉三和宋悲风以一千五百名精锐组成的突袭部队已向敌人动猛攻。

    今次的伏击他们经过精心的计算对附近的地势环境下了一番研究的工夫。选取的时间也很精准敌人于午前起行从江乘出到这里走了近三十里路正准备扎营休息再无力对抗养精蓄锐的突袭部队。

    敌军主力在一万三千人间形成逶迤达数里的队伍。他们虽然人少但全力攻打一点只要把对方尾截断那么任对方如何人多势众也难挥应有的战力。

    在刘裕和燕飞的领头下五百精骑街过疏林前方火光处处官道旁的丛林多处起火焚烧在火光掩映下敌方部队已告不支队不成队阵不成阵而屠奉三的部队则四处冲杀杀得敌人四散溃逃再无反击之力。

    刘裕大喝道:「刘裕来了!」领着五百名手下杀进战场去。

    当第一线曙光出现在巴陵城外的天边整座城池已落入两湖帮手上。

    楚军于初更时分从6路撤走还留下七、八艘战船大批兵械物资。

    当「小白雁」尹清雅领队入城城民夹道欢迎为她喝采欢呼。

    两湖军高举的不但有本帮的旗帜还有赶夜制成的北府兵旗帜显示他们再不只是地方的势力而是忠于刘裕的部队对稳定人心即收立竿见影的奇效。

    高彦、卓狂生和姚猛等拥着尹清雅策马入城颇有陪着「公主」出巡的奇异感觉。看得出尹清雅在两湖一带的百姓心中肯定享有金枝玉叶的公主地位。

    姚猛了呆的看着路旁情绪高涨的人群双目忽然放光。卓狂生顾着向另一边的民众挥手没有留意却被正左顾右盼的高彦察觉循姚猛的目光瞧去登时眼前一亮。

    令姚猛失态的是个年轻女子一身鲜黄色的夺目劲装体态均匀样貌甜美看来斯斯文文的声音却叫得比任何人都响她虽位于人墙的后方却因是站在一个箱子上令她形象更是突出。

    高彦拍了卓狂生一记道:「给我和小猛看管马儿。」

    卓狂生尚未弄清楚是甚么一回事时高彦已跳下马来还硬扯着姚猛下马就那么挟持着姚猛往路旁人堆挤进去登时惹起一阵混乱幸好群众注意力全集中在尹清雅身上。

    察觉有异的尹清雅别头一看-了句「死小子」便不再在意继续行程。

    一夜之间刘裕扭转了整个形势。吴甫之率领的部队南离江乘便被刘裕以奇兵伏击大败下退往江乘。岂知北府兵的水师船同一时间全面进犯载兵于江乘北面登6分多路进攻令败军没法返回城内变成在城外苦战之局。

    刘裕借马快之利赶上吴甫之亲手斩杀吴甫之于江乘城西的罗落桥。

    城内的皇甫敷率三千兵出城来援舆刘裕激烈交锋北府兵将领檀凭之不幸战死皇甫敷则被流矢射中从马背栽下身亡。

    至此楚军再无力反击江乘军弃城而逃刘裕进军建康之路终于廓清。

    何无忌等收拾残局趁手下处理战场之际刘裕、燕飞、屠奉三、宋悲风、孔老大、魏泳之和刘毅等七人策马登上罗落桥西面一个小丘之上遥眺建康的方向。

    伟大的建康都城已在一天马程的范围内。

    决战一触即。

    孔靖道:「我的心情完全改变了再没有患得患失的不安感觉现在只看小刘爷你如何带领我们去打胜此战看如何赢得干脆俐落。」

    魏泳之欣然道:「据建康传来的消息桓玄已派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进驻覆舟山东北的东陵城后将军卡范之则负责指挥覆舟山的守军两军总兵力约二万人仍有和我们一拼之力。」

    刘裕摇头道:「不!楚兵再也没有成为我们对手的资格。」

    屠奉三皱眉道:「这将是我们和桓玄最后一场决战刘帅万勿掉以轻心。」

    宋悲风也道:「只要击溃覆舟山的楚军我们便可直入建康取桓玄之命。」

    刘裕沉着的问道:「建康情况如何?」

    魏泳之道:「很奇怪!桓玄把兵力和船队集中在石头城可是如果我们从覆舟山进入建康石头城将难起作用。」

    屠奉三叹道:「桓玄是要逃走哩!」

    刘毅道:「我们可以水师船队攻入建康水域再封锁石头城水段令桓玄欲逃无路。」

    刘裕淡淡道:「桓玄要走便任由他走吧!他可以逃到甚么地方去呢?以逆流攻顺流这个险不值得我们去冒也没有这个必要。」

    接着狠狠道:「我要桓玄死前多受点苦尝遍朝不保夕的流亡滋味。」

    众人放下心来晓得刘裕并没有因胜而骄生出轻敌之心。

    燕飞道:「建康高门的情况又如何呢?」

    魏泳之答道:「除了和建康关系密切的高门外其它人都采观望的态度。对我们出讨伐桓玄的檄文大多数人都认为既合情合理亦充满诚意令他们对我们的疑忌大减。」

    宋悲风提出他最关心的问题道:「我们何时进军覆舟山?」

    刘裕轻松的道:「今晚如何?」

    众皆错愕。

    谁都晓得事不宜迟要趁士气高昂之际乘胜进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摧破桓玄在覆舟山最后的防线但谁都没想过今晚便动身起行。

    燕飞道:「是否快了点呢?」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你们感觉到如果今晚进军会是过于急促那就表示敌人亦会这的去推断当覆舟山的敌人明早起来见到我们大军杀到且旌旗似海军容鼎盛会有何反应呢?」

    孔老大道:「最怕是对方趁我们赶了一晚路人疲马困之时突施反击我们可能会吃大亏。」

    刘裕微笑道:「他们敢吗?」

    燕飞心生感慨这时的刘裕和昨晚向他倾诉心事的刘裕活像两个不同的人。而这正是刘裕的特点当面对敌人他便变成精明厉害、冷静沉着的统帅个人烦恼再不能对他生出影响。

    屠奉三道:「绝对不敢。敌方的主事者当然是桓谦我清楚桓谦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绝不敢主动来攻。」

    刘裕道:「桓谦根本摸不清我们的实力尤其是天师军已破我们可从南面抽调大批的军队投入这场战争去今回我们是师玄帅淝水之战的故智巧布疑阵令敌人不敢强攻。方法很简单我们派出数十队骑兵把旌旗遍插于覆舟山东面各处山头至于我们的主力部队则由战船送至覆舟山之西切断覆舟山和建康之间的联系好省去我们的脚力天亮后我们便开始进攻不容楚兵有喘息的机会。」

    屠奉三赞叹道:「好计!」

    刘裕道:「敌方军心已乱战决是我们最佳的策略如让桓玄回过气来覆舟山的敌军再次完成部署建立起坚固的堡寨我们要攻破这道防线便很吃力。正如淝水之战宜不宜迟。说到底现时我们能动用的兵力仍及不上桓玄。」

    刘毅不解道:「桓玄不是常自夸英勇无敌吗?为何不披甲上阵到覆舟山与我们正面交锋呢?」

    众人目光都落在屠奉三身上在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桓玄。

    屠奉三望往覆舟山的方向满怀感触的道:「因为他已嗅到失败的气味不但失去了信心且比任何人都更爱惜自己的小命。桓玄呵!你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第十二章 以武会友

    平城。

    拓跋珪独自一人在内堂吃早点思索着燕飞向他传递的密信。

    荒人远道送来的粮资对他非常重要令他更有信心和慕容垂周旋可是他仍是想不破慕容垂的手段。燕飞在密函中提及纪千千没法再和他作心灵传讯由此可推之纪千千正处于异常的情况下故没法集中精神又或情况不容许她进行这方面的事。

    他明白在风雪里行军的苦况在天寒地冻里人会变得软弱和沮丧体能直线下降**的苦况会直接影响纪千千的精神状态令她难以向燕飞出信息。

    慕容垂怎敢冒这个险呢?

    此时崔宏进来道:「向雨田来了。」

    拓跋珪精神一振道:「他在哪里?」

    崔宏道:「就在门外。」

    拓跋珪大喜道:「请他进来!」

    高彦和姚猛两人垂头丧气地来到太守府正门外。

    姚猛叹道:「唉!他***!怎会这样的呢?明明看到她在那里挤过去时她却像忽然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我这算甚么运道?」

    把门的兄弟见两人来到不住地呼唤高爷、姚爷态度既亲切又尊敬。

    高彦一边忙着和他们打招呼一边探手搭着姚猛肩头推着仍心有不甘的他进入太守府安慰道:「放心吧!只要你的未来娇妻仍在城内我便有办法找到她。现在我们先去见雅儿由她下命令着全帮的兄弟搜遍全城。她的衣着这容易辨识像她这种美女又是万中无一她能躲到哪里去?」

    姚猛患得患失的道:「找着又如何呢?她未必看得上我。」

    高彦皱眉道:「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哈!有我指点保证你可以俘虏她的芳心。不知她是何家的闺女如此美人儿在巴陵肯定是街知巷闻应该很容易找得到。看样子她也懂两下功夫否则不会穿得像个女侠的模样。哈!貌美如花、武功高强你这小子走运哩!」

    姚猛颓然道:「找到她再说吧!我真的没有信心。」

    高彦不悦道:「有老子支持你还这么没信心?」

    姚猛没好气的道:「我正是对你没有信心。」

    两人进入大堂程苍古、卓狂生、老手和七、八个两湖帮的头领围坐一桌正喝酒庆祝高声谈笑充盈胜利的炽热气氛。

    卓狂生见两人来到骂道:「你们两个小子滚到哪里去了还不过来喝酒?」

    高彦神气的道:「我们有至关紧要的正事要办没空应酬你。我的小白雁飞到哪里去了?」

    有人应道:「尹帮主在内院堂……」

    高彦不待那人把话说完便拉着姚猛要从大堂后门离去。

    卓狂生大声道:「你晓得内院堂在哪裹吗?太守府这么大……」

    高彦不耐烦地截断他道:「你是否第一天到江湖来混竟不知有一招叫投石问路吗?在现今的形势下当然不用掷石头只须问路。看我的!」

    刚好两个两湖帮兄弟迎面而至高彦连忙截着他们问道:「请问两位大哥内院堂在哪里呢?」

    其中一人恭敬答道:「内院堂有三个就是中内院堂和东、西两个内院堂不知高爷要找哪个院堂呢?」

    姚猛狠瞪高彦一眼道:「我们想找尹帮主。」

    那人也是机灵先着伙伴继续去办事然后为他们带路来到后园的入口处道:「帮主就在园内的聚香居她……」

    高彦不待他说毕便道:「多谢多谢!不用再劳烦你了。」

    那人欲言又止见他一副匆忙的神色只好去了。

    高彦情绪高涨搭着姚猛进入小园入目是一座书斋似的建筑物小白雁的娇声隐隐传来。

    高彦扬声道:「我的雅儿高彦来哩!」

    尹清雅的声音从建筑物内传出来道:「你这小子滚到哪里去了竟半途开小差是否知罪?」

    高彦边推着开始感到尴尬的姚猛朝入门处走去边道:「雅儿有所不知我高彦实乃义薄云天之辈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哈!刚才姚猛那小子在路上见到一黄衣女子像雅儿般的年纪登时惊为天人神魂颠倒彻夜不能眠、茶饭不思。只恨伊人忽然无影无踪所以来求雅儿下令着兄弟们搜索全城务必要把令小猛心仪的美人儿寻得。」

    尹清雅「格格」的娇笑起来然后忍着笑大声道:「你这小子真夸大小猛尚未有机会喝茶吃饭和睡觉你怎知他的单思症严重至不眠不食。你这蠢蛋滚进来看看吧!」

    高彦和姚猛听得面面相觑尹清雅要他们进去看甚么呢?登时大感不妥当。

    此时二人刚步上石阶来到书斋入口处朝内瞧去立即同告魂飞魄散以高彦脸皮之厚亦吃不消;姚猛更不用说窘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门内是个小厅堂放了张圆桌子尹清雅并不是单独一人那坐在她身旁的人正是他们遍寻不着的黄衣美女。此刻的黄衣女正霞烧五颊义羞又气又好笑的狠瞪着两人。

    尹清雅笑弯了腰指苦黄衣女道:「是不是她呢?」

    黄衣女大嗔道:「连清雅你也来笑人家。」

    高彦回过神来连忙补救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多谢老天爷帮忙。哈!姚猛你还不过来见过这位……嘿!这位姑娘快为我们的无澧赔罪。」

    姚猛心忖你犯错却要我去承担这算哪门子的道理不过却是没有选择趋前一步躬身道:「姑娘请恕我们不敬之罪。」

    尹清雅仍笑个不休辛苦的道:「你们说的全是赞美她的话何罪之有?还不滚过来坐下这位是我自幼相好的金兰姊妹左倩儿乃鄱阳湖富左公亭的独生爱女她知道我帮出事后便到来找我想看看可以帮上甚么忙刚好赶上我们隆重的入城礼。」

    两人这才恍然明白为何左倩儿在街上叫得比任何人都要卖力原来是为自己的好姊妹打气喝采。

    坐好后尹清雅笑着向垂下头去的左倩儿道:「你觉得姚猛这小子如何?长得还不错吧!他是边荒集夜窝族的领袖吃喝玩乐无有不精保证不是闷蛋。」

    高彦和姚猛听得起呆来这样的介绍也算别开生面了。

    左倩儿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投在姚猛身上打量他好半晌后淡淡的道:「但是武功如何呢?」

    尹清雅欣然道:「你道边荒集是甚么地方呢?没有两下子如何在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出人头地。」

    左倩儿一双大眼立时明亮起来兴致勃勃道:「先过两招看看看你是否够资格?」

    高彦和姚猛对看一眼同时起哄怪叫。

    拓跋珪和向雨田隔桌对坐互相打量片晌拓跋珪微笑道:「幸好向兄不是我的敌人否则会令我更难安寝。」

    向雨田讶道:「拓跋族主竟有失眠的问题吗?」

    拓跋珪避而不答道:「向兄来得真快昨夜我才使人在平城城墙的西北角悬挂三盏绿灯今天向兄便来了向兄果然是守信的人。」

    向雨田道:「我一直留在附近昼伏夜出留意平城一带的情况。」

    拓跋珪欣然道:「风雪对向兄没有影响吗?」

    向雨田道:「当然有影响却是好的影响我习惯在恶劣的天气和环境下修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拓跋珪动容道:「向兄真是奇人难怪小飞对你推崇备之。」

    向雨田坦然道:「我不习惯被人称赞拓跋族主请勿说客气话了。今回你召我来有甚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拓跋珪忽然岔开道:「万俟明瑶真的回到沙海去了吗?」

    向雨田点头道:「确是如此!拓跋族主可以放心。」

    拓跋珪双目射出惆怅无奈的神色道:「如果我不是身负本族兴亡之责我会设法追上她现在却是缘悭一面小飞在这事上并没有对我尽兄弟的情义。」

    向雨田目光灼灼地注视他淡淡道:「相见争如不见有点保留反而最美燕兄只是为你着想。」

    拓跋珪大奇道:「你和燕飞显然没有蓄意配合过为何语气却如出一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万俟明瑶变丑了?」

    向雨田苦笑道:「她不但没有变丑她的美丽仍是可令任何男人神魂颠倒。不过燕兄的确是为你好明瑶的心已随她深爱的男人死去了我们最明智的做法是让她在沙海安静地生活千万勿要惹她。」

    拓跋珪双目射出忌妒的神色冷然道:「她的男人是谁?」

    向雨田呆了一呆才道:「拓跋族主最好永远不要知道而死者已矣!此事就这样终结吧!」

    拓跋苦笑道:「我失态哩!向兄勿要见笑。」

    向雨田道:「没有关系我不会笑你。」

    拓跋珪沉吟片刻道:「今回请向兄出来是想要向兄帮一个大忙。」

    向雨田忽道:「拓跋族主完全信任我吗?」

    拓跋珪微笑道:「我是绝对的信任向兄因为燕飞也绝对的信任你虽然我不明白你们之间的关系。」

    又皱眉道:「为何问这个问题?」

    向雨田道:「因为我全心全意的希望你们能击败慕容垂把纪千千救回来所以我想弄清楚拓跋族主对我信任的程度以免将来误事。看拓跋族主的眼睛便知道拓跋族主是不会轻易信任人的。」

    拓跋珪欣然道:「那我便直话直说。于十多天前慕容垂忽然冒着风雪离开荣阳不知去向我必须弄清楚他的行踪否则这场仗我们会输得很惨。」

    向雨田道:「中山方面可有异动?」

    拓跋珪露出欣赏的神色答道:「中山的燕军正作大规模的调动由慕容隆指挥的龙城兵团正在中山集结。」

    向雨田点头道:「慕容垂又再次玩弄他奇兵突袭的手段了。」

    拓跋珪叹道:「我真不明白际此风雪交加之时慕容垂竟敢冒险行军?」

    向雨田道:「只要预先选择地点做好防风雪的措施便可以分段行军把人马的损失减至最低。」

    拓跋珪欣然道:「和向兄说话确是爽快我也是这么想。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没法掌握慕容垂军队的行进路线如待风雪忽停慕容垂的大军忽至城下此战我们必败无疑。我请向兄来就是想请向兄先一步找到慕容垂主力大军所在让我们可以其它手段应付慕容垂。」

    向雨田点头道:「我明白了!燕飞何时回来呢?」

    拓跋珪道:「只要他能于南方的帝权争夺战中抽身便会立即回来现在荒军亦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从水路北上。」

    向雨田道:「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对慕容垂会从哪个方向来心中已有个大概只待查证。当我完全掌握敌人的情况会立即来向拓跋族主报告。」

    拓跋珪道:「你猜慕容垂会从哪个方向来呢?」

    向雨田笑道:「当然是从我们料想不到的方向来愈没有可能的愈有可能如此方可令我们阵脚大乱。拓跋族主没有信心守住平城吗?」

    拓跋珪苦笑道:「我们的兵力并不足以同时保着雁门和平城两城故只好放弃雁门。如在春暖之时慕容垂大军忽至而我们则闭城死守乎城会被重重围困加上燕兵再源源不绝地从中山开来我们必败无疑。」

    向雨田道:「我了解了!」

    拓跋珪皱眉道:「向兄仍未告诉我你心巾的猜测。」

    向雨田道:「只是止于猜测所以我不想说出来。这些日子来我并不闲着我走遍以平城为中心的数百里范围并猜想燕军会从何处攻来。现在把脑子转转当时实地观察认为燕军最不可能从那处攻来的地方便是最被我怀疑之处。」

    拓跋珪道:「何不说出来大家参详呢?」

    向雨田笑道:「我怎会瞒拓跋族主呢?燕飞的兄弟便是我向雨田的兄弟。我认为慕容垂最能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进军路线便是越青岭、过天门然后直指云中那么到慕容垂兵临城下我们才会如梦初醒。」

    拓跋珪失声道:「那是没有可能的。」

    向雨田笑道:「慕容垂乃名震北方的无敌统帅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此仗胜败的关键就是以奇兵突袭平城和雁门并把拓跋族主重重围困如此方有杀死拓跋族主的可能。否则拓跋族主见势不妙撤返盛乐将令他大费周章。平城更非甚么难攻的坚城远比不上洛阳、长安那级数的大城。慕容垂确是了得明白风雪不但影响行军更可把拓跋族主困在这里除非拓跋族主肯拋下城中军民孤身逃遁否则若让慕容垂计策成功确如拓跋族主所说般此战有败无胜。」

    拓跋珪道:「可是五回山的青岭、天门万峰擎天处处悬崖峭壁山径笔直上升于大雪封路之时更是举步为艰庞大的军队如何可以穿越?」

    向雨田道:「看似没有可能吧!所以最初我也认为不可能但这条路线的另一优点便是穿越天门后一路都有山野掩护可神不知鬼不觉直抵青岭秘密藏军而不虞会被我们察觉。如此当慕容垂突然动便可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平城会被慕容垂一举攻破。」

    拓跋珪双目闪闪生辉道:「这件事只有劳烦向兄亦只有你有能力办得到我不但要弄清慕容垂的动向还要掌握龙城军团的调动。向兄为我做的事我拓跋珪永远不会忘记。」

    向雨田微笑道:「只是举手之劳吧!大家兄弟客气话不用说了。」

    又道:「拓跋族主今晚该可以好好睡一觉如我让慕容垂的大军兵临城下时拓跋族主方晓得我向雨田三个字以后便倒转来写。我去哩!」

第十三章 天命难违

    数以百计的战船乘着黑夜在大江逆流而上军容鼎盛令人望之生畏似在预示以刘裕为的北府兵团已成无可阻挡之势。

    敲门声响。

    屠奉三道:「进来!」

    刘裕推门而入把门关上到屠奉三身旁坐下道:「在想谁呢?」

    层奉三叹道:「刘帅猜得对!我正在想她多年来我从没有牵肠挂肚的去想一个人淑庄是唯一的例外。」

    刘裕很难想象当李淑庄变成依人小鸟时会是怎么一副动人的模样因为他印象中的李淑庄泼辣厉害永不肯认输。道:「不要再刘帅前刘帅后的唤我很刺耳。我们不但是战友还是兄弟对吗?」

    屠奉三笑道:「这是你赢回来的我少有对人心悦诚服你是其中一个例外另一个是燕飞。燕飞真的很够朋友当日他陪高小子到两湖去找小白雁我只以为他在疯今天才真正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有他我和淑庄址不叮能有结果的。」

    又道:「你该晓得我并没有知会司马元显你若要怪我便怪我吧!」

    刘裕苦笑道:「这叫阴差阳错。我的确有一阵子曾生你的气但明白你是为我好之后气早消了。」

    屠奉三道:「我自问一向是但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是边荒集把我改变了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把此事说出来否则心里会不舒服。其实我当时还请王弘为我圆谎。」

    刘裕摇头叹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屠奉三道:「我对任后非常感激如果不是她肯送我丹方淑庄便不会因我显示出来的诚意而被打动。」

    刘裕欣然道:「多谢你为青堤说好话只要她真的一心对我我是会好好待她的。」

    屠奉三道:「时间会告诉你一切我相信她是有诚意的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晓得如何为自己争取快乐和幸福。」

    刘裕道:「世事真令人难以逆料怎想得到青媞提出的计划会达致如此理想的效果既打击了桓玄也玉成青媞的心愿又使你和李淑庄两个有情人成为眷侣。」

    屠奉三道:「换了任何一种情况我和淑庄也不可能有这种展她正处于最异常的状况。因为错把筹码押在桓玄身上致辛苦经营的优势一朝尽丧她正处于生命最低潮只想取得秘方找个安静的地方以丹药麻醉自己好度过余生。就在此刻我出现了还设法成全她。」

    刘裕道:「我看她真正动心的一刻是当你向她揭露真正身份之时。因为她清楚屠奉三是怎样的一个人而你竞肯为她改变心狠手辣的一贯作风可见你对她的真心真意是绝对无可怀疑的。任何人都有脆弱的一刻而你老哥却在她最脆弱的一刻无私地向她作出奉献她不心动才怪。」

    屠奉三笑道:「想不到你对她这了解。与她一起时的感觉的确美妙动人不瞒你说由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我一直苦苦克制自己怕被她的媚术所惑现在她的媚术反变为我生命中最大的乐趣。」

    刘裕又叹了一口气。

    屠奉三关切的道:「不要想那么多明天将是舆桓玄斗争的转折点当我们破掉覆舟山的防线桓玄便大势已去从此陷于捱打的局面永远失掉翻身的机会。」

    刘裕仍是颓然无语。

    屠奉三道:「当你亲手宰掉桓玄的一刻你会觉过去真的变成了过去一切从那一刻重新开始。你一定要设法把自己投进新生活去好好的去爱大小姐一边享受与任后的秘密恋情老天爷负你太多了你千万不要自责只要问心无愧便成。」

    刘裕道:「希望我办得到。」

    屠奉三缓缓道:「你一定办得到的更没有可能的事你也办到了我现在心情很好非常兴奋这是我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情绪我期待踏足建康的一刻桓玄若是死守建康正合我意不过能看着他夹着尾巴逃回江陵去我已感此生无憾。」

    又别过头来凝望着刘裕道:「胜利的喜悦将掩盖一切当你看到南方的百姓重过繁荣安定的日子个人的得失再不会放在心上这样才可以当个好皇帝。」

    刘裕道;「你会回来找我喝酒吗?」

    屠奉三坦然道:「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没法回答你。」

    刘裕道:「不论如何!屠奉三永远是我刘裕的兄弟和知己。唉!我真舍不得你。你会到边荒集定居吗?」

    屠奉三道:「机会很小。边荒集那种生活方式对我来说拥有过便足够。我大概会换一换生活的环境过些宁静的生活。」

    刘裕再没有说话。

    姚猛进入内堂垂头丧气的在卓狂生和高彦身旁坐下道:「完了!」

    卓狂生愕然道:「完了?你不是说笑吧!人家姑娘摆明是来一招比武招亲而你则表现卓任她大姑娘使尽十八般武艺你仍八面威风处处牵制着她令她驯如羔丰的随你去游山玩水现在却来说完蛋难道你多年的泡妞道行竟不懂谈情说爱讨人家姑娘的欢心吗?」

    姚猛神情古怪的道:「问题不在我而是出在她爹身上。倩儿说她的爹绝不容她嫁胡人而老子我正是不折不扣的胡人;她爹只想她嫁给建康的权贵而我偏又不是建康的权贵只是个无法无天的荒人。」

    高彦鼓掌道:「老卓错怪你了原来你这小子如此有本事只一天工夫便和倩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事多么容易解决呢!用我那招便成一于把生米煮成熟饭待她有了身孕哪到她的爹不答应。」

    卓狂生啐道:「你这小子真不长进亏你想得出这蠢办法来你当倩儿的爹是荒人吗?你当倩儿是随便的女儿家吗?此法万万不行。」

    转问姚猛道:「倩儿现今在哪里?」

    姚猛道:「她去找清雅说要和她共寝夜话。」

    高彦失声道:「甚么?那我……」

    卓狂生截断他道:「分开一天半天算甚么鸟事兄弟的终生幸福才是大事。」

    高彦俯受教道:「对!对!是我错!」

    姚猛道:「谁错都好!唉!老子的问题全是死结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卓狂生道:「先要弄清楚-件事。」

    姚猛道:「甚么事呢?」

    卓狂生道:「你是否对她动了真情呢?」

    姚猛微一错愕然后有点尴尬的道:「唉!该怎么说呢?她不是不好可是我和她却是风马牛不相关的两类人生活习惯完全不同。她懂的我不懂我懂的她作梦也未想过。」

    高彦一呆道:「你和她不是一见钟情吗?」

    姚猛苦笑道:「和她在一起时时间过得真快我的确很开心不过……」

    卓狂生皱眉道:「不过甚么?」

    姚猛苦笑道:「不过为了她未来的幸福着想我认为我和她的事该就此告一段落。纵然她的爹不反对我们的事可是要我这么一个胡人活在汉人的地方还要守他们的礼节和规矩和被施刑根本没有分别。我还是情愿回到属于我的边荒集去去过夜窝族的生活。现在地对我虽然不错只是因对我生出好奇心吧!想知道多点关于荒人的事。这事我决定了我是没法离开边荒集的。老卓该比任何人更明白我。但我会永远记着她在我心中她将永远是最美好的。」

    卓狂生和高彦你眼望我眼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第 一 章 覆舟之战

    黎明前的暗黑里在强烈的东北风吹拂下刘裕、燕飞、屠奉三和宋悲风于覆舟山东面林木区的边缘处观察敞方阵地的情况。

    覆舟山北临玄武湖东接富贵山与钟山形断而脉连山形若倒置之船乃建康城北面最重要的屏障。

    覆舟山东坡和其东面一带灯火遍野显示敌人的主力布署于覆舟山之东以应付从江乘方向来的敌人只从其阵势已知桓谦中计了。

    刘裕轻松的笑道:「我敢保证楚军半夜惊醒过来后没有合过眼。」

    屠奉三冷哼道:「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扼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现在桓谦兵布覆舟山之东显是料敌错误此战必败无疑。」

    宋悲风道;「这也难以怪责桓谦先是他没想过我们敢在激战之后竟会连夜推进还以为我们犯上躁急冒进、急于求胜的兵家大忌岂知我们从东而来的所谓大军只是虚张声势。其次是吴甫之和皇甫敷的水6部队全被我们打垮建康楚军的水师又集中往石头城把建康下游的制江权拱手相让致令我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至覆舟山之西可从背后突袭桓谦。」

    燕飞不解道:「桓玄何不把兵力集中建康倚城一战那么鹿死谁手?尚未可料。」

    刘裕从容道:「问题出在建康高门的取向。淑庄的忽然离开、桓玄弒兄的传言、桓玄的称帝动摇了高门大族对桓玄的支持。桓玄不是不想凭城力抗但却害怕建康高门临阵倒戈令他重蹈他攻打建康时的情况故希望能借覆舟山的地势硬拒我们于城外。更希望我们在6路受阻下冒险从水路攻打建康那样驻于石头城的船队便可挥顺流胜逆流的战术把我们打个落花流水。桓玄!你错哩!」

    此时魏泳之来到众人身旁报告道:「东陵的敌人正在城内整装待照我的估计他们会在天明后出城来覆舟山与敌人的主力军会合。」

    刘裕沉着的问道:「从束陵到这襄来要花多少时间呢?」

    魏泳之答道:「即使是先锋骑队也需小半个时辰。」

    屠奉三欣然道:「那时桓谦早完蛋了。」

    刘裕又问道:「敌方主力军情况如何?」

    魏泳之道:「敌人的主力部队约一万八千人结的是背山阵以步兵为主组成五个相互间有距离但又能互相掩护的方阵因其处于地势险扼处如我们从东面进攻确是输面较大。幸好现在我们于东面的五千部队作用只在牵制敌人。」

    又道:「我们的手足已依统领之令把旌旗遍插覆舟山周围各处山头现时敌人看不真切但天明时保证敌人会大吃一惊心志被夺。」

    刘裕仰望天空道:「是时候了!」

    魏泳之领命而去。

    刘裕表面冷静从容事实上他心中正翻起滔天的浪潮。

    苦候多年的一刻终于来临覆舟山之战将会把他和桓玄之间的形势彻底扭转过来从此桓玄将会被逼处绝对的下风直至兵败人亡。

    对于眼前一战他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不但因他战略得宜令桓玄内外交困更因北府兵乃天下最精锐悍勇的部队当北府兵在连战皆胜的优势下士气登上颠峰天下根本没有一支部队能撄其锋锐。

    刘裕清楚明白自己在北府兵心中活脱脱是另一个谢玄的化身没有一个人不深信他刘裕正带领他们踏上胜利的大道。

    如一切顺利午后时分他便可以踏足建康而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不是代表南方皇权的台城而是朱雀桥旁乌衣巷内的谢家大宅想到这里刘裕心头更是一阵激动。

    「咚!咚!咚!」

    战鼓声响。

    覆舟山西面己方阵地传来一下接一下直敲进人心的战鼓声此为刘毅知会他开始行动的讯号。

    当战鼓转急转密他们的八干骑兵会兵分三路一路直扑敌人后背另两路绕袭敌人左右后翼。

    鼓声会把蹄音掩盖。

    桓玄派兵守覆舟山实为不智之举。自晋室南渡覆舟山成为了皇家药圃也是晋帝游乐的地方开辟了多条可供马儿驰骋的山道。也因此他们全骑兵的队伍可以把骑兵的优点挥至极。

    此时亲兵牵来战马刘裕心中浮现王淡真凄美的花容正是她盛装被送往江陵的神态模样。

    刘裕生出奇异的感觉后方虽然有干军万马天地却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桓玄。

    刘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波荡的情绪踏鉴上马。

    巴陵。太守府。

    高彦来到正在大堂伏桌书写的卓狂生一旁坐下讶道:「你昨夜没有睡过吗?」

    卓狂生停笔道:「正如姚猛那小于说的长期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我们夜窝族过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在非常时期只好勉强改变现在情势松驰下来一切回复「正常」当然!我是说我们夜窝族的「正常」生活。」

    高彦犹有余愤的道:「提起姚猛那小子便令老子我心中有气这么好的女子竟要错过。」

    卓狂生边把毛笔放进笔洗里清理边道:「我却认为小猛今次做对了。当小裕平定南方我们则救回千千主婢边荒集将进入她的黄金时期至少有十至二十年的盛世。在一段长时间内南北两方都无暇去管边荒集且因荒人与南北两大势力我是指小裕和拓跋珪有苦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们不论如何都会给我们荒人留点情面。想想吧!只看在小飞份上谁敢来动我们荒人?」

    高彦皱眉道:「这和小猛的事有甚么关连呢?」

    卓狂生把笔搁在笔架上悠然抱胸道:「当然大有关系如果小猛入赘左家留在南方他将错过了边荒集最颠-的岁月还要对新生活作出天翻地覆般的适应试问他怎快乐得起来?俗语有云惯做乞儿懒做官小猛正是这种人。告诉我今后你有甚么打算?」

    高彦道:「现在是否言之过早呢?一天未干掉桓玄为老聂和老郝报仇我们恐怕仍难抽身。」

    卓狂生微笑道:「当我们进占巴陵便注定了桓玄败亡的命运。告诉我桓玄会是我们小裕的对手吗?桓玄能否守得住建康?只看老手和老程能驾「奇兵号」直抵两湖便晓得桓玄时日无多。纵然桓玄能逃返老家江陵亦无法应付一场两道战线的战争。」

    高彦为之哑口无言。

    卓狂生得意的道:「所以我刚问你的事不但非是言之尚早且是迫在眉睫。一旦建康落入小裕手中我们便要决定去留。」

    高彦苦笑道:「我当然希望能立即和你们赶回边荒集去参与拯救千千和小诗的行动说到底她们之所以会到边荒集去我也要负上责任可是……」

    卓狂生谅解道:「自家兄弟我怎会不明白你?你和老程都该留下来因为这是形势的需要。小白雁既然不可以离开你当然要留下来陪她对吗?保证没有人敢说你半句闲话。」

    高彦道:「那你准备何时离开呢?」

    卓狂生答道:「我和小猛商量过今晚便走。」

    高彦愕然道:「你竟不待建康被小裕攻下的消息传来便要走吗?」

    卓狂生道:「如此会太迟了。小飞返回边荒集之日便是边荒集大军启程之时。横竖这里再用不苦我们更何况有你高彦小子在还要我们来干甚么?」

    高彦无奈的道:「干掉桓玄后我和小白雁会立即赶回边荒集看看能否出点力。」

    卓狂生缓缓站起拈须微笑道:「桓玄仍有退路要斩下他的臭头不会这般容易。你回去时说不定可赶上千千在钟楼的公开表演然后拉大队到重建后的第一楼喝祝捷酒。」

    接着双目射出憧憬的神色油然道:「那也是我这本天书最后的一个章节希望有个大圆满的结局吧!」

    桓玄带头策马驰出台城后面跟着数以百计的亲兵。

    不久前他才威风八面、踌躇满志的驰进皇城。岂知帝位尚未坐热已要仓皇逃难。

    直到这刻他仍不相信这种事会生在他身上他更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噩耗从覆舟山传回来今早黎明时分北府兵强攻覆舟山己军阵地不到半个时辰守军便告崩溃桓谦当场战死将士四散逃亡刘裕大军可在任何一刻直扑建康。

    桓玄策马御道只见两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大街小巷渺无人踪眼前景象令他心生寒意。

    若这是老家江陵保证所有人跑出来协助守城绝不会有人躲起来这个想法令他感到愈快离开愈好只有在江陵他方会感到安全。

    正要右转往石头城的方向蓦地前方一女子拦在路中张开双臂。

    桓玄一看下吓了一跳连忙勒马后方紧随的二干亲卫跟着慌忙收缰。

    桓玄直冲至女子身前十步许处方停下来整个骑队就那停在那女子前方情景诡异非常。

    桓玄从马背上俯视女子大讶道:「你在干甚么?」

    此女正是任青媞她缓缓放下双臂笑意盈盈的道:「圣上要到哪里去呢?」

    换了是别人拦路桓玄肯定挥鞭便打;又换过是任何人问这句充满讽刺意味的话桓玄必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偏是任青媞俏立长街之中美目凄迷身段优美玉容更散着前所未有诡异的艳光桓玄却是没法生她的气。

    亲卫来到他左右手全按到兵器上防任青媞忽然难。

    桓玄忘情地瞧着任青媞心中奇怪为何在此等时刻自己竟会留神她的美丽。此女多了他以前从未在她身上现的某种气质但是甚么气质他却难以具体描述出来只觉得非常引人且动人心弦。

    她拦着去路是否想追随自己呢?若有此女侍寝确可稍为弥补被逼逃离建康的失落。想到这里连桓玄也感到自己于此等时刻起色心是有点过份但却没法压抑心中的渴望。

    桓玄无意识地以马鞭指指天空暗叹一口气道:「北府兵随时杀至朕要走了!」

    任青媞从容道:「圣上在建康尚有五千战士均为荆州旧部人人肯为圣上效死命又有战船七十余艘可倚仗的是天下最坚固的城市如能拼死固守非是没有胜望。只要能稳守数天待西面援军源源而至大有可能扭转败局。现今圣上说走便走不战而退把京师拱手相让岂为明智之举?」

    桓玄不耐烦的道:「军国大事岂是你妇道人家能知之?只要我返回江陵重整阵脚便可卷上重来藉处于上游之利立于不败之地先前的情况并没有改变过来。不要再说废话你肯否随我一道走?」

    任青媞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诡异笑容淡淡道:「一错岂容再错?圣上竟以为一切可以回复先前的样子却忘记了在所有人心中圣上已被刘裕打败了还要急急如丧家之犬的逃离京师溜返老家江陵这算哪门子的君王呢?」

    桓玄勃然大怒扬起马鞭便向任青媞照头照脑的挥打左右亲卫也都祭出兵器。

    任青媞格格娇笑以一个曼炒的姿态探出春葱般的玉指点在鞭梢处来势凶猛的马鞭立呈波浪的形状去势全消。

    马上的桓玄雄躯剧震时任青媞已衣袂飘飘的借势后撤还传话回来道:「杀你的权利可要留给另一个人哩!我来送圣上一程是要告诉圣上我是多么的看不起你。祝圣上一路顺风。」

    桓玄看着任青媞远去的优美倩影气得差点想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把她杀掉但当然只止于在脑袋内想想、保命要紧桓玄大喝一声似要尽泄心头的悲愤然后领着亲随转入横街朝石头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平城。

    楚无暇来到倚窗而立的拓跋珪身后从后抱着他的腰娇躯紧贴在他背上温柔的道:「族主在想甚呢?为何近日族主总像满怀心事的样子呢?」

    拓跋珪叹一口气没有答她。

    楚无暇道:「族主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

    拓跋珪冷然道:「谁的肩上没有重负?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当老天爷挑中了你你推都推不掉。如果我承受不住压力撒手不管眼前便是亡国灭族的厄运。要我拓跋珪卑躬屈膝当别人的奴材是我绝不会做的事。」

    楚无暇道:「奴家从未见过族主真正开心快乐的样子族主尝过无忧无虑的滋味吗?」

    拓跋珪双目射出缅怀的神色悠然神往的道:「我当然曾经有过快乐的日子那是和燕飞一起度过的。我们一起去打架一起去偷柔然鬼的马一起去冒险那些日子真爽既惊险又好玩充满了笑声和欢乐天不怕地不怕从不去想明天。」

    楚无暇轻轻道:「所以燕飞一直是族主最要好的兄弟。」

    拓跋珪大生感触的道:「自从燕飞的娘伤重去世后他便变了变得沉默起来郁郁寡欢我开始不了解他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亦出现分歧。我和他在边荒集重遇后觉得他变得开朗了但我和他的距离却似更远。但不论如何改变他始终是我最好的兄弟和知己。如果失去了他我会感到孤独。」

    楚无暇沉默下来。

    拓跋珪忽然道:「是否仍剩下一颗宁心丹呢?」

    楚无暇抗议的道:「族主……」

    拓跋珪打断她道:「不要说废话我清楚你想说甚么。快把宁心丹拿来。」

    楚无暇抱得他更紧了用尽了力气幽幽道:「有无暇陪你还不够吗?」

    拓跋珪淡然道:「这是非常时期我必须保持最颠峰的状态不容有失。」

    接着双目精光电闪沉声道:「为了彻底击垮慕容垂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 二 章 进占建康

    大江上处处都是北府兵的战船或巡弋河域或泊往石头城到处飘扬着刘裕和北府兵的旗帜。

    北府军从水6两路进入建康区占领各战略要点和大小城池扼守御道不到半个时辰南方的诸城之已在北府兵绝对的控制下。

    此时刘裕将会乘船从大码头区到达建康的消息广传开去在民众的自下加上帮会领袖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等推波助澜数以万计的民众拥往大码头区欢迎他们心中真命天子的来临。可是前往迎接刘裕的高门大族却是寥寥可数王弘、郗僧施和朱龄石等努力动下肯来迎接刘裕的仍不到百人可见高门大族对刘裕猜疑甚重歧见极深。

    入城仪式由刘穆之一手策划思虑周密对建康高门的反应早在算中。对刘裕来说民众的支持最重要至于高门大族则可用政治手段来解决。

    刘裕最希望是抵达建康立即驱马直奔乌衣巷但在刘穆之的劝说下却不得不正视现实的形势以大局为重。

    刘裕在燕飞、屠奉三、宋悲风、孔靖和北府兵将领何无忌、魏泳之等簇拥下于大码头区登岸在-众雷动的喝采欢呼声中他独自登上临时架设的高台向群众讲话。

    这篇讲辞由刘穆之一手包办先痛数桓玄的罪状阐明拥戴司马德宗复位的决心同时表达了继续采用谢安镇之以静的政策改革桓玄的劣政。

    今回当权者与民众直接的对话是晋室开国以来破题儿第一遭登时赢得震动建康的热烈欢呼更赢得民众的心。

    然后刘裕在群众夹道欢迎里举行进入台城的仪式。军容鼎盛的北府兵向建康所有人展示他们严格的纪律、训练的精良也镇苦了对刘裕持不同看法的高门权贵。

    甫入台城刘裕立即换上便服在燕飞、屠奉三和宋悲风的陪伴下从侧门离开乘船由水路赶赴谢家。

    谢家早得知会由谢道韫率家中上下人等在码头处恭候却不见谢混显示他对刘裕仍存敌意。

    谢道缰精神看来不错施礼问好后谢道韫平静的道:「小裕你做得很好没有辜负安公和你玄帅对你的期望。」

    燕飞和屠奉三交换个眼色均感不妙谢道韫止水不波的神态在这举城欢腾的情况下反是异常的显示谢道韫正努力压制情绪又或她早感哀莫大于心死故能保持平静的心境。

    刘裕的心早已飞到谢钟秀那里去并没有察觉谢道韫异样的情况道:「小裕之有今天全赖安公和玄帅的提携。嘿!孙小姐她……」

    随谢道韫来迎的谢家诸人包括梁定都等护院人人露出黯然神色今宋悲风也察觉不妙处。

    刘裕色变道:「孙小姐她……」

    谢道韫垂道:「钟秀她听到小裕会来的消息后一直哭个不休。」

    接着目光投往宋悲风道:「请宋叔代我招呼燕公子和屠当家到忘官轩喝口热茶。」

    然后向刘裕道:「小裕请随我来!」

    刘裕紧随谢道韫身后进入南园他一颗心全系在谢钟秀身上对园内动人的冬景视如不见。

    这是他第二次踏足此园心情却与上回有天渊之别不只是不像上次般偷偷摸摸今次是光明正大且他亦成了建康最有权势的人跺一下脚便可令南方震动更因他现在面对的是可决定他幸福不可测知的未来。

    不论他现在变成了谁不管他手中掌握多么大的权力对他来说他仍是上回到这裹来的那个刘裕在感情上他依然脆弱容易被伤害。

    爱怜之意从深心处狂涌而起只要谢钟秀恢复健康他会在下半生尽心尽力的爱护她令她快乐。

    谢道韫步伐转缓低声道:「小裕到我身旁来。」

    刘裕的心像被狠狠鞭打了一记重的生出不祥的感觉。赶到谢道韫身旁和她并肩走林木夹道的碎石路上。

    谢道韫没有朝他瞧去轻轻道:「小裕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吗?」

    刘裕不祥的感觉更强烈了道:「孙小姐她……」

    谢道韫打断他叹道:「我正是怕你这个样子。有生必有死生死是人伦之常没有甚么大不了的谁晓得死后的天地不是我们最憧憬和渴望的归宿之处呢?小裕你已成为南方汉人的唯一希望你要当仁不让的肩负起这个重担子如此才不会有负安公和小玄对你的期望也不会令我和钟秀失望。」

    刘裕色变止步。

    谢道韫多走两步然回过头来凝视着他脸容透出神圣的光泽轻柔的道:「钟秀拒绝你正因她把己身的幸福视为次要。一直以来她最崇拜她的爹而你正是延续她爹梦想的人所以她揭破了你和淡真的私奔更置自身的终生幸福不顾就是希望她爹统一天下的理想能有实现的一天。高门大族的人都明白自己的处境谢家的女儿更清楚自己的位置。如果她和你的恋情传了出去将彻底摧毁建康世族对你的信任。钟秀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大局为此她亦付出了最沉痛和惨重的代价。」

    刘裕听得热泪盈眶道:「我要见孙小姐她……」

    谢道韫道:「她哭得支持不住睡了过去。唉!让她睡足精神然后再由你给她一个惊喜希望老天见怜。」

    刘裕毫不掩饰的以衣袖揩拭挂在脸上的热泪稍觉安心道:「孙小姐定会不药而愈的。」

    谢道韫双目射出无奈感慨的神色道:「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愿。自安公过世后我们谢家子弟面对的是连串的苦难和死亡感觉已开始麻木了。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小裕你定要坚强起来钟秀若要走便让她走得安乐平静充满希望。」

    刘裕剧震无语。

    谢道韫满怀感触的道:「钟秀对淡真之死始终不能释怀认为自己须负上最大的责任这是没有人能解开的死结包括小裕你在内。有时我会想与其让钟秀终生背负着这沉痛的歉疚不如让她早日解脱离苦得乐。如果小裕你真的爱护钟秀该明白我说这番话的含意。」

    刘裕的热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谢道韫转过身去背着他柔声道:「抹干你的泪小玄去前仍是谈笑自若因为他早看破生死事属等闲根本没有值得害怕或悲伤之处。小裕随我来吧!」

    燕飞、屠奉三和宋悲风在忘官轩内席地而坐由一个小婢伺候他们。

    屠奉三见此婢容色秀丽却不知她是否宋悲风口中的小琦到燕飞开口唤她的名字感谢她奉上的香茗方证实她的身份。

    宋悲风若无其事的着她退下小琦依依不舍地离开。落在屠奉三这明眼人眼内亦深信小琦对宋悲风眷恋极深。

    三人都是心情沉重因为谢钟秀吉凶未卜而他们又无能为力只望老天爷格外开恩因刘裕的出现令她有回生之望。

    宋悲风沉声道:「我们何时走?」

    燕飞和屠奉三均感愕然前者向后者传个眼神屠奉三道:「到哪里去?」

    宋悲风道:「小裕告诉我的收复建康后你们会立即动身到边荒去与荒人一起出进行拯救千千小姐的行动当然不可漏了我的一份。」

    屠奉三皱眉道:「我要离开小裕已非常不满宋大哥你怎可亦舍他而去?更何况谢家比任何时候更需要你。」

    宋悲风不悦道:「眼前形势清楚分明桓玄根本不是小裕的对手只看小裕何时直捣他的老家。我有甚不可以抽身的?如果我没有在拯救千千小姐的行动上尽一分力安公是不会原谅我的。」

    屠奉三求助的眼神投向燕飞燕飞正容道:「宋大哥可肯听我燕飞几句肺腑之言?」

    宋悲风一呆道:「小飞有甚么话要说呢?」

    燕飞道:「小裕可以没有屠奉三却不可以没有你宋悲风。只要有宋大哥在他身旁人人都晓得小裕没有忘记安公和玄帅否则宋大哥亦不肯留在小裕身边。我当然不会反对宋大哥随我们一道走不过权衡轻重下这里实在更需要宋大哥。」

    宋悲风露出思索的神色显是被燕飞情真意切的言辞打动。

    屠奉三道:「大哥留下吧!北方的事就交给我们保证不会令大哥失望。」

    宋悲风沉吟半晌叹道:「你们何时走?」

    屠奉三心中大喜却不敢表露半点出来因为他的确不愿宋悲风随他们去冒险让宋悲风舍下对他充满期望的小琦不顾。忙答道:「待小裕见过孙小姐不论情况如何我们都会向他辞行。」

    宋悲风默然无语。

    此时梁定都匆匆走进来道:「有位叫慕清流的公子求见燕爷。」

    三人为之错愕。

    燕飞讶道:「他在哪里?」

    梁定都恭敬的答道:「他正在松柏堂等待燕爷。」

    谢钟秀面容清减了但仍是那么美丽动人俏脸犹有泪渍唇角似挂着一丝笑意。

    刘裕心颤神震的揭开睡帐在床沿坐下帐被经香熏过后的气味扑鼻而来泪水却没法控制的从眼角泻下。

    自古红颜多薄命但为何这种人间惨事却偏要生在他身上老天爷为何对他这般残忍?从燕飞的语调中他已知道燕飞不看好这美女的病情但他仍抱着一线希望可是此刻得睹谢钟秀的容颜方真正明白燕飞的话。

    谢钟秀现在的艳光照人是反常的显示燕飞的真气的确燃点了她的生命力但也像西下的夕阳般霞彩虽是夺人眼目但她的生命也到了日暮的最后时刻。

    她能撑到这一刻是否为要见他最后一面呢?

    小楼上层宁静平和伺候谢钟秀的婢女都退往楼下去与谢道韫一起静待。

    谢钟秀似有所觉眼睫毛微微颤动。

    刘裕强压下心中的悲痛抹干泪水俯身轻唤道:「秀秀!秀秀!刘裕来哩!」

    出乎刘裕意料之外的谢钟秀倏地张开秀眸双目射出炽热的神色然后不顾一切的坐起来投进刘裕怀襄用尽力气抱紧他的腰。

    刘裕顿感天旋地转宇宙无限的扩阔直至天终地极的尽头。

    他忘掉了建康、忘掉了战争、忘掉了过去的昕有苦难、至乎忘掉了可怕和不可测的未来。

    刘裕探臂把谢钟秀拥个结实随着从内心至深处涌出来的感情巨浪轻声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在这无比动人的一刻他没有半丁点怨意只剩下最浓烈的深情热爱。

    谢钟秀在他怀内唤道:「刘裕!刘裕!我一直相信你会成功的。」

    刘裕回到现实里感受苦谢钟秀在他怀内的抖颤全身生出针刺般的麻痹感觉说不出话来。

    谢钟秀从他怀里仰起俏睑天真的问道:「杀了那奸贼吗?」

    刘裕俯爱怜地审视她的如花玉容苦涩和悲伤把他彻底的征服。眼前的好女子仍是如此青春焕充盈苦灼人的艳光谁能接受她会于此芳华正茂之时遽然离世。

    这是绝不可以接受的。

    人力是多么的渺小。尽管他成为南方之主对眼前的情况却是完全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不希望生的事生。

    谢钟秀讶道:「竟给他溜掉了吗?」

    刘裕有点不知自己在说甚么的答道:「这个奸徒大势已去不论他逃哪里去我都不会罢休就算他逃到天脚底我仍会追到那里去。」

    谢钟秀用尽力气看他向他传递心中激烈的情绪玉容亮了起来美艳不可方物兴奋的道:「我早知他斗不过你。我很开心自爹去后我从未试过这样开心。刘裕呵!你不再怪秀秀了?」

    刘裕痛心的道:「我怎会怪秀秀?我从来没有怪过秀秀秀秀只是为我着想。」

    在这一刻他生出不顾一切打破摧毁阻隔高门和寒门间那道无形之墙的强烈街动如果谢钟秀不用克制对他的爱今天便不会是这样子。

    谢钟秀喜孜孜的道:「秀秀放心哩!」

    刘裕道:「秀秀要好好的休息睡醒了便会好转过来。」

    谢钟秀娇躯轻颤摇头道:「我是不会好过来的!秀秀心中明白。趁秀秀尚有点气力我要告诉你秀秀现在心中很平静、很快乐。」

    刘裕一听她这么说哪还忍得住泪水忽然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谢钟秀举手以罗袖为他揩泪温柔的道:「不要哭嘛!为甚么要哭呢?刚才我梦见淡真她仍是那么活泼可爱。我告诉她我很快便会去陪她她是不会寂寞的。」

    刘裕再压不下心中的悲苦肝肠寸断的呜咽起来。

    谢钟秀把粉脸埋在他胸膛处轻松的道:「谢家的儿女是不会害怕的生老病死只是自然之道。秀秀深信终有一天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爹便常说生命是不断的变化日来月往秋去冬来。如果你认为我已死了那我便死去了但只要你认为我没有死去我将永远活在你的心中除非你再不爱我。」

    刘裕凄然道:「不要再说这种话你是不会死的我对你的爱更是永远不会改变。」

    谢钟秀再次仰起俏脸深情的道:「我能待至此刻已是上天的恩赐我曾以为没可能看到你的胜利。刘裕呵!让秀秀去吧!我早已失去活下去的气力。在淡真去后我便不想活了。请替秀秀谢谢燕飞没有他我是绝对无法等到这令人振奋的一刻。」

    刘裕心中纵有干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话说出来泪流满脸的呜咽道:「秀秀不要走!」

    谢钟秀双目闪着奇异的光芒柔声道:「裕郎亲我!」

    刘裕低下头去吻到的是令人心悸的冰寒。

第 三 章 此地一别

    燕飞来到正凭窗眺看外面景色的慕清流身旁后者一脸欷歔的叹道:「或许在很多年以后眼前的景物已荡然无存但有关谢家倜傥风流、钟鸣鼎食的韵事仍会流传下去。乌衣巷豪门中以王、谢两家为代表而支持他们高贵独特的传承有三大支柱像鼎之三足一为门阀制度、二为九品中正的选官方法三为清谈玄学的风气。令他们能在历史的文化长河中别树一帜。唉!俱往矣!谢安、谢玄去后后继无人矣!」

    燕飞道:「慕兄似是满怀感触不知今次来找燕某有何指教呢?」

    慕清流从容道:「我还是次公然踏足谢家心情颇为异样教燕兄见笑。燕兄还会见到向雨田吗?」

    燕飞点头道:「我该仍有见到他的机会。」

    慕清流转过身来含笑打量燕飞道:「劳烦燕兄为我向他传几句话告诉他一天他保有典籍一天仍是我圣门的人请他恪守圣门的规矩和传承万勿让他的支派至他而亡。」

    燕飞爽快答道:「慕兄原来为此事而来我定会将慕兄这番话如实向他转告。」

    慕清流道:「燕兄猜错了我只是忽然心中一动想起燕兄是最佳的传话人选。今回来此是特地向燕兄道别并对燕兄令我圣门避过此劫的恩情致以深切的谢意。」

    燕飞讶道:「想不到慕兄竟会说客气话事实上这是对你我双方均有利的事。我同样该感谢你。」

    慕清流笑道:「本来我要说的并不是客气话但给你这么一说倒真的变成了客气话。」

    燕飞生出轻松的感觉。

    本来他因谢钟秀的事心情直跌至谷底可是慕清流的口角春风却大大纡缓了他沉重的情绪。慕清流肯定是名士的料子所以他最仰慕的人是谢安因为他体内流的正是名士的血液。可以这么说慕清流乃圣门中的名士。

    慕清流道:「能舆燕兄相交一场实是人生快事在乌衣巷谢府与燕兄话别对我更是别具深长的意义。此地一别将来怕无再见之日祝燕兄旗开得胜夺得美人归。燕兄珍重。」

    说毕告辞而去。

    燕飞直送他到外院门返回主堂松柏堂时刘裕赫然在堂内神情木然由屠奉三和宋悲风左右陪伴着他两人同样神色黯淡燕飞不用问也知谢钟秀已撒手而去。

    燕飞走至刘裕前方他多么希望眼前生的一切只是个不真实的梦境一个幻觉可是感觉是如此有血有肉心中的悲痛是如此的折磨人纵然他拥有仙门的秘密亦感到陷身其中无法自拔便像掉进捕兽陷阱中的猛兽挣扎愈大伤害愈深。

    对谢家他有深厚的感情在安公辞世前谢家风光的岁月里谢钟秀是建康的天之骄女拥有谢家子弟诗酒风流的独特气质犹记得她当众向谢玄撒娇的情景可怜在时代的大漩涡裹她却成为了牺牲品。回想起一去不返的美丽岁月眼前残酷的现实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

    刘裕探出双手和他紧紧相握。出乎燕飞料外他沉着冷静的道:「燕兄要走哩!」

    燕飞握着他冰冷的手感受苦他内心的沉痛朝屠奉三瞧去后者微一颔表示已向刘裕辞行。

    燕飞道:「孙小姐走了?」

    刘裕仍握着他的手不放道:「钟秀走了走得开开心心的。不过对我来说她并没有走她将永远活在我心中。」

    燕飞搜索枯肠仍找不到只字词组可安慰他的话。他或许是世上最明白刘裕的人所以也比其它人更不懂得如何可安慰他。

    燕飞压下心中的沉痛道:「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和奉三立即起程。」

    刘裕点头道:「我明白。给我把千千和小诗带回边荒集去。唉!我多么希望能与燕兄再次并肩作战大破慕容垂让千千主婢回复自由。只恨我也失去了自由从今以后我再没法过浪荡天涯的日子那将成为了我生命中最动人的一段回忆。」

    燕飞直觉感到刘裕终于接受了曾令他感到矛盾和踌躇不前的位置接受了老天爷的安排也可说是认命了。

    他要杀桓玄便要接受现实登上南方之主的宝座再无法脱身。

    正如燕飞自己在因缘巧合下踏上朝仙门迈进的不归路;刘裕也是身不由己一步一步朝帝皇的位子前进没法掉头。

    燕飞道:「好好的干!你不但主宰着南方万民的福祉更掌握着文清和任后下半辈子的幸福好好珍惜你所拥有的如此才不会令兄弟们失望。」

    这是燕飞能想出来安慰他的话。

    刘裕放开他的手勉强挤出点笑容道:「让我和宋大哥送你们一程送至大江对岸顺道喝两口酒预祝燕兄和屠兄凯旋而归。」

    此时何无忌匆匆而至报告道:「刘毅已把文武百官齐集皇城内正等候统领大人向他们说话。」

    刘裕愕然无语。

    屠奉三拍拍他肩头道:「让宋大哥代你送我们吧!」

    刘裕目光投向燕飞射出浓烈的感情道:「我们还有相见之期吗?」

    燕飞沉吟片刻坦然道:「大概没有了刘兄珍重!」

    说罢和屠奉三告辞离开宋悲风随之。

    直至三人消失在门外刘裕仍目不转睛地呆看着空荡荡的大门。

    何无忌在旁轻唤他道:「统领!统领!」

    刘裕一震醒来双目回复神采沉声道:「立即召刘穆之、王弘、刘毅到这里来你和泳之也须列席。」

    何无忌微一错愕接着领命去了。

    建康节日狂欢的气氛仍末过去大街小巷挤满了出来庆祝的人从河上看过去更是烟花处处鞭炮声响个不停。

    他们在谢家的码头登上小艇由宋悲风划艇送燕飞和屠奉三到大江彼岸。

    屠奉三见宋悲风默然无语知他仍在为谢钟秀之死伤心不已为分他的心神故意道:「我们或许仍有机会见到小刘爷但再见到宋大哥的机会便微乎其微。」

    燕飞讶道:「原因何在?」

    屠奉三道:「因为此间事了后大哥会避居岭南不问世事。」

    燕飞望向宋悲风问道:「岭南在哪里?」

    宋悲风果然愁怀稍解双目射出憧憬的神情油然道:「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不论天气环境、风俗习惯均和江南有很大的分别。唉!我想起建康便感到疲倦该是歇下来的时候了。」

    燕飞目光投往前方在苍茫暮色里代表着秦淮风月的淮月楼和秦淮楼正隔江对峙情景依旧可是其赋予燕飞的意义却已大不相同。屠奉三说得不错假若纪千千忽然兴起要重返雨枰台缅怀昔日的岁月他便与刘裕有重聚的机缘。

    千千啊!你究竟身在何方呢?

    对于不可测知的未来纵然他掌握了天地之秘仍感到颤栗和无能为力。

    屠奉三的声音传人耳内道:「我从未想过淮月楼会改变了我的一生不论是设陷阱伏杀干归又或与淑庄结下不解之缘都是事前从没有想过的。」

    燕飞正生感慨一时间三人各想各的都想得痴了。

    小艇驶经朱雀桥守桥的北府兵兄弟见是三人忙大声嚷叫打招呼。

    欢喝声中小艇从河口流出大江。

    就在此时燕飞生出感应。

    谢家主堂松柏堂内刘裕回复无敌统帅从容冷静的本色像没有生过任何事般听取手下第一谋士刘穆之分析眼前的形势。

    王弘、魏泳之、刘毅和何无忌分坐两旁。

    刘穆之续道:「照现在的情况看我们已得到民心尽管建康高门对统领仍感难以接受却是无可奈何只好接受现实。」

    刘裕皱眉道:「为何他们仍不肯接受我呢?我已表明心迹并没有篡晋之心。」

    王弘叹道:「因为他们认为统领的表白只属权宜之计一旦消灭了桓玄便会露出真面目。」

    何无忌愤然道:「我们是否非得到他们的支持不可呢?」

    刘毅道:「这要分两方面来说如果得不到建康高门的支持整个管治班子将告崩溃南方会变得四分五裂。可以想见的是大部分人会投向桓玄。另一方面社会也会出现动荡不安的情况迷失了方向。为了对付桓玄我们必须保持建康的稳定。」

    王弘苦笑道:二尚门和寒门对立的情况并不是今天的事而是历经数百年的积习他们怀疑统领是正常的事。」

    刘裕点头道:「说到底就是我出身的问题令他们不信任我。」

    接着向刘穆之道:「先生有何解决的办法?」

    刘穆之拈须微笑道:「政治的事必须以政治手腕解决。先我们要令建康高门晓得我们是尊重他们的这种事不能只凭空口白话而是要有实际的行动以安定他们的心。」

    魏泳之道:「我们让原本的文武百官人人得复职留任不就成了吗?」

    刘穆之胸有成竹的道:「新人事自然有新的作风如果一切如旧会令建康高门看不起我们认为统领只是个不懂政事的粗人。何况高门中亦不乏支持我们的人像王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刘毅听得心中佩服问道:「先生有何良策呢?」

    刘穆之微笑道:「先统领大人绝不可以像桓玄般把要职高位尽揽己身还要把最高的职位让出来只要把兵权牢牢掌握在手襄其它一切便无关痛痒。」

    何无忌拍腿道:「好计!」

    王弘忧心仲仲的道:「可是现在建康高门最害怕的事是统领和他们算账。」

    刘毅熟知建康高门的情况颔同意。魏泳之却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有甚么账好算的?」

    王弘道:「桓玄在时投向桓玄者大不乏人他们大部分人都受到李淑庄的影响。到李淑庄忽然离开他们已是骑虎难下悔不当初。」

    刘穆之欣然道::冱个更易解决我们便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就把桓玄最重用的人提拔到刚才我提出的位置如此建康高门的猜疑将会云散烟消。」

    目光投往刘裕看他的决定。

    刘裕问王弘道:「这个人是谁呢?」

    王弘精神大振道:「这个人肯定是我堂兄王谧自统领入城后他便躲在家中怕给统领拿去斩示众。」

    刘裕又问刘穆之道:「该给他个甚么官位才好?」

    刘穆之心中一阵激动他渴望的事、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就是有机会得遇明君以展胸中的才能抱负。他毫不犹豫把想好了的计划奉上恭敬的道:「我们便借皇上之名任命王谧为侍中兼领司徒和扬州刺史再由他和朝廷众官商议以决定其它人的任命。如此将可尽释建康高门的疑虑。」

    王弘大喜道:「堂兄今回是因祸得福必会好好为统领效力论官位他要比以前的安公掌更大的权力。」

    刘毅道:「但我们必须先予你堂兄任命的指示才不会出岔子。」

    王弘道:「这方面绝没有问题请统领大人赐示。」

    刘裕摊手道:「我可以有甚么意见呢?这方面你问的人该是刘先生而非刘统领。」

    众皆失笑气氛倏地轻松起来在刘穆之的计谋下最难解决的事已迎刃而解。

    刘穆之从怀内掏出函卷趋前双手奉予刘裕道:「这是我在江乘起草的人事任命请统领大人过目。」

    刘裕用神看了他一眼方接在手展卷细阅。

    王弘讶道:「刘先生难道早在江乘之时已能预见今天的情况?」

    何无忌等无不露出留心聆听的神色。

    刘穆之谦虚的道:「那时我军气势如虹又得明帅猛将指挥大局已定故而我能猜出个大概。」

    这番话同时捧了何无忌、刘毅和魏泳之三人登时对他好感遽增。

    刘裕欣然演出卷上的任命道:「刘毅当青州刺史何无忌当琅玡郡内史魏泳之当豫州刺史三位可有异议?」

    三人同时喜出望外因为三个职位均是能独当一面的地方长总揽当地的军政大权连忙齐声谢恩。

    刘裕心忖只差未唤三人作卿家但手上的权力与皇帝老子没有任何分别。

    唉!他不由又想起谢钟秀忙把噬心的情绪硬压下去。

    这并不是悲伤的时刻战事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俟稳住了建康追杀桓玄的大计将全面展开。

    刘裕道:「这处我却不大明白刘先生在我的名字下写上扬州刺史但又以朱砂批了个「辞」字究竟是甚么意思?」

    王弘也奇道:「刘先生刚才不是说由我堂兄兼领扬州刺史一职吗?」

    刘穆之解释道:「这是一个姿态以表明统领并没有总揽大权的野心先由人提出然后由统领推掉现在这个推举统领的人非令堂兄王谧莫属。」

    刘裕赞叹道:「如此手段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不过我的官街却有好一大串先是「使持节」然后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拜八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似乎仍表现出我的野心。」

    王弘笑道:「只是名实相符吧!由统领都督八州军事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统领正是最高统帅谁敢说半句话?」

    刘穆之道:「稳定了朝政后便可由王谧和-臣商讨选出德高望重的人往寻阳把皇上迎返建康如此建康将再没有人怀疑统领有不轨企图。」

    刘裕叹道:「服哩!一切照刘先生的办法去做。」

    王弘兴奋得跳起来道:「我现在立即去找堂兄再派人敲锣打鼓用八人大桥把他抬进宫内去途上会向他解释甚叫江湖义气统领绝不是像桓玄般朝意夕改反复难靠的卑鄙之徒。」

第 四 章 揭露真相

    纪千千微仅可闻的声音在心灵至深处传来呼唤道:「燕郎!燕郎!你在哪里?」

    漫长的苦候终于过去所有焦虑、忧思、惦念牵肠挂肚的愁结化作心弦震荡的惊喜。燕飞闭上眼睛纪千千的玉容在心灵的空间逐渐浮现应道:「我正在赶赴边荒的途上千千在哪里呢?」

    纪千千秀眸射出恐惧的神色道:「我不知道身在何方。离开荣阳后我们一直在赶路沿途都有房舍可以住宿但大家都要挤在一块儿令我没法进入与燕郎作心灵传信的境界更感到心力交瘁。现在终于停歇下来了这里是山区共有百多间房子储存了大量生火取暖的木材。燕郎呵!千千真的很害怕慕容垂又在玩他误敌、惑敌后再以奇兵取胜的手段。」

    燕飞道:「今回我们得千千指点早有提防慕容垂的手段再不灵光哩!千千现在心灵的力量很弱不宜妄用心力。不用害怕很快我们便会再次相聚一切苦难都会成为过去。千千务要保持乎和的心境心无罣碍元神方可重新强大起来与我再在心灵内作最亲密的接触。」

    纪千千的花容现出欢喜安心的神色道:「明白哩!燕郎别了!」

    此时屠奉三的声音传人耳内道:「到哩!」

    燕飞睁开双目感觉焕然一新。

    上弦明月升上柬面天际水一般的清光照亮了大江的两岸夜空诡秘迷人。

    宋悲风和屠奉三都目不转睛地打量燕飞显然感到他异常之处。

    小艇抵达大江北岸。

    宋悲风双目射出深刻的感情道:「我们相交的日子虽短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废话我不说了我亦深信这世上没有事能难倒燕飞和屠奉三。请哩!」

    两人轮流探手和宋悲风相握想起以往肝胆相照、同生共死的历历往事而此处一别可能再没有相见之日以燕飞的洒脱、屠奉三的冷傲亦不由泛起离情别绪。

    宋悲风垂道:「请代宋悲风向千千小姐和诗姑娘问好!」

    燕飞答应一声领先投往北岸。

    屠奉三道:「多谢宋大哥以身作教令我茅塞顿开。」

    说罢这才随燕飞去了。

    两人立在岸旁目送宋悲风人艇远去对岸万家灯火正是南方最伟大的城市建康。

    屠奉三摇头叹道:「我像刚了一场大梦到此刻方醒觉过来但仍有点不真实的古怪感觉。」

    燕飞大有同感。事实在掌握仙门之秘后他对人间世的看法已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屠奉三的感触并不是没有原由的生命本身确实具有梦幻般的特质只在某些时刻我们才会全情投入忘掉了过客的感觉。

    点头道:「你对着庄夫人时还有这种感觉吗?当然没有所以夫人成了你生命中最珍贵的遇合。珍惜眼前的一切因为得来真的不易。」

    屠奉三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问道:「刚才你在艇上想到了甚么虽然看不清楚你的眼神但却从你脸容的变化看到你内心情绪的转变。」

    燕飞道:「我只是想到千千吧!没有甚么特别的。」

    屠奉三露出疑惑的神情却没有追问下去道:「我们走吧!」

    燕飞叹道:「暂时走不了!」

    接着转过身去向着前方的山林沉声道:「卢兄在等我吗?请现身相见。」

    屠奉二心中一震别头看去一道人影从林内掠出来正是卢循。

    松柏堂。

    各人转而商量追杀桓玄的军事行动。

    刘裕道:「桓玄现在还可以有甚作为呢?」

    刘穆之道:「现今建康上游仍属桓玄的势力范围。照我猜他会先我们一步到寻阳去然后挟持皇上返回老家重整阵脚再实行锁江的战略逼我们逆流西攻而他则以逸待劳占尽上游之利。」

    何无忌笑道:「今次再行不通哩!当巴蜀落入毛修之的手上巴陵又被两湖军占据桓玄将陷进四面受敌的劣势。」

    刘毅深悉建康高门的情况皱眉道:「可是被桓玄挟天子以令诸侯会令我们名不正言不顺此事必须想办法解决。」

    魏泳之道:「司马德宗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我们索性废了他另立新君不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吗?」

    刘毅道:「这么做似乎不太妥当呢!」

    刘穆之道:」「这不失为可行之计但手段却必须斟酌例如我们可声称接到皇上的诏书任命皇族的某人代行他的天命并大赦天下只桓玄一族不赦如此我们不但出师有名且可令桓玄的异姓手下生出异心实为一石数乌之计。」

    刘裕心悦诚服的道:「不论如何乍看没有解决办法的难题到了先生手上却只几句话便解决掉。此事便依先生之言。」

    刘穆之连忙谦辞不敢居功。

    刘裕道:「解决了名义上的问题现在该轮到商讨对付桓玄的事了。」

    见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沉声道:「我要亲自领军西上对桓玄穷追猛打不让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何无忌、魏泳之和刘毅齐声叫好只有刘穆之沉默无语。

    刘裕目光投往刘穆之讶道:「先生不同意吗?」

    刘穆之道:「眼前当务之急仍是建康的政事。在军事上谁都晓得桓玄不是统领的对手但在民生政事上我们尚未有表现。我为的是南方日后的繁荣兴盛而不是计较眼前战事的胜败得失。」

    刘裕不解道:「只要有先生坐镇建康推行利民之策我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刘穆之从容道:「这又回到高门和寒门对立的问题。要推行利民之政自然会损害高门的利益不论我提出的政策是多用心良苦由于我出身寒微根本没有人会重视。只有统领坐镇建康以身作则我们方可以改革朝政以严刑峻法管束内外令自安公去后施政混乱的情况彻底改变过来。现今统领大人在建康臣民心中声势如日中天打铁趁熟只要能及早施行新政让人人感到统领确有秉承安公遗志的决心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刘裕次对刘穆之的提议感到犹豫只有让自己不歇下来方可化悲愤马力量所以他把心神全放在追杀桓玄的事上去。

    在一定的程度上他也想离开建康这伤心地淡化谢钟秀之死予他的沉重打击。

    可是在内心深处又晓得刘穆之句句金石良言一切全为大局着想。

    一时间刘裕的内心矛盾至极点。

    众人中除刘穆之外以刘毅最懂政治进言道:「刘先生之言有理且杀鸡焉用牛刀?以桓玄的胆小必会退返老家龟缩不出再以手下将领镇守江陵下游城池。这方面便交由我们去处理为统领清除所有障碍再由统领直捣桓玄老家如此方可显示统领的威风。」

    何无忌奋然道:「刘毅说得对!此等小事便交由我们去办。」

    刘裕沉吟片刻断然道:「好吧!我就拨出二万名北府兄弟战船一百五十艘组成西征军团趁桓玄新败之时西上追击。此军团以刘毅宗兄为主帅无忌和泳之为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万勿轻敌勿要因求胜心切躁急冒进。」

    刘毅、何无忌和魏泳之三人大声应喏。

    刘毅更是喜上眉梢因得刘裕捐弃前嫌破格重用。

    何无忌和魏泳之对刘裕已是奉若神明且隐隐明白刘裕委刘毅以重任是安抚何谦派系北府兵的高明手段故而全无异议欣然接受。

    此时手下来报诸葛长民已夺得历阳的控制权被他生擒的刁逵刚押送至建康正等候刘裕的落。

    刘裕听毕起身道:「是入皇城的时候了。」

    卢循来至两人身前脸无表情的道:「我在此等了燕兄三天三夜终于盼到燕兄。今回我绝无恶意只想向燕兄请教几个问题燕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燕飞向屠奉三望去征求他的意见。

    屠奉三识趣的道:「我在前方的小丘处等待燕兄。」

    说罢掠过卢循身旁去了。

    卢循叹了一口气。

    燕飞道:「卢兄有甚么话想说呢?」

    卢循道:「我已变得一无所有心灰意冷再没有卷土重来的勇气。今回来是要求燕兄坦白相告以澄清我心中的疑惑。」

    燕飞感觉不到卢循有丝毫敌意更清楚他的心事点头道:「我会尽量坦白卢兄请赐教。」

    卢循苦笑道:「尽量坦白?唉!这算是甚么话呢?天师他也是如此不论我如何恳求偏是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燕兄!帮我一个忙好吗?徐师弟不幸战死沙场天师道已成昨日黄花我和燕兄再不是敌人也自认没有挑战燕兄的资格燕兄仍不肯让我得个明白吗?」

    燕飞叹道:「说吧!」

    卢循道:「天师究竟是命丧于燕兄剑下?还是真的已水解成仙?」

    燕飞苦笑道:「你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但要知道答案会令你付出下半辈子也要背负重担的代价你愿意接受吗?」

    卢循一字一字决然道:「不论代价如何大我是心甘情愿请燕兄赐告。」

    燕飞道:「天师的确是成仙去了我和他并没有分出胜负如果硬拼下去最有可能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卢循全身遽震双目射出慑人的神采整个人似回复了生机猛瞪着燕飞。

    燕飞道:「天师的仙去是由他选择的我则在旁协助。卢兄还有别的问题吗?」

    卢循道:「燕兄肯赐告我卢循永不忘燕兄大恩。一理通百理明所谓天降火石是不是天地心三佩合一的现象?否则天师不会对甚么「刘裕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的说法嗤之以鼻。」

    燕飞点头道:「你问了另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天师之所以能破空而去正因与我一起目睹三佩合一开启了洞天福地的秘径。我和天师在翁州决战无意中现合我们两人之力可重演天地心三佩合一、开启仙门的效应而天师则把握机会穿越仙门抵达彼方。燕某言尽于此希望卢兄再无疑惑。」

    卢循正容道:「敢问燕兄如我练成黄天**是否亦有开启仙门的大福缘?」

    燕飞心中暗叹孙恩之听以不肯告诉卢循破碎虚空的真相大抵认为卢循毫无机会。他更清楚练成黄天**离能破开虚空尚远何况黄天无极怕只有臻恩才能练就卢循根本是没有机会的。

    自己的心肠太软了。

    燕飞苦笑道:「这是个没有人晓得答案的问题黄天**之上尚有黄天无极那是至阳之气的极致能无穷无尽地窃取天地间至阳的力量。如果卢兄能成就此功法卢兄可设法寻我说不定我可玉成卢兄的心愿。」

    卢循大喜拜谢而去。

    燕飞来到丘顶等候他的屠奉三身旁道:「走吧!」

    屠奉三皱眉道:「走了吗?」

    燕飞若无其事的道:「走了。」

    屠奉三大惑不解的道:「他来找你竞不是为孙恩报仇吗?我还以为你会顺手干掉他彻底除去天师军的祸患。」

    燕飞道:「天师军是真正的完蛋了再不会成为祸患。」

    屠奉三好奇心大起道:「卢循来找你只为说几句话?你们之间还有甚么好说的?」

    燕飞苦笑道:「可以放过我吗?」

    屠奉三道:「事实上我和刘裕对你和孙恩决战的结果早已生出怀疑因为你说起那次的决战不但表情古怪又似不愿多提更从没有说过孙恩被干掉语气含糊。你究竟有甚么事须瞒着我们呢?」

    燕飞苦恼的道:「孙恩的确去了且永远不会重回人世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屠奉三道:「正是你这奇怪的描述令我心生疑惑。卢循肯定晓得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所以才对你生不出复仇之念不过他仍未能弄清楚真正的情况故来求证于你。我有说错吗?」

    燕兄探手搂着他肩道:「兄弟!告诉我我会害你吗?」

    屠奉三立即软化苦笑道:「当然不会。唉!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但你这人总教人摸不透内心像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与你有关的异事又数之不尽像三佩合一便是玄之又玄教人看不通想不明。你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燕飞道:「看!这个天地是多么的美丽。我们正前往边荒集去与荒人兄弟一起出到北方舆慕容垂作生死决战。救回千千和小诗后我们将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可各自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则可和心爱的人双宿相栖尽情享受生命的赐予。这就是掌握在我们手上的命运得来不易所以千万别让其它无关痛痒的事影响了我们的心境。」

    层奉三皱眉道:「真的是无关痛痒吗?」

    燕飞坦然道:「不知道的话就没有关系。有些事不知道会比知道好知道后可能会后悔。如果对你有益处你以为我仍会瞒着你吗?」

    屠奉三笑道:「终于肯承认有事情瞒着我哩!」

    燕飞苦笑道:「想瞒你屠奉三是那般容易吗?我现在不知多后悔把事情告诉卢循可能害得他以后再也不快乐没法好好的享受生命。」

    屠奉三道::曰定与洞天福地有关。天下间真有这么怪异的处所?」

    燕飞道:「少想为妙。事实上洞天福地是否真正的洞天福地没有人知道包括我在内。好哩!我可以说的就是这么多可以动身了吗?」

    屠奉三道:「我们是不是直奔边荒集呢?」

    燕飞道:「我们先到寿阳待我办妥一些事后再往边荒集去该不会花很多时间。」

    屠奉三欣然道:「又有不可告人的事哩!不过今回我不会再寻根究柢了。」

    燕飞仰望夜空脑海浮现安玉晴的倩影一颗心登时灼热起来不但因可见到安玉晴更因可借助她的至阴无极越过万水干山与纪千千进行心灵的约会。

第 五 章 褪色回忆

    刘裕从小东山返回建康雪飘如絮他的心情亦坏透了。

    早上他送别了以刘毅为主帅的征西军团下午便到小东山主持谢钟秀的葬礼把她埋香在安公和玄帅之旁:在谢道韫的坚持和刘裕的同意下一切从简在建康除谢家外晓得此事者并没有几个人。

    刘裕本欲以夫君的身分视谢钟秀为妻为她立碑却被仇视他的谢混激烈反对谢家内附和他者亦大不乏人令谢道韫也感无能为力刘裕只好愤然打消这个念头。

    刘裕神情木然的策马而行朝朱雀桥的方向前进陪伴他的十多个亲卫中尚有心情像他般低落的宋悲风。

    死者已矣入土为安但他们这些活人仍要在人世的苦海中挣扎浮沉谢混充满仇恨的目光仍不住浮现在刘裕的脑海内。

    他更清楚地认识到高门对寒门的歧视纵然在他的武力下建康高门不得不俯屈服但在一些节骨眼处高门仍是守旧如昔坚持他们的立场。

    所以虽然明知桓玄不是料子建康上游城池的高门将领仍有不少人投向桓玄似乎他们畏惧他这个寒门统帅更甚于洪水猛兽。

    刘裕想到任青娓她现在正在干甚么呢?是否在淮月楼忙碌着打理她的青楼和五石散的买卖。

    只有她迷人的**和动人的风情方可舒散他跌至谷底的情绪。他早晓得留在建康不会有好日子过但以大局为重下他却不得不暂缓亲自追杀桓玄的行动。

    好吧!待会便去密会任青堤希望能借助她忘掉一切伤心事。

    此时抵达朱雀门把门的兵士禀告载着江文清和朱序的船抵达建康。

    刘裕精神一振加朝设于石头城内的帅府驰去。

    红子春和姬别进入夜窝子前者叹道:「看!夜窝子又兴旺起来了且不比以前逊色我从未见过这多人挤在夜窝子内。」

    一群夜窝族从两人身旁策骑驰过见到两人无不招呼问好瞬又远去。

    姬别避遇迎面而来脚步不稳的一个老酒鬼应道:「高小子想出来的边荒游效果出奇的好来夜窝子的只要有半成的人肯光顾红老板的生意保证你应接不暇赚个盆满砵满。」

    夜窝子内柬大街的路段人来人往绝大部分是外来的游人都是生面孔只看他们兴奋和乐在其中的表情便知道他们深深被夜窝子醉生梦死的风情吸引颠倒迷醉。

    红子春欣然道:「赚够哩!我现在甚么都不去想只希望燕飞那小子早点回来然后我们大伙儿动身去把慕容垂的卵儿打出来。」

    姬别哈哈笑道:「我有否听错?边荒集的头号奸商竟说自己赚够了想金盆洗手。听说我们的刘爷五天前已攻陷广陵占取建康是早晚间事。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到建康开青楼和酒馆吗?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何况现时连皇帝小儿都成了你的兄弟还不趁机到建康大展拳脚吗?」

    红子春探手搭着他的肩头叹道:「我说赚够了便是赚够了你当我在说疯话吗?坦白说经过这多的灾劫人也看开了很多钱是永远赚不尽的生命却是有限行乐及时啊!」

    姬别道:「难道你竟真的决定金盆洗手退出商海?我警告你闲着无事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有忙得七窍出烟却能偷闲往青楼胡混一晚方感受到人生的真趣。」

    红子春搂着姬别进入古钟场场上人山人海、摊档帐幕如林在彩灯的映照下令人几疑进入了人间异境。

    红子春道:「你休要替我担心积数十年的功力我比任何人更懂得如何打时间。把千千小姐和小诗迎回来后我便把手上的青楼酒馆分配给曾为我卖命的手下兄弟让他们过过当老板的瘾儿。」

    姬刚一呆道:「你竟是认真的?」

    红子春傲然道:「做生意当然锱铢必较但我更是一诺干金的人说一就一说二就二何时曾说过不算数的话?」

    姬别道:「你是否准备到建康去呢?」

    红子春没好气的道:「我会那愚蠢吗勺?天下再没有一个地方比边荒集更适合我。对!我以前确实说过想到建康展但说这话时的边荒集跟现在是完全的两回事那时每天起来部不知道能否活着躺回去。现在边荒集彻底改变了所有人都是兄弟甚么事情都可以和平解决成了人间的乐土只有蠢材才想到离开这里。」

    姬别笑道:「明白哩!」

    接着话题一转道:「这些日子来我忙得差点要把老命赔出来全为了我们的「救美行动」难得今晚偷得一点空间你道我们该到何处尽兴呢?」

    红子春道:「本来最好的节目是先到说书馆听一台说书然后到青楼偎红倚翠只恨卓疯子不在其它人说的书都没有他那种百听不厌的味儿只好将就点就到呼雷方新开的那所青楼捧场如何?」

    姬别立即赞成谈笑声中两人挤过人群朝目的地举步。

    在石头城帅府的大堂刘裕见到朱序他从未见过朱序这般神态模样眉头再没有像以前般深锁不解双目再没有透出无奈的神色出奇地轻松写意且卸下军装作文士打扮有种说不出的潇洒。登时令刘裕记起他要辞官归故里的唯一请求和自己对他的承诺。

    两人如故友重逢般探手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裕心中暗叹朱序肯定不晓得自己心里多么羡慕他如果他刘裕能如他这般于诛除桓玄后归隐山林是多么的理想。可是冷酷的现实却不容许他这般去做在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刻更不愿坐上皇帝的宝座。

    伟大的台城是很多人梦寐以求想住进去的地方但在他眼中只是座封闭的无形牢狱任何住进去的正常人皆有可能变为不正常的人。

    朱序没有说半句话但已勾起他连串的心事。他本以为谢钟秀下葬后他的心情可以平复过来实况却非是如此。

    朱序以带点激动的语气道:「统领成功了桓玄大势已去声威亦如江河下泻他的余日已是无多。恭喜统领大人。」

    刘裕心中填满苦涩的滋味犹似感觉着谢钟秀令他心碎神伤的冰寒香唇。勉强振作精神道:「大将军准备何时返乡享福?」

    朱序茫然不觉刘裕的心事喜动颜色的道:「如果统领大人同意我明早立即启程。」

    刘裕被他高涨的情绪感染回复了点精神点头道:「只要是大将军所愿的我必尽力我立即使人去办理为大将军解职卸任的文书并将大将军的居地定为食邑大将军便可以安安心心的去过写意的日子。」

    朱序连忙道谢随口的道:「蒯恩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智有谋心地亦好有他在会稽主持大局统领大人可以放心。」

    刘裕欣然道:「若小恩晓得大将军这看得起他肯定非常高兴。」

    朱序忽又压低声音道:「但统领大人却须提防刘毅这个人此人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打胜仗回来更是不可一世。我明白统领大人派他率领征桓军的苦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像刘毅这种小有才干却自尊自大的人我见得很多现在他是没有法子一旦权势在乎谁都不能令他心眼。」

    刘裕的头立即大起来坐了这个位子便有随这位子而来的烦恼要防手下里是否有心存不轨的叛徒。他对刘毅已格外小心希望他知情识趣安于本份。他清楚朱序的为人会这样郑重警告自己肯定确有其事。

    但他并不担心今次刘毅率军西征会出岔子因为有何无忌和魏泳之两大心腹将领钳制他且刘毅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于现时的形势下开罪他刘裕只是一条死路。

    朱序又道:「统领大人的这条路并不好走除掉桓玄后不服的人会6续有来这是高门和寒门对立的问题。但我深信统领大人必能逐一化解那些蠢人只是不自量力吧!」

    刘裕感激的道:「多谢大将军的提点没有大将军的鼎力支持我刘裕绝不会有今天。今晚我定要为大将军设宴洗尘也当是送别大将军庆贺大将军荣休的晚宴。」

    朱序笑道:「统领大人不用客气我最怕应酬更何况文清正在内堂等候统领大人统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刘裕一想也是只好依他的意思。两人再闲聊几句后刘裕脚步匆匆的径自去见江文清百结的愁肠也因即将与江文清重聚而稍得纡解。

    寿阳城。

    燕飞回到凤翔凤老大的府第赫然觉卓狂生和姚猛在座正在大堂与屠奉三和凤翔喝酒兴高采烈。

    见燕飞到卓狂生笑道:「酒鬼来哩!肯定凤老大珍藏的三-雪涧香完蛋了。」

    凤老大笑道:「勿要说三-雪涧香喝掉我的身家也没有问题。异日小刘爷当了皇帝我和我的兄弟们大把好日子甚都可以赚回来只是边荒游已足可令寿阳人人金银满屋。」

    姚猛怪笑道:「凤老大好我们好大家都好再喝一杯。」

    燕飞在屠奉三和凤老大之间坐下时三人又各尽一杯。

    卓狂生殷勤为燕飞注酒笑道:「凤老大已安排了一艘轻快的风帆明早载我们往边荒集去省去我们的脚力待我们去打得燕人落花流水这一杯是为千千和小诗喝的。」

    燕飞先与三人分别碰杯在卓狂生、姚猛和凤老大怪叫吆喝声中把酒倾进喉咙。久未有雪涧香沾唇的燕飞登时生出无与伦比的感觉活像整个边荒都在体内滚动不由想起纪千千初尝雪涧香滋味的那句话。

    边荒集真好!

    屠奉三道:「向支遁大师报上好消息了吗?」

    燕飞点头表示见过接着有点难以启齿的道:「我决定现在立即动身。」

    凤翔讶道:「不用这么急吧!迟个一天半天没关系吧?」

    燕飞歉然道:「我是想独自一人先走一步三位大哥明早再坐船北上。」

    屠奉三等均感错愕。

    卓狂生斩钉截铁的道:「不许!」

    今回轮到其它人呆瞪着他包括燕飞在内。

    卓狂生以手指隔桌指着燕飞不悦道:「你这小子很机灵晓得我不肯放过你会逼你说故事所以故意撇掉我们好能自由自在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燕飞心叫冤枉他真的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因支遁告诉他安玉晴忽然兴至到了边荒探访天穴他才不得不连夜赶去好与她相见但这个原因是没法说出来的。特别是卓狂生若给他晓得安玉晴的存在更是不得了。

    屠奉三露出心虚的神情因为他也有他的故事如果给卓狂生收到点风声肯定是没完没了之局。坦白说即使是亲如手足兄弟但每个人多多少少总有些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更何况卓狂生是要把秘密写进天书去公诸于世。

    屠奉三大有同病相怜之意帮腔道:「燕飞是有要紧的事去办老卓你最好知情识趣不要阻延了小飞的事。」

    卓狂生一副不肯罢休的神态双手改为交叉抱胸「嘿」的一声道:「屠当家何时变得和小飞儿同声同气为他说好话?我敢保证连你都不晓得他忽然要独自北上的原因。对吗?」

    燕飞拿他没法只有唉声叹气。

    看在算是外人的凤翔眼内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眼前的四个荒人正表现了荒人亲如手足的深切情意大家了解甚深、无所不容所以卓狂生才会肆无忌惮地有话直说而燕飞不愿拂逆对方的意愿不想伤害另一方否则以他之能说走便走卓狂生恐怕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偏是燕飞选择了最困难的办法就是要说服卓狂生求这疯子让他上路。

    屠奉三耸肩道:「我当然不晓得原因但却可猜出个大概燕飞要去独自处理的事必与支遁大师有关且不方便告诉我们老卓你勿要强人所难。」

    他说的话和语调毫不客气但正是如此方显出他们之间越了一般朋友的感情肝胆相照所以不用转弯抹角想甚么就说甚么。

    卓狂生好整以暇的道:「他现在去见谁?又或去办甚么事?至乎是否故意避开我?老子我毫不在乎。我想知道的只是有关他的几件事只要小飞肯开金口作出承诺我现在放他一马又如何?小猛你站在哪一边?」

    姚猛想不到自己竟被卷入漩涡举手投降道:「小弟保持中立。」

    卓狂生破口骂道:「你这胡涂小子身为夜窝族的大哥竟不懂为族人争取福利这算甚么娘的夜窝族?我的天书记载的不但是荒人的历史更是我们夜窝族最辉煌的岁月若欠了边荒第一高手四战南方第一人孙恩的壮举会是多么失色?哼!再给你一次表明立场的机会否则我会把你的劣行向族人公告看你还有甚么面目去见人?」

    姚猛软化向燕飞等人道:「你们听到哩!卓疯子在威胁我我是被逼的。唉!小飞!你作作好心凑些东西来满足他吧!」

    屠奉三摊手向燕飞表示无能为力。

    凤老大则双目放光道:「卓馆主的确有他的理由坦白说我也想知道得要命。」

    燕飞迎上卓狂生炽热渴望的眼神苦笑道:「如果有些事说了出来令听者有害无益那有如何呢?」

    卓狂生拈须笑道:「哈!料子到哩!世间竟有听听也会生出害处的事?如此我更想知道。小飞啊!说到人生经验我当然是你的长辈过的桥多过你走的路。你的担心只是白担心。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懂得筛选、懂得过滤只会拣爱听的事情去听同时会以自以为是的方式去接受、去理解、去消化。明白吗?刺激过后不相信的事会忘个一乾二净只挑爱记的东西来记牢。所以你的忧虑是不必要的。」

    燕飞差点给他说得哑口无言勉强找话来回答他道:「但有些事我只想留在自己心中不希望别人晓得。」

    卓狂生欣然道:「这个更容易处理你只须告诉我大概。而我的天书在未来二十年绝不会向外公开待现在生的一切变成了褪色的回忆我的天书方开始流传到时已成了遥远的故事令听的人也认真不起来。哈!我对你已是格外开恩像高小子的《小白雁之恋》便绝没有这种优待。燕飞识相点吧!」

    燕飞拗他不过颓然道:「你怎么说便怎么办吧!」

    卓狂生大喜道:「放人!你可以走了。」

第 六 章 乍闻喜讯

    江文清坐在内堂神色平静。

    两个伺候她的小婢见刘裕到慌忙施礼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态令刘裕忽然感到自己正如日中天的权力威势。

    江文清先命两女退下秀眸射出深刻的感情看着刘裕在她身旁地席坐下。

    刘裕看得出江文清是经细心打扮过脸抹红妆石黛画眉头戴小凤冠耳挂鎏金嵌珠花玉环身穿燕尾花纹褂衣披搭五色丝棉云肩犹如霓虹彩霞飘曳多姿令她更添高贵的娇姿美态。

    若让任何不知她底细的人此时见到她只会以为她不知是哪家豪门的美丽闺秀而没法想象她在怒海战船上指挥若定的英姿。

    刘裕心中涌起没法说出来的感觉眼前的美女就像只为他而活着向他展示最美好的一面更以实际的行动表明了无心于江湖的心迹。或许这只是一种错觉和误会但在这一刻他的确有这个想法且深信不疑。

    刘裕心中被浓烈的感情占据。

    眼前人儿是他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他可以向她倾吐任何心事当然不包括任青媞在内。而更不用担心她会害自己因为他们的命运已连结在一起他的荣辱就是她的荣辱。

    又或许他永远无法对她生出像对王淡真或谢钟秀那种如山洪瀑般的激烈情怀但他们之间却有着最深厚的感情不但不会被时间冲淡反会随时间不住加深彷如长流的小河终有一天注进大海里再不受边际的局限。

    刘裕平静下来因扰他多天波动不休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江文清向他展现甜蜜的笑容喜孜孜的道:「刘郎呵!最没有可能办到的事你都办到了。当听到你攻入建康的消息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抵达建康方肯真的相信。爹在天之灵当非常欣慰。」

    听着江文清温柔动人的声音刘裕感到整个人放松下来劳累同时袭上心头只想投进江文清的香怀里忘掉了一切的狠狠睡一觉。被催眠了似的道:「我很矛盾!」

    话出口才晓得不妥江文清兴高采烈的来到建康自己怎可大吐苦水扫她的兴?

    江文清理解的道:「是否感到负在肩上的担子太重有点儿吃不消呢?」

    刘裕愕然道:「文清真了解我。这个大统领的位子不容易坐如果干掉桓玄后我和文清可以携手到边荒集去我会感到轻松很多。」

    江文清微笑道:「你以为还可以退下来吗?你只有坚持下去还要比任何人做得更出色。」

    刘裕苦笑道:「正因我完全明白文清的话方会感到矛盾。」

    江文清道:「我知道你是因受钟秀小姐过世的事影响所以心生感慨人总会有情绪的波动过去了便没有事何况有人家陪你呢?」

    刘裕暗吃一惊江文清的耳目真灵通不过也难怪自己的亲卫里不乏来自大江帮的人谢钟秀的事当然瞒不过她。

    江文清该不晓得自己和谢钟秀之间真正的关系否则不会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调说话。

    江文清轻柔的续道:「我刚和刘先生谈过话他说你把朝政全交给他打理令他可以放手革故鼎新先是整顿法治纪律然后再推行利民之策。

    所以你到建康只五天光景建康便有焕然一新的气象不论上下都奉公守法不敢逾越。」

    刘裕叹道:「政治我根本不在行幸有刘先生为我出力。」

    江文清欣然道:「勿要妄自菲薄知人善任正是治国之主的先决条件。否则朝政紊乱一个人怎管得这么多事?」

    刘裕沮丧的道:「当统领已令我感到负担不来皇帝嘛!我现在真是想也不敢想。桓玄称帝建康的高门已没法接受何况是我刘裕一介布衣。」

    江文清敛起笑容乎静的道:「不管你心中有甚么想法难道你认为自己仍有别的路可走吗?」

    刘裕呆了一呆沉吟道:「我不太明白文清的意思一天我军权在手谁能奈何得了我?」

    江文清淡淡道:「如果你真的这样想便大错特错。或许有你刘裕在的一天的确没有人敢拂逆你。但你走的路子只是重蹈桓温的覆辙而你的儿子更会踏上桓玄的旧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必须面对现实绝不可以感情用事。」

    刘裕愕然看着她好一会后才以询问的语调轻轻道:「我们的未来?」

    江文清霞烧玉颊垂下螓娇羞的点了点头。

    刘裕浑身遽震忘情的嚷起来道:「我的老天爷!文清不是哄我吧?」

    江文清白他一眼嗔道:「都是你不好!」

    刘裕再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趋前探手抓苦她香肩颤声道:「我们的孩子……」

    江文清投入他怀里用尽气力抱紧他再不肯说话。

    刘裕生出全身麻痹的奇异感觉。

    怀内的美女竟怀了他的孩子。不久前他便如眼前这般拥抱着谢钟秀可是谢钟秀已玉陨香消他已失去了谢钟秀再不能承受失去江文清的打击。

    他生出和江文清血肉相连的亲密感觉。在这一刻他晓得自己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作出任何的牺牲。他会用尽一切力量去保护他们。令他们得到幸福。

    他像从一个梦醒过来般脑袋襄响起屠奉三那两句金石良言你在那位置裹便该只做在那位置该做的事情。

    在目睹那么多死亡后刚刚才举行过葬礼而就在这个时刻一个新生命就要诞生了且是他的骨肉那种对比是多么的强烈。

    刘裕感到脑筋前所未有的清晰完全掌握到自己的位置。

    他创造了时势但这个他-手形成的形势却反过来支配着他令他欲罢不能。

    既然实况如此又没有退路他最聪明的做法当然是只做应该做的事文清对政治的敏锐实在他之上。

    刘裕轻柔的抚摸江文清纤滑的玉背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我全听你的吩咐。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会好好的学习。」

    平城。

    崔宏进入大堂。

    偌大的空间只有拓跋珪一人据桌独坐神态从容冷静若有所思。

    崔宏直抵桌子另一边施礼道:「族主召见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拓跋珪示意他坐下崔宏在他对面坐好后拓跋珪朝他望过去道:「崔卿可有应付慕容垂的良策?」

    崔宏为之一呆露出苦思的神色。

    拓跋珪微笑道:「难倒崔卿了。崔卿没有随便拿话来搪塞正显示崔卿不想向我说空话。想当年对着慕容宝崔卿计如泉涌着着精妙比对起现在的情况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为甚么会出现这个情况呢?」

    崔宏羞惭的道:「我心中并非没有应付之策但却没法拿得定主意因为慕容垂的手段教人看不通摸不透有太多的可能性。只好待我们对慕容垂军力的部署有多一点情报时方厘定应对的策略。」

    拓跋珪摇头道:「那时可能已太迟了。我们必须在令我们悔不当初的事情生前及早掌握慕容垂的战略否则慕容垂绝不会让我们有纠正错误的空档子。」

    崔宏颓然道:「寒冷的天气和风雪令我们得到缓冲的空隙但也限制了我们的行动令我们没法掌握慕容垂大军的动向也没法在这阶段拟定对策。」

    拓跋珪冷然道:「只要我们能掌握慕容垂的心意比之得到最精确的情报并没有实质上的分别。」

    崔宏为之错愕无语乏言以应。慕容垂向有北方第一兵法大家的美誉擅用奇兵想揣测他真正的心意是谈何容易。

    拓跋珪似是凝望着他但他却感到拓跋珪是视而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域内。只听拓跋珪平静的分析道:「慕容垂本身绝不怕我他怕的人是燕飞不是因燕飞的兵法比他高明而是对燕飞的武功至乎对燕飞这个人生出惧意。这种心理非常微妙。且有一点是我们不应忽略的便是在情场的较量上他始终屈居在绝对的下风因为直至此刻纪千千仍不肯向他屈服投降。」

    崔宏差点冲口而出想问的一句话就是族主你怎晓得纪千千尚未向慕容垂屈服?可是拓跋珪说这番话时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态却令他没法问出口。更令他不想反驳的原因是拓跋珪极度专注的神态似乎能把心力全投进对慕容垂的分析去不管对错拓跋珪这种能把精神完全集中的思考能力本身已具无比的镇慑力。

    他从未见过拓跋珪这种神情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拓跋珪续道:「在这样的心态下慕容垂会如何定计呢?」

    崔宏虽是才智过人但真的无法就这番对慕容垂心态的分析揣摩慕容垂的手段。道:「只要能杀死燕飞慕容垂的心中再没有障碍。」

    拓跋珪拍桌道:「不愧我座下第一谋士想到问题关键所在。」

    崔宏心叫惭愧他只是顺着拓跋珪的话来说怎样都称不上甚么聪明才智却得到第一谋士的赞语。

    拓跋珪沉吟道:「可是在一般情况下不论慕容垂派出多少高手也是力有未逮因为我的小飞武功盖世神通广大打不过便可以开溜谁能拦得住他?只有在一个情况下慕容垂可以置燕飞于死地就是当边荒劲旅北上之时落入慕容垂精心布置的陷阱中。以小飞的为人绝不肯只顾自己舍下荒人兄弟突围逃走如此便只有力战而死的结果。这是慕容垂收拾小飞的唯一办法。」

    崔宏明白过来心悦诚服的道:「族主明见此确为慕容垂能想出来的最佳策略。现在我们致胜的关键正在于能否与荒人夹击慕容垂如果荒人被破我们将处于捱打的下风劣势。」

    拓跋珪道:「不止是下风劣势而是必败无疑。我是个懂得自量的人不论军力兵法我仍逊于慕容垂所以才说他不怕我。且没有了小飞与我并肩作战不但是对我的严重打击还会影响我军的士气和斗志。燕飞不单是荒人的英雄还是我族的英雄试想想假如慕容垂高举着燕飞的级到城外示威会造成怎样的效应。」

    崔宏听得心生寒意先不说对拓跋族战士的影响他自己便第一个感到吃不消。

    拓跋珪道:「以慕容垂的精明和谋略绝不会看不到致胜的关键正在于不让边荒劲旅与我们作战略上的连结和会合。由此便可以把他的手段揣测出一个大概。」

    崔宏点头同意道:「我们固守于一地是静态的;荒人部队却必须长途行军也让慕容垂有机可乘。」

    拓跋珪胸有成竹的道:「慕容垂是不会调动主力大军去对付荒人的因为这是轻重倒置在兵法上并不聪明。所以慕容垂亦不会亲身去对付小飞。」

    崔宏一震道:「龙城兵团!」

    拓跋珪笑道:「猜对了!我们一直想不通燕军在太行山之东的调动现在终于有个明白如果我没有猜错慕容垂的主力大军正从秘密路线直扑平城、雁门而来而由他最出色的儿子慕容隆指挥的龙城兵团已穿越太行山扼守荒人北上所有可能经过的路线严阵以待。如果我们让慕容隆得逞我们将输掉这场仗也输掉我拓跋族的未来。」

    崔宏虚心的道:「我们该如何应付呢?请族主赐示。」

    拓跋珪道:「先我们仍须掌握敌人的部署和行踪。」

    崔宏起呆来兜兜转转最后仍是回到这个老问题上如果能知道敌人的行踪他崔宏也不会一筹莫展。

    事实上他对拓跋珪凭甚么可知悉慕容垂和他的主力大军已离开荣阳仍是摸不着头脑。

    拓跋珪从容道:「我们的探子办不到的事不代表没有人办得到。我已请出一个人此人肯定不会令我们失望。」

    崔宏忍不住问道:「敢问族主此人是谁?」

    拓跋珪沉声道:「就是秘人向雨田。」

    崔宏尚是次听到向雨田之名再次起呆来。

    拓跋珪扼要地解释了向雨田的来龙去脉道:「我见过此人难怪燕飞对他如此推崇此人确不愧秘族第一高手照我看比之燕飞也相差无几。我不轻易信人但对他我是绝对信任的。小飞更不会看错人。」

    崔宏此时心情转佳点头道:「若我们能掌握燕人的动向确实大添胜算。」

    拓跋珪沉吟片刻肃容道:「我要问崔卿一个问题崔卿必须坦诚相告绝不可以只说我爱听的话。」

    崔宏恭敬的道:「请族主垂问。」

    拓跋珪目光投往上方的屋梁沉声道:「假如在公平情况下我们拓跋族和荒人联军舆慕容垂和慕容隆会合后的部队作正面交锋哪一方胜算会大一点呢?」

    崔宏现出苦思的神色最后叹道:「仍是敌人的胜算较大。」

    「砰」!

    拓跋珪拍桌道:「说得好!所以我们绝不容龙城兵团参加最后的一场决战。慕容垂看准对荒人有可乘之机故派出慕容隆来对付荒人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龙城军团同样予我们有可乘的机会。只要我们能和边荒劲旅好好配合龙城兵团将失去参与决战的机会。」

    崔宏道:「有甚么要我去办的请族主吩咐属下即使肝脑涂地也要为族主办妥。」

    拓跋珪道:「没有比崔卿再适合的人选也没有人比崔卿更熟悉荒人我会调派五千精兵予崔卿由崔卿亲自为他们打点装备、加以操练。当向雨田有好消息传回来我要崔卿立即领军南下与荒人全力对付龙城兵团。其中细节崔卿可与从边荒来的丁宣仔细斟酌而了宣也是你的副手。明白吗?」

    崔宏得到这般重要的任命精神大振大声答应。

    拓跋珪现出轻松的神色欣然道:「慕容垂一生人犯的最大错误不是错信小宝儿而是对纪千千情难自禁惹怒了荒人也惹出了我的兄弟燕飞而燕飞亦成了他致败的关键。」

    崔宏大有同感如果没有燕飞眼前肯定不是这个局面。

    拓跋珪道:「去吧!我要你把手上的部队保持在最佳的状态下当你有详细的计划便来和我说让我们仔细商榷。」

    崔宏领命去了。

第 七 章 水中火发

    窗外仍是细雪飘飘。

    近日天气转暖外面下的可能是这个冬天建康的最后一场雪。

    帐内温暖如春不但因房内燃着了火盆更因刘裕心中充满暖意。

    江文清蜷伏在他怀裹沉沉的熟睡过去俏脸犹挂着满足的表情唇角牵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刘裕心中填满对怀内娇娆无尽的怜爱记起她骤失慈父的苦日子那也是他最失意的时候他们互相扶持撑过荆棘满途最艰苦的人生路段现在终于到了收成的一刻。

    她怀内的孩子不但代表他们的未来更代表他们深厚诚挚经得起考验的爱。

    刘裕清楚知道寻寻觅觅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他现在要安定下来珍惜所拥有的事物。不可以再感到犹豫、矛盾。幸福就在他手心内只看他如何去抓牢。

    从边荒到盐城;从盐城到建康;接着是海盐、广陵、京口到现在再次身处建康刘裕一直凭复仇的意志坚持着花尽所有精神气力用尽所有才智手段施尽浑身解数争取得眼前的成就创造了不可能的奇迹。

    可是谢钟秀的死亡不论他如何开解自己仍无情地把他推向崩溃至乎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边缘。甚么南方之主?对他再没有半丁点儿意义。

    就在这一刻江文清抵达建康还带来了天大喜讯驱散了他的颓唐和失意。

    没有一刻比这一刻他更感到自己的强大纵使天掉下来他也可以承担得起。

    为了江文清为了他们的孩子为了杀死桓玄他会全心全意去做好他所处位置该做的事。再没有丝毫犹豫、丝毫畏缩。

    嗅着江文清丝的香气他忘掉了一切。

    高彦门也不敲欢天喜地地直街入房内手舞足蹈的大嚷道:「攻陷建康哩!攻陷建康哩!」

    尹清雅被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棉被从她身上滑下去露出只穿轻薄单衣的上身。

    高彦扑到床边忽然双目放光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她露出被外起伏有致的娇躯。

    尹清雅「啐」的一声娇羞的拿起被子掩盖春色脸红红的骂道:「死小子!有甚么好看的?天未亮便到人家床边大呼小叫是否想讨打了?」

    高彦吞了一口唾沫道:「建康被我们攻陷哩!」

    尹清雅娇躯遽震失声道:「甚么?」

    两手一松棉被二度滑下登时又春意满房。

    高彦无法控制自己似的坐往床上去把她搂个软玉满怀满足的道:「建康被我们攻陷了。」

    尹清雅颤抖着道:「不要胡说我们在这裹如何去攻陷建康呢?」

    高彦紧拥着她叹息道:「我太兴奋哩!攻入建康是刘裕和他的北府兵团大家是自己人他攻入建康不就等于是我们攻入建康吗?」

    尹清雅颤声道:「桓玄那奸贼呢?」

    高彦道:「好象逃返老家江陵去了。老刘真了得返回广陵后不用一个月的时间便几乎把桓玄的卵子打掉。老刘派了个人来嘱我们守稳巴陵其它的事由他负责。真爽我们不用去打仗冒险哩!」

    尹清雅泪流满睑沾湿了高彦的肩头呜咽道:「高彦高彦!你说的是真的吗?不要哄人家。」

    高彦离开她少许心痛的以衣袖为她吹弹得破的睑蛋儿拭泪道:「不要哭!不要哭!你该笑才对!这些事我怎敢骗你?据来人说刘裕已派出征西大军追击桓玄那奸贼桓玄已是时日无多。」

    岂知尹清雅哭得更厉害了似要把心中悲苦一次过的哭掉。

    燕飞在边荒飞驰着。

    他不停地急赶了两昼一夜的路现在是离开寿阳后第二个夜晚。

    雨雪在黄昏时停止天气仍然寒冷但之前北风呼呼冰寒侵骨的情况已减轻。

    奔跑对他来说不但是一种修练还是一种无法代替的享受。定下目的地后他的「识神」退藏心灵的至深处与「元神」浑融为一无分彼我没有丝毫沉闷或不耐烦的感觉身体亦感觉不到疲倦。

    脚下的大地似和他的血肉连接起来边荒的一草一木全活了过来般变成有思想有感觉的生命燕飞用他的心灵去倾听她们、接触她们无分彼我。

    燕飞轻盈写意的飞奔双脚仿佛不用碰到地上的积雪。皎洁的明月孤悬在星夜的边缘天地以他为中心为他在边荒的旅程合奏出伟大的乐章。

    白雪山区出现前方他的心神亦逐渐从密藏处走出来。

    天穴将在未来悠久的岁月襄躺卧在山区之内孤单却永恒默默见证边荒的兴盛和没落。不同的人会对天空生出不同的感觉、不同的猜测、不同的想法。但他们可能永远不晓得天穴的真相。

    这个想法令他生出悲哀的感觉对同类的悲哀。

    今回他是要到北方去从慕容垂的魔爪内把他至爱的人儿和她亲如姊妹的婢女救出来天下间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过往他所有的努力都是朝这个目标而付出的。

    他完全了解刘裕向桓玄报复的心境。为了能杀死桓玄刘裕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他燕飞也是如此为了舆纪千千重聚他会用任何的手段不惜一切。

    他感应到安玉晴;安玉晴也感应到他。

    一切是如此顺乎天然不用经人力勉强为之他们的心灵已紧锁在一起。

    安五晴盘膝安坐天穴边缘一块被熏焦了的大石上并没有回头看他直至燕飞在她身旁坐下方向他展露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轻道:「你来哩!」

    燕飞有点想告诉她有关刘裕的胜利却感到安玉晴该然于人间的斗争仇杀之外遂按下这股冲动道:「玉晴在想甚么呢?」

    安玉晴目光重投天穴道:「我甚都没想一直到感觉你正不住接近脑子内才开始想东西。既想燕飞想着千千姐也想起我父母。」

    燕飞生出舆她促膝谈心的美妙感受微笑道:「我明白那种感觉。」

    安五晴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呢喃道:「我爹便像他的师傅那样毕生在追求破空而去的秘密如果不是我娘令他情不自禁肯定他会终生不娶那就不会有我这个女儿。他的内心是苦恼和矛盾的其中的情况你该清楚。」

    燕飞涌起没法形容的滋味感到与安玉晴的关系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她少有谈及关于她家的事现在却是有感而向他倾诉。

    安玉晴目泛泪光道:「可是当他炼成洞极丹又确实清楚的知道破空而去非是妄想却把宝丹让给我服下他对我的爱宠令我……令我……」

    燕飞安慰她道:「玉晴肯接受你爹的好意他一定非常欣慰。」

    安玉晴道:「我本来是不肯接受的因为我晓得宝丹对他的意义。不过爹说了一句话令我没法拒绝他。」

    燕飞好奇心大起道:「是哪句话呢?竟可说服玉晴。」

    安玉晴正处于激动的情绪里呜咽道:「我爹……我爹说只有这样做才可显示他对我们母女的爱。」

    尚未说毕早泪流满面。

    燕飞自然而然地探手把她搂入怀内去心中感慨他明白安世清明白他为何这样做因为如果自己处于他的情况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只恨当他处于那样的情况下时并没有选择的自由只好朝另一方向努力幸好现在一切难题都解决了只剩下纪千千和安玉晴培养元神的最后难关。

    他更庆幸自己向安玉晴提出与她和纪千千携手离开的保证不但没有辜负安世清对女儿的苦心更令他和安玉晴堕入爱河得到美满的结果。拥抱着她便像拥抱着一团能融化他心神的热火一时间除纪千千外其它的事物他都忘得-干二净便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安玉晴默默地流泪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安玉晴从他怀里仰起螓轻柔的道:「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燕飞便感到你是边荒的化身你体内流的血脉便像边荒的大小河川。」

    燕飞深情的道:「你喜欢边荒吗?」

    安玉晴害羞的把俏脸重新埋入他被她泪水沾湿了的衣襟去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我喜欢边荒更喜欢边荒集那是个奇异美妙的地方。夜窝子在白天是不存在的只有当夜色降临夜窝子才诞生于边荒集的核心处;白昼来时夜窝子又会像l个美梦般消失。天下间还有比夜窝子更奇妙的地方吗?」

    燕飞从没有想过对边荒集安玉晴有这么深刻的情怀而换个角度去解析安玉晴这番话她正以她独特含蓄的方式采迂回曲折的路线来响应自己对她的爱。

    她和纪千千的分别亦在这里。

    纪千千热情放任她的直接大胆可令人脸红心跳。

    安玉晴又道:「你现在是否正要北上去救千千姐呢?」

    燕飞点头应是。

    安玉晴道:「我有预感燕飞一定会成功的。我会回到家里陪伴爹娘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燕飞呆了一呆说不出话来。

    安玉晴浅笑道:「很奇怪人家没嚷着跟你去吗?如果玉晴连燕飞这点心意也不明白怎配是你口中所说的红颜知己?」

    燕飞尴尬的道:「我只是不想玉晴卷入人世间丑恶的事里而最丑恶的事莫过于战争。战场上所有平时看来正常的好人都会变成无情的杀戮者因为不是杀人便是被杀在那种时刻人性最令人害怕阴暗的一面会暴露无遗。」

    安玉晴轻轻道:「人家早明白哩!为何还要长篇大论呢?如果玉晴硬是坚持要随你去才说出这番话来吓唬玉晴也不迟呢。」

    燕飞感受到安玉晴内在一直隐藏着的另一面心中爱怜之意更盛道:「玉晴不用返寿阳去胡彬会安排支遁大师返回建康保证路途平安因为魔门的威胁再不存在。哈!胡彬对刘裕有一个请求你道是甚么呢?」

    安玉晴兴致盎然的道:「不要卖关子快告诉玉晴。」

    燕飞道:「他请求刘裕让他有生之年安安乐乐的在寿阳当太守。」

    安玉晴欣然道:「看看寿阳充满生机朝气的样子便知胡将军作出了明智的选择他也是被边荒迷倒了。」

    又问道:「你有心事吗?何不说来听听。我吐露心事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燕飞皱眉道:「我的心事你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唔!还有甚么心事呢?」

    安玉晴随意的道:「说说你的爹娘吧!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他们。」

    燕飞心中登时像打翻了五味架各种滋味涌了出来苦笑道:「这的确是我的心事可能因我采取逃避的方式所以似没有这方面的心事。唉!我真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安玉晴道:「不说也不要紧。对不起!勾起你的心事。」

    燕飞道:「没关系。自出生后我便只有娘没有爹。每次看到我娘眼内的忧色和寂寞我心中便痛恨爹对娘的负心和无情。但现在我的想法已改变过来爹对娘是情深如海的他看我时的眼神绝不是骗人的。唉!我有点语无伦次了玉晴肯定愈听愈胡涂。情况是这样的我最近才晓得年幼时遇上的一个人他就是我的爹。唉!」

    安玉晴紧抱着他道:「不用再说了你肯把心事说出来玉晴已很感动。」

    燕飞道:「有机会再告诉玉晴有关我爹娘的事。现在有一件急事是我必须和千千作心灵的连结好弄清楚她现在的情况和位置。此事关乎到拯救她们主婢行动的成败却会耗用玉晴大量的心力恐怕玉晴在短期内难以复元。」

    安玉晴欣喜的道:「能为千千姐稍尽绵力玉晴不知多么高兴呢!为甚么要说客气话呢?」

    燕飞微笑道:「如果千千正在安眠效果会更为理想。」

    安玉晴柔声道:「那便让玉晴送你一程好让你进入千千姐的梦乡。我从未想过生命可以这般有趣燕飞你准备好了吗?」

    燕飞提醒她道:「记着要适可而止妄用心灵的力量会对你造成永久的伤害。」

    安玉晴微嗔道:「知道哩!先我的至阴会与你的至阴结合然后晋入至阴无极的境界阴极阳生你的至阳之气会强大起来令你的元神能无远弗届。当你与千千姐的心灵结合为一我们联手的至阴之气会令她的元神得到裨益补充她损耗了的精神力令你们之间的传信再没有困难。」

    燕飞一震道:「且慢!」

    安玉晴从他怀襄仰起俏脸讶道:「你想到甚么呢?」

    燕飞露出苦思的神色遽震道:「我想到令你们的元神兼具阴阳的方法了。」

    安玉晴倏地坐直娇躯呆看着他。

    燕飞看了她好半晌后道:「关键处就在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两句话上。」

    安玉晴摇头道:「我仍不明白。」

    燕飞道:「安公送给我的道家奇书《参同契》内指出阴之中永远藏有一点真阳阳之中也永远藏着-点真阴只是未显露出来吧!我想到的就是把玉晴至阴之内这点真阳点燃的方法。至于能否成功我们立即町以知道答案。」

    安玉晴皱眉道:「现今的当务之急不是要和千千姐的心灵连结吗?」

    燕飞道:「两件事并没有冲突。当我们的至阴之气浑融无间我的太阳真火自然而然在真阴内生此为天地自然之理不能勃逆。」

    安玉晴道:「可是水中火火中水生不但非是自然之象且是逆天行事你的愿望落空的机会很大。」

    燕飞道:「那便真的要多谢著述《参同契》的魏伯阳。他在第三早便提出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的关系。由先天至后天乾坤逆转先天为体后天为用。所谓无极而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地一切变化尽在其中。我们正是要逆天返回浑沌前的先天状况我们要顺应的是先天之道而不是后天的道。」

    安玉晴沉吟道:「可是尽管你能令水中火可是那个真阳只是你的真阳与我并没有关系。」

    燕飞微笑道:「如果我真阳生的地方恰是玉晴至阴中那点阴中之阳又如何呢?」

    安玉晴娇躯遽震秀眸明亮起来。

    燕飞道:「玉晴的至阴之气经洞极丹改造后由后天转化为先天故能练成至阴无极。问题在玉晴那点阴中之阳仍处于后天状态故不能和先天之阴结合生出水中火的奇事。我要做的就是令玉晴的阴中之阳从后天转化为先天令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这期间玉晴可能还有一段路要走但不可能的再非不可能了。」

    安五晴呼唤道:「燕飞啊!」

    燕飞再把她拥入怀里道:「奇异的心灵旅程即告开始。玉晴不要害羞我需要的是你全心全意、没有任何犹豫的心灵结合双方间再没有任何界限。当你成为了我我也成为了你我方可捕捉侦测到你那阴中之阳再加以改造和引。玉晴须仅记着四句歌诀就是「太极图中一气旋两仪四象五行全先天八卦浑沦具万物何尝出此圈」。所有的可能性无不被包含其中。」

    安玉晴用尽力气抱着他心满意足的道:「燕飞啊!玉晴把自己托付给你。」

    燕飞心中燃烧着爱的焰火那不单只是对纪千千和安玉晴的爱而是一种广衍的爱;对天地万物的深情无穷无尽的爱。

    天穴变得模糊起来。

    燕飞闭上眼睛退藏往心灵的深处**的感觉消失了只剩下心灵的触感。

    在这片神秘的净土里安玉晴在等待着他、期盼着他。

    一反上回与安玉晴作元神会合的步骤燕飞把至阴真气注进她正全力运转的至阴无极内便若千川百河奔流进大海里去。

    他们的心灵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再难分彼我支持着他们的是烈火般的爱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或许只是剎那的光景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阴气的汪洋核心处冒起登时激起阵阵涡漩由内而外往汪洋扩展。

    天地旋转飘舞他们两心合-的在这动人的世界里翱翔一股莫以名之的火热如旭日初升打破了黑暗光耀万物为大地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安玉晴在他心灵至深处欢呼道:「燕飞!我们成功了。你预期的事正如你所料般的生。」

    燕飞响应道:「五晴快乐吗?」

    安玉晴答道:「玉晴从未试过这般满足和快乐令我再不假外求不作他想。至阴和至阳的结合便像心灵的结合般本身已是任何人梦寐以求的终极梦想一切是那的动人那么的完美无暇。」

    燕飞唤道:「我要去寻千千了。玉晴必须排除万念一念不起的守着那点不昧的阳火我自会懂得如何借取玉晴的至阴无极。」

    安玉晴欣然道:「燕郎放心去吧!玉晴全心全意的支持你。」

    燕飞感受苦安玉晴对他没有任何保留的爱。这种爱并不止于男女之情而是越了人类的七情六欲-种对生命和存在的热爱。

    在安玉晴亲昵地唤他燕郎的声中燕飞化作一股能量越过茫茫的黑暗寻找被万水千山远远分隔的另一个与他有亲密关系的心灵。

第 八 章 誓师出征

    建康。

    黄昏时分刘裕返回石头城的帅府与江文清在内堂共膳。

    江文清喜孜孜的看着刘裕夹起饭菜送到她的碗里欣然道:「看我们小刘爷的开朗神情是否有好消息呢?」

    刘裕轻松的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坏消息是桓玄比我们早一步抵达寻阳掳走司马德宗再挟持往江陵去。幸好我们早拟定应付之法否则会手足无措。」

    江文清不解道:「可以有甚么应付的方法呢?」

    刘裕道:「在司马休之的支持下我们声称由他处得到司马德宗的秘密诏书任命武陵王司马遵代行皇帝的职权承制且大赦天下桓玄一族当然不包括其内如此我们又可名正言顺的让朝廷保持正常的运作。」

    江文清道:「此计定是刘先生想出来的他特别擅长处理危机。好消息又是甚么呢?」

    刘裕道:「好消息便是桓玄还不死心仍认为自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竟于此军心动荡的当儿派重兵守卫寻阳东的湓口但兵力不过一万战船在五十艘之间由何澹之、郭铨和郭昶之指挥。」

    江文清皱眉道:「湓口城防坚固不易攻破你是否轻敌了?」

    刘裕道:「我怎会轻敌呢?一天未杀桓玄我仍不敢言胜。桓玄需要时间重整军容我们何尝不需要时间以站稳阵脚。现在征西大军已挺进至桑落洲与湓口的桓军成对峙之势。」

    江文清熟悉大江水道晓得桑落洲位于湓口之东是大江中的-个小岛。不解的道:「这算是个好消息吗?」

    刘裕道:「当然是好消息巴陵位处湓口和江陵之间扼守着大江的水道进可攻退可守。桓玄犯的错误是误以为两湖军不足为患才会派军据守巴陵下游的湓口而我又故意教两湖军按兵不动示之以弱岂知我早有部署在适当的时机我会教桓玄大吃一惊。」

    江文清道:「桓玄仍拥有强大的反击力如果两湖军从巴陵出动夹击湓口的敌人桓玄可从江陵出兵沿江东下我们将从上风被逼落下风。」

    刘裕微笑道:「所以我说要等待时机。」

    江文清嗔道:「还要卖关子?快说出来!」

    刘裕笑着道:「关键处在我有毛修之这-着棋子他和彭中的水师船队回巴蜀已有好-段日子好该做出点成绩来。我对毛修之的能力并不清楚但彭中却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我所料不差数天内他们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江文清白他一眼道:「难怪你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原来早胸有成竹。」

    刘裕沉声道:「我并没有得意忘形只是正以最佳的耐性在等待着。」

    江文清给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胡涂起来讶道:「大人在等待甚么呢?」

    刘裕平静的道:「我在等待乎刃桓玄的一刻然后就是文清委身下嫁我刘裕的时候了。」

    江文清又喜又羞的垂下螓。

    刘裕目光落在江文清身上徐徐道:「这一刻将会很快来临。」

    燕飞把安玉晴送至泗水南岸方折返边荒集。

    他计算好时间屠奉三等船抵达边荒集的一刻于北门入集。他们的归来哄动全集不但因他们带回来刘裕攻陷建康的喜讯更因人人苦候出征的大日子终于来临。

    当夜众人立即举行钟楼议会出席者有燕飞、屠奉三、姬别、红子春、费二撇、慕容战、姚猛。列席者王镇恶、庞义、小杰和方鸿生。主持者当然是卓狂生。

    程苍古和高彦留在巴陵阴奇则留在南方为刘裕打点物资的输送江文清和刘穆之到了建康都没法出席这个关系到边荒集生死荣辱的会议。

    卓狂生从窗子旁回到他的主席位欣然笑道:「各位边荒集的能人长老今天是我们边荒集最值得庆贺的大日子。你们听到声音吗?窗外古钟场挤满了我们荒人的兄弟姊妹人人翘望着古钟楼等候我们会议的结果。只是这个行动已显示出我们荒人空前的团结。所以此战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众人登时起哄姚猛和小杰等年青一辈更是鬼嚷怪叫。

    卓狂生一兴奋又走到窗旁向外面数以万计的荒人举手狂呼道:「荒人必胜!燕人必败!」

    一呼百喏外面立即爆起轰天动地的响应「荒人必胜燕人必败一的喊叫声潮水般起伏着。

    直到卓狂生返回主席位外面的喝采欢呼声方逐渐消歇。

    卓狂生得意的道:「看!我们荒人要把千千和小诗迎回来的心意始终是那么坚定热情从没有减退过。」

    红子春怪笑道:「馆主你何时到古钟楼顶说一场书如果有现在那么多的人来听可爽透了。」

    卓狂生现出陶醉的神色喃喃道:「不要说那么多的人有一半人已相当不错。」

    接着干咳一声正容道:「经过多月来的部署和准备工夫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可以立即上路。整个行军计划由镇恶作初步的拟定再由慕容当家和拓跋当家反复推敲。这方面不如由镇恶来说。」

    众人的目光全移到王镇恶身上去。

    王镇恶双日精光闪闪道:「这几天天气转暖部分积雪开始融化不过天气仍然寒冷道路仍是难行不过这对我们并不构成障碍因为我们可从水路北上。」

    费二撇接口道:「由于手头银两充足我们在南方大批的搜购船只然后在凤凰湖的造船基地加以改良现在有船只二百多艘如全载满人一次可以运送五千名兄弟但不包括战马和物资。」

    姚猛道:「那怎么够呢?」

    卓狂生喝道:「听书要听全套小猛你勿要插口打岔。」

    姚猛讶道:「你是和我一起回来的为何你像是无所不晓我却变成了个傻瓜?」

    姬别笑道:「不耻下问正是我们卓名上的优点否则何来甚小白雁之恋?这方面小猛你该向老卓学习。」

    慕容战笑道:「不要吵哩!镇恶早针对此点想出对策。我们今回的「救美行动」最大的两个难题是天气和战场偏远。第一道难题只有老天爷有办法人是无法解决的只好待天气转暖大地春回。不过如果我们待道路积雪完全融解才起行肯定误了时机。」

    拓跋仪接门道:「所以镇恶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利用接近战场的崔家堡为基地作我们在北方立足的据点。从崔家堡到平城去快马五天可达。」

    姚猛忍不住的道:「我们何不驱船直抵平城与拓跋军会合。燕飞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燕飞正想起香素君拓跋仪今次不是可以见到她吗?闻言皱眉道:「小猛你有点耐性好吗?你听不到老卓说镇恶他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你是不是想代替高小子的位置要人骂才觉得舒眼。」

    众人哄堂大笑。

    姚猛尴尬的道:「不说便不说吧。」

    各人目光又回到王镇恶处。

    王镇恶为姚猛打圆场道:「姚兄刚才提出的意见是我们起始时其中的一个方案到最后才放弃。不但因我们无法一次过的把所有兄弟、物资和战马送到平城去更重要是这样挥不了我们荒人部队牵制、突袭和夹击的作用。只有在接近战场处立稳阵脚进攻退守方可悉从我们的意愿。」

    姬别道:「在过去的两个月我们6续把兵员、物资和战马送往崔家堡去现今崔家堡已聚集了五千名兄弟由呼雷老大主持。」

    屠奉三道:「难怪不见了呼雷方此计妙绝。」

    又问道:「慕容垂是否晓得我们有崔家堡这个秘密基地呢?」

    王镇恶道::日定瞒不过他否则他也不配称为北方第一兵法大家。」

    姚猛一呆道:「如果他趁我们人尚未到齐动大军狂攻崔家堡我们……」

    见人人都瞪着他再说不下去立即闭嘴。

    费二撇叹道:「如果慕容垂能在如此恶劣天气和道路难行的情况下对崔家堡动攻势不如直接去攻击平城一了百了。」

    姚猛举手投降道:「不要骂哩!我认错!承认自己说了蠢话。」

    屠奉三淡淡道:「你说的绝不是蠢话只是时机的判断出错。慕容垂绝不会容我们和拓跋军会合又或联手夹击他。慕容垂亦绝不会直接攻打崔家堡而会在我们从崔家堡赶赴平城途上伏击我们这叫取易不取难。」

    屠奉三的话为姚猛争回不少颜面令他得意起来。

    慕容战神色沉重的道:「因受天气的影响我们必须以崔家堡为前线基地这也令我们再难成为奇兵。另一方面我们却完全不晓得慕容垂的部署情况单就这方面而论我们实处于劣势。」

    红子春骂道:「高小子顾着自己风流快活不肯回来如有他在这小子根本不怕风露雨雪也只有他能尽悉敌情。」

    燕飞笑道:「不要怪他他是应该留在两湖的。不过走了个高彦却来了个向雨田我已委任他为高小子的继承人并保证他不会比高小子差。」

    众皆愕然摸不着头脑。

    拓跋仪道:「我可以证实此事小飞在广陵时使人传来口信教我通知敝族主召向雨田来为我们效力。」

    卓狂生双目放光的盯着燕飞沉声道:「以向雨田这骄傲的人又和你燕飞处于敌对的立场怎肯为你所用呢?小飞你要解释清楚。」

    红子春也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燕飞苦笑道:「怎么都好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吧!老子我还要赶夜路。」

    庞义讶道:「赶夜路?你要到哪里去?」

    燕飞道:「当然是去探听敌情别忘了我也像高小子般不畏风雪。高小子留在两湖和小白雁卿卿我我我这个作他兄弟的只好接替他工作。」

    慕容战道:「有我们的燕飞亲自出马大家都放心了。现在该决定起程的时间如果立即起行我也不会反对。」

    王镇恶道:「今晚或明早分别不大。今回我们出征兵员贵精不贵多只有一万之众但都是经得考验的战士近几个月来日夕操练正处于最颠峰的作战状态。」

    屠奉三道:「谁人留守边荒集?」

    费二撇抚须笑道:「正是费某人不过我只是装个样子实务由我们的方总巡负责他对边荒游这盘生意不知多么卖力令游人宾至如归当然更绝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方鸿生得费二撇当众赞美脸都涨红起来不住躬身回礼。

    卓狂生笑道:「看来一切准备就绪。老庞!你的第一楼兴建好了吗?」

    庞义傲然道:「你失忆了吗?刚才还和我说新的第一楼比以前的更宏伟壮观。」

    卓狂生「啐啐」连声道:「你好象没有来过古钟场看卖艺耍把戏这叫一唱一和。我问第一楼兴建好了吗?你只该答「兴建好了」如此我便可以说下去明天我们的北征大军就在第一楼前举行誓师仪式并以红纸把第一楼的正大门封闭待千千小姐回来亲手为第一楼解封开张明白吗?」

    众人轰然响应。

    卓狂生大喝道:「就这么决定。明早仪式之后我们边荒劲旅立即起程。我们荒人从来没有真的输过今仗也不会例外。」

    慕容战道:「现在我们是否该全体到钟楼之顶向我们的兄弟姊妹公布这好消息呢?」

    众人再次大声答喏。

    外面静候的荒人们听到议堂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叫也不甘后人的齐喝采欢呼声音此起彼落震荡着古钟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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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34/ 第一时间欣赏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作者:黄易所写的《边荒传说》为转载作品,边荒传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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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介绍:
黄易的最新大作,延续并越了《大唐》的特色,同时脉络更加清晰紧凑。一个乱世中的浪子,一柄名剑蝶恋花……相信黄易这次会弥补《大唐》留给我们的遗憾!
以符坚攻晋的淝水之战为前提,对当时的门阀时势五胡晋朝都有详细的描述,第一集算是一道开胃菜以后的章节会愈来愈精彩。边荒是南北的缓冲地带亦是故事的重心,主角燕飞刘裕拓跋硅置身于这混乱的时代开始他们人生的舞台。黄易融入历史的功力又再一次挥,这是一套历史武侠的作品,就如大唐双龙传般没有让人议论的情色。
大纲:五胡乱华之际,在淮水和泗水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的无人地带,南方汉人称之为“边荒”,北方胡人视之为“瓯脱”,而位于此区核心处的边荒集,却是当世最兴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既不属于任何政权,更是无法无天,是为有本领和运气的人而设的,传说正是由那里开始。边荒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荒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荒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