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弥勒异端
藏酒窖的三丈见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摆了三、四百罐雪涧香层层叠叠放在木架上分五行排列尾相通。一盏油灯于石阶旁燃亮照射。
燕飞步下石阶随手抱起一罐酒爱不释手的抚罐道:“第一楼真正的赚钱法门就是出售这宝贝。”
拓跋圭正目光灼妁地打量安工睛和刘裕神情冰冷态度并不友善。
燕飞别头向安刘两人道:“请两位在这里稍候片刻。”
刘裕因内伤尚未完全痊愈早力累身疲屁股在石阶坐下微笑道:“两位请便!”又向安玉晴道:“安大小姐最好站远些儿否则若让我怀疑你图谋不轨要亮刀子招呼便有伤和气。”
安玉晴正给拓跋硅的目光打量得暗暗心惊晓得已陷身绝地睑境而刘裕更隐有把守唯一出路之意心叫不妙却悔之已晚。只好装出毫不在乎的不屑表情娇哼一声移到一角去。
一向以来她恃倾国倾城的艳色总能在男人身上占得优待和便宜可是眼前三个男人都像对她的美丽视若无睹特别是拓跋硅看她时就像看一件死物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此人如非天性冷狠就是心志坚毅的可怕人物。
拓跋硅被刘裕的说话搅得糊涂起来更弄不清楚三人间的关系此时燕飞一手抱罐另一手搭上他的肩头从酒窖砌出来的通道往窖子另一端走过去。他心中不由升起温暖的感觉自燕飞离开后从没有第二个人对他有这种亲慝的动作他亦不会接受别人这般做。
燕飞道:“你受了伤?”
拓跋圭双目杀机大盛点头道:“他们不知如何竟猜到我藏身鲜卑帮内忽然调动人马从四方八面杀来幸好我时刻戒备见势色不对立即杀出重围躲到这里来。若不是你告诉我有这么一个藏身之所我肯定没有命。”
燕飞可以想象阳大屠杀的惨烈和恐怖拓跋圭满面不悦正是不堪回。
两人来到另一端拓跋圭道:“他们是谁?”
燕飞从头斛释一遍拓跋圭终露出笑容道:“谢玄确有点本事。哈!你是否想就那么抱着罐子走路和睡觉做人?”
燕飞放下酒罐与拓跋圭掉头走回去坐在石阶的刘裕双目精光闪闪的打量拓跋圭拓跋圭亦毫不客气以审视的目光回敬他。燕飞虽清楚两人因共同目标会合作愉快仍隐隐感到两人间暗藏竞争的敌意;不知是因胡汉之别又或是各自觉对方异日会是自己的劲敌。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奇异感觉。就两人目前的情况来说刘裕固是南晋微不足道的一名小将拓跋圭的实力亦远未足成事偏是现在两人均能左右大局的展。
四手紧握。
拓跋圭微笑道:“刘兄来得好!”
旁量的燕飞压低声音道:“刘兄勿要见怪我没有隐瞒他。”
两人均晓得燕飞是不想安玉睛听到他的话不由同时往安玉晴瞧去。
拓跋圭放开手低声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刘兄以为然否?”
刘裕淡淡道:“太平妖女杀之不足惜。”
立在一角的安玉晴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可是见两人目无表情的尽是盯着自己当然知道没有甚么好路数暗中提气运劲准备应变。
燕飞明白两人一问一答已敲响安工晴的丧钟暗叹一口气道:“此事由我来作主。”接着提高声音道:“安小姐放心我们先依照前诺把地图默绘出来然后再想办法送小姐离开我燕飞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小姐肯立誓不破坏我们的事我们绝不食言。”
安玉晴次真心去感激一个人。燕飞明显与刘裕和拓跋圭有分别至少是一诺千金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亦不反悔。
燕飞既把话说绝刘格和拓跋圭虽千百个不情愿也不得不卖他的账。
拓跋圭苦笑着摇头走开去作其无声的抗议。
刘裕则颓然道:“我包袱里有绘图用的纸和笔燕兄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谢安允许女儿嫁给王国宝这个奸臣贼子当时他之所以肯一方面是王国宝恶迹未显又讨得爱女欢心;更主要是形势所迫为维持王、谢两家密切的关系他不得不答应王坦之为儿子的提亲。
这一、两年来王国宝与司马道子过从甚密前者的从妹是后者的妃子两人臭味相投均是沉溺酒色之徒自是互引为知己。兼之两人都因不同理由怨恨谢安嫉忌谢玄情况愈演愈烈。
王国宝对谢安的不满起因于谢安厌恶他的为人不重用他只肯让他做个并不清显的尚书郎。王国宝自命为出身于琅玡王氏名门望族的子弟一直都想做清显的吏部郎不能得偿所愿遂对谢安怀恨在心用尽一切方法打击谢家。今次南北之战王国宝和司马道子均被排斥在抗敌军团之外他们心中的怨愤可以想见。
谢安心情沉重的举步登上主堂的石阶一位贵妇从大门迎出乍看似是三十该人细看则已青春不再眼角满布掩不住的皱纹;但岁月虽不留情仍可看出她年青时当具沉鱼落雁之色一副美人坯子神态端庄娴雅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谢安愕然道:“道韫!竟是你来了。”
谢道韫是谢家最受外人推崇的才女被称誉可与前古才女班捷妤、班昭、蔡文姬、左芬等先后辉映。她是谢安最疼爱的侄女谢玄的姐姐。她也是嫁入王家丈夫是当代书法大家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不过这椿婚姻并不愉快谢安可从她每次回娘家时眉眼间的郁结觉察到只是谢道韫从来不谈丈夫的事他也弄不清楚问题出现在何处。
她清谈玄学的造诣更是名闻江左。每次谢安见到她心中都暗叹一句为何她不生作男儿那谢家将更经得起风雨不用只靠她弟弟谢玄独力撑持。
谢道韫趋前牵着谢安衣袖移到门旁说话道:“国宝把二叔闲置他的怨气全泄在娉婷身上还……唉!让她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吧!”
谢安双目寒光一闪沉声道:“那畜牲是否敢对娉婷无礼?”
谢道韫苦笑道:“有二叔在他尚未敢动手打人不过却撕毁娉婷最心爱的□□□□□□□□□□□□□□□□□□□□□□□□□□□□□□□□□□□□□□□□□□□□□□□□□□□□□□□
谢道韫沉默片刻轻声道:“二叔可知圣上已批准运用国库兴建弥勒寺以迎接弥勒教的二弥勒竺不归若不是苻秦大军南来此事已拿出来在朝廷讨论如何朝廷了。”
谢安心头剧震如翻起滔天巨浪。
南晋之主司马曜和亲弟司马道子兄弟二人督信佛教所建佛寺穷奢极侈所亲呢者多是男女僧徒。
佛教传自天竺从姓氏上说僧侣的竺、支等九下来自天竺和大月氏属胡姓中土汉人出家为僧也因而改姓竺或支。他的方外好友支遁本身是陈留汉人也改为姓支。
因君主的推崇出家僧侣享有许多特权在某种程度上等若高门大族外另一特权阶级不但不用服兵役又可逃避课税。寺院可拥有僧祇户为其耕田种菜;更有佛图户担负各种杂役。至于甚么白徒、养女都是为高层的僧侣拥有奴婢而巧立的名目。还有更甚于高门大族者是沙门不须遵循俗家的规例所谓一不拜父母二不拜帝皇此之谓也。
佛门愈趋兴盛对国家的负担愈重实为南晋的一大隐忧。
可是比起上来都远不及新兴的弥勒教为祸的激烈深远。
弥勒教是怫教的一种异端谢安本身对佛教的教义并无恶感否则也不会和支遁交往密切不过弥勒教却是另一回事。
原来在佛经对释迦怫陀的解说释迦并不是唯一的怫请“释迦前有六佛释迦继六佛而成道处今宾劫将来则有弥勒怫方继释迦而降世。”又说“释迦正法住世五百年象法一千年末法一万年。”而现在是“正法既没象教陵夷”故释迦的时代已到了日薄西山之时第八代弥勒即将应期出世。
北方僧人竺法庆正是高举“新佛出世除去旧魔”的旗帜创立弥勒教自号“大活弥勒”势力迅扩张。竺不归则是弥勒教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两人的武功均达达凡入圣的境界佛门各系高手曾三次联手讨伐二人均损兵新将而回令弥勒教声威更盛聚众日多。想不到现在竟与司马□□□□□□□□□□
谢道韫的声音在耳旁续道:“据凝之所说司马道之的心腹□□和菇千秋正负责张罗兴建弥勒寺的费用与材料此事是势在必行令人担心。”
谢安深吸一口气苦笑摇头道:“此事待我与支遁商量过再说现在让我先看看娉婷。唉!我这个苦命的女儿!”
安玉晴神色平静接过燕飞和刘裕默绘出来的玉图一言不的躲到最远的另一角落细阅和比对地图去了。
坐在石阶的刘裕对安玉晴离开他的视线颇感不安因她邪功秘技层出不穷低声提醒两人道:“小心她会耍手段弄鬼。”
燕飞知他心中不满自己阻止他们杀死安玉晴免她碍手碍脚暗地一叹道:“时间无多今晚我们必须完成任务然后再设法离开。”
拓跋圭往安玉晴隐没处的一排酒罐瞧去咕哝道:“至少该把她弄昏过去对吗?”
燕飞道:“我们若要脱身还要借助她的小把戏呢。”
两人这才没再为此说话。
刘裕目光投往拓跋圭肃容道:“拓跋兄目下和慕容垂是怎样的一番情况?”
拓跋圭在刘裕旁坐下压低声音道:“你可以当我是他的代表。今趟苻坚大军南来动用骑兵二十七万步兵六十余万号称为则百万。其战斗主力只在骑兵步兵则用于运输以支援骑兵在前线作战。对苻坚来说步兵充其量也只是辅助的兵种此事不可不察因关系到战争的成败。”
刘裕听得精神大振明白拓跋圭在分析符坚大军的兵力分布和结构。胡人一向擅长马战远优于汉人所以拓跋圭的话令人相信。忍不住问道:“拓跋兄这番话是否来自慕容垂?”
拓跋圭微笑地瞥一眼刚蹲坐于两人身前的燕飞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当然也加上我个人的见解。荷坚骑兵多为胡族的人步兵为汉人。符坚的布置是以符融和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以姚苌督益、梁诸州军□□□□□□为□□以便大军渡过淝水。”
刘裕和燕飞听得面面相觑洛涧在寿阳之东是淮水下游的分支洛涧于淮水分流处为洛口若让荷坚驻重兵于此与寿阳互相呼应荷坚便可轻易渡过淝水那时再兵分多路南下攻城掠地直抵长江才再有天险阻隔建康势危矣。
加上这荒集作为大后援的设置可看出符坚此次挥军南下计划周详绝非胡乱行事。
拓跋圭微笑道:“这五万骑兵是氐族的精锐而事实上先锋军除慕容垂的三万鲜卑族骑兵外其他骑军均为氐族本部的精锐若梁成和荷融两军遭遇惨败荷坚势将独力难支纵使逃回北方也将变得无所凭恃后果不难想像。”
燕飞终于明白过来拓跋圭和慕容垂果是高明他们的目标是让南晋尽歼氐族军的精华那即使荷坚返回北方大秦国仍难逃土崩瓦解的命运。那时谁可成为北方新王就要看谁的拳头够硬了。
刘裕勉强压下心中的震骇他是知兵的人更清楚谢玄借淝水抗敌的大计可是若让苻坚把这样一支精兵部署于洛口谢玄那时比对起来兵力薄弱得可怜的北府兵将变成腹背受敌只能退回长江南岸坐看敌人以风卷残云的气势席卷江北诸镇唯一可以做的事是看敌人何时渡江攻打建康。
不禁沉声道:“慕容垂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有甚么作为?”
托跋圭从容道:“他根本不用有甚么作为而他的没有作为已足以令符坚输掉这场仗问题在你们南人是否懂得把握机会。慕容垂拔下郧城后会留守该地以防荆州桓氏苻坚是不得不分慕容垂的精兵于此怕的是桓冲从西面突袭。符坚对桓冲的顾忌远过于谢玄。”
接唇角飘出一丝令人难明的笑意淡淡道:“谢玄若真如传说般的高明该清楚这一番话可以把整个形势逆转过来只有战才可胜。”
燕飞和刘裕同时暗呼厉害他们当然不晓得事实上谢安早有此先见之明不愧运筹帷岘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主帅谢玄亦深悉其中关键所以立□□□骑兵□□□洛口建立前线坚强的固点然后待大军齐集即渡过淝水南下在战略上无懈可击。而北府兵唯一可乘之机是趁敌人劳师南来兵力未齐集人疲马乏的当儿主动进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拓跋圭尽告刘相苻军的策略谢玄自可以占尽机先作出针对性的反击。
此战苻坚若败败的将是他的本部氐兵慕容垂、姚苌等不但分亳无损更可坐享其成。
刘裕断然道:“我要立即赶回去。”
燕飞同意点头因与拓跋圭透露的珍贵情报相比能否策动朱序重投南晋已变得无关痛痒只是锦上添花而矣。
当燕飞说出此意见时拓跋圭却摇头道:“不!朱序会是非常重要的一着棋子。”
刘裕待要追问异响从地面隐隐传来二人同时一震知道敌人开始对第一楼展开彻底的搜索。
虽明知此事必然生可是当生在头顶时三人的心也不由提至咽喉顶处只能静候命运的判决。
第 四 章 因祸得福
“砰!”
司马道子一掌拍在身旁小几上大骂道:“我司马道子一世英雄为何竟生出你这窝囊没用的蠢材?也不秤秤自己有多少斤两?竟敢和谢安争风吃醋。不要说他只是斩掉两个奴材的手纵使他斩的是你的手我也无话可说。”
司马元显目含屈辱热泪努力苦忍不让泪水流下来只恨两行泪珠仍是不受控制的淌下跪在坐于地席的司马道子身前垂头不敢答话。
司马道子的琅玡王府在建库宫大司马门外府内重楼迭阁。这天早朝后与心腹袁悦之、王国宝、越牙、菇千秋四人回府议事于主堂商量的时候司马元显自恃得宠进来向乃父投诉昨晚在秦淮楼的事岂知竟被司马道子骂个狗血淋头。
坐于右席的王国宝不免为元显帮腔道:“元显公子年纪尚幼有时拿不准分寸是情有可原。不过!嘿!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中书监虽是我岳丈不过他今趟太过份哩!”
另一边的袁悦之也冷哼这:“也难怪他现在忽然手握军政大权忍不住露点颜色照我看他是要向我们施下马威呢。”
司马道子却像听不到两人说话也像看不到越牙和菇千秋两人点头表示同意狠狠盯着仍不敢抬头只能暗中感激王、袁两人为他说好话的司马元显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不自量力自取其辱。我罚你十天之内不准踏出府门半步给我好好练剑。滚!”
司马元额一脸委屈地离去后司马道子摇头笑道:“哈!好一个谢安!好个宋悲风!越牙低声试探道:“王爷是否打算就让此事不了了之?”
司马道子目光往越牙射去淡淡道:“你说我该怎庆办?现在苻秦大军南来我们能否渡过难关仍是未知之数皇兄亦不得不倚仗谢安我可以拿他怎样?”
(不清)左他直呼谢安之名想出如此卑鄙毒计可知他对谢安再无任何敬意亲情恨之入骨欲置诸于死地而甘心。
司马道子脸现犹豫之色。
袁悦之鉴貌辨色已明其意道:“由于此事与王爷有关系故不该由王爷向皇上说出来若可由陈淑媛转述入皇上的龙耳当更有说服力。”
包括司马道子在内人人现出暧昧的笑容王国宝的笑容却有点尴尬。
原来晋帝司马曜一向最宠爱的贵妃是陈淑媛淑媛是贵妃的一种级别乃最高级的贵妃。而陈淑媛的闺中密友有“俏尼”之称的妙音尼姑与王国实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袁悦之这么说等若教王国宝通过妙音支使陈淑媛向司马曜说谢安的坏话。知道王国宝与妙音关系的人并不多恰好在座者均是知情之人故笑得暧昧王国实则神情尴尬。
众人目光落在司马道子身上看他的决定。
司马道子欣然道:“先于这么辨。”
王国宝等明白过来司马道子痛责司马元显非是不想扳倒谢安只是不能借此事向谢安挑惹因时机并不适合故把司马元显的报复之心压下去。
袁悦之轻叹一口气道:“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皇上对陈淑媛的宠爱已大不如前若非两位王子均为她所出说不定皇上已把她打进冷宫不屑一顾。”
晋帝司马曜本来的皇后王法慧出身名门大族的太原王氏十六岁被选入宫为后岂知她竟有酗酒的恶习性情又骄又妒悍到二十一岁便一命呜呼。原名陈归女的陈淑媛是倡优陈广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能歌善舞被选入宫作淑媛更争气地为司马曜生下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两个儿子故尽得司马曜爱宠不过却是体弱多病难以天天陪司马曜尽情玩乐一向沉溺酒色的司马曜当然不会满足不断另寻新笼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
司马道子苦笑道:“皇上心意难测这种事谁都没有法子。”
菇千秋道:“若我们能觅得个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儿又懂揣摸逢迎皇上的心意兼肯听教听话这方面也不是全无办法。”
(无法辨认)此事谢安啊!此战不论成败你都是时日无多看你还能得意横行至何时?”
铁镬坠地破裂的噪音从上面传下来惊心动魄显示秦兵正对第一楼展开彻底的搜索连炉灶都不放过。
敌人这么快寻到这里来实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只恨他们毫无办法。如敌人是有心寸土不漏我寻隐蔽的地库他们将是无所遁形。
燕飞目光往安玉晴隐藏的角落投去这美女也似乎像他们般认了命没有任何动静。
上面倏地肃静人声敛去。
三人你眼望我眼刘裕的手已握上刀把拓跋圭刚缓缓把背上双戟解下来不论机会如何渺茫他们也要尽力硬闯突围。
燕飞却又生出那种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既熟悉又陌生的奇异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偏又像已被深深牵连。这种同为参与者和旁观客的情况便如在梦境里的经历同这生的事总在不真实与真实之间。自亲娘去世后他不时会有这种感觉。母亲的死亡令他认识到死亡的绝对和残忍而事实上每一个人出生后便在等待死亡的来临只能选择把其置诸脑后彷如死亡并不存在。但终有一天他也难免面对。纵然死亡可能是另一个生的开始?既不知道他们行动的目的更不清楚生了其么事。
当两人先后窜上石阶“轰”!另一记如雷贯耳比先前真实迫切得多的激响在石阶尽处爆沙石洒下。*(无法辨认)燕飞朝上瞧去见到拓跋圭竟置背脊和反手顶着入口而刘裕亦挤到他一旁依法而为两人硬以背脊承受住入口塌下来的大幅小块砖石。燕飞见状连忙冲上石头阶探出双手封挡沙石三个人挤作一团。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可行之计是不让砖石滚下石阶露出入口由于有八个炉灶之多敌人或会忽略过去。
砖石碎片不断塌崩在三人的背脊和手掌上漏网的则滚下石阶铁锤轰击石灶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记都深深敲进三人的心坎里使他们像置身一个似没有止境的噩梦中。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力阻止灶底的“破碎”但地面上的人声和锤击声却已变得更迫近和清楚起来令他们更感到敌人的接近和压力。
“轰”!三人一头一脸都是灰尘沙石直往脖子钻进去之时轰击声终于停止。
他们可以想像灶底已变成一地碎砖泥粉其中一堆全仗他们以血肉承托否则酒库就暴露在敌人眼下。
乞伏国仁的声音在上方传下来道:“他们究竟躲在哪里?竟然不是在第一楼内我们已搜遍每一寸地方真奇怪!”
另一把粗豪的声音道:“我说不如放一把火把这座鬼楼烧掉看看他们还可以躲在甚么地方?”
“还可以躲在甚么地方?”
又另一人道:“一照蒙逊看集内或许另有逃离城集的地道又或地下密室一类的东西却肯定不在第一楼内。”
上方又沉默下去。
片晌后一把声音平静地道:“若有秘道密室确令人头痛。烧掉第一楼根本于事无补现在天王已抵集外随时入集更不宜烧得烈焰冲天火屑飘扬。只要我们加强守卫岗哨同时继续进行搜索。敌人千辛万苦的潜入边荒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自量力的试图行刺天王我们针对此点作出周详布量他们还可以有甚么作为?”
三人虽不认识他的声音不过听他号施令的语气可肯定是苻融无疑(图档无法识别这一段)乞伏国仁道:“请苻帅赐示口令。”
口令乃军营内保安的惯用手法以之分辨敌我避免有人鱼目混珠的混进营地里来。
苻融道:“就是晋人无能不堪一击吧!”
这两句话他是以氐语道出来使下面一动也不敢动的三个人明白到当苻坚进入边荒集后留守的将全是氐族本部的兵员。
接着是敌人离去的声音。
地道的暗黑中三人六目交投暗叫侥幸那想得到因祸得福反得悉敌人秘密的口令。
拓跋圭低声道:“木架!”
燕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恨两手均没有闲着托着两角的碎石残片苦笑道:“只有请我们的安大小姐来帮忙了。”
谢玄登上寿阳城墙在胡彬和刘牢之陪侍下观察形势。
淝水从北方流来先注入淮水再南行绕过寿阳城郭东北在八公山和寿阳间往南而去淮水横距城北半里许处。颖水由边荒集至准水的一截河段大致与淝水保持平衡两河相隔十多里颖水汇入淮水处名颖口淝水注入淮水处叫峡石一在上游一在下游分隔不到十里。
胡彬试探地道:“寿阳紧扼颖口峡石三河交汇的要冲只要寿阳一天保得住敌人休想南下。”
谢玄的目光正巡视淝水的河段峡石形势险要多急滩乱石出峡后水流转缓特别是寿阳东北和八公山的一段河道水浅而阔清可见底不用搭桥人马也可涉水而过只要老天爷不来一场大雨苻秦军确可迅渡河。
可知苻秦挑这个初冬时节来犯是经过深思熟虑。否则若是春夏多雨的季节将大添变数。
刘牢之虽没有说话谢玄可以猜到他事实上同意胡彬的看法如此关键(不清)。
胡彬脸现激昂神色道:“下属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为玄帅死守寿阳不让秦军南下。”
谢玄点头道:“好!不过今次我是要打场漂亮的胜仗且要战决而不是和敌人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战。一旦寿阳变成孤城能捱上十天已算不错我们将变成完全被动还要猜估敌人取那条路线南下。以我们薄弱的兵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抵御苻坚所以寿阳是不得不放弃。”
接着露出笑容以肯定和充满信心的语调道:“可是当寿阳落进敌人手内敌人将从无迹变作有迹且失去主动之势那时只要我们枕军八公山上苻坚岂敢过淝水半步?”
胡彬担心的道:“苻坚乃知兵的人主力大军虽沿颖水而来渡淮攻打寿阳可是必另外分兵于颖口上下游渡淮互相呼应到那时我们将变成腹背受敌情势不妙。”
刘牢之点头道:“若我是苻坚最少分出两军一军在颖水上游渡淮直追大江教桓大司马不敢妄动。另一军则在寿阳下游渡淮进驻洛口建设防御力强的营垒与占领寿阳的主力大军互相呼应。”
谢玄笑意扩大欣然道:“此正是胜败关键敌人劳师远征而来兼之自恃兵力十倍于我生出轻敌之意更估不到我们会主动进击轻敌冒进所以只要我们擅用奇兵此仗胜算极高。”
胡彬和刘牢之那还不晓得谢玄已是成竹在胸同声道:“玄帅请赐示!”
谢玄双目生辉凝望淝水东岸的原野沉声道:“我们必须十二个时辰监察淮水北岸的动静其中尤以洛口为关键之处。只要敌人由此而来我们可趁其阵脚未稳之际以奇兵突袭。倘能破之苻坚的主力大军将被迫留在淝水西岸那时将是我们和苻坚打一场硬仗的好时机。”
刘牢之听得精神大振道:“牢之愿领此军。”
谢玄摇头道:“我更需要你率领水师于秦人渡淮后断绝他们的水路交通要道。”
刘牢之和胡彬点头应是。
一向以来北方胡人善马战南人善水战。在江河上交手北方胡人没有一次不吃亏的。四年前胡人南犯便因被截断水上粮道大败而回今次敌人虽增强十多倍若以水师实力论仍是全无分别。
不论操船技术和战船的质素装备南方都远北方江南更是天下最著名的造船之乡。刘牢之精于水战有他主持苻坚休想可随意从水道运载兵员尤其在北府精锐水师的虎视眈眈之下。
谢玄道:“何谦正率师至此途上胡将军可传我将令着他精挑五千精锐离队潜往洛口附近隐秘处恭候敌人东线先锋军的来临。只要敌人现踪由他自行决定靦准时机全力出击不得有误。”
胡彬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谢玄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安叔到现在我身处此地方明白你老人家一句战胜是多么有见地。”
听到谢安之名刘牢之肃然起敬。
谢玄深情地巡视着这片即将变成南晋存亡关键的大好河山温柔地道:“安叔!谢玄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第 五 章 异端邪说
乌衣巷谢府东院望淮阁。
谢安和支遁两人并肩凭栏俯瞰下方缓缓注进大江的秦淮河。阳光漫天下河水闪闪生辉两岸房舍林立风光明媚。
支遁听罢弥勒教的事这位一向潇洒脱俗的高僧脸现前所未见的凝重神色默思好一会后向谢安道:“谢兄对此有甚么打算?”
谢安苦笑道:“我可以有甚么打算?道韫把此事密告于我正希望我可以及时阻止。现在唯一可行之法是联同坦之一起进谏皇上趁他仍倚赖我谢安的当儿劝他打消主意。你远比我清楚弥勒教的来龙去脉所以向你请教看看可否从佛门本身的经论上驳斥弥勒教的歪悖。”
支遁缓缓道:“这个要分两方面来说就是弥勒佛本身和竺法庆这个人而前者确有经说的根据问题在竺法庆是否降世的新怫。”
谢安大感头痛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司马曜坚持竺法庆是弥勒新佛他便没法从佛门本身的角度去否定他。支遁轻叹一口气缓道:“《长阿合经》有云:过去九十一劫有佛出世名毗婆尸人寿八万岁。复过去三十一劫有佛出世名尸弃人寿七万岁。复过去有佛出世名毗舍净人寿六万岁复过去此贤劫中有佛出世名拘楼孙人寿五万岁。又贤劫中有佛出世名拘那舍人寿四万岁。
又贤劫中又有佛出世名迦叶人寿二万岁。此即释迦前的六怫释迦依此说只是第七代佛而已。现在释迦已入灭度弥勒新佛即将应运而生在佛门本身也有很多坚信不移的人。事实上佛寺前殿正中为天冠弥勒佛像两旁为四大天王这种布置显示弥勒将继释迦莅世所以弥勒教在佛典经论内是有坚实的基础和论据。”
谢安道:“那竺法庆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支遁答道:“他是弥勒教的倡始者在北方高举“新佛出世除去旧魔”的旗帜所谓新佛出世即是弥勒降世而他本人便是活弥勒号召沙门信徒以遂其称霸沙门的野心。”
(少两行)
支遁露出一丝苦涩无奈的神情凝望一艘艘驶过的帆船淡淡道:“沙门并不如你想像般团结单言南北沙门便有很大的分异南方重义门北方重禅定各走极端。我们讲经的南方沙门在“不问讲经”的北方会被严罚。所谓北重禅定请求止一切境界;南重智慧慧者观也分别因缘生灭。”
谢安听得眉头大皱问道:“在我看来两者均为修行的法径其间并无冲突之处且可定、慧双开止、观变运因何你却说成是严重的问题?”
支遁苦笑道:“这种事外人是很难明白的北方既重禅法不以讲经为意势必死守佛经本义甚至不懂本义只知坐禅诵经。若像我般向你阐述般若波罗密义又或说人人皆可顿悟成佛在北方便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故在北方修佛是很困难的一切依循死法和诸般繁复的诚律令修行者对释迦逐渐厌倦遂把希望寄托于新佛令北方成为异端邪说的温床。”
谢安语重心长的道:“那北方需要的将是另一位支遁。”
支遁叹道:“诚律的进一步恶法就是**和阶级分明在积久的权威之下绝不容创新的看法更容不下我这种人。在北方修佛把人分作初根、中根和上根初根只能修小乘中根为中乘上根修大乘。如此以固定的方法把修行的人区别本身便是阶级之别。被打为下根的普通沙门当然不满而竺法庆正是一个从低层沙门崛起的叛徒他得到广大的支持自有其过人本领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谢安吁一口气道:“我终于明白哩!我还可以想像到利益上的理由权力和财富均因此集中到一小撮生活腐化却终日以诚律榨压门下的高层僧侣手上就像农奴主与农奴的关系竺法庆则是一个成功的夺权者所以能别树一帜利用下层沙门的不满建立弥勒教。”
支遁点头道:“情况大概如此竺法庆自号大乘自命新佛倡说只有跟新佛走的人才配称大乘。北方佛门的十戒法他悉尽破之本身便与尼惠晖结为夫妇谓之破除淫戒。当北方佛门集结高僧对他进行清剿被他夫妇联手杀得伤亡惨重他便以此为籍口霸灭寺舍屠戮僧尼焚烧经(少两行)
他心想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两人一方面沉迷酒色生活穷奢极欲另一方面则笃信佛教两方面的行为互相矛盾佛门中有道之士早有微言。现今惹来打破一切禁规教律的弥勒教自是投两人所好并有威胁佛门之意。只不知谁人在穿针引线此事必须彻查。
克遁的声音续在他耳内响起道:“由于竺法庆夫妇和竺不归有大批沙门和民众支持符坚对他们亦不敢轻举妄动怕激起汉胡间的民族矛盾对南伐大大不利更让竺法庆等肆无忌惮。他也是深懂权谋的人因怕招当权者所忌故只是逐渐蚕食北方佛门的势力财富与政治划清界线当然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谢安道:“佛门现时对他的武功评价如何?”
支遁答道:“若不论善恶竺法庆实为佛门不世出的武学奇材他不但集北方佛门武学大成其自创的“十住大乘功”更是未逢敌手所以对他不论明攻暗杀都落得铩羽而回可见他武技的强横。至于竺不归武功仅在法庆之下与尼惠晖齐名。”谢安仰望苍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平静的道:“只要我谢安一息尚存定不教弥勒教得逞大师可以放心。”
弥勒教之于佛教类似太平、天师道之于道门是必须制止的。
安五晴是最后一个坐下来的三男一女挤坐于短短七、八级的石阶人人力尽筋疲只懂喘息。
经过整个时辰的努力出尽法宝终于成功以拆卜来的木架木柱加上酒坛顼着出口榻下来的石灶残骸不让砖石掉入地道否则既露现出口又惊动敌人。足足花大半个时辰后以背手托着榻下来灶块的拓跋硅和刘裕才能先后抽身其中一动不能动的苦况实不足为人道。
安玉晴挨着阶壁瞟视坐在她下一级的燕飞一眼娇喘细细的道:“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应验。”
拓跋硅和刘裕相视苦笑别人可能不明白安玉晴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们(少两行)
拓跋硅看着安玉晴妩媚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道:“想不到堵住一个两尺见方的出口竟比建造长城还困难。”
安玉晴很想拂掉身上的尘屑又知这会令三人消受她的一身尘屑惟苦忍冲动冷哼道:“好哩!这里现在是边荒集内最安全的地方只可惜出口只能应用一次你们有甚么打算。燕飞你来说他们两个都靠不住。”
拓跋硅目光不由落在她身上像次觉她的美丽般用神打量他见尽美女却少有遇上这么充满狠劲永不言服有时又像天真无邪的狡文。
安玉晴不屑地横他一眼目光仍凝注着最接近他的燕飞。
燕飞嗅着她身体因过份疲累而散出来健康幽香的气味淡淡道:“!”
娘身上还有多少颗述烟弹可用呢?”
安玉晴颓然值:“只剩下两颗若要硬闯突围未批集口便要用完。
唉!本姑娘这一生人从未试过这般倒霉的。”
坐在最下级石阶的刘裕终回过气力来他由于早前负伤所以特别吃力。微笑道:“姑娘满意我们绘出来的地图吗?对姑娘是否有帮助呢?”
安玉睛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向他扮个鬼脸余怒未息的道:“再不关你的事你最好把图像忘记若敢告诉第四个人我有机会便宰掉你。”
拓跋圭和刘裕均对她无法可施她摆明直至离开藏酒库都会坐在那里那她便可以随时拆毁撑持的木柱让碎石塌下那时四人只好仓卒逃生。而因她拥有迷烟弹突围逃走的机会自然大得多。
燕飞举手道:“本人燕飞于此立誓绝不把地图的事以任何方法给第四人知道否则必遭横死。”
安玉晴露出甜甜的笑容看得三人眼前一亮这才喜孜孜的道:“我都说你是最好的人啦!”
刘裕抗议道:“难道我是坏蛋吗?安大小姐也不想想自己曾多少次对小弟立心不良我只是有来有往而已!”
安玉晴含笑瞥他一眼微耸香肩道:“有得那么多计较吗?嘻!好人啊!快学你的兄弟般立下毒簪好吗?”
刘裕见她的右脚紧贴其中一支关键木柱只好也立下誓言心中却恨得(少两行)
法奈何他们三人可是若借秦军之手只要她伸脚一撑便成由此亦可见燕飞思考的迅捷和触觉的灵锐。
想不到安玉晴这轻轻一着立即把自已处于下风的形势扭转过来还操控大局。
拓跋圭装作漫不经意的道:“这里太接近地面我们不若到下面去说话以免惊动我们的敌人。”
安玉晴伸个懒腰尽展动人的线条懒洋洋的道:“我要在这里休息不想动半个指头你们自已滚到下面去吧!休想本小姐奉陪。”
三人苦笑无言清楚晓得她不会放弃目下优势的心意不过也很难责怪她谁教拓跋圭和刘裕早先有杀她之心。
安玉晴讶道:“你们的屁股黏往石阶吗?不是还有事情商量?快给我有那么远滚那么远好好商量出逃亡的大计入黑后我们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是无计可施。
刘裕先苦笑站站起来提醒她道:“你最好不要睡觉否则在梦中想到逃走伸脚一撑大家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安玉晴欣然道:“何用对人家陈说利害呢?玉睛是识大体的人你们又那么乖人家会为你俩着想的!快去辨事!”
三人受威胁下无奈离开避到窖中一角。
拓跋圭挨墙坐下沉声道:“你们看她会否出卖我们?”
刘裕和燕飞先后在两列酒架间席地坐下前者皱眉道:“希望她不会那么愚蠢雨颗烟雾弹并不足够助她逃出边荒集。”
燕飞颓然道:“希望她在此事上没有说谎吧!此女满肚诡诈恐怕对我们的毒誓仍不满意。”
拓跋圭道:“幸好尚有两个时辰才天黑她若要害我们怎也该待至天黑始有行动。”
刘裕稍为放心点头同意道:“现在我们既知悉秦军在集内用的口(缺两行)
刘裕欣然道:“这方面全无问题。”
燕飞沉吟道:“符坚落脚处不出边荒集六帮总坛的其中之一又以氐帮和汉帮总坛可能性最大前者因为同族的关系后者则是六坛中最有规模的。”
拓跋圭断然道:“十有九成是汉帮总坛符坚既爱排场又贪舒服必然挑最好的宅舍来落脚而符融比任何人更清楚他的心意。”
刘裕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岂非说目前我们所处之地守卫最森严。”
燕飞叹道:“理该如此。”
因为第一楼是在汉帮努力范围内而汉帮总坛则在东门旁敌人于此区的防卫当然特别森严。
拓跋圭微笑道:“却也省去我们不少工夫符坚在处朱序也该在附近。在荷坚诸将中朱序最清楚南局的情况因此每当符坚要拟定策略必找朱序来问话。”
刘裕精神一振道:“慕容垂是否也在附近?若我们联系上他他会否帮上一把忙?”
拓跋圭摇头道:“你太不明白慕容垂若我们这样去找他他说不定会亲手把我们干掉以免招符坚怀疑—切只能凭我们自已去想办法。”
刘裕沉默下去。
燕飞道:“你们两人扮作符坚的亲兵设法寻找朱序。由于我熟悉边荒集的情况比你们更有把握避过敌人耳目。只要你们事成后溜到集外再设法制造点混乱牵引秦军的注意我和安大小姐便可乘机借烟雾弹脱身。”
刘裕道:“我们或可强夺两套军服回来。”-拓跋圭摇头道:“你想也不要那么想。秦人巡兵和哨岗的军兵规定至少十人成组即使你有本事同时制服十个人不到片刻定会被人觉那时我们将更寸步难行。”
燕飞笑道:“刘兄放心我会有自保的方法。”
刘裕叹道:“既规定十人成组我们两个人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岂非(缺两行)
顿了顿斜眼兜着刘裕道:“刘兄思考缜密不愧是北府兵将中出色的人材若肯和我合作当可在北方闯出一番新天地。”
刘裕愕然道:“你竟来招揽我哈!现时你在北方仍是一事无成而我们若此战大败符坚。势将北伐有望你道我会如何选择?”
燕飞听得哑然失笑心忖如非在这样特别的情况下休想两人合作起来。
拓跋圭好整以暇的油然道:“北伐?唉!你们的北伐根本没有希望。先你们江南缺乏驴马军运唯有走水路水运如果不挤只有“因粮于敌”
一途水运和“因粮于敌”二者有一个做不到就难言北伐。其次是北方不论如何四分五裂始终是北强南弱的形势在资源上和户口方面北方均占压倒性的优势。”
刘裕不服道:“拓跋兄之言令人难以同意说到底南朝乃中原正统是北方汉族人心归处亦只有人心所向者始可统一天下。”
拓跋圭哂道:“刘兄太不清楚北方的情况自符坚登位大力推行汉化和民族混融的政策胡汉之分已逐渐模糊。北方汉人并不向往腐朽透顶的南晋有认庙不认神的观念谁能定鼎嵩洛的中原之地谁便是正统。否则符坚的步军不会大部份为汉人。现在符坚之失在于民族的问题尚未能彻底解决一旦解决北方再无民族冲突的问题。北方潜在强有力的经济和武备力量将可尽量挥岂是江左政权抵挡得住?”
刘裕正要反驳出口处异响传来接着是沙石滚下石阶的声音三人立时魂飞魄散。
第 六 章 柳暗花明
谢玄、刘牢之和十多名亲兵由淝水西岸策马横渡淝水这段河道两岸是宽敞的河滩水缓而浅最深处只及马腹。
谢玄观察东岸河滩尽处是八公山脚一片横亘的疏林接着是往上耸延的八公山形势雄浑磅礴林木茂盛。
直抵东岸谢玄仍是沉吟不语到勒马回头遥望隔开达二、三百步的西岸沉声道:“若符坚以精骑打头阵渡江我们的兵力根本不足阻挡。”刘牢之道:“这个容易只要我们借八公山居高临下之势设置坚强的垒寨配以强弓劲箭擂石滚木可教符坚难作寸进。”
谢玄摇头道:“这只能延阻符坚数天他不但可分兵沿淝水绕过八公山更可以另觅南下的途径改为攻打别的郡县。”
刘牢之倒抽一口凉气道:“玄帅竟是决意在淝水和符坚一决雌雄。”
谢玄断然道“这是唯一致胜之法欺符军长途跋涉体力疲累我们则养精蓄锐来个以快打慢决。于战前我们利用符坚轻敌之心以巧计多番惑敌牵着符坚的鼻子走此战必可取胜。”
刘牢之低声问道:“敢问玄帅有何惑敌之法让牢之去办。”
谢玄道“当我们两支大军会合后全体昼伏夜行的移师八公山内的峡石城觑准时机静待出击的命令。”
北府兵分作两路一队由何谦率领另一队由谢石和谢琰主持从历阳开出加上寿阳的兵力总兵力达八万之众。扬州可能抽调的兵员就是这么多是守护建康的主力。故可以说谢玄是孤注一掷所以必须与符坚在一战上分出胜负皆因众寡悬殊江左政权根本无力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全面攻防战。这不但需要谢玄的勇气。更须谢安的威望和全力支持。谢玄现在能立马淝水东岸全权指挥战事的进行得来并不轻易。
谢玄又道:“我们千万不要在八公山加强任何防御免致符坚生出戒心还要设法令符坚以为我们前线的军队兵力薄弱我要胡彬在适当时机弃守寿阳正是此意。”(少一行)
谢玄闻言往他瞧来淡然自若的接下去道:“何况我们缺乏战马可用者不过万匹对吗?”
刘牢之颓然无语敌人骑车过二十万之众且均是善于骑射的精锐若没有垒寨作防御正面渡河与敌兵在河滩作冲击战不论北府兵如何精艮也绝撑不了多久。
谢玄现出一个令人莫测其高深的笑容轻描淡写的道:“牢之立即使人在峡石城内秘密扎制数万个草木假人为他们穿上军服却不要贸然竖立起来待我吩咐后始可依计行事。”
刘牢之一怔答应。
谢玄双目射出无比的深情缓缓巡视淝水柔声道:“我谢玄是否能为安叔留下千古不灭的美名就看符坚是否如我所料般取这段河道渡江我会尽一切办法令他这般去做。”
“当!当!当!”边荒集四门交汇处的巨型钟楼敲得震天价响震彻边荒集的上空轰传大街小巷更从破开的入口传进酒库来变成贯入三人耳鼓回荡不休的呜磬把沙石酒坛坠下石阶的噪音完全掩盖过去。
一时间三人仍有点弄不清楚究竟生了甚么事六目交投面面相觑。
直至钟声由急转缓只余下一下一下直敲进人心坎的缓响拓政圭一震道:“是欢迎符坚入城的呜钟仪礼。”说罢从地上弹起来掠过左右尽是美酒的窄巷往出口处扑去。
刘裕和燕飞醒觉过来慌忙追随。
出口石阶满布木块砖石破坛酒香四逸直滚入酒库里来他们绞尽脑汁精心设计的撑架尸骨离散地展布于碎砖残垣之上被狠心欲置他们于死地的妖女一举破坏。
拓跋圭没有停留的掠上石阶消没在出口之外当燕刘两人随之来到出口所在第一楼的大膳房钟声刚好停下来余音仍萦绕三人耳朵的小空间(缺两行)声。
蓦地“天王万岁”的呼喊声在北门处响起来潮水般波动起伏。
刘裕闪往敞开的大门旁往第一楼的方向观看。
膳房内除遍地炉灶锅子的残骸和杂物外四壁完好如初燕飞小心翼翼的以免弄出任何声音移往北窗朝外瞧去第一楼的后院静悄悄的既不见敌人安妖女也芳踪杳然。
拓跋圭摇头哑然失笑道:“这叫不幸中的大幸安妖女想害我们反给我们弄清楚外面的形势可见我们鸿福齐天命不该绝。”
刘裕恨得牙痒痒道:“她现在仍可以陷害我们只要朝我们这里掷几块石头定可惊动敌人。”
燕飞朝他问道:“楼内有人吗?”
刘裕答道:“楼下没有人楼上则肯定有。”
由于有呼喊声掩护三人只要低声说话不虞被人听到。
拓跋圭迅移动从每一扇窗往外窥看最后移到刘裕的另一边而燕飞亦来到刘裕身旁沉声道:“照我猜想当安妖女冲出石阶刚是钟声敲响的一刻。她会误以为给敌人现踪影。故呜钟示警。一时情急下不顾一切遁出后门躲往远处到此时她纵明白过来已坐失再害我们的良机只好徒叹奈何除非她敢冒险潜回来。”
蹄声响起一队巡骑在后院墙外的长巷缓驰而过三人虽明知敌人看不到自己仍不由蹲低下来好像如此会安全一点那样子。
巡兵去后呼喊声渐敛。
拓跋圭压低声音道:“我本以为那妮子对我们的飞兄弟有好感不会出卖我们岂知妖女就是妖女本性难移若给我逮着她我会教她后悔做人。”
燕飞知道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更清楚他的心狠手辣不过安玉晴确是不值得同情暗叹不语。
(缺两行)燕飞讶道:“刘兄的体质肯定异乎常人。”
拓跋圭道:“快天黑哩!我们要立即决定如何行动。”刘裕道:“我们要共进共退—是全体离开一是全体留下来。”
拓跋圭赞道“好汉子!”
燕飞摇头道“军服只得两套如何可共进退呢?你们先换上军服吧!”
外面的光线暗沉下来颇有点苍凉荒寒之意。这再不是燕飞习惯了的边荒集毁灭性的战争风暴正在酝酿待。
拓跋圭道:“好吧!我们扮成秦兵再随机应变设法掩护燕飞。”
刘裕默思片刻终于同意道:“包袱留在里面我们到下面去更衣燕兄在这里把风如何?”
燕飞点头同意待两人钻入地道守在门旁。
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年来平静的生活。忽然化为乌有。
正思忖间皮靴踏地的声音从第一楼大门外轰然响起来燕飞骇然下探头一看立即心中大叫不好一队近二十人的秦兵。竟朝向第一楼来。
其中一个带头的以氐语吩咐手下道:“给我仔细搜查天王立即要来哩!”燕飞更是大惊失色人急智生下往后退开从地上捡起一只破了一个缺口的大铁锅跃进地道去再以铁锅封着出口。
正在石阶下处穿上秦兵军服的拓跋圭和刘裕停止动作呆若木鸡地瞧着他。
三人只有耳朵仍在正常操作听着地面上的足音只能希望老天爷有始有终好好地保佑他们。
建康城乌衣巷谢府忘官轩内。
谢安和谢道韫坐在一角点燃一炉上等檀香喝茶说话。
(缺三行)
每次见到自己这个才气横逸的侄女总感到她心事重重。他有点怕去问她亦有不知从何问起知道又如何的无奈感觉!今天终忍不住道:“凝之对你好吗?”
谢道韫垂避开他的眼光轻轻道:“还算不错吧!”
谢安知道她不愿说出来。暗叹一口气道:“有关弥勒教的事该是非常秘密我便没有收到半点风声凝之如何知悉此事。”
谢道韫轻轻道:“他是从国宝处听来的二叔竟不知国宝曾三次到洛阳去见竺法庆吗?”
谢安苦笑摇头暗下决心即使王坦之亲来说项他也不让女儿回到王家。王国宝此子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若非看在翁婿仅余的一点情份纵使有司马道子维护他谢安亦会使尽一切手段把他除去。
谢安沉声道:“凝之一向与国宝关系不错因何会把此事告诉你呢?他难道不怕道韫向我揭露吗?”
谢道韫现出苦涩的表情垂轻声道:“他正是要道韫转告知二叔好阻挠弥勒教的魔掌伸进建康来。照他的观察和试探国宝已成为竺法庆的传人这方面的事情国宝藏得密密实实的除凝之外再无人晓得。唉!有皇上和榔琊王在后面撑他的腰纵使有人知道又如何呢?”
谢安讶道:“想不到凝之有如此识见和勇气。”
谢道韫一脸不屑之色叹道:“二叔太高估他哩!唉!竟没有人告诉你他笃信天师道吗?每天他除写字外便是画符经念咒语。对他来说佛教是魔道而弥勒教更是魔道中的魔道。”
谢安听得目定口呆终于明白谢道韫自嫁入王家后郁郁不乐的原因。侨寓江左的高门大族不但生活腐化连精神也不能幸免南晋还有甚么希望呢?
三人呼吸摒止的听着上方地面上的动静由于只是一锅之隔纷乱的足音固是听得一清二楚连敌人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缺)
到庞义的那(缺几字)而感到惋惜。
几可肯定上面的是符融方面的人皆因没有人为缮房的现状惊讶同符融的人早来搜索过换了是刚来甫到的符坚亲兵不大吃一惊才怪。
当上面大部份人均穿过后门到后院查察两对靴子踏着破瓦废铁的声音响起逐渐接近出口。
“当”!一只锅子被掀翻的噪响利箭穿心般射入三人耳内三颗心直提至咽喉幸好被掀翻的不是他们头顶那只锅子。
其中一人以氐语骂道:“不要踢得砰砰嘭嘭的教人心烦气躁。”
掀起锅子的秦兵狠狠道:“我们都不是铁打的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今晚……”
另一人打断他道:“天王的人比我们更辛苦听说他们已两天没合过眼睛。走吧!这里有甚么好搜的。”
足音转往后院去。
三人同时舒一口大气离开石阶到一角去说话。
拓跋圭低声道:“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符坚和符融的人个个力尽筋疲警觉性大幅减弱倘若我们能善用两方人马互不认识的关系有很大机会蒙混过关。”
刘裕精神一振道:“如何利用。?”
拓跋圭道:“符坚和符融的亲兵团各有统属相互间并不熟悉。现在摆明负责守卫第一楼外围的是符融的人符坚的亲兵自该守在楼内所以只要找们扮作是符坚的人走出楼外便会通行无阻唯一的问题是必须夺得另一套军服。”
刘裕点头称善道:“这个可以随机应变尽量想法子。只要摸入符坚的人休息的地方要多少套便有多少套。”
燕飞道:“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听听符坚有甚么话说。”
两人愕然以对。
燕飞微笑道“随我来!”
(缺)
两人明白过来这种设施并非异常乃地库密室监听地面动静的惯用布置。这类地方当然是要来避祸或收藏贵重物品之用有了监听地面的工具可在敌人离开后安然走出去不致隔绝消息而对上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只不过两人没想过这酒库也如此“设备齐全”。
燕飞解释道:“这根铜管子分别通往下层和上层正中的位置藏在主木柱内设计非常巧妙自第一楼开张以来从没有外人察觉。高彦那小子便爱在这里偷听人说话不过是要付费的。每趟二十钱。”
刘裕哑然失笑荒人行事确与其他地方不同。
拓跋圭赞叹道:“庞义这个人真不简单。”
燕飞点头道:“他虽是武技平平可是却周身法宝第一楼就是他一手一脚建造出来的选材采木均一手包办。”
刘裕道:“让我听听看。”
拓跋圭一把抓住他道:“符坚尚未到有甚么好听的正事要紧。”再向燕飞道:“如一切顺利我们可在半个时辰内回来记着勿要喝酒。”
燕飞苦笑道:“喝两口不打紧吧!”
拓跋圭凑到他耳旁警告道:“若你扮作秦人却是满口喷鼻的酒香你想想后果如何。嘿!记着半口酒也不可以喝。”
说罢扯着刘裕去了。
第 七 章 鱼目混珠
刘裕和拓跋圭两人蹲在石阶尽处瞧着被铁镬掩盖的出口听着上方敌人的呼吸声。
事实上他们早猜到会遇上这种情况试问刺客既然随时会出现在符坚到处保安必是一等一的严密膳房是进入后院必经之路怎会没有秦兵把守?刘裕两眼上望耳语道:“只有四个人还非常疲倦呼吸重浊至少有一个人在打瞌睡。”
拓跋圭垂头思索闭上眼睛道:“通往第一楼和后院的两扇门都是关闭的以免尘屑给风刮进楼内所以风声与刚才不同。”
刘裕仍瞪着镬子似欲透视地面上的玄机道:“你猜守卫是那方面的人呢?”
拓跋圭道:“很大可能是符坚的人否则不致倦至打瞌睡且膳房属第一楼内部理该由符坚的亲随负责保安楼外则是符融的人。”
刘裕道:“两个守前门另两个把守后门你猜若他们骤然见到两个兄弟从地道钻出来又低呼军令会有甚么反应?”
拓跋圭摇头道:“符坚的亲随无一不是千中挑一的高手凭我们三人之力又要逐一钻出去绝没有可能无声无息下制服他们。”忽然衣衫擦地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拓跋圭双目瞪开精芒闪射刘裕刚往他瞧来目光相触两人均生出异样的感觉似倏地在此刻更深入的了解对方看出对方在逆境中奋斗不懈、坚毅不拔的斗志。
刘裕道:“有人坐下来!”接着是另三人坐下的声息有人还舒适地长吁一口气咕哝两句不过却没有人答话。
拓跋圭道:“这么看!在符坚离开前第一楼内符坚的人不会到膳房来符融的人更不会进来否则怎敢在值勤时偷懒。”
(缺)
去通知燕飞一声。”说罢小心翼翼避免脚下弄出任何噪响的走下石阶去也。
符坚此时代替了燕飞坐在二楼临街平台的大木桌旁面对通往东门的大街默默喝着侍卫奉上的羊奶茶。听着垂手恭立一旁的符融报告边荒集刻下的情况与及从淮水前线传回来的情报。
长街守卫森严所见民舍高处均有人放哨一队巡骑正驰出东门边荒集一派刁斗森严的肃杀气氛。
符坚心中思潮起伏想起自己的过去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自进入边荒集后他清楚掌握到自己的霸业到达最关键的时刻任何一个决定都可以影响到天下未来的命运所以他必须找个好地方静心思索。
本来大秦的皇帝仍未轮得到他其父符雄是大秦之主符健的丞相战死于桓温北伐的一场战役中他遂子袭父职被封为东海王。
符健死后符生继位此人勇武盖世却是残暴不仁尤过桀纣以致群臣上下不满众叛亲离。他符坚则自幼聪颖过人博学多才精通汉籍典章胸怀大志遂成*人心所向。
终于有一天他趁符生大醉杀入中官把符生斩杀继而登上帝位号为大秦天王。
在他即位之初由于符生无道民生凋敝权臣豪族更是横行霸道在这百废待举的时刻他破格起用汉人王猛推行“治乱邦以法”的基本国策不理任何人的反对全力撑王猛的腰甚至在一年内五次对王猛加官晋爵令王猛能放手而为即使是氐族权贵也绝不留手建立起一个清廉有为的政权达到“百察震肃豪石屏气路不拾遗风化大行”的鼎盛局面。
他一生人的成就全赖一意孤行独排众议而来。而他今次南伐也是在这种心态下作的决定而一旦决定下来的事他永远不会改变。
符融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道:“据探子回报寿阳并没有加强防御工事令人奇怪。”
(缺行)人力物力。
符融皱眉道:“只怕其中有诈。”
符坚往他瞧去淡淡道:“你来告诉我晋人凭甚么可固守寿阳?另一城池峡石在八公山内又被淝水隔开寿阳只是一座孤城假若我们昼夜不停的猛攻它可以坚守得多久?”
符融为之语塞他最明白符坚的性格一旦形成某一想法没有人能改变他。
符坚目光投往长街下沉声道:“建康方面有甚么动静?”
符融答道:“司马曜授命谢安全权主理谢安则以谢石为主帅谢玄、谢琰为副将在建康附近的国陵和历阳集结北府兵看来是要北上迎战我军所以我才觉得他们若放弃寿阳是没有道理的。”
符坚讶然默思片刻点头道:“确是有点古怪胡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给我传朱序来!”
刘裕和拓跋圭苦候多时仍只有一人出鼾声教两人不敢冒险。
刘裕想起出口被破前的话题凑近拓跋圭低声道:“现在我已掌握到有关氐秦大军的精确情报找到朱序与否已变得无关重要既然如此我们何用冒险待会抢到军服扮作符坚麾下最霸道的亲兵岂非可已凭口令扬长而去。”
拓跋圭以带点嘲弄的神色瞧着他道:“刘兄敢否把谢玄着你送交朱序的书信拆开看个究竟。”
刘裕深切感觉着与拓跋圭之间既是并肩奋斗的战友又隐含竞争的敌意的奇异关系轻舒一口气道:“你是说信内另有密计。”
拓跋圭讶道:“你的脑筋转动得很快南方自谢玄当上北府兵的统帅后战无不胜由此可见他智勇双全。他这样着你千辛万苦送一封信给朱序其中当然有至关紧要的事且不容朱序拒绝。若就表面的情况去想我也认为朱序难有大作为可是谢玄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所以我仍认为必须把此信送到朱序手上去。”
(缺)吧!一切依你之言。”
拓跋圭忽然探手抓着他肩头低声道:“坦白告诉你:我本来并不太看好谢玄直至从你处知悉谢玄独排众议的弃守寿阳立即改变观感对他充满信心。若换过不是谢玄而是南晋任何一将主事你道会是怎么的一番情况?”
刘裕感觉着他长而有力的手指心中暗懔。拓跋圭看得极准当晋人听到氐秦大军南下的消息军中确有两种意见。一是据长江天险固守以建康为中心的城池;另一是死守寿阳不教氐秦大军渡淮南下。而谢玄的战略是在两种意见之外令人莫测其高深。刘裕是晋人将颁中有限几个才智足以相比谢玄的人知道谢玄用的是使敌人“不知其所攻”的策略而拓跋圭这个外族人只凭谢玄弃守寿阳便看出谢玄的高明可见拓跋圭确具过人的才智。
拓跋圭续道:“秦人善马战骑兵最厉害是斥候尖兵的运用若让他们有广阔的原野挥北府兵岂是敌手?只有让他们陷身河湖山林交汇之地你们才有胜望。”
斥候是观风辨势的探子胡人马术精湛来去如风可对远距离的敌人观察得了如指掌且由于调动灵活随时可以奇兵突袭敌手一旦让他们在广阔的原野纵横自如南人将只余坚守各城一途遂陷于被逐个击破的厄运。而寿阳位处淮水、淝水等诸水交汇处秦军攻陷寿阳后将从无迹变为有迹骑兵的灵活性势将大幅减弱所以拓跋圭的话是一语中的。
刘裕不得不道:“拓跋兄所言甚是。”同时想到拓跋圭唯一的缺点或许是他的骄傲自负和爱把人压服。
蓦地上方传来启门声。
两人给吓了一跳听着上方四名守兵慌忙起立他们则心中淌血这么一来守兵们怎会再乖乖入睡。
有人在上面以氐语道:“我甚磨也看不见哈!”
接着是通往后院那道门打开的声音那人直出后院嚷道:“备马!”
刘裕和拓跋圭面面相觑之际燕飞现身石阶尽处走上来听着两道门先(缺)
谢安傲立船头宋悲风垂手侍立在他身后稍侧处河风吹来两人衣袂飘扬猎猎作响。
同样是秦淮河同样是往访秦淮楼他的心情比昨夜更要低落沉重。国家兴亡的重担子早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可是随着战胜或战败而来的变局里使他深感不胜负荷。
他很想找王坦之直告他儿子的恶行却晓得如此做非常不智。王坦之是称职的大臣但生性护短永远把家族的荣耀放在第一位。且最要命的是他顾忌谢玄怕谢玄成为另一个桓温。谢安以谢石为主帅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他拒绝王国宝参战肯定惹起王坦之的不快和猜疑若还向他陈说他儿子的长短只会加深两大家族的裂痕所以弥勒教的事必须谨慎的去处理。
谢安暗叹一口气平静地道:“江海流是否在建康?”
宋悲风心中一震江海流在南方是踩踩脚可令江左震动的人物。他本身武功高强不在话下但令人敬畏的是他大江帮龙头老大的地位。
江海流崛起于桓温当权的时代创立大江帮手下儿郎过万于长江两岸城镇遍设分舵专做盐货买卖获利甚丰亦使大江帮势力不住膨涨。由于有桓温在背后撑他的腰他对桓家也是忠心不二。且江海流做人面面俱圆所以大江帮稳如泰山即使南晋朝廷也要给足他面子。
当年桓温病死司马曜仍不敢削桓家的兵权其中一个主因便是江海流站在桓家的一边。到桓冲成为桓家的当家由于桓冲支持朝廷大江帮遂和朝廷相安无事且纳足粮税反成为压抑南方本土豪强势力的一股主力。
谢安一向与江海流保持距离以免招朝廷和桓家的猜疑现在忽然问起他来显示情况异常。
宋悲风答道:“江龙头一向行踪诡秘不过他若在建康定会闻召来见安爷安爷是不是要悲风为你传话?”
谢安点头道:“若他身在建康我今晚在秦淮楼见他。”三人退下石阶对话。
(缺)后再由刘兄潜进去把密函交给他接着说清楚西苑的位置。两人心中叫妙只要他们先一步在西苑恭候朱序回来可轻易摸清楚他歇息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系上他这当然指的是朱序“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合作下否则若朱序算计他们三人将吃不完兜着走。
拓跋圭道:“只要我们能学刚才那家伙般从后门走到后院大喝一声备马该可以过关问题是怎样办得到?”
刘裕道:“另一个较稳妥的方法是待符坚离开后我们方才离开。唉!不过这并不合情理。”
拓跋圭点头道:“对!你说的是废话。”
要知即使符坚率亲兵离开第一楼外仍是岗哨关卡重重忽然再钻出两个“亲兵”即使懂喊军令不惹人怀疑才怪。
燕飞道:“你们听!”
两人功贯双耳出口处隐隐传来鼻鼾声。
拓跋圭喜道:“该是两个人的鼻鼾音。”
燕飞断然道:“不冒点险是不行的趁上面四名守卫在半昏述或入睡的良机我们偷出去把他们制服最好是以点穴手法于他们神智不清楚的时候令他们昏睡过去那即使他们清醒过来亦只会以为自已熬不住睡过去了。”
刘裕皱眉道:“那你怎么办?”
拓跋圭正凝神倾听笑道:“第三个人也捱不住睡着哩!或者我们根本不用弄手脚。”
燕飞道:“你们从后门大模大样走出去设法吸引后院卫士的注意力我从侧窗潜出利用树木的掩护离开稍后到西苑会你们。”
刘裕担心的道:“你有把握吗?”
燕飞苦笑道:“所以我说要冒点险不过安大小姐既可办到现在守卫虽然大幅增强可是由于他们没有想过敌人会从第一楼偷出去兼之人人疲倦欲死我有八、九成的把握可以过关。”
刘裕忽然记起像被三人遗忘了的安玉晴想道:“安妖女确有点本事(缺)可是在隐隐中他又知自己并不真的希望安玉晴落到敌人手上感觉颇为古怪矛盾。
燕飞带头往石阶走去拾级而上第四个人的抽鼻鼾声终于响起来与其他三人的鼾声交织合奏。
燕飞轻轻托起铁镬探头一看只见四名符坚的亲兵成双成对的分别倚坐膳房前后门闭目熟睡兵器放到地上情况教人噱。
燕飞知时机难得由于四兵均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精兵即使睡着仍有很高的警觉性略有异动随时会惊醒过来便把心一横就那么托着镬子从出口轻轻跃起。
分插在前后门的两个火炬熊熊燃烧照亮一地破泥碎石的膳房。
通往第一楼那扇门其中一名秦兵微震一下接着眼皮子颤动停止打鼾立即便要睁眼醒过来。
燕飞大叫不妙人急智生把锅子抛高横掠而去一指点在那人眉心处那人应指侧倒昏迷过去。
后上的刘裕一把接着跌下来的镬子心呼好险的从出口跃出来接着是拓跋圭三名秦兵仍酣睡不休。
当刘裕把镬子无声无息的重放在出口上一切回复原状三人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至少成功过了第一关。
燕飞向两人打出手势。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燕飞会在这里监视其他三人保证不会因有人惊醒过来而弄出乱子。
拓跋圭深吸一口气整理身上与膳房四兵没有任何分别的军服小心翼翼打开后门与刘裕昂然举步走出去。
燕飞轻轻为他们关上后门。
第 八 章 完成任务
江海流在亲近高手席敬和胡叫天左右陪傍下踏进秦淮楼一袭青衣长衫神态从容一派大帮大会龙头老大领袖的风范并没有携带他名震长江的“亡命枪”。
在九品高手榜上他是唯一入榜的本土南人名列第三仅在谢玄和司马道子之后
江海流今年刚过四十体型硕长脸庞瘦削难得露出笑容。
他的招牌标志是把花斑的头整齐地梳向脑后再编成一条直垂过背心的长辫子。高高的额头微微隆起鹰钩鼻上那对眼睛开合间精芒电闪使人感到他城府深沉不怒而威精明多智。
事实上他的天下的确是打回来的大江乃南方政经的命脉大小帮会林立处处山头势力若他没有点斤两怎能一手把大江帮变成独霸长江的大帮会。现在除两湖帮外其他帮会只能看他的脸色做人行事。而两湖帮的势力范围则以洞庭、鄱阳两湖为主大家河水不犯井水。
谢安因何事忽然召他来见他直到此刻仍摸不着头脑。
跨过门槛等候多时的宋悲风迎上来道:“安公在雨坪台恭候龙头大驾让悲风引路。”江海流轻挽着宋悲风朝雨坪台方向走去秦淮楼的护院大汉人人肃立鞠躬致礼大气也不敢透半口可见江海流在建康的威势。
江海流亲切的道:“听说悲风昨晚重创司马元显那畜牲的手下悲风做得很好若因此惹起什么麻烦不用惊动安公即管来找我。”宋悲风暗懔江海流消息的灵通却丝毫不惊异江海流对司马元显的仇视。桓家一向与司马道子不和江海流既属桓家的派系当然希望谢安与司马道子加深嫌隙。
宋悲风道:“怎敢劳烦江龙头。”
江海流哈哈一笑放开他的手负手欣然道:“大家是自家人悲风不用客气。”
四人穿过两旁美景层出不穷依河岸而建迂回曲折的长廊抵达雨坪合(缺)宋悲风移到登楼的木阶旁作出请江海流登上上层的手势江海流欣然一笑油然抬级登阶心中正嘀咕能否顺道一睹纪千千艳绝人寰的美色谢安的背影已映入眼帘这位名著天下的卓人物孤身一人正凭栏观赏秦淮河的美景。
谢安没有回头柔声道:“海流到我身旁来。”
江海流加快脚步来到露台上谢安身后稍侧处恭敬施礼道:“安公有甚么事尽管吩咐下来江海流即使拚却一命也要为安公办妥。”谢安唇角飘出一丝笑意江海流说的虽然是江湖上的场面话却不无真诚之意。皆因目前江海流的命运已和他挂上钩若让符坚统一江南在北方势力最大的黄河帮将会把势力扩展到长江那时江海流将无立锥之地。所以符坚南来迫得南方当权和在野的各种势力为共同利益团结一致不过这情况是短暂的当雨过天晴—个新的形势将会出现其变化将是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以帮会与教派论天下最著名者莫过于三帮四教。三帮是黄河帮、大江帮和两湖帮;四教是太乙教、天师道、弥勒教和秘不可测的逍遥教代表着天下民间七股最强大的势力互相倾轧争取地盘扩充势力。
谢安淡淡道:“文清好吗?”
江海流现出难得一见的祥和喜色欣然叹道:“难得安公垂注文清除愈来愈刁蛮外其他还算可以。”江文清是江海流的独生女今年才十九岁生得沉鱼落雁之容聪慧出众武功得江海流真传极得江海流宠爱。
谢安忽然轻叹一口气道:“我今天邀海流来确有一至关紧要的事托你去办若你给我办妥我可以不计较你近年来私下暗中与孙恩多次交易的事。不过你和孙恩的关系亦须由今晚开始一刀两断。”
以江海流的城府深沉闻言也不由脸色微变一来因谢安开门见山直接了当更因他以为孙恩的事极端秘密想不到竟被谢安得悉。谢安提起他的女儿江文清更隐含警告威吓的意味着他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
一时间江海流欲语难言不知所措。
(缺)江海流好半晌后终于承认道:“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江海流不和孙恩作买卖聂天还肯定立刻取我而代之。现在孙恩势力日增东南沿海一带豪强依附者众盐货买卖几乎为其控制。唉!海流是别无选择。”
谢安终于往他瞧来双目精光闪闪语气仍是平静无波道:“你肯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安公我也不愿看你沉沦下去。孙恩造反之心路人皆见你以兵器弓矢向他换取海盐将来若他起兵造反海流你定脱不掉关系。不论他成功与否其后果对你均是有害无利。此事若让大司马知悉他更不会放过你。我可以为你隐瞒但聂天还肯这么做吗?孙恩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何况纸终包不住火。”
聂天还是两湖帮的龙头老大为人犷野霸道却极具黑道大豪的魅力深懂谋略凭洞庭和鄱阳两湖的辽阔桓冲虽多次清剿仍未能伤其元气只能令他暂敛一时。
江海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垂道:“多谢安公训示指点海流懂得怎样做啦!”
谢安仍是从容不迫目光重投在雨坪台下流过的秦淮河水道:“与符坚此战若败当然一切休提。但若幸能取胜北方胡马在一段长时期内将无力南犯那时若我谢安仍能话着必趁此千载良机与大司马联手整顿南方聂天还和孙恩将当其冲。若不是因我把海流看作自家人今晚绝不会有这番话海流勿要令我失望。”江海流暗叫厉害也不由心服谢安的手段一向恩威并施刚柔互济。
他更是罕有动怒可是无人不知若惹起他的怒火任何人也要吃不完兜着走。暗叹一口气点头道:“海流明白更不会让安公失望只想求安公给我一点时间。”
谢安微笑道:“该如何去做分寸由你来拿捏。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这方面我是明白的。”
以江海流的权势地位也不由涌起感激之心断然道:“安公要我海流办的事尽管吩咐下来。”
谢安漫不经意的道:“我要你监视一个人。”
(缺)江海流心中一震竺雷音绝非有德行的高僧且是臭名远播其女弟子妙音更是**不堪不过如论武功竺雷音却是建康都城沙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兼之其与司马道子两兄弟过从甚密蛇鼠一窝佛门中人虽对他看不过眼仍是无奈他何敢怒而不敢言。江海流同时明白过来谢安要由他出手是不要让司马道子方面察觉到谢安牵涉其中。而大江帮为建康最有势力的帮会线眼遍布各大小码头驿站竺雷音的行踪想瞒过他们确是难比登天。
江海流点头道:“这个包在海流身上。”
谢安道:“暂时他该不会有甚么异动可是当与符坚之战胜负分明竺雷音将不用采观望的姿态当会往洛阳迎接弥勒教的二当家竺不归回建康我要你一丝不漏向我报上他今后的行踪。”
江海流心中剧震终明白谢安要对付的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弥勒邪教心忖如若弥勒教在建康生根大江帮肯定是受害者之一忙点头道:“这个更没有问题若他到洛阳去大有可能取道边荒那里汉帮的祝老大和我有过命交情必可为安公办得妥当。”
接着忍不住问道:“安公对与符坚之战有多少成把握。”
谢安朝他瞧来微笑道:“若我说十成十你肯相信吗?”江海流有点尴尬的道:“安公是天下间少有几位能使海流心服口服的人若安公说有十足把握便是十足的把握。”
谢安轻舒一口气仰望高挂中天的明月柔声道:“我对此战没有丝毫把握但对谢玄却有十足的信心。”
朱序回到落脚的西苑已是疲倦欲死可是脑子却是乱成一片暗忖今晚又将是要睁大眼睛的无眠之夜。
符坚精力过人最要命的是他不晓得并非人人都像他那样兴到时可随便找个人来大谈一番不理是两更天还是三更天。
不过身体的劳累远及不上心灵的痛苦他已走上一条叛祖背国的不归路而事实上他亦深信南晋远不是符坚的对手为了自身的性命他还有甚(缺)下御寒的披风窗门“咿呀”一声张开来。
朱序生出警戒手按到剑把去。
一把声音在窗外低声道:“朱将军勿要张扬我是玄帅派来的刘裕有密函送上。”
朱序愕然时一身符坚亲随军服的刘裕灵巧地翻窗而入跪在朱序身前双手举头奉上密函。
朱序微一迟疑终接过密函大讶道:“你怎可能混进来的抬起头来!”
刘裕依言抬微笑道:“大人曾见过刘裕两次还认得吗?”
朱序借着月色凝神细看点头道:“确有点眼熟你的相格很特别所以有些印象。唉!你是不应该来的站起来你再不是我的下属。”
刘裕站起来恭敬道:“大人看过玄帅着我送来的密函再说吧!”
朱序默然片刻拔开藏着密函竹筒漆封的木塞取出信笺刘裕已剔亮床头的油灯退往不会显露他影子的暗角垂手恭候。
朱序在床边坐下展笺细读。
刘裕不眨眼的盯看他暗忖若他有任何异动例如暗使手法通知手下他便会立即挥刀把朱序干掉然后和在后院把风的燕飞与拓跋圭立即开溜。
他现在身处秦营核心处比任何时刻更了解朱序的处境。在此符坚气势如虹的时刻要他朱序放弃一切去背叛他掉头去助力量单薄的南晋实在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因可以预见的是符坚此战若胜朱序必受重用因他比符坚手下任何将领更清楚南人。
而谢玄的这封信肯定不是谈情道义的去设法打动他而是陈说利害教朱序认识到胜算是稳操在谢玄的手上。至于谢玄会用甚么理由来令朱序信服他就自认敝乡皆因无从揣测。此时见到朱序看得入神不住露出思索的神色容色忽睛忽暗可知此信确有十足打动他的威力不由更是佩服谢玄。
看到最后朱序忽然浑身一震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神色接着把信笺折成一卷放到灯焰上点燃。
(缺)定的神色投向刘裕语气却异常平静似已暗下作出决定问道:“你知道信内写甚么吗?”刘裕摇头心中却在苦笑暗想小子职位低微如非负上这秘密任务根本没有资格跟你朱大人说话。
朱序沉吟片刻点头道:“刺史大人指出我国的统一是不能从血统着眼而是要看文化高低确是一矢中的。”
刘裕心中暗急却又不敢催他快点明白表态好让他回去向谢玄交待偏又明白朱序忽然讨论起信内谢玄的观点并不是因为兴到而是籍着讨论来帮助自已的思考以坚定背秦之心想念及此更不敢催他。
点头道:“在中原文化最高当然是我们汉人所以统一天下最后终由我们汉人来完成而且在我国历史上从没有胡人成功统一天下。”
朱序淡淡道:“你这番话虽然不错却非刺史大人的论点他指出符坚要统一汉人和各种不同的胡人必须推行汉化要汉化就要推崇汉人推崇汉人莫过于推崇士族。现在中原衣冠多随晋室南渡故汉人正统在南方而非北方。如果不攻取南晋无论符坚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始终不能以正统自居也不能从文化入手降服诸胡而汉人也会离心。所以符坚坚持南伐正代表符坚未能化解民族的矛盾此为符坚此战败亡的一个主因。”
刘裕听得心中佩服谢玄确是非常人故有非常的见地朱序正因深信江左政权为中原正统汉族的依归所以感到对自已襄助符坚攻打南晋有着背叛民族祖国的罪恶感。
因而压低声音道:“玄帅确料事如神坦白说刘裕今晚能在这里把信交给大人是因有胡人在暗中出力符坚的百万大军并不如他自己想像般团结稳固。”
朱序精神一振道:“竟有此事!”
刘裕晓得他对符坚必胜的信心已告动摇心中计算谢玄千方百计务要把朱序争取过来必然事关重大牵涉到此战的胜负关键现今朱序看信后显已大为意动自己若再加一把劲大有可能立即把朱序争取过来最大不了亦只是累得符坚怀疑慕容垂。遂把心一横以最快的度把燕飞和拓跋硅(缺)
朱序听罢果然精神大振像变成另一个人道:“难怪乞伏国仁率众逐屋搜索也一无所获原来如此。”
刘裕知时间无多道:“我们必须立即离开大人有甚么说话请交待下来卑职会一字不误的转述给玄帅。”
朱序仰望屋梁沉声道:“请告诉玄帅朱序对安公施加于我朱家的大恩大德朱序永远不会忘记。朱序会依计而行至于能否成功就要看我大晋的气数。”
刘裕半点弄不清楚谢安曾为朱序做过什么事此事当然亦不能询问更不宜问且不合他的身份。故立即曲膝下跪向朱序叩三个响头道:“刘裕代表南晋所有汉人感谢朱大人的大德和义行。”
心中却想这么三个响头叩下去又加上民族大义的帽子那还不到朱序死心塌地的为谢玄出力。
若朱序可看穿刘裕心中的想法必会对他的城府和谋虑作出新的估计。
但他当然不会晓得还现出感动的神色趋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道:“请快回去!”
刘裕道:“纵使我不幸被秦人看破亦会于被擒前自尽绝不会泄漏此事朱大人放心。”这几句倒不是虚话刘裕确是这种人。
说罢翻窗去了。
第 九 章 突围逃生
乞伏国仁从正门大踏步进入第一楼后面追随着一个健硕的鲜卑族武士一对眼睛一闪一闪的像两团鬼火两片薄嘴唇紧抿成线予人狠冷无情的味道。
此人正是慕容永与慕容冲是亲兄弟他们的兄长慕容文被燕飞刺杀于长安故对燕飞有深刻的仇恨。慕容永抵达边荒集闻得燕飞是杀兄真凶又知他躲在集内立即不管劳累自动请缨随乞伏国仁搜索敌踪。慕容冲则因奉苻坚之命与手下鲜卑儿郎留守长安没有参加此次南征。
慕容永并不明白乞伏国仁为何要重回已经彻底搜索过的第一楼不过他一向佩服乞伏国仁的才智兼之心中对燕飞的仇恨急待泄怕的只是乞伏国仁放弃搜索所以每事奉陪到底。两人身后是十多名氐族高手。
此时苻坚和苻融刚刚离开楼内空无一人乞伏国仁直入膳房倏然止步。他已搜遍边荒集却摸不着敌人丝毫踪迹影子不知如何心内仍不断泛起第—楼的情景隐隐感到或有疏忽遗漏之处。
他精擅追踪察敌之道皆因天生在造方面特别灵锐像猎犬般能把敌人嗅出来。
慕容永来到他身旁其他人扇形地在两人身后散开其中两人举起火炬照射面对一地残破坭石通往后院的门是关上的。乞伏国仁的目光凝注在掩盖酒窖出口的大铁镂上一震道:“那只铁镬刚才并不在那裹的。”
慕容永闪电移前—手掀起蠖子摔到墙壁再掉往地面出“当啷”震响在夜深时份特别刺耳。
入口显露无遗。
乞伏国仁身后高手群起而出亮出兵器抢入酒窖去却不闻打斗的声音。
乞伏国往前惊去“砰”的一声破门而出落到院子里慕容永连忙跟随。
乞伏国双目凶光大盛以氐语喝道:“谁是这区的负责人。”
一名氐军兵头应声推开后院门走进来惶恐的道:“是由卑职负责。”乞伏国仁沉声道:“有甚么人曾从这里走出去?”那兵头答道:“先后有两起三个人头一人奉天王之命往请朱序将军来见天王后一起两个人则是奉命为天王向国师你传话还多要一匹宝马。”
乞伏国仁和慕容永交换一个眼神均看出对方心中的震怒尤其想到敌人早已离集。
一名手下从膳房奔出来报告道:“下面是个藏酒窖没有敌人的踪影。”乞伏国仁心念电转喝道:“东门!”说罢腾身而起足尖点在院墙再投往第一楼屋顶往东门方向掠去。慕容永也想到敌人若要混出集外当采东门的路线因为门外便是颖水往南行町由木寨大门离开更可借水遁或泅水往东岸逃跑起来比其他三门方便且是最接近第一楼的出口为此那还犹豫追着乞伏国仁去了。就在此时三骑的蹄声横过第一楼旁的东门大街直趋东门。
燕飞、刘裕和拓跋跬三人凭着门令过关越哨通行无阻的策骑来到东门大街经过第—楼往守卫森严且其旁是苻坚临时行宫的汉帮总坛的束门出口急驰而去。
眼看东门在望离集的活路就在眼前不由有点紧张起来。
他们也想过要从最接近朱序落脚的丙苑的西门离开只恨外面营帐重重他们又不知集外用的门令只好由东门出集必要时叮迅投进颖水游过对岸那边营地的东面仍未设置寨墙逃起来轻易得多。
束门大街被沿街设置的火炬照得明如白昼两旁楼房高处均有箭手站岗集口处更是守卫重重要硬闯出去真似痴人说梦。
东门大街上只有他们三骑立即吸引了所有守卫的注意力他们不得不放缓度以免惊扰或正在休息的苻坚。
此时离出口只有二百步许的距离把门的秦兵见是自己人又是苻坚的亲兵服饰故并没有现出戒备或载查的阵仗眼看成功在望就在此要命时刻后方高空衣袂破空之声响起乞伏国仁的声音同时传来大喝道:“截住他们这三个人是奸细!”
燕飞此时已无暇回头去看乞伏国仁却从衣袂破空声辨认出从第一楼瓦面斜掠而至的除乞伏国仁外尚另有一武功与前者相差无几的高手并从乞伏国仁的红披风拂动的“霍霍”异响把两者区分开来。只是这两人已力足把他们留下来。
他在此一刹那的要之务是要决定逃走的策略因为他比刘裕两人更熟悉边荒集的情况而两人更因他而成为战友所以这关系到生死存亡的事须由他决定。
燕飞一声大喝“随我走”已弹离马背凌空一个筋斗蝶恋花离鞘而出化作点点寒芒剑随身走往乞伏国仁和蓦容永迎上去。竟是正面硬撼的姿态。
凭一句说话拓跋硅和刘裕已同时—丝不误地掌握到燕飞联手突围的心意明白到敌人势大至完全不成比例即使分散逃走仍无法拉薄敌人围堵拦截的力量。而燕飞攻向敌人此刻最强横的两个人更是对症下药一方面躲避箭矢另一方面是制造混乱的形势。
想到这裹两人岂敢迟疑也学燕飞般从马背弹起双戟—刀往领先凌空而来的乞伏国仁左右夹攻而去。
所有这些动作在眨几眼的高内完成乞伏国仁的玄铁尺已狠狠击中燕飞的蝶恋花。
近三十支劲箭由各高处哨岗射下来不过已人去马空遭殃的是无辜的马儿。
东门处的守兵街出近一百人如狼似虎的朝长街这端的战场杀至。
在苻坚行宫值班的亲街高手亦拥出十多人来仍未弄清楚敌我情况“当”的—声激响乞伏国仁已像—团红云般横飘往长街北面的房舍。
乞伏国仁是不得不退避三舍一来因仍未从与鬼脸怪人的一战复元过来身负内伤且因想不到燕飞斗胆至回身反击加上拓跋硅和刘裕的联手任他如何自负如何痛恨燕飞但终是性命要紧只好借力开溜。
最惨的是慕容永乞伏国仁一去变成由他单独面对三大高手的正面攻击手上锯齿刀有力难施穷于应付不过他总是一等一的高手临危不乱欺三人不敢追击猛地沉气使出个千斤坠硬生生改变去势往地面坠跌下去。
燕飞三人在他上方掠过跃往第一楼的瓦面。
此时第一楼屋脊上有四名秦兵人人弯弓搭箭却不敢射因怕误伤乞伏国仁和慕容永这刻虽见到再无障碍又因长街上满是奔过来的自己人只要有一箭射空劲箭便要投往己方人马去正犹豫间三人已凌空杀至剑光刀影戟气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惨叫声中四个秦兵溅血滚跌于瓦面的另一面的斜坡直掉往后院。
燕飞先立足瓦脊环目一扫只见大街小巷全是涌来的秦兵只要他们停下呼吸几口气肯定将陷身重围之内休想有命离开。
燕飞又大叫一声:“这边走”双足力奔往屋脊另一端在短短两丈许的距离间不断加到他足尖点在尽端冲力积蓄至巅峰就那么全力腾空而去直投往离地面高达十多丈的高空有如没入黑夜裹去。
拓跋硅和刘裕都不晓得燕飞葫芦内卖的是甚么药要他们从第一楼往地面跃落当然不会是问题可是从十多丈的高空掉往地下则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肯定轻则头破骨折重则一命归天。
不过两人对燕飞是信心十足知道必有化险为夷的后着且留在这裹是必死无疑而最重要的是燕飞虽看似用足全力事实上是留有余力所以其落点该有固定的目标。叱喝声中两人紧随燕飞先后投往同—方向。射往第一楼适才三人落足处的箭矢全部落空。急怒攻心的乞伏国仁和慕容永领着乱成一团的秦兵从地面往三人追去。隐隐中乞伏国仁感到这场围捕有个很大的漏洞就是三人可轻易混入搜捕的队伍中而由于己方人数太多兼在黑夜对方可轻易鱼目混珠不过这破绽已无法补救若早一步能够令所有人不准擅离岗位各自固守为战三人将是插翼难飞现在则是悔之已晚只希望能亲自把三人截住那是他唯一的机会。纪千千来到谢安身后秀眉轻皱的道:“为何所有事都像堆在这段时间生?”谢安凝望秦淮河对岸辉煌的灯火耳内隐隐听到青楼画舫遥传过来的管弦笙曲淡淡道:“道理很简单干爹因时日无多不得不改变镇之以静的妥协策略务要趁此时机为江南的老百姓尽点心力。”
纪千千趋前一步娇痴的把纤手挽着谢安的臂弯微嗔道:“干爹不要再说甚么时日无多好吗?听得千千心也烦乱起来也觉得真像时日无多的样子。干爹定会长命百岁领导我们汉人收复失去的河山。”
谢安叹道:“自家知自家事自从四十七岁那年因炼丹出岔子差点走火入魔后来虽被“丹王”安世清出手相救得回一命然而遣害极深直至今天仍未痊愈最近更不时复使我知道寿元将尽能多捱两、三年已是奇迹。”
纪千千尚是次听闻此事更是次晓得谢安也曾沉迷丹术致出乱子为之愕然。•谢安往她瞧来双目充满慈爱神色柔声道:“干爹对生死视作等闲根本不放在心上本来也有放心不下的事幸好经过多年努力终把小玄培育成材将来的天下就要看小玄的本领。现在干爹只是趁还有点影响力减轻他的负担吧!”
再把目光投往秦淮河去无限欷嘘的缓缓道:“现在竺法庆终于把魔爪探往南方来还通过竺雷音和国宝与皇上兄弟搭上关系此事若成功为祸之烈尤过孙恩的天师道。哼!我谢安岂能坐看此事在我眼前生竺不归南来之日将是他命丧之时与这种残忍可怕的邪教之徒再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纪千千担心的道:“干爹不怕触怒皇上吗?何不联合朝中大臣力谏皇上劝他收回成命。”
谢安苦笑道:“皇上是怎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既不能动之以理唯有镇之以威。当然!—切还是要看小玄胜负如何!”
纪千千心中涌起对谢安的依恋和崇慕她有信心谢玄会不负所望击退苻坚南犯的大军自己挽着的干爹不但是当今天下最受景仰的第一名士且是名传千古的风流人物。
拓跋跬和刘裕瞧着燕飞往一片竹林降落心中叫妙柔荑的毅力最能化去落下的冲劲他们本来想到的落点可能是池塘或是水沟之类那也可令他们安然无损不过却会弄得浑身湿透变成敌人明显而不含糊的追捕目标竹林跟池塘当然是天和地比理想得多。竹摇叶动沙沙作响燕飞借竹劲不住减然后往南投去没入一道小巷襄拓跋硅和刘裕那敢迟缓紧随其后。
三人在巷内会合往巷子另一端掠去。
号角声在东门大街的方向传来指示全集守兵有敌来犯。
三人却是不惊反喜因为这只会更添混乱只听得号音却不晓得入侵人数的多寡更不会知道敌人是作自己人的打扮。
甫出长巷拓跋硅和刘裕觉已随燕飞横切入南门大街—队五十多人的秦兵正从南大门出口赶来看走势该是赶往东门大街两方碰个正着。燕飞先制人以氐语大喝道:“晋人无能!”带头的人即回应一声“不堪一击”看清楚是苻坚的亲兵态度变得恭敬喝停手下问道:“生甚么事?”
燕飞道:“有刺客混入集内我们奉天王之命去守卫外寨大门快随我们来。”说罢领先往南门奔去。拓跋硅和刘裕心中大赞燕飞的急智因为没有比这更佳的离集出寨的脱险法与众兵一哄而去直奔南门。把守南门的秦兵瞧着己方的人掉头奔回来人人一睑茫然燕飞已大喝道:“备马!”
那兵头也跟着喝道:“还不备马?”
守门的秦兵那敢怠慢把集门外马栏的马牵出来燕飞等那会客气立即飞身上马。
在南门集外和外寨壁之间有两组军营乌灯黑火的只有少许人惊醒过来出营张望可知秦兵实在劳累不堪即使号角频催仍未能将他们唤醒。可是外寨处则是火炬处处—个接—个的箭楼挂上风灯紧闭的大寨门更是橙火通明守卫重重。燕飞勒马回头一看大批秦兵正沿着南门大街潮水般涌过来由于距离达千步一时看不清楚是否有乞伏国仁的红披风在其中不敢延误猛夹马腹领头往南寨门街去两人并驰左右后面则是长长一队被他们愚弄氏秦骑兵。出得集门二人逃生的机会以倍数增加有若归山的猛虎、回海的蛟龙浑身充满劲力等待抵达寨门的关键时刻。燕飞三骑不住增往寨门刺去。守卫寨门的秦兵虽没有弯弓搭箭然而人人露出戒备神色负责的小将更高喝道:“停下来!”
拓跋圭高喝道:“我们有天王的手令要立即出寨追捕敌人立即开门!”燕飞放缓马探手怀内似要把手令拿出来。后面的秦军兵头暗觉不妥皆因燕飞他们的说话前后不符但因距离较远又是止于怀疑一时来不及出警告。风声骤响乞伏国仁和慕容永在他左右掠过。
三人此时已驰抵寨门前守卫涌上来要牵住马缰。
燕飞知是时候大叫道:“手令在这裹!”说话时已与拓跋硅和刘裕弹离马背腾空而去足点大门顶部借力投往寨外远处。
此时乞伏国仁和慕容永虽足不沾地似的全赶至却眼睁睁看着三人越过寨门消没寨外已知来迟—步坐看二人逃之天天却是徒呼奈何。
第 十 章 三雄分道
燕飞、拓跋硅和刘裕三人在淝水东岸、淮水之北离边荒集五十多里的—处山头倒卧下来因为实在再跑不动。
他们远远偏离流往寿阳的颖水路线又专拣山林密处掩蔽泅过颖水和淝水两河没有停留的直抵此处以避过乞伏国仁的天眼和追兵。
最先倒伏地上的是拓跋硅燕飞倒下即翻身仰卧看着刚开始白黎明前的迷人夜空刘裕则是双膝跪地不住喘息。
在这一刻份外感到生命的珍贵和难得令他们更珍惜眼前安然活着的事实。拓跋硅脸颊贴着被露水沾湿的草地边喘息边忍不住的“咭咭”笑起来两手拍往地面笑道:“燕飞你确是精采最难得是在突变骤至的一瞬间作出这么正确的选择否则我们将伏尸边荒集不枉我们兄弟相交一场。”
跪着的刘裕终抵不住双膝的疼痛而—屁股坐下闻言讶道:“你的话前一截我完全同意却不明白跟是否兄弟有何关系?”
拓跋硅不能止笑地辛苦的道:“只有是我拓跋硅看得起的人方可被我当作兄弟你还不明白吗?”
燕飞仰望曙光照射心底涌上温暖的感觉身体虽是疲倦欲死精神却无比舒畅快意。他晓得永远也不会忘记此一刻那种二人同心协力去进行几乎没有叮能完成的任务排除万难再死里逃生的动人感觉。
自娘亲遇世后他尚是次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珍贵再没法生出随缘而死的念头。
三人不断喘息急需大量的空气以填补身体所缺的需要。
刘裕辛苦的转动身体面对淝水的方向看着河水往淮水的方向流去另辟话题道:“我们可能帮了那妖女一把为她营造出逃生的机会。”
燕飞和拓跋硅暗中同意她既有本领避过乞伏国仁地毡式的搜索兼又周身法宝当然会利用他们突围逃走牵起的混乱形势溜之天天。
奇怪的是三人均觉此刻对她已恨意全消这或者是安玉晴最特别的地方不论干甚么坏事似仍是理所当然的不这样反不能显示她别具风情姿采的风格确是不折不扣的妖女。
拓跋硅终收止笑声深吸—口气道:“若让我碰上她必会教她好看。”
刘裕怪笑道:“你会怎样对付她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拓跋硅道:“正因她不好欺负我才要欺负她那才够味道嘛!”
刘裕往他瞧去刚好拓跋硅也从地上抬头朝他望来两人目光接触时有会于心的放怀大笑充满男性对女性的色*情意味。
拓跋硅见燕飞没有反应滚到他身旁以手支颔看着燕飞俊秀的脸庞讶道:“你在想甚么?是否想在我们两人的魔爪下来个英雄救美人不过兄弟要提醒你这可是个蛇蝎美人哪!”说到最后—句他和刘裕两人又放声大笑刘裕更笑得前仰后合拍手拍腿情状本身已令人噱。
拓跋硅笑得浑身骨痛喘着道:“我好像从未试过这般开心快乐的甚么事也觉得非常好笑。”
燕飞终露出笑意悠然道:“道理很简单失而复得最令人欣悦尤其复得的是我们三条小命所以我们尝到从未之有的欢欣。”
刘裕点头道:“说得好!嘿!你还未回答拓跋老兄刚才的问题。一
燕飞淡淡道:“我的脑袋空白—片只知自己在监视天空以免失而复得后又得而复失空欢喜一场。”
拓跋硅翻过身来像他般仰望已白的天空道:“两位有甚么打算?”
燕飞倏地坐起来边活动筋骨边道:“我最想的事是好好睡一觉不受任何惊扰只町惜目前仍身在险境所以希望有那么远走那么远。”
拓跋硅在片刻沉默后向刘裕望去刘裕会意知道他有私话与燕飞说更猜到他要说的话又暗裹希望拓跋硅这些话不能打动燕飞站起来道:“附近该有道可口的清泉让我占找找看。”
迳自下坡去了。
拓跋硅瞧着刘裕的背影有点自言自语般道:“这是个很特别的南人不但体质非凡性格坚毅且识见过人有勇有谋。”
燕飞望他—眼淡淡道:“他和你有很多地方相近但亦有截然不同之处。”
拓跋硅坐起来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愿和我问北方去。”
燕飞探手抓着他两边肩头道:“我再不能过以前那种每天都枕戈待旦的生活而且慕容族的人已晓得慕容文是死于我手上若我随你回去你会于气候未成前便被慕容族击垮即使慕容垂也很难维护你。聪明点吧!你怎叮以为我一个人失掉复国的大业。”拓跋硅哑口无言。燕飞明白他是怎样的—个人更明白这番话对他的作用而他说的确是事实。慕容文之死对整个慕容鲜卑族不单是仇恨更是污点和耻辱而此恨此辱只有燕飞的鲜血方能洗刷掉。
拓跋硅望着燕飞双日射出真挚深刻的感情沉声道:“你小心点当有一天我拓跋硅立稳脚后你必须回到我身旁来。”燕飞暗松—口气拓跋硅是他唯—感到无法拒绝其要求的人他们的交情是建立于童真的时代没有任何东丙可以改变经得起任何考验。纵使长大后的拓跋硅如何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对他仍是情爱不逾
放开双手微笑道:“我也想尝几口甜美的清泉水还记得我们在山瀑嬉水的好日子吗?”拓跋硅扯着他站起来欣然笑道:“若不是你提起我差点忘记了。近年来我已很少回想以前的事脑内只有报仇和复国。哈!你真了得连慕容文也命丧于你手底大快我心。”
两人把臂循刘裕刚才离开的方向下坡穿过—片疏林看到刘裕在林间—道流过的小溪旁跪下来整个头浸进水裹。
刘裕闻声把头从水裹抬起来兑到两人站起来大呼痛快头睑**的。
拓跋硅张开双臂微笑道:“我的好战友让我来拥抱你一下这是我拓跋鲜卑族的道别礼。”刘裕哈哈—笑过来和他拥个结实讶道:“你竟不留卜看苻坚的结局?”
拓跋硅放开他改为抓着他双臂双日闪闪生辉道:“际此苻坚声势如虹之时我难得地知道北方大乱即至怎可不光步回去好好准备抢着先鞭。”
刘裕欣然道:“好小子!想得很周到若苻坚得胜你也可快人一步及早溜往塞外。”拓跋硅叹道:“希望情况不会变成那样子!不过若南方完蛋你倒可考国亡人亡对苻坚我是宁死不屈的更不会逃生。”拓跋硅松开双手点头道:“好!现在我终于明白刘裕是怎样的—个人。有一天若我能统—北方大家说不定要在沙场相见不过我却永不会忘记在边荒集内我们曾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说罢往后退开一声长笑挥手便去去得潇洒决绝充盈令人心头激动的壮意豪情。
燕飞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巾百感交集似已可预见因他而生在北方卷起的狂烈风暴!苻坚若败北方必四分五裂而在苻坚手下诸雄中只有个慕容垂可堪作拓跋硅的强劲对手。刘裕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燕兄是否随我回去见去帅?”燕飞心神不属的想了片刻终记起与谢玄之约摇头道:“去见你玄帅已没有意义我晓得的你比我更清楚我再不起任何作用”
刘裕愕然道:“你要到那裹去?”
燕飞现出茫然神色淡淡道:“我不知道。争取时间要紧刘兄请勿理会我立即赶返寿阳否则延误军机也是得而复失。”
刘裕知道无法打动他施礼道别断然离开。
剩下燕飞孤零零—个人来到溪旁跪下把头浸进冰凉的溪水内去。
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在长安进行刺杀计划的那段长达半年的口子。
他为探查慕容文的行藏扮作周游天下的世家子弟每夜进出烟花之地交朋结友终于在觑准•个机会下在长安著名的青楼外的大街上伏杀成功。
他虽去了心巾的仇恨叮是亦结下—道因男女之恋而来又永不会痊愈的深痛伤疤!这是他另一个避隐边荒集的原因。
现在边荒集已变成苻坚的后防人本营天下虽大他再想不到另一个容身之所。在没有雪涧香和第—楼的地方他真的不晓得日子怎么过?燕飞、拓跋硅和刘裕分手后第二天的正午探子飞报寿阳的胡彬苻融率领的先锋军直逼淮水而来先头部队已过汝阴。
胡彬心想终于来了立即通知仍在寿阳的谢去。
谢幺冷静的听过胡彬的汇报从容一笑道:“苻坚按捺不住哩!我便助他完成心愿把寿阳拱手让他我们须立即撤往峡石城。”
胡彬对固守寿阳仍是死心不息尽最后努力道:“据探子估计苻融的先锋军兵力达三十万之众骑兵约二十万其他是步军以这样的兵力足够在占据寿阳后立即渡过淝水进军八公山攻打石峡城若两城失陷由此到建康凭我们的兵力绝对无法阻止胡马南卜。到大江之北诸镇全部失陷建康将陷于捱打的被动劣势。”
岂知谢玄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欣然道:“我正是希望苻坚与你想法相同胜利是决定在这里而不是在建康。他原本的计划是已压倒性的兵力猛攻寿阳再以另一军伏击任何赴援寿阳的援军又或截断寿阳和石峡城的联系同时另派人马牵制荆州大司马的精锐部队三管齐卜一举粉碎我们反击的力量振起氐秦大军的士气。凭着边荒集作南北中转站之便为后援展开长期作战的行动逐部蚕食江北诸镇令建康尽失屏障我们势将不战而溃在策略上苻坚是考虑周详无懈叮击。”
胡彬忍不住道:“既然如此玄帅为何要放弃寿阳倘若何谦将军能击溃敌人下游渡淮的部队我们说不定町保住寿阳再或大司马在西面战线亦顺利告捷我们便有取胜的机会。”
谢玄微笑道:“若你是苻坚忽然兵不血刃的得到寿阳你会有甚么想法?”
胡彬呆半晌答道:“我会看穿玄帅兵力薄弱不足以固守寿阳且会于得寿阳后立即兵渡过淝水攻打峡石城。”
谢玄道:“你是否有点求胜心切呢?劳师远征从长安到洛阳由洛阳到泗水再由边荒集渡淮至寿阳町不是短的路程。”
胡彬完全代入苻坚的位置去道:“叮是我必须配合在下游渡江的部队若不牵制峡石城的敌人敌人可能全力扑击那支原本用来左右夹击寿阳的部队。”谢玄点头赞许道:“假若当你的军队成功进占寿阳忽然传来消息下待大军集结休养
谢玄欣然道:“胡将军终于明白苻融的二十万精骑正是氐秦大军主力所在如若败北苻坚等若输掉整场仗。敌人是劳师远征骤得寿阳反打乱他们的原定部署。我不但希望他们加增兵更希望苻坚亲来临阵指挥这正是我着刘裕送信予朱序其中一个目的。”胡彬到这刻才明白刘裕的秘密任务不过心内仍是惴惴不安若何谦的五千精锐无法找到下游渡淮的秦军又或无法掌握时机击溃此军便轮到他们输掉这场仗。
胜负只是一步之差。何谦和十多名亲兵伏在洛涧东岸—处丛林内窥看洛涧西岸和淮水北岸—带的动静叮惜找不到敌方丝毫的影迹。他身旁尚有刚来探营的刘牢之由于关系到战争的成败刘牢之放心不下把水师留在卜游秘处以飞鸽传书问准谢玄赶来助阵。他官阶在何谦之上何谦的部队变相由他指挥。因怕北方骑兵的斥候灵活如神他们只敢在夜裹派出探子渡淮渡洛以侦察敌人行踪五千精锐则枕戈伏在洛涧束岸—处隐蔽的密林内以避敌人耳门。
照他们猜估敌人的奇兵必于洛口渡淮潜上洛涧丙岸再借淮和洛涧两水的天障设立坚固的营垒然后西进助攻寿阳只恨直至此刻仍未能掌握到敌人行踪。若让敌人站稳阵脚他们将坐失良机峡石城的晋军更变成两面受敌。
夕阳逐渐没入西山天地渐渐昏黑寒风阵阵刮过两河交汇的广阔区域。何谦凑在刘牢之耳旁道:“今晚事关重大据情报苻融的先锋军已向寿阳挺进大有叮能于今晚渡淮所以敌人若有部队于此渡河亦将是这两晚的事我准备尽出侦兵采察敌人情况不冒点风险是不成的。”
刘牢之暗叹—口气暗忖如探子被敌人觉有所防备那时以五千兵去突袭敌人强大的部队无异以卵击石但舍此却又别无他法。
就在此时淮水方面—道人影冒出来沿洛涧柬岸疾奔所经处利用树林长草作掩护若晚上少许天色全黑他们很有可能被此人迅疾飘忽的身法瞒过。
何谦正要下令手下拦截牛擒看是否敌人奸细?身旁的刘牢之全身一震扑出丛林外叫道:“刘裕!”
那人也愕然—震改往他们的方向奔来一脸喜色正是负有特别任务深入边荒集的小将刘裕。
他直奔至刘牢之身前喘着气道:“下属现梁成率领的四万部队看情况是准备明晚于离洛口三里处的上游渡淮要突袭他们明晚是最好的时机。”
来到刘牢之旁的何谦与前者面面相觐完全不明白刘裕不但晓得是氏将梁成领军更清楚敌方兵力是四万人
刘裕续道:“他们全是骑兵昼伏夜行专拣疏林区行军车好我一心寻找沿途留意终于在离淮水三里许处现他们的先头部队在伐木造筏。他们人困马乏数日虽众却不足惧寸是若给他们渡河立寨我们便没有机会。”
刘牢之当机立断向何谦下令着他立即赶回营地尽起五千精骑准备今夜横渡洛涧。北府兵只有八十骑军若这五千精骑于此役败北等若北府兵的骑兵部队完蛋大吉。
何谦领命去了。
刘牢之向刘裕道:“趁尚有时间你给我把此行经过详细道来不可有任何遗漏。”
刘裕则是暗对谢玄心悦诚服若非谢玄有此先兑之明在此布下部队那纵使他掌握到敌人的精确行藏亦要坐失良机徒呼奈何!
第十一章 知遇之恩
燕飞漫无日的地在边荒游荡故意避开荒村废墟拣人迹不到之处往东去。饿时采野菜充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重历流浪的生活。
他的脑袋空白一片葚么都不占想不过自自然然到—定时刻便练起功来。这几天他多次与高手交锋大有裨益很多以前未能触悟贯通的功法微妙之处竟在这两天的无所事事间豁然而悟。但对日月丽天**是否有所精进他却是毫不在意更不在乎。
这晚他坐在一处山头半阕明月遥挂空际心巾—片茫然且生出不知为何身在此处的古怪感觉。
丙面四、五里外有一条由五十多所破房子组成的荒村似在控诉战争的暴行充满凄清孤寂的无奈情况。
他究竟身在何处要到那裹去一切都变得无关重要对拓跋硅或南方汉人他已尽了可以尽的本份再没有仟何牵挂战争接续而来的展也非他能左右。
在边荒集第一楼瞧着汉族荒人集体逃亡的情景彷似在—刻前生忽然闸他便呆坐此处中闪所生的事竞有—种梦幻而不真实的感觉。远离逼荒集的安全感反使他回复到这—年来习惯厂的浑浑噩噩对任何事物均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情性。
可是他必须为自己作出选择至少是—个方向。
若继续东行最终会抵达大海的边缘。想到这裹心小一动听说海外别有胜景最接近的有倭国和夷州自己既对中原的战争和苦难深感厌倦何不设法渡海去寻觅没有战争的乐土人不了葬身怒海。
想到这裹燕飞离开山头下山去也。
苻坚策骑驰出大寨南门直往寨外—处高地奔去左右陪伴的是乞伏国仁、慕容永、秃乌孤、沮渠蒙逊、吕光、朱序等—众大将后面追着的是百多名亲随战士。
颖水远处烽烟直升夜空那是最接近边荒集的烽火台以烽烟向边荒集传递讯息。这样的烽火台有百多个遍布颖水西岸以作为前线与后防迅传递消息之用。
苻坚闻烽烟骤起后心情兴奋立即出寨亲自看个清楚。
骑队一阵风般卷上山头苻坚勒马停下来众将兵忙控止马儿立于其后。
苻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霎霎眼皮诧道:“寿阳已被攻陷哩!”
吕光忙道:“托天王鸿福寿阳—击而溃建康指口可待。”
沮渠蒙逊长笑道:“南方小儿的胆子其小如鼠照蒙逊看谢玄已给吓得夹着尾巴逃回建康老巢去了。”
乞伏国仁并没有沮渠蒙逊和吕光的兴奋逸于言表冷静的道:“前线的快马天明前可回来那时我们当可掌握寿阳确实的情况。”
苻坚沉吟片刻道:“朱卿家你最熟悉南方的情况对此有甚么见解和看法?”
朱序正苦待他的垂询下问闻言把早拟好的答案说出来道:“北府兵现今总兵力约在八万人间约一成为骑兵其余皆是步卒眼下不但要分兵驻守寿阳、峡石、盱眙、淮阴、堂邑、历阳六个江北重镇?以防我军渡淮突击还要另留重兵在建康。分则力弱看来寿阳守军肯定不足五千之数?所以当胡彬见我们攻打寿阳的军力庞大于是壮士断臂?把寿阳驻军撤往峡石城希冀凭八公山之险、淝水之隔集两城兵力顽抗。”
慕容永狞笑道:“这确是无法可施下唯一可行的策略不过却正中我们奇正两军左右夹击的高明部署。”
苻坚仰天笑道:“谢玄的本领看来就止于此。”
朱序心道中计的是你们才对乘机进言道:“待会前线探子回报便可知微臣对胡彬不战而退的看法是对是错。微臣还有—个提议若胡彬确如微臣所料便代表北府兵力分散薄弱天工町亲临前线督师作战振奋士气当町一举攻破峡石城那么直至江边晋人也无力反击其时建康将望风而溃。”
乞伏国仁斜兜朱序一眼道:“我方步军抵边荒集者只有十余万人其他仍在途上且疲累不堪今寿阳已得峡石指口叮卜请天王谋定后动不徐不缓自可水到渠成统—天下。”
苻坚哈哈笑道:“两位卿家之言均有道理不过我们的两支前锋军合起来兵力已达二十万之众即使北府兵尽集峡石城仍是不堪一击。朕意已决倘若如朱卿家所料明早朕将亲率两万精骑赶赴前线攻破峡石你们今晚必须作好行军的准备。”
众人轰然应是即使提出相反意见的乞伏国仁也认为取下峡石是十拿九稳的事。
朱序则对谢玄信心大增因他所说的话依足谢玄在密函内的指示谢玄更在函内断定苻坚必会中计。
苻坚一抽马缰掉头往营地驰回去他对统一天下的目标从没有一刻比这时候更具足够的信心。
刘裕登上峡石城西面城墙谢玄在胡彬陪伴下正负手傲立如山遥观八公山脚下淝水西岸敌人的动静—身白色布衣儒服在寒风下衣袂飘飞拂扬背挂名慑天下的九韶定音剑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自信和坚毅气魄状若下凡的天神教人不由打心底钦佩崇敬。尤其想到他乃天下第一名上谢安在战场上的代表更使刘裕有种说不出来的振奋况味
刘裕—向对高高在上的名门大族只有恶感而没有好感但谢家却是唯一的例外只谢玄—人已足使他甘效死命何况还有万民景仰的谢安。
谢玄别头往他瞧来刘裕心头—阵激动抢前下跪行澧颤声道:“裨将刘裕幸不辱命完成玄帅交下来的任务。”谢玄闪电移前在他跪倒前—把扶起他还紧握着他双手—对神目异采烁动笑道:“好!不愧我大晋男儿!辛苦你哩!”刘裕尚是次在这么亲近的情况卜接触谢幺差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马不停蹄赶来报告的劳累一扫而空双眼通红的道:“去帅……我……”
谢玄露出动人的真诚微笑似已明白他的—切努力和历尽艰辛的惊险过程且对他没有任何上下之隔和高门大族与寒门不能逾越的分野挽着他的手臂往城墙另一端走过去。他的亲兵知机的避往两旁方便他们说密话。当两人经过胡彬身边后者探手拍拍刘裕的肩头态度亲切友善对曾救他—命的刘裕表现出衷心的感激与初见时的态度有天渊之别。刘裕顿时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他再非一个只当跑腿的小人物而是已成功打进北府兵领导层的骨干将来的展势是无叮限量。
谢玄终于立定放开他目光投往寿阳。
刘裕也往寿阳瞧去他从八公山的东路登山入城到此刻才有机会看到寿阳的情况只见淝水丙岸营帐如海灯火通明照得寿阳城内外明如白书敌营倚城而设旌旗飘拂阵容鼎盛。
寿阳城却是面门全非城门吊桥均被拆掉护城河不但被截断水流还被沙石填平只差未有放火烧城。叮以想像城内没留半斗粮食箭矢兵器更不在话下。
这边八公山近山脚处筑起数十座箭垒依山势高低分布最低的离淝水只有数百步的距离像守护神般紧扼淝水最浅阔叮以涉水渡河的区域。敌人虽摆出一副阵容鼎盛的姿态可是刘裕却清楚对方人疲马乏无力应付己方于此时渡河突击。
苻坚不战而得寿阳原先的配合部署立出问题梁成的军队明晚方可渡淮登上洛涧西岸所以苻融必须待梁成站稳阵脚始可进行东西两路夹击孤立的峡石城大计只从这点看谢去已处处占上先机控制主动。
谢玄负手而立淡淡道:“示人以强适显其弱示人以弱反显其强。苻融啊!你仍是差上—点儿。”
刘裕听得他这么说心巾更明白因何谢玄被推崇为南朝自祖逖、桓温后最出色的兵法大家只看他临敌从容和洞察无遗的智慧气度便知盛名无虚。幸好自己也不赖不过自己是深悉敌人的状况高下自有分别
谢玄道:“小裕把整个过程给我详细道来不要有任何遗漏。”
燕飞踏足野草蔓生、通往荒村的小径心小打定主意要绕过荒村继续东行。
正要离开小径忽有所觉往道旁—颗大树瞧左那棵大树于树干离地丈许处有金属物反映儿照的闪光。
燕飞定神一看心头剧震离地跃起把砍入树身的东丙拔出来落回地上去。
燕飞心中暗叹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庞义的砍菜刀。他显然依足自己的指示专拣荒野逃难可是到达此处却遇上变故不得不掷出护身的砍菜刀且没有命中目标看来凶多占少。幸好附近不见血迹尸体尚有—线希望。
他把砍菜刀插在腰后改变方向沿小径入村希望在村内找到的是受伤躲藏的庞义而非他的尸身。
刘裕说罢静待谢玄的指示。
谢去凝视寿阳点头道:“小裕你做得非常好不负刘参军对你的期望。从你叙述的过程叮看出你福缘深厚未来前途无叮限量。此战若胜我对你在军巾将另有安排。现在我立即升你为副将你要继续努力好好办事。”
刘裕大喜过望因为这等若跳过偏将连升两级何况谢玄摆明会尽力栽培他忙下跪谢恩。
谢玄再次把他扶起来欣然道:“这是你凭着智慧和勇气争取回来的尤其在回程时探察清楚梁成—军的动向更是此战胜败关键所在。一
刘裕站定仍有如在云端的舒畅感觉自加入北府兵后他一直努力不懈就是希望能出人头地而一切努力在此刻终得到美好的成果。谢去忽然皱眉思索好—会后问道:“在你眼巾拓跋硅是怎样的—个人?不要夸大也不要因他是胡人蓄意贬低他”
刘裕愈来愈明白谢玄与其他高门名上的分别。白漠末以来月旦品评人物的风气人行其道至今不衰。江左名门品评人物不要说是胡人只要非是高门之上便心生轻视至于胡人一概以低文化的蛮族视之。像谢玄这样特别提醒他已叮见谢玄的独特处。
刘裕整理脑内繁多的资料恭敬答道:“拓跋硅是个识见不凡的人具备—切当统帅的条件看事情看得很远更看得透彻精到且能见微知著只从玄帅弃守寿阳竟晓得玄帅成竹在胸而他牛出此信念后便坚定不移他唯一的缺点是过于骄傲自负若给他掌握权力叮以成为可怕的专横暴君。”
谢玄双日射出惊异的神色灼灼仔细地打量刘裕点头道:“你看人很有一套但若非你的智力与拓跋硅相若绝不能看穿他的优点和缺点。在你心小当一个统帅需要具备那些条件呢?”
刘裕暗呼厉害不得不把压箱底的本事掏出来献丑;他很想说就像刺史大人你那样子又怕谢玄怪他拍马屁只好道:“照卑职浅见统帅为千军万马的组织指挥者必须知已知彼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作出临危不乱的领导和决策譬诸如怒海操舟。而在边荒集内拓跋硅正表现出这种特质特别他以背顶着塌下的炉灶已显出应变的急智。而当卑职因觉过于艰难而放弃送信予朱大人全赖他坚持反对最后才能完成任务事后卑职想起来也很感惭愧。”谢玄微笑道:“你不用惭愧当时若我足你也会因事情轻重缓急之别兴起立即回来报告敌方重要军情的念头由此更叮看出拓跋硅的卓不凡。”
接着仰望夜空续道:“拓跋鲜卑族骁勇善战代国虽亡拓跋鲜卑在塞外余势犹在。拓跋硅所领导的盗马贼群纵横西北苻坚莫奈之何我也闻其名久矣。若给拓跋硅统—拓跋鲜卑诸部必将异军突起成为北方不可轻视的一股力量。”
刘裕点头道:“只看他—直与慕容垂有连系而慕容垂也一直有收之为己用之心便叮见其人有不凡之处。不过我敢肯定慕容垂是养虎焉患拓跋硅绝不甘心屈于任何人之下即使是慕容垂。”
谢玄再次以惊异的目光打量他语气却温和可亲淡淡道:“小裕你又如何呢?”刘裕暗吃—惊忙道:“卑职只是以事论事不敢有存异心。”谢玄洒然一笑柔声道:“每个人年青时都该有大胆的想法我何独不然不过随着年纪渐长—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会逐渐扔弃或改变过来现在我只希望能振兴晋室让人民有安乐的口子可过。”
刘裕暗忖这正是我不佩服你的地方成大事者不但不可以拘于小节还要去除妇人之仁。像燕飞虽叮亲叮敬却不是争天卜的料子且亦没有那种居心。要像他自己和拓跋硅那样的人才叮与共论英雄。谢玄道:“千军易得—将难求。像你这种人才我谢玄绝不会让你埋没。路途辛苦你今晚好好休息由明天起你跟在我身旁好好学习。”
刘裕打从心底裹对谢玄生出知遇感恩的心只有谢玄的襟胸气魄他才敢把心内最真诚的话说出来对其他人即管看得起他的孙无终他也要藏头露尾以免给看破心内宏大的志向。
他同时立卜决心只要谢玄有生—口他将全心全意、忠心耿耿的为他效死命因为谢玄是如此卓的一个人只是—席话便彻头彻尾地明白他的才华气度。
当他施礼告退谢玄忽然轻松地道:“这是—句闲话小裕你告诉我现在最想做的是甚么事呢?我当然不是指倒头大睡。”
刘裕赧然道:“仍是和睡觉有关是搂着个漂亮的妞儿好好睡一觉。”
谢玄大笑声中刘裕往落城的石阶走去经过胡彬时胡彬探手和他紧握一下令他心中充满暖意知道已赢得此名重要将领的交情对将来前程更是有利。
落石阶时他想到的是燕飞这位难忘的战友若非有他他岂会有现时的风光。
第十二章 逍遥妖教
燕飞进入荒村大多数房舍已破落不堪不宜人居只宜野蔓和狐鼠盘据只有几闪尚保持完整。入村处有座牌匾上书“宁家镇”三字。细察地上痕迹可以见到藤蔓断折的情况应是最近有人路经此处加以披斩践踏。阵阵寒风刮过益显镇子荒凉之况。
他环观形势此村位于两列山峦之间彷似—个天然出入口是这数十里内南北往来的通道。叮以想像在村子全盛时期宁家镇必是商旅途经之地为边荒集柬另—条驿道路线其时当是非常兴旺只不过如今已变成有如鬼域的荒弃小镇。
镇子南端的房子均倒塌下来败墙残瓦焦黑—片有被火焚烧过的形迹。他逐屋搜查却没有任何现只在镇子中间所较完整的房子现有人勾留过的遗痕因有遗下的火烬和干粮的碎屑可能灶路过的荒人甚或是庞义本人。
当他从南端搜至另一端只余下所房子找到庞义的希望更趋渺茫—颗心不由直沉下去唯—可庆幸的是见不到庞义的尸体。
就在此时那剩下来唯—的完整房舍忽然亮起碧绿的焰火鬼火般的焰光从窗丫透射出来其亮度远一般的灯火连北端镇门外的平原荒野也被诡异的绿光照亮。
若燕飞相信鬼神之说说不定会给吓得拔足飞奔疑是猛鬼出现。燕飞却是夷然不惧只是提高警觉往似是针对他而闪起绿焰的房子一步一步迫近。
绿焰经历它最灿烂的光亮后逐渐黯淡下来到燕飞移到其向街破烂的窗子前绿焰已变成一阐无力的光影映照出—身影优美的女子正侧身透过房舍内北面的窗子凝视镇门的方向。
燕飞愕然道:“安玉晴!”
安玉晴别过娇躯往他瞧来笑睑如花的柔声道:“燕少侠大驾光临令蓬荜生辉只町惜没有茶水待客。”
此时绿焰完全消没房子内外融人暗黑占好—会才被柔弱的月色替代再可隐见物像那种由光明转入黑暗的变化使人生出如梦如幻的奇异感觉。
若不是一心找寻庞义而进入此镇燕飞肯定自己会立即拂袖而去他虽未至于像拓跋硅和刘裕般要对她仇视或报复但对此狡猾如狐、行为邪异的妖女却只有恶感知道舆她缠在—起绝没有共么好结果。
安玉晴莲步轻摇把门拉开似若一个娇顺的小妻子般殷勤地道:“外面风大进来好吗?”
燕飞智慧过人立即想到她在屋内施放绿焰是怕焰火被寒风吹熄又或不能持久这么看她该是向镇子北面某人放讯号。她现在态度如此可亲大有可能是诳自己留下来然后与召来的人联手置自己于死地。
虽说自己和她没有深仇大恨反而是于她有恩不过此类妖人行事不讲常理或者只因自己曾看过太平玉佩便是死罪—条。
燕飞冷哼一声循原路掉头便走。
此着显然大出安玉晴料外竟从屋子追出来美丽的女鬼般依附在他身后嗔道:“你这人啊!干吗忽然脾气。好啦!算玉晴不对不过人家只是想求生而已!拓跋硅和刘裕那两个家伙可不像你般温文尔雅菩萨心肠。却是一副想把人家碎尸万段的凶恶模样。看!最后你们还不是没事吗?”
此时燕飞来到镇子中间处倏地立定没有回头叹道:“你和我既不是敌人当然更非朋友你要干甚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我管不着却万勿缠着我。现在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若你不识相的话累到大家要动刀动剑的对你我均没有好处。”
安玉晴绕往他前方装出一脸吃惊又有点楚楚叮怜的神情打量他接着“噗哧”娇笑道:“你怒的神态真的很帅。”
燕飞微笑道:“你若再拦着去路请勿怪我这个粗人不懂怜香惜玉。一
安玉晴一脸委屈的道:“我只怕你碰上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太乙妖道以你的臭脾气说不定会吃亏哩!”
燕飞大感愕然难道她招来的同伙并不是针对他燕飞而是她口中说的太乙教的人。
人声从镇南外密林小径传过来证实她确晓得有人从那个方向走近只要来人转出密林叮以立即现他们。他同时想到她在屋内放绿焰的作用是不想绿芒上泄只限于给位于镇北的人察见。
安玉晴道:“快随我来!”衣袂飘飘的往左旁—所房子掠去。
燕飞心忖只有傻子才会跟你去反往长街另一边的一所房子扑去穿窗而入刚移到窗旁破风声起安玉晴像缠身的美丽女鬼般随他之后亦破窗入屋来到窗子另一边低声急促的道:“算我求你好吗?待会不论生甚么事千万勿要现身一切由人家来应付否则连我也护不得你。一
燕飞听得有点不知所云感不过她情词恳切的神态却是从未之有。可是由于以往对她的印象又觉得这叮能只是她布下的另一个陷阱但又不由想到她并不晓得自己会到宁家镇来没可能一心设谋陷害他这般反覆推想不由一时糊涂起来。蹄声和车轮磨擦路面的声音就在此时从镇北远处传至。“笃!笃!笃!”刘裕把房门拉开他正准备上床就寝闻敲门声一把将房门拉开“老朋友”高彦立在门外他身后还有送他来此的四名北府兵卫士。
高彦哈哈笑道:“恭喜!恭喜!刘副将刘大人。”
刘裕被他吹捧得老脸一红把他迎入房内去四名卫士还为他们掩上房门。
两人到一角坐下高彦露出感激的神色道:“刺史大人确是有情有义的人找我去亲自多谢我告诉我你不但回来了还升官财。哈!你究竟做过甚么事是否遇上燕飞那小子。否则为何你—到刺史大人便晓得燕飞不会来赴约叮是刺史大人仍是那么和颜悦色且送我一笔酬金。哈!天下竟有这么便宜的事。”
听着他熟悉的语气和快若连珠炮式的说话方式刘裕心中涌起友情的暖意不知是否因结交上燕飞致爱屋及乌以前他对着高彦只有互相利用的感觉。闻言笑道:“你最好不要寻根究底否则恐怕出不了峡石城。谁批准你到这裹来见我的?”
高彦咋舌道:“这么秘密的吗?是刺史大人亲自批准的我不敢直接问刺史大人只好来问你。”
刘裕奇道:“你关心燕飞吗?”
高彦叹道:“在边荒集骂得我最多的人是庞义最不愿理睬我的则是燕飞在边荒集时仍不觉得如何可是离开边荒集后才觉这两个人对我最够朋友。是哩!燕飞没有被乞伏国仁干掉吧?”
刘裕欣然道:“他比乞伏国仁活得肯定更好不用担心他。唉!我刘裕也很少把人放在心上燕飞却是个例外他有种使人无法忘怀的特质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又道:“现在你已身家丰厚准备到那裹去胡混?”
高彦立即眉飞色舞道:“不是胡混而是去享受人生。银子是赚来花的赚得愈辛苦花得更痛快。我今晚离开峡石往建康去我有刺史大人亲批的证件可大摇大摆到建康去花天酒地。秦淮风月我高彦闻之久矣却未曾尝过其中滋味若你可以陪我一道去一切花费包在我身上重温我们在边荒集逛青楼的快乐日子。”
刘裕苦笑道:“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你好像不晓得我们正在打仗?’
高彦笑嘻嘻道:“正因晓得在打仗且是我们赢面小得多所以才会得快乐时且快乐。我要足不离青楼地做他娘的清秋大梦梦醒再想其他。”
刘裕感到自己与高彦是完全不同类的两种人不过却无损对他的欣赏比起很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高彦至少真诚得可爱。高彦起立道:“不阻你老哥休息若打赢胜仗町到建康来寻我我或者不再回边荒集去永远磨在秦淮第一名妓千千小姐的香闺内过着神仙也要羡慕的日子。”
刘裕起身相送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子竟以为有两个臭钱就可打动纪千千也不知多少高门名士富商巨贾使尽浑身解数想见她一睑而不得。”
高彦信心十足的道:“我们走着瞧吧!记得来找我。”
刘裕搂着他肩头为他打开房门笑道:“希望那时仍认得你因酒色过度弄成的皮包骨样儿。
高彦大笑去了。
二名身穿黄色道袍的太乙教道人来到燕飞和安玉晴所躲藏的房屋外的一截街道横排而立拦着往来之路神情轻松悠闲一派高手从容不迫的神态目光投往小镇大街另—端似乎很清楚有甚么人在等待着他们。
三名道人中间一个身量高颀一高两矮均是背挂长剑颇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不过虽是人人留着五绺垂须可是眼神邪恶诡异总予人不正派的感觉。
此刻燕飞却绝不看好他们因为安玉晴该早晓得他们会在此拦截从北方来的人更先一步以录焰知会对方。
这摆明是个陷阱。
只是一个安玉晴已不好惹何况来人还不晓得有甚么高手。想不通的是安玉晴为何恳求自己不要多理闲事?还说甚么若自己强行出头连她也护不住自己。
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照道理若她是“丹王”安世清的女儿那只有安世清可教她不得不听话除非她不是安世清的女儿而是冒充的。
直到此刻他方对安玉晴的身份起怀疑皆因她的行为诡秘难明似属于某一帮会多过是独来独往的隐士女儿。
不由往她瞧去后者正目光灼灼窥视外面的三名太乙道人侧面轮廓秀美动人更充满天真无邪的味儿。
蹄声轮音逐渐接近镇街北端出现两把火炬形成两泓照亮街道的光晕燕飞移往北窗可见到两名穿着武士服的青年—手控马另一手持火炬领头进入小镇。
后面接着是八名穿着同样武士服的年青武士然后是两名武装俏婢和一辆华丽得与荒镇山野完全不衬合四马驱动的马车驾车的是秃头彪型大汉马车后面另有八名武士。
骤眼望去燕飞几可肯定这是某一豪门的出行队伍但又隐隐晓得事情非如表面看般简单。至少他们该与安玉晴是同一条线上的人与外面的太乙道人更是敌对的立场。
安玉晴来到他旁低声道:“外面那二个是太乙教的三大护法是太乙教第一流的高手武功高强。”
燕飞看看逐渐接近的车马队问道:“他们是甚么人?”
安玉晴嗔恼的道:“不要问好吗?我本该把你杀掉的。”燕飞闻言没有丝毫讶异淡淡道:“你并不是安世清的女儿对吗?”安玉晴双日杀机一闪不再说话。
外面适时传来其中—人的声音道:“太乙教护教荣智、荣定、荣慧在此恭候多时向夫人问安。”
燕飞与安玉晴已移返向街的窗子旁见话的正是那硕高的太乙道人只见三人—派吃定对方的样子。
车马队缓缓在离三人四丈许处停下来—把听听已足叮令人意软魂销甜美诱人的女子娇音从车厢内传出来道:“二位道长啊!你们这么劳师动众而来奴家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怎吃得消哩?江教主没有来吗?是否对奴家不屑一顾呢?”
她的话句句语带相关教人联想到男女之间的事充满淫邪的意味。
荣智旁的矮道人嘿嘿笑道:“曼妙夫人的‘曼妙媚心术”乃床上第一流的采补功夫怎会有应付不来的情况乖乖的随我们去吧!”
曼妙夫人的声音又从车厢传出来“啊哟”—声道:“荣定道兄又未试过奴家的功夫怎会这么清楚奴家的本事?听来的传闻总是夸大的。啊!奴家差点忘记向你们请教怎会晓得奴家今晚会路经此地?”
另一道人荣慧喝道:“少说废话今晚夫人绝无侥幸除夫人外其他人给我们滚回逍遥教去告诉任遥若想要人就到我们总坛来。”
燕飞听得忍不住往安玉晴望去心忖难道她也是逍遥教的妖女。此事确大有叮能逍遥教名列三帮四教之一只有这种大帮大教方可培育出像安玉晴般邪异厉害的人物。不由大感后悔他和刘裕竟把玉佩上的图形默绘出来交给她后果堪虞。
安玉晴诈作不知道燕飞在打量她益显得其心虚也使人不知道她心内想的是甚么?
逍遥教摆明与太乙教势成水火所以才有太乙三大护法拦途要人之举而逍遥教的曼妙夫人则不知为何原因要长途跋涉的经过边荒从北往南去且泄漏行踪。
燕飞心中一动忽然猜到曼妙夫人此行是逍遥教通过某一渠道泄漏予太乙教知道以引太乙教的人上钓。其目标说不定是太乙教的教主江凌虚只是没想过江凌虚只派出三名护法。不过若此二人有甚失闪对太乙教肯定是严重的打击。
逍遥教在江湖上是非常神秘的邪恶教派其巢穴在何处?教内有甚么人?江湖中人都一无所知。恐怕太乙教知道的也不比其他人多许多所以在得悉曼妙夫人前往南方的路线便派出高乎于此拦路掳人以迫逍遥教主任遥现身。
到此刻他终于凭着过人的智力把整件事理出—个轮廓。
曼妙夫人的声音响起道:“你们听不到吗?三位道兄着你们滚哩!”
燕飞还以她说的是反话岂知那批武士和俏婢闻言竞同声应命掉转马头便去连那驾车看来非常威武的秃头御者也—个腾身落到其中—位武士的马背后迅去远跑得一个不剩。
不但燕飞看得一脸茫然三名道人也你眼望我眼现出惊异神色。
曼妙夫人仍深藏帘幕低垂的华丽马车内柔柔地叹了—口气充满诱惑的意味徐徐道:“旅途寂寞还不快到车上来慰藉奴家奴家已等得心焦难捺哩!”
三道登时六目凶光大盛紧盯着孤零零停在街心的华丽马车准备出手。他们均是老江湖当然晓得事情不会如表面般简单。
屋内旁观的燕飞则心中暗叹知道三道绝无侥幸正思索间忽然腰背处传来“叮”的一声。
外面三个道人的目光齐往他的方向投过来。
第十三章 逍遥大帝
在电光石火的高中清响犹未消散的当儿燕飞已明白过来。
安玉晴偷袭他却只击中他插于腰后外衣内庞义的砍菜刀上令他避过此劫。
事实上他早处处暗防她—乎—来适才注意力被外面诡奇莫名的展吸引二来她站的位置与他平排使他只防范侧面来的直线攻击岂知她竟有弯击他背后的巧妙手段。
燕飞同一时间往她瞧去只见一条细索正如毒蛇回洞般缩返她另一边低垂的衣袖内尾端系着—个小尖锥—闪不见。
“有埋伏!快退!”
外面的荣智道人口中高喝三个道人同时疾退。
燕飞尚未决定该如何对付卑鄙的安玉晴更觉她的俏脸血色尽褪不但没有穷追猛打的狠辣后着且像完全不防备他在盛怒下出于向她反击的样子香唇轻颤欲语无言。
他的角度看不到该是华丽马车的位置此时传来“哝呀”的急促尖锐又令人不明所以的噪响接着是荣智的叫声喝道:“任遥!”
破风声横空响起来眨眼工夫便由马车的—边来到燕飞窗子外的上空只见一个打扮得像皇侯贵胄衣饰华丽至令人生出诡异感觉外貌绝不过三十岁的英俊贵介公子持剑在手以燕飞白愧不如的惊人高疾掠而过迅捷如鬼物往三道退走的方向扑去。
当逍遥教主任遥经过的当儿他还可以抽空往燕飞所在处投上一眼双目异芒大盛。
燕飞立时生出黑暗又或墙壁等一切障碍的东丙均对此人没有分毫影响裹裹外外给他看个清楚明白的不安感觉。偏又知道事实上不叮能是这样的但对方凌厉叮怕的眼神却似确有此种能耐。
燕飞出道至今所遇高手之最者莫过那在汝阴附近密林突袭他的鬼脸怪人现在却要多添此君虽然尚未曾与他正面交锋但巳叮作出判断。
以燕飞的修养造诣也不由心生寒意。
任遥瞬眼即过接着是劲气交击的撞击声三道的惊呼声和剑刃砍劈的啸音激烈迅快。
安玉晴的轻呼送入他耳内焦急道:“快走!”
燕飞不由又向她瞧去这美女紧咬下唇一对秀眸射出惊惧的神色。
燕飞是个很特别的人对别人的感觉非常敏锐虽对安玉晴前后矛盾的行为不明所以仍清楚感到她这刻对自己不单没有丝毫敌意且是出于善意着他燕飞离此险地。更心知肚明留在这裹不会有好结果车厢内至少还有个高深莫测的曼妙夫人。
“哎呀!”
惨叫声从四人恶斗的方向传来燕飞认得是荣定的声音显是死前的呼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燕飞深深瞥安玉晴一眼展开身法穿过后门迅开溜。
燕飞刚掠入镇西的密林轮到荣慧的惨叫响起。
三道中以荣智功力最高仍在苦苦撑持与任遥剑来剑往鹿战不休不过看来也支持不了多久任遥的武功确是非常叮怕。
燕飞并没有立即离开在密林疾掠百来步又往荒镇潜回去偷入镇西靠林的—间破屋借黑暗的掩护无声无息的在两堵塌墙的一角盘膝坐下与马车只隔—间破屋。
绿焰在天空爆开瞬间又从灿烂归于平淡夜空回复先前的暗黑。
另一端再不闻打斗的声音荣智应是凶多吉少。
马蹄声由远而近当是那群护送马车的逍遥教徒去而复返。
曼妙夫人的声音传来道:“帝君大神威重挫太乙教的气焰看江凌虚还敢否插手到我们的事来。”
一把男子悦耳好听的声音笑道:“江陵虚岂是肯轻易罢手的人终有—天我会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荣智确有点本领中了我一剑仍能以太乙真气催潜力逃牛不过他叮以跑到十里之外已经相当不错。”
这说话的人不用说也是任遥只听他说及别人的生死时—派轻描淡写、漫不经意的轻松语气便可知此人天性冷酷邪恶至极。
马蹄声在马车后停下来接着是众徒下马跪地的声音齐呼“帝君万岁”。
掠动声从另一边移近。
任遥从容道:“青缇!刚才是甚么一回事?”
“安玉晴”的声音撒嗲的道:“大哥啊!刚才的事不要提哩!不知如何那燕飞竟忽然闯到造裹来我只好把他诓人那间屋子内以免吓跑那三个贼道人岂知我以索钱暗算他时不知他背后藏着甚么东西竟不能伤他分毫接着给他以剑气克制着只能眼白白瞧着他开溜气死人家哩!”
燕飞当然晓得她的话半真半假虽想不通她先暗算白己后又放他离开的前后矛盾但听着她充满天真的语调仍丝毫不觉得有谎言夹杂其中任遥更不用说。
任遥冷哼道:“又是那燕飞在我们取得《太丫洞极经》前绝不可容燕飞和刘裕两人活着否则如让他们把天佩秘密泄露予知悉‘天心’秘密的安世清父女更被他们从而悟破天心的密偈便会被他们捷足先登。”
燕飞心中一震明白过来难怪合起来的太乎天佩并没有指示藏经的地点因为尚欠—面刻有密偈的“天心佩”三合—后才成完整的天佩。而密偈肯定玄奥难解故虽不知如何从安世清处落入任遥手上任遥仍未能破解也使他和刘裕陷入动辄丧命的危险中。
怎也要设法警告刘裕让他作出预防。
当口他向该是任青缇的“安玉晴”说过玉佩并没有指示藏宝的地点令任青缇信任他便由于真实情况就是如此这般。
《太平洞极经》究竟蕴藏甚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教这些雄霸一方的邪教群起争夺?
任青缇道:“大哥不用为这两个人费神青缇已迫他们立下毒誓谅他们不敢违背誓言而他们也不是那种人。”
任遥哈哈笑道:“青缇是否对他们动心哩!成大事者岂可心软更不能手软。我任遥今天能以教主的身份在逭裹说话皆因我秉持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规条。只有死人才可以真正的守秘密。刘裕就交给青缇去负责燕飞由我亲自迫杀曼妙你继续行程此行关系我教未来的展必须好好与左侍臣配合因为只有他才清楚南晋皇室的真正情况。”
暗室中的燕飞心叫倒霉这回确是节外生枝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自己的出海大计就此泡汤。
任青缇应是对他和刘裕有维护之意不过他对任青缇的好意并不放在心上如此妖邪之女行事难测若相信她不会害自己真不知甚么时候要吃上大亏。
幸好自己心悬庞义安危不肯离开否则便听不到这番话。
车轮声响车音蹄声避渐远去。
拓跋硅投进泗水冰寒的河水裹泅往对岸就像从一个世界投进另一个世界。
氐秦的步军和粮草辎重仍源源不绝从水6两路往边荒集进军抵达泅水前他曾遇上多起。
兵贵精而不贵多苻坚如此尽集北方所有可以调用作南征的兵员只显示他虽是治国的长材军事上却有欠高明。百万大军所形成是一头拥肿不堪步步为艰的怪物。是智者所不为他拓跋硅便永远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此时比任何—刻更肯定苻坚会输掉这场仗因为他的对手是谢玄只看谢玄派出刘裕策反朱序便知谢玄掌握到苻坚的弱点。
他叮以做的事已完成更要趁此苻坚南下北方兵力被扯空的千载良机赶返北方草原联结诸部以复兴代国。
复国的道路是漫长而艰辛的在代国诸旧部中支持他最力的是现今母亲贺氏寄居的贺兰部由舅舅贺纳领导。不过纵使贺纳肯全力支持他仍是强邻环伺不乏强劲对手的局面。
他的根据地牛川位于锡拉林木河附近现由母亲代他打点族内的事。牛川南边有独孤部部主刘显是刘库仁之子当年刘库仁曾仗义收容他后被慕容文所杀刘显自立为土即密谋杀害他幸他及时率族人逃往牛川依附贺纳刘显与他嫌隙甚深没有和解的可能。
另一个复国的大障碍是叔父窟咄他拓跋硅虽得正统之位野心勃勃的窟咄却一直想取而代之。自己一心回去登上代国之主的王座窟咄必会尽一切办法来阻挠。
即使贺纳的贺兰部内另—支由贺染干领导的人马对他仍是持反对的态度。而任何一方的实力在现时仍是远胜他拓跋硅复国的艰难可以想见。
除此外还有其他部落若他在牛川复国成功南边将是独孤部北边有贺兰部东边有库车奚部丙边河套一带有匈奴的铁弗部阴山以北有柔然部和高车部。其中匈奴铁弗部之主赫连勃勃是新近崛起的草原霸主手段狠辣残忍武功高强更是他的劲敌。
他虽得到慕容垂口头的承诺若苻坚败北将全力支持他复国可是他比任何人更清楚慕容垂只是拿他作为北方的一只有用棋子。燕飞说得对鸟尽弓藏一天他慕容垂能成功操控北方大局第一个要杀的人肯定是他拓跋硅。
拓跋硅离水登岸放足疾奔连续越过两座小山到达—处密林之旁出尖啸。
好半晌后蹄声自林内以百计的拓跋族战士从林内驰出排列在他身前更有手下牵来战马让他踏蹬而上。
坐到马背上拓跋硅忽然生出不虚此行的满足感觉。
眼前的二干儿郎侄过多年来的组织和训练已成为他复国的班底人人肯与他共进退同生死忠诚方面绝无疑问。
策马立在前摊的是长孙嵩、长孙普洛和长孙道生二兄弟是自少追随他的爱将均是骁勇善战精通战阵。另外还有汉人张衮和许谦是他在北方交结的有识之士希望他们能像王猛之于苻坚作他的智囊团以补他的不足处。
拓跋硅策马在拓跋鲜卑族组成的兵阵前来回巡视见人人士气赳昂扬眼睛放亮雄心奋起高呼道:“儿郎们!苻坚此战必败无疑复国的日子终于来临我们立即赶回牛川去。”
众战士齐声呐喊欢呼。
拓跋硅—抽马头领先朝北奔去二千将士气势如虹像刮过荒原的龙卷风般追在他身后转眼间没人大地尽处的暗黑中去。
燕飞踏足长街除了荣定和荣慧两道伏尸街头一切回复先前静如鬼域的情况似若没有生过任何事。
该如何着手找寻庞义呢?
正为此头痛之际一声长笑起自身后。
燕飞认得声音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的正是一身王侯打扮华丽英俊的逍遥教之主自号逍遥帝君的可怕高手任遥。
第一章 御龙之君
燕飞终于无可逃避地面对着堪称中土最神秘教派的领袖——逍遥派之主“逍遥帝君”任遥。
自涉足江湖燕飞从未遇上任何人能告诉他逍遥帝君生就怎么一副样子甚至对他的年纪高矮肥瘦亦一无所知。现在他却活勾勾出现眼前还摆明不杀自己不会罢休之势。
只是任遥的一身服饰让司马曜看到已足已构成杀头的罪名。三国时魏文帝曹丕曾说过“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中原一向被称为礼仪之帮衣冠服饰正是其中一个重要环节。皇帝和后妃有他们的专用品锦帐、纯金银器均为禁物王公大臣亦不得使用。其他绫、罗、绸、缎的物料真珠翡翠装饰缨佩均依品级限制。
任遥穿戴的却是帝皇也只在出席庆典和重要场合才会穿着的礼服衮冕头顶通天冠前后各垂十二旒以珊瑚珠制成尺寸大小形制一丝不苟。身穿的是龙袍衣画而裳绣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黼、黻之象凡十二章把他衬托得一身皇气彩丽无伦也与其孤独单身的现状周遭荒凉的境况显得格格不入。
身佩饰物更是极尽华美尤其挂在腰侧的剑剑把竟是以黄金铸成剑鞘镶上一排十二粒散蒙蒙清光的夜明宝珠随便一粒拿去典卖足够普通人家食用数年。
任遥的外貌绝不过三十以他一教之主的地位实在年轻得教人难以相信。他本该非常俊伟秀气可是在比例上似像硬拉长了点的脸庞却把他精致的五官的距离隔远了些许加上晶白得来隐泛青气的皮肤、似欲无时无刻不在窥探别人内心秘密长而窄的锐利眼睛令他有种打骨子裹透出来的邪恶意味又别具一种说不出来吸引人的诡异魅力。
他从长街另一端似缓实快的往燕飞迫来并不见其运劲作势一阵灼热气劲早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把燕飞完全笼罩。
燕飞一边运功抗拒心神晋入剑道止水不波的境界。他平时虽然懒懒闲闲可是每遇紧急情况身体和脑筋的敏锐会自然而然提升至巅峰的状态。
任遥到达他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唇边现出一丝笑意忽然举手施礼柔声道:
“多谢燕兄赏面本人绝舍不得一剑把你杀死像你这般高明的对手岂是容易遇上。”
他的声音柔和好听似乎暗含无限情意。燕飞却听得皮肤起疙瘩手按剑柄默然不语双目一眨不眨与这堪称天下最可怕凶人之一的高手对视。
任遥像一点不急于动手举袖随意扫拂身上尘埃好整以暇的油然道:“燕兄当是心高气傲的人并不把我任遥放在心上所以去而复返。我也不得不承认燕兄是潜踪匿迹的高手。可惜当本人故意令青娓去处置刘裕时你的心脏跳动加剧被本君察觉致功亏一篑更难逃死劫。由此亦可推知燕兄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哈……真好笑又是可惜!”
他的语气充满嘲弄的味道更似猫儿逮着耗子务要玩弄个痛快方肯置之于死。
燕飞则心中大懔若他的而且确是故意提到刘裕来测试自己是否在附近那此人心术便非常可怕而他可对自己心脏的跃动在那种距离下生出警觉更是骇人听闻。
不过他却夷然不惧非因他有必胜的把握而是一个已进窥剑道的高手基本的修养。即使被对手杀死他仍能保持一片冰心保持无惧无喜的剑道境界。
微笑道:“任兄似乎有用不完的时间。”
任遥现出讶色奇道:“燕兄不奇怪因何本人感到那么好笑吗?”忽然横跨一步侧转负手仰望夜空油然道:“人性本恶情义只可作为一种手段不过天下总有不少愚不可及之人深溺于此而不自觉致终生受害。纵观过去能成大业者谁不是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之辈?以燕兄的聪明才智竟然看不破此点不是非常可笑吗?而燕兄今晚劫数难逃亦正是被情义所害更是明证。”
当他横移一步的当儿正压迫燕飞的灼热气劲倏地消失无踪代之是一股阴寒彻骨的气场把他紧紧包裹无孔不入的在侵蚀消融他的真气和意志就如在烈日曝晒的干旱沙漠忽然给转移到冰天雪地的环境中那种冷和热的变换之间刹那的虚无飘荡更使燕飞难受得要命。也因此无法掌握机会掣剑突击。如此功法燕飞不但从未碰过亦从未想过于此亦可见任遥虽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但已进窥某种邪功的堂奥使功力造诣达到能扭转乾坤的惊人境界。只是这点燕飞已晓得今晚凶多吉少。
而任遥的狂言却不能不答若无言以对等若默认他的理论在气势上会进一步被削弱。何况他更感到任遥便像一只逮到耗子的恶猫务要把他燕飞玩弄个痛快。
燕飞暗运玄功抗御任遥可怕的邪功异法边从容哂笑道:“任兄的看法虽不无道理却失之于偏即如说人性本善也不全对。愚意以为人性本身乃善恶揉集至于是善是恶须看后天的展。任兄以为然否?”
以任遥的才智也不由听得眉头一皱露出思索燕飞说话的神情。
燕飞立即感应到任遥笼罩他的阴寒邪气大幅削弱如此良机岂肯错过猛地后退蝶恋花离鞘而出。
任遥一阵长笑道:“燕兄中计哩!”
“铮”!
以黄金铸为剑柄的宝刃离开镶嵌夜光珠的华丽鞘子化成漫空点点晶芒暴风雨般往燕飞洒来好看至极点也可怕至极点。
燕飞退不及半丈之际已知不妥。原本他的如意算盘是趁任遥心神被扰气势骤弱的当儿退后引任遥追击再以聚集全身功力的一剑硬把他击退那时退可守、进可攻不像先前处在受制于他气场的劣境下。
岂知后撤之时任遥的气场竟从弱转强阴寒之气似化为韧力惊人的缠体蛛丝把他这误投网内的猎物缠个结实他虽尽力把蛛丝拉长身体仍是陷在蛛网之内且有种把他牵扯回去的可怕感觉他已掉进任遥精心设置的陷阱。
燕飞别无选择不退反进借势加像一颗流星般投入任遥那彷似笼罩天地的剑网去。
蝶恋花化作青芒生出“嗤嗤”剑啸直刺入敌手剑网的核心处宝刃凝起的寒飙有若冲开重重障碍破出缺口的洪流把任遥的阴寒气劲追得往两旁翻滚开去。
这一剑不单是燕飞巅峰之作更代表他全心全灵的投入充满置生死于度外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勇气和决心。
当这一剑击出他把谁强谁弱的问题完全置于脑后无喜无乐无惊无惧。
任遥大笑道:“来得好!”
千万点剑雨倏地消失无踪变回一柄握手处金光灿烂、长达四尺半的宝刃。
任遥脚踏奇步忽然侧移长剑闪电下劈一分不误地砍在燕飞蝶恋花的剑锋处离锋尖刚好—寸准确得教人难以相信。
“叮”!
燕飞全身剧震最出奇是蝶恋花只像给鸟儿啄了一口似的没有任何冲击压力可要命的是胸门处却像给重锤轰击浑体经脉欲裂气血翻腾眼冒金星难受得想立即死掉会更好。
若非心志坚毅此刻便会放弃抵抗又或全力逃生。燕飞却晓得两个选择均是万万不行。而他之所以一个照面即吃上大亏皆因被任遥牵着鼻子走凭气机交感准确测到他的剑势。—声冷哼日月丽天剑诀全力展开驱走侵体的阴寒之气尚未有机会出的剑劲回流体内旋动起来浑身一轻终凭旋动的劲气从任遥的气场脱身出来迅即挥剑往任遥面门划去一派与敌偕亡的壮烈姿态。
“当”!
任遥竖剑挡格剑招朴实无华已达大巧若拙的剑境。
蝶恋花砍中任遥的剑便如蜻蜒砍石柱般不能动摇其分毫且所有后着均用不上来。
燕飞“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往后疾退别无他法下重施对乞伏国仁的故技布下一重一重的剑劲以阻截这可怕对手的乘势追击。
那知任遥竟昂立不动只以剑尖指着他一脸轻蔑的神态。
当两人扯远至两丈的距离燕飞忽然立定剑尖反指任遥。
他不是不想趁势逃走只因任遥的剑气把他遥遥锁紧假若他多退一步拦截对方的剑劲立时消散+栏对方全力退杀下他肯定在敌进我退的被动形势中捱不上多少剑成有死无生之局故悬崖勒马留下拚死一战。
任遥哑然失笑道:“燕兄确是高明得教我意外自出道以来我任遥从未遇上十合之将但看来要杀死燕兄并不容易令本人更感兴趣盎然乐在其中。”
燕飞心忖此人不但残忍好杀还以杀人为乐今次若能死不去定要好好潜心练剑除此为患人世的恶魔。有了这个想法更激起他求生的意志。
以微笑回报道:“小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任兄。”
任遥欣然道:“若燕兄是想拖延时间本人不但乐于奉陪且是正中下怀。因单是看着燕兄已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事。难怪我那看不起任何男人的妹子会对你刮目相看。”
虽然他那好听的说话背后实充满冷酷狠毒的讥嘲本意燕飞也不得不承认他谈吐高雅兼之其举手提足或动或静均潇洒好看活如披着美好人皮的恶魔。
两人仍是剑锋遥对互以真气抗衡不过若单听他们的对答还以为是一对好朋友在谈天呢。
燕飞感觉着精气神逐渐集中往手上的蝶恋花从容道:“任兄作帝皇打扮显然已非是一般有意争霸天下的豪士而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本就是九五之尊这令小弟想到任兄大有可能是某一前朝的皇胄之后而任兄的本姓也不是姓任请问小弟有否猜错呢?”
任遥两眼闻言忽然眯起来精芒电闪手上剑气剧盛低叱道:“好胆!竟敢查究本人的出身来历。”
燕飞本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此时见到任遥的变化那还不知已猜个正着勾起任遥心中的大忌立即穷追猛打长笑道:“原来真是亡国余孽不知任兄本来是姓曹姓刘还是姓孙呢?”
任遥一改先前的潇洒轻松神态双目凶光闪闪但他尚未进击燕飞的蝶恋花已化作一道青芒激射而来。
任遥见燕飞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实暗蕴像充塞宇宙般无有穷尽的变化不敢怠慢挽起一团剑花再如盛开的鲜花般往蝶恋花迎去。
两大高手再度交锋。
只见两道人影在月照下闪跃腾挪鏖战不休双方均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剑刃交击之声不绝如缕忽地燕飞闷哼一声往后飞退把两人距离拉远至两丈。
任遥并没有乘势追击反把横在胸前的剑提高双目深情地审视沾上燕飞鲜血的刃锋柔声道:“燕兄可知这把将于今晚饱饮燕兄鲜血的宝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吗?”
燕飞蝶恋花遥指任遥鲜血从左胁的伤口涔涔淌出染红半边衣袖任遥的剑虽只入肉一寸可是其剑气已伤及附近经脉令他左半边身子麻痹起来。
可是他却不惊反喜任遥的唯一弱点是过于自负否则只要他乘胜追击他肯定捱不过三招。而任遥正因以为已吃定他所以好整以暇。不知他的日月丽天**有奇异的疗伤效可使精神体力迅快回复过来以致令他错误预测他的反击力。
现在既然任遥尚有闲聊的兴致他当然乐于奉陪淡然笑道:“任兄既自命为帝皇之尊用的佩剑当然有个尊贵的名字。”
任遥目光往他投来摇头叹道:“好汉子!哈!无悔无惧的好汉子。到这刻明知必死仍是从容自若能杀像燕兄这样的人才有意思。本人保证要你留尽最后一滴血看你是否还能笑出来?”
燕飞早习惯他那以杀人为乐的心性言行耸肩道:“任兄仍未说出佩刃的名字。
任遥微笑道:“记着哩!本人对燕兄是另眼相看所以亦不愿你作一只糊涂鬼。
此剑名“御龙”来自庄周《逍遥游篇》的“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看剑!”
伤口虽仍是痛得要命不过血已止经脉回顺燕飞心神再进入止水不波的然境界瞧着任遥主动进击御龙剑依循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两丈外弯击而至而剑未到惊人的剑气已完全把他锁紧笼罩令他除硬拚一剑外再无他法。如此以气御剑一切全由御龙带动可见任遥已臻宗师级的境界。
当任遥剑锋离他不到半丈的当儿燕飞终于有所反应且完全出乎任遥料外。
蝶恋花往右侧拉后。
要知任遥御剑攻来看似攻击燕飞胸口的位置其实其真正针对的是燕飞的蝶恋花其攻击赖的是高手争锋间的微妙气机感应而蝶恋花正是燕飞的精气神所在任何反击均会被任遥凭交感察悉其气势变化无法隐瞒。现在蝶恋花不前攻反移后全身破绽大露完全暴露在任遥的攻击下换过别的未达任遥以气御剑的高手等若燕飞把身体奉上任由敌剑由任何一个部位进击身体;偏是任遥在气机牵引下御龙剑有了新的感应自然而然取向燕飞右侧蝶恋花所在处。便若冲击长堤的巨浪忽然遇上一个缺口当然朝此破口涌入而此刻的缺口正是燕飞蝶恋花的剑锋。
任遥非是没法变招只是任何变招均会破坏其一气呵成的如虹优势且更欺燕飞左胁受伤兼且燕飞后移的蝶恋花仍保持强大剑气可在任何一刹那由亏变盈动反击所以仍依势而行以蝶恋花为标的。
燕飞长笑道:“帝君中计哩!”
蝶恋花继续后移左掌闪电劈出蝶恋花为“日”左堂撮指成刀为“月”日明月暗阳阴两诀同运一掌重劈在御龙剑锋侧处。
任遥全身一震整个人被带得往燕飞右方跌开去攻势全消。
燕飞浑身一轻再不感觉到任遥劲气的压力深知好景一瞬即逝猛一扭身月移日换蝶恋花如影附形疾刺侧退的任遥咽喉要害。
这是燕飞压箱底的杀着若仍不能奈何任遥将只余待宰的份儿。
“叮”!
任遥只退两步御龙忽然爆成一团剑芒迎上燕飞的蝶恋花冷哼道:“找死!”
燕飞心知糟糕蝶恋花已给对方挡个正着硬荡开去。
任遥因先着失利动了真怒再顾不得要燕飞流尽每一滴鲜血的说话离地弹起双脚屈曲以一美妙诡邪的姿态挥剑划向燕飞面门教燕飞难以挡格。
燕飞再一声长笑身子螺旋般转动腾起蝶恋花旋飞一匝反扫敌手面门一派同归于尽的招数。由于他旋飞的高度高出任遥两尺任遥的御龙剑变得划向他腰部的位置。
任遥心叫一声“蠢材”就在燕飞长剑离面门只余五寸许的距离御龙倏地加先一步扫中他的腰背。
“叮”!
出奇地御龙没有丝毫割开对方皮肉的血淋淋感觉反是砍在金属硬物之上任遥忽然醒悟过来记起妹子说过不知燕飞背后插着甚么东西之语不过已悔之莫及。
犹幸他用的是阳震之劲好把燕飞一剑劈得抛飞开去以解他临死前的反击否则必被燕飞的剑砍入脸门去。
燕飞果然应剑横飞还有暇笑道:“多谢任兄相送!”
就那么借势腾空而去越过破村的屋舍投往村西后的密林。
任遥亦腾空而起先落在一座破屋顶上足尖一点望燕飞追去并大笑道:“燕兄欢喜得太早哩!”
第二章 动人眼睛
在离地五丈的高空燕飞再喷出小口鲜血他今晚是第三度受伤且每次都凭特异的功法强压下去今晚如能侥幸逃生肯定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才可复元。
可是他却别无选择任遥的魔功非常霸道而目下他的衣袂破风声已在后方传来愈追愈近。燕飞猛提一口真气运行全身经脉一头撞入一棵参天巨树茂密的枝叶里落足巨树近顶的横杆上蝶恋花指着正横空而来一身皇帝打扮状若从地府钻出来向他讨命的冥皇任遥。
换过其他人纵知逃生机会微之又微仍会尽一切努力希望凭着领先的优势深入密林为生命逃亡。可是燕飞却非是寻常人际此在战略形势占有上风的当儿却立下死志誓死反扑。对他来说高手争锋胜败并不是只由剑法或功力高低所决定战略和意志同样重要。撇开生死任遥实是最佳的练剑对手。
剑气扑脸而来随着任遥的临近眼前尽是点点芒光只要他功力差少许根本不知真正的御龙剑由那一个方向角度攻来既不知其所攻当然不知何所守。燕飞却是心中叫好。
任遥是不得不采取惑敌的战略因为燕飞背靠坚实的树干而任遥则是凌空攻来若正面硬拚由于任遥无处着力吃亏的肯定是他。所以任遥得施尽浑身解数务要教燕飞应接不暇穷于应付沦为被动不能采取进攻招数还要守得吃力。
燕飞眼前的点点剑芒从枝叶丛间迎头盖面的洒射而来其主人任遥便像消失在剑芒后显露出任遥的真功夫。
燕飞闭上眼睛日月丽天**全力施展心神静如止水感官提升至极限只从任遥摩擦枝叶的衣袂声他几可用耳朵把任遥的位置以人形在脑海里描述出来。
更重要是他掌握到任遥表面看来声势汹汹事实上却只是要争取立足之点如让他取得借力点那时燕飞将优势尽失。
燕飞一剑劈出。
任遥的御龙剑离他不到五尺的距离他却不是要对敌人挡格或反击而是气贯剑锋劲气离刃疾一根粗如儿臂的枝干应剑气立即断成两截连着大蓬树枝树叶往下堕去。
任遥惊哼一声随断树往下急堕甚么绝招奇技全派不上用场。最可恨是燕飞断树的时间拿捏得精准无伦恰好是他脚尖点在枝梢的刹那令他无法借力变化。
燕飞双眼猛睁长叱声中两手握剑高举过头弹离树杆居高临下往下堕的任遥扑去蝶恋花闪电劈向任遥戴着皇冕的头顶。
一个是蓄势以赴一个是阵脚大乱优劣之势不言可知。
论剑法论功力燕飞确逊于任遥且不止一筹可是燕飞运用智谋战略加上日月丽天**独异之处终于次争得上风。
任遥也是了得临危不乱御龙剑往上挑卸。
燕飞也不得不暗中佩服因为若任遥只是横剑往上格档他有信心可在任遥于仓卒间无法贯足全力下硬生生把御龙劈断破冠砍入他的头顶去。
“呛”!
任遥怒哼一声虽挑开燕飞必杀的一剑也给劈得往下直堕处于捱打的局面。
纵使在如此有利于燕飞的形势下燕飞仍生出难以伤敌分毫的颓丧感觉可知任遥何等高明厉害。不过此时他若要选择逃走成功的机会将以倍数增加。可是他完全不作此想冷喝一声一个筋斗剑爆青芒头下脚上的笔直往急堕的任遥追去。
任遥亦在头顶上方剑化寒芒全力还击。
两人一先一后上下分明的往地上急堕眼看两剑相交而此时任遥双脚离地已不足一丈异变突起。
一道剑光从离地最近的树杆射出横空而来直击任遥。
以任遥惊人的能耐亦要给吓得魂飞魄散偷袭者的剑气比上方杀至的燕飞更要凌厉且招数奇奥精妙拿捏的角度时间精准至无懈可击。
上面的燕飞见到一个全身裹在披风斗篷里只露出一对眼睛的灰衣人从树扦处疾扑出来猛攻下堕的任遥那还不知机加挥剑下击。
“当”!
任遥全身剧震御龙剑往上绞击在此两面受敌的情况下仍成功挡格来势剧盛不留后着的敌手强攻。同时另一手往前疾劈正中灰衣人的剑锋借势往荒村的方向飞退。
“哗”!
任遥张口喷出鲜血肯定已受重创却仍能提气说话声音自近而远遥传回来道:“丹王亲临本人只好暂且退避异日再作回报。”
当任遥消没在荒村之内燕飞和任遥所称的丹王已先后落到地面。
那人背对燕飞凝望任遥消失的方向平静地道:“任遥此人睚眦必报你最好有那么远逃那么远否则若待他事后省觉非是我爹亲临必回头找你算账。”
赫然竟是把女子清甜优雅的声音而只是声音其悦耳动听处已足使任何人不论男女老幼都生出亲切感和一窥其貌的渴望。
此女当然是“丹王”安世清真正的女儿她作安世清一向的打扮致令任遥生出误会不用说她是为取回第三片玉佩而来在远方见到逍遥教的烟花讯号适逢其会遇上此事。
燕飞很想多谢她援手之恩可是见她背着自己颇有不屑一顾的高傲冷漠兼之语气清冷使他话到唇边偏是说不出口来。
女子终于缓缓别转娇躯往他瞧来。
以燕飞一贯对人世间人情物事的淡然处之亦不由看得心中剧震完全被眼前那对秀美而深邃不可测度的动人眼睛把他的心神深深吸引。
她的斗篷上盖至眉毛的位置另一幅布从下罩上来遮掩了眼睛下的脸部只余一对明眸灼灼地打量他。此女身形极高只比燕飞矮上少许纵使在宽大的披风包裹裹仍显得身段优美风姿绰约眼神更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骄傲。
燕飞从未见过这般美丽奇异的眼睛彷似含情脉脉又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无情。她拥有的是一对世上没有男人不感到心跳的动人美眸。
她对燕飞的注视似是视若无睹眼神没有惊异又或嗔怒的任何变化语气保持平静冷淡轻轻道:“你的剑法很不错但仍远非任遥对手故勿要把我的劝告当作耳边风。我走哩!”
说罢腾身而起从燕飞上方投往密林去一闪不见。
燕飞生出屈辱的感觉旋又哑然失笑心忖人家既不屑与自己交往怨得谁来但总难压下不份之心。正思忖间忽然打个寒颤身体生出疲倦欲睡的软弱感觉。
燕飞暗吃一惊知是因任遥而来的内伤作的先兆再无暇去想安世清女儿的事迅掠入林内好觅地疗伤。
午后时分。
峡石城放下吊桥一身白色儒服的谢玄策马驰出后面跟着的是刘裕和十多名亲随城门和下山驰道两旁石垒的守兵均致敬欢呼士气昂扬显示出丝毫不惧敌方雄厚兵力的气概更自地表示出对谢玄的忠心。
谢玄一脸从容毫不遗漏地二向手下含笑挥手招呼激励士气。
跟在他马后的刘裕也感到热血沸腾若谢玄此刻着他单骑杀往对岸他肯定自己毫不犹豫的依令而行。
他今早睡至日上三竿勉强爬起床来内伤已不药而愈梳洗后被带往见谢玄立即随他出巡。
看着谢玄挺拔马背上的雄伟体型他比任何人更明白谢玄统军的法门。一身儒服本该绝不与目下两军对峙的环境协调偏偏却使人更感到他风流名士的出身背境更突显他非以力敌而是智取的儒帅风范。可是他挂在背后名震天下的九韶定音剑却清楚地提醒每一个人他不但韬略过人更是剑法盖世。刘裕虽像大多数人般没有亲睹他的剑法可是谢玄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十合之将却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而在战场上他的九韶定音剑更是挡者披靡取敌将级如探囊取物。
谢玄不单是北府兵的脑主帅更是北府兵的精神所在。包括刘裕在内对他的信心已接近盲目没有人不深信他可领导全军踏上胜利的大道。
谢玄忽然放缓马变得与刘裕平排微笑道:“小裕昨晚睡得好吗?”
刘裕大感受宠若惊有点不知所措的答道:“睡得像头猪那样甜。”
谢玄见他慌忙勒马温和的提点道:“战场上不用拘束于上下之礼即使同席共寝又如何?”
刘裕尴尬点头忽然记起一事道:“有一件事下属差点忘记为朱大将军转述朱大将军着下属转告玄帅他对安公为他作的事非常感激。”
在北府军中“安公”是对谢安的匿称以示对谢安的尊崇。
谢玄点头道:“他有说及是甚么事吗?”
刘裕摇头道:“朱大将军没有道明我则不敢问他。”
谢玄往他投上深深的一眼淡淡道:“当年他被擒投降司马道子力主把他在建康的家属全体处死全赖安叔大力维护又派人把他家眷送往广陵由我保护然后力劝皇上使皇上收回成命现在终得到回报。小裕从这件事学懂甚么呢?”
刘裕动容道:“做人眼光要放远些儿。”
谢玄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做人必须守稳原则认为对的便坚持不懈。”
刘裕老脸一红赧然无语。
谢玄目光投往驰道尽处的岸滩和对河阵容鼎盛的敌营一队巡兵正驰到西岸旁向他们注视柔声道:“小裕不必为此感到惭愧好心有好报并非时常会兑现的。重功利和成效也没有甚么不对只要为的是万民的福祉用上点手段是无可厚非。告诉我我要听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一个成功的统帅最重要的条件是甚么?”
他们此时驰出下山马道沿河向南缓骑而行忽然间他们的行藏全暴露于对岸敌人的目光下那感觉既刺激又古怪。
对岸蹄声轰鸣显是有人飞报苻融告知他谢玄亲自巡河的事。刘裕知道谢玄在指点他心中一热对这个昨夜谢玄曾下问过他的问题街口答道:“要像玄帅那样才成。”
谢玄仰天打个哈哈忽地驱马加领着众人直驰往靠岸一处高丘勒马凝注对岸。
刘裕和一众亲随高手追在他身后纷纷勒马扇形般散立在他后方。
谢玄招手唤刘裕策马移到他旁淡淡道:“再说得清楚点!”
刘裕见谢玄这么看重自己恨不得把心掬出来让他看个清楚明白诚心诚意的道:“只有像玄帅般能使上下一心愿意同效死命军队才能如臂使指否则纵有盖世兵法也无从施展唉!”
谢玄目光缓缓扫视对岸敌营和寿阳的情况讶道:“为何忽然叹息?”
刘裕老实答道:“玄帅对下属的眷注令下属受之有愧下属实不值得玄帅那么费神。”
谢玄没有直接答他油然道:“安公的风流我是学不来的但有一方面我却自问确得他真传那便是观人之术。刘牢之和何谦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而他们亦没有令我失望-小裕你现在虽然职位低微、又欠战功可是我谢玄绝不会看错人。你有一种沉稳大度的领袖气质成功不骄傲失败也不气馁。而这还不是我真正看得起你的主因因若此也顶多只是另一个刘牢之和何谦你想知道那主因是甚么吗?”
寿阳方向驰出一队百多人的骑队领头的是一批胡将领先者身穿主帅服饰不用问也是苻融直向他们立马处的对岸奔来。
谢玄仍是一脸从容亦没有露出特别留心的神态。
刘裕连忙点头表示愿洗耳恭听。
谢玄道:“想成为成功的主帅你须先要成为军中景仰的英雄人物而你正有那样的条件和气质。刘将军向我推荐你负责往边荒集的任务正因你是军内公认最出色的探子不论胆识、智计、武功均高人一等。而在听过你完成任务的经历我还觉你有运气终有一天小裕会明白我这番说话。”
此时苻融一众人等已驰至对岸只隔开三十多丈宽的淝水对他们指点说话。
刘裕点头受教却不知说甚么话回答才好。
谢玄目光投往河水道:“若隔江对阵小裕有甚么取胜之法。”刘裕对谢玄早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汗颜道:“若洛涧西岸的敌军被击垮下属有信心可凭江阻挡敌人一段日子可是当敌人兵员源源南下集结足够的兵力我将陷于苦战捱打的劣势。”
谢玄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淡淡道:“我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吃败仗而是要打一场胜仗且是漂漂亮亮的一场大胜仗。小裕你有这种想法正代表对面的苻融也会这般想。你给我去办一件事。”
刘裕聚精会神道:“请玄帅赐示!”
谢玄道:“你给我预备两万个可藏于身后的碎石包此事必须秘密进行绝不可让敌人察觉。”
刘裕全身剧震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谢玄仰天笑道:“孺子可教也。”
蹄声从后方传来回头瞧去胡彬孤人单骑一脸喜色的疾驰而至。
谢玄淡淡道:“好消息来哩!”
第三章 别无退路
燕飞从深沉的坐息醒转过来森林空寂的环境透林木而入午后冬阳的光线温柔地抚摸他饱受创伤的心灵。
任遥的魔功阴损之极他虽暂时以日月丽天**大幅舒缓经脉受到的损伤但仍要依时行功疗治始有完全复元的机会。若在这段期间再度受创即使日月丽天**也帮不上忙后果不堪想像。
他心湖先浮现是那对明媚深邃的动人美眸他从未见过这么吸引人的眼睛这么坚强和有个性的眼睛。而她显然对自己丝毫不曾为意。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令他感到被伤害那种感觉颇有点自知甘苦的味儿。
接着想起庞义在他身上究竟生甚么事呢?为何他会脱手掷出护身的砍菜刀?
而那把刀现今仍紧贴腰背。
然后是刘裕那已变成一个他不得不踩进去的陷阱。
任遥既看穿他是重于情义的人当然猜到他会去警告刘裕。故任遥只要先一步去杀死刘裕便可再布下罗网待他投进去总胜过踏遍边荒的去搜索自己的踪影。
唯一的复杂处是安世清女儿的出现当任遥如安女所言终省觉那并不是安世清本人又怕自己会破誓把玉图之秘尽告于她那时他将会有甚么行动?以任遥的为人心性是必要杀他们两人而后快刘裕方面则交给任青媞负责。
想到这里禁不住头痛起来。
就在此时西南方远处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若非仍在静寂的半禅定状态下肯定听不出来。
不由大吃一惊难道是任遥截上安女想想又不大可能因以安女的身手现在最少该在数十里之外。又或可能与庞义有关而不论那一个原因他均不能坐视不理。
燕飞跳将起来往声音传来处全掠去。
氐将梁成的五万精锐入黑后开始借横牵两岸的长索以木筏渡淮并于淮水之南、洛涧西岸连夜设置木寨。
当其人困马乏之际刘牢之和何谦水6两路并进于天明前忽然掩至先截断其河上交通此时氏军尚有近万人未及渡淮。
水师船上的北府兵先火箭烧其营垒当疲乏不堪的氐兵乱成一团之际刘牢之亲率五千精骑分四路突袭梁成已渡淮的大军梁成的氐兵立即崩溃人人争跃淮水逃生战争变成一面倒的大屠杀刘牢之斩梁成及王显、王咏等敌将十多人氐兵死者过一万五千其他四散逃入边荒。
刘牢之收其军实凯旋直趋峡石城。
捷报传至峡石城举城将士欢腾激奋对谢玄更是充满信心人人宣誓效忠士气攀升至巅峰状态。
此时苻坚的二万轻骑刚过汝阴不过他的心情与日出起程时已有天壤云泥之别。
追在他马后的朱序对谢玄信心倍增更坚定其背叛苻坚之决心。.
在正午时他们已从峰烟讯号收到梁成兵败的坏消息可是到刚才遇上败兵方知梁成竟是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且有人目睹梁成被刘牢之亲手斩杀。
对苻坚来说残酷的事实彷如晴天霹历对他的实力和信心造成严重的打击。要知梁成的五万骑兵是氐骑裹最精锐的部队倘能和占领寿阳的苻融那二十五万步骑兵遥相呼应他苻坚便立于不败之地。现在一切部署均被谢玄的奇兵打乱变成寿阳与峡石敌我两军隔着淝水对峙之局跟预估的形势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而苻坚此刻再无退路亦没有时间作重新的调动和部署。
现在留于边荒集或正6续抵达边荒集的部队是以步兵为主战斗力不强且机动性极低际此军情紧急之时帮不上甚么忙。尤可虑者是梁成的五万骑兵若能立足洛口可设河障于淮水阻止谢玄水师西上保证粮道水运的安全现在此一如意算盘再打不响。
苻坚放缓马与乞伏国仁并骑驰出汝阴城沉声问道:“国仁认为在如今的情况下朕下一步该怎么走。”
乞伏国仁心中暗叹自今天听到梁成兵败的消息苻坚一直默言不语到此刻方肯垂询于他可见苻坚已因此事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对苻坚他是有一份忠诚感激苻坚当年灭燕时不杀之恩还让他和家族享尽荣华富贵不过当然仍远及不上像吕光般那些苻坚本族的大将。分析道:“我们虽初战失利仍是有失有得现在天王该明白谢玄因何放弃寿阳皆因自知无法应付腹背受敌的情况所以把兵力集中倾巢突袭梁将军在洛涧的先锋军。”
苻坚点头道:“我们得的就是寿阳。”
乞伏国仁续道:“我们的兵力仍占压倒性的优势而敌人在洛涧的战事中也必有损伤我们如今最稳健的做法是全面加强寿阳和淝水西岸的防御力待大军集结后渡水进击峡石谢玄理该不敢以卵击石渡淝进击我们。不过这也很难说若我是谢玄唯一生路是趁我们兵力尚未集结阵脚未稳前挥军拚死一战。如果此事生将是我们洗雪前败的良机。进攻退守亦全掌握在天王手上。”
苻坚双目精芒闪闪燃烧着对梁成部队全军覆没的深刻恨意狠狠道:“若谢玄斗胆渡过淝水朕会教他有去无回。”
乞伏国仁一对眼睛射出残忍的神色沉声道:“现今形势分明若能击垮谢玄的北府兵建康城将是我们囊中之物桓冲则远水不能救近火只要我们截断大江水运交通又分兵驻守寿阳峡石两城桓冲只能坐以待毙国仁以为须立即调来慕容上将军的三万精骑当其兵至谢玄的末日也将来临了。”苻坚眼睛亮了起来点头同意道:“好!一于照国仁的提议去办在上将军抵达前我们先作好渡河的准备就让谢玄多得意一阵子。”
乞伏国仁心中再叹一口气他们现在再无退路若撤返北方谢玄和桓冲必借水师之利沿途突袭截断粮道那时南征部队士气锐气全失将不战而溃。
他也有想过请苻坚掉头返回边荒集座镇遥控大局不过更知如此会对刚受挫折的南征军的士气严重打击遂取消此意。
谢玄一着奇兵击溃梁成的部队已令苻坚对他生出惧意。形势展下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与谢玄决战于淝水南征大军已由主动沦为被动以前怎想过会陷于此种情况呢?
燕飞穿出密林来到穿林而去的一条驿道上入目的情景令他生出惨不忍睹的凄凉感觉。
从东南蜿蜒而至的林中道路伏尸处处有十多具之多在林道北端弯角处一辆骡车倾倒路旁拖车的两头骡子亦不能免祸倒在血泊中。
不论人骡均是天灵盖被抓破而亡出手者不用说也是太平天师道的妖人卢循此正是他最爱的杀人手法。
可以想像当这队人驾着骡车从南往北之际卢循由南面追至出手突袭被袭者死命顽抗且战且走结果全队覆灭车毁兼人骡俱亡。
散布地上的死者全体一式道人打扮道袍绣上太极的太乙教标志表面看来该是太乙教的人并没有荣智在内。太乙教与天师道为死敌被卢循遇上自是手不容情可是却连无辜的骡子亦不肯放过实教燕飞愤怒莫名。
燕飞怕卢循仍在附近提高警戒虽明知自己内伤未愈不宜动手但仍恨不得卢循走出来让他有机会拼死除恶。
来到骡车旁忽然觉道旁草丛内有个破烂的长型木箱大小可放下一个人。心中一动想到这批太乙教徒是来接应荣智等三人箱子是用来藏放依计划掳得的曼妙夫人岂知好梦成空被任遥设下陷阱令荣智三人两死一伤而荣智还命不久矣。
燕飞越过骡车道路朝西北方弯去隐有水声传来。
他此时想到的是荣智逃离宁家镇后赶到某处与这队徒众会合再取道眼前路线潜返北方。任遥说过荣智能跑到十里之外已非常了不起。由此推知这队等待荣智的太乙教徒与荣智会合的地点不该离此地太远否则这批人该仍在苦候荣智。不过因要躲避逍遥教的搜杀故躲至此时方才起行却仍是劫敷难逃。
燕飞继续前行一边思索。
荣智刻下在那里呢?究竟是生是死?
令次应是殃及池鱼卢循只因追踪他燕飞等人凑巧遇上这批太乙教徒否则他们该可安然返回北方。
转出林路豁然开扬道路尽处是一条从西北流往东南的大河路尽处还有个小渡头。这条大河该是睢水往东南去汇入泅水再南下便是南晋近海的重镇淮阴沿泗水北上是彭城和南兖州。
燕飞目光巡视远近河上不见舟楫空寂无人。心忖照道理太乙教徒取此路线自该有舟船接应。难道船只已给卢循来个顺手牵羊扬帆而去?细想又觉得没有道理卢循正急于找寻他们怎会舍6路而走水道?
想到这里隐见北面不远处似有道分流往东的支流忙朝那方向疾掠去了。
刘裕依谢玄指示与工事兵的头子张不平研究出谢玄要求的碎石包又以兵士演练证明确实可行遂动所有工事兵于八公山一处密林中辟出空地动工制造。
张不平本身是建康城内的著名巧匠多才多艺这几天才赶制起数万个穿军服的假兵现在又为制石包而努力。
不知如何刘裕忽然想起安玉晴奇怪地他对她不但没有丝毫怨恨之意反觉得她的狠辣令她特别有女人的味道和诱惑力一派妖邪本色。
她究竟凭甚么方法躲过乞伏国仁翻遍边荒集的搜捕那绝不是找间屋子或废园躲起来可以办到由此可知她必然另有法宝。此女行为诡异不似是“丹王”安世清的女儿。直到此刻他终对安玉晴的身份生出怀疑。
这时孙无终来找他此位老上司刚抵达不久两人见面自是非常高兴。
孙无终亲切地挽着他到一旁去道:“小裕你今番能完成玄帅指派的任务又先一步侦知梁成大军的动向连立两大奇功参军大人和我都非常高兴。现在立即举行作战会议玄帅更指名着你列席参军大人和我均感到大有面子你要好好的干下去。”
孙无终挽着他沿林路往峡石城走去刘裕道:“全赖大人多年栽培提拔。”
孙无终微笑道:“若你不是良材美玉怎么雕琢也是浪费时间玄帅今趟把你连升两级你定要好好掌握这个机会将来必能在北府军内出人头地。”
刘裕忙点头应是。
又想起安五晴的所谓“丹毒”若真是“丹王”安世清炼出来的毒素自己怎能轻易排出体外?不禁更怀疑这美女的身份又暗叫不妙。自己和燕飞把玉佩上的图形默写出来交给她有大半原因是因她是安世清的女儿如她是冒充的岂非大大不妙。
孙无终那想得到他心内转动着这些无关刻下说话的念头续道:“待会在议事堂内没有人问你千万不要主动言明白吗?”
刘裕立即明白过来他虽升为副将成为孙无终的副手事实上仍未有资格参加北府军最高层军事会议的地位。
在一般情况下他的事只能由孙无终代为汇报谢玄点名要他列席是破格的做法不由对谢玄更生感激。
孙无终特别提醒道:“你对何谦大将说话要特别小心这次击溃梁成军的功劳被参军大人领去大半听说他为此曾在葛侃和刘轨两位大将前大牢骚。你是参军大人的人说不定他对你在言语上会不客气。”
刘裕呆了半晌至此方知北府兵内亦有派系斗争以前位低职微孙无终根本不会向他说这方面的事。
现时他虽位至副将可是在北府兵里副将少说也有数十名仍只属于中下级的军官要升为将军不但须立下大战功还要得人提拔才成。
不由往孙无终瞧去。
这位一向以来他感觉高高在上的北府兵大将虽不像以前般遥不可及但以职位论双方仍隔着难以逾越的职级鸿沟。
即使将军也分很多等级普通将军、大将和上将便已是不同的级别更有兼领其他职衔在权力和地位上更大有分别。像刘牢之以大将身份兼任参军便成北府兵内谢玄麾下最有权力的人。不过自己也很有运道得谢玄和刘牢之两人看重孙无终更视他为本系子弟与胡彬又关系良好倘能再立军功正如孙无终所说的将来必可出人头地。
孙无终年纪在三十五、六间比刘裕高上少许身形顽长一派出色剑手的风范气度优雅五官端正。在北府诸将中他是唯一出身南方望族的人。谢玄肯重用他证明谢玄并不计较南北望族的分别和对立。所以孙无终对谢玄忠心耿耿一方面固因谢玄是充满魅力使人心服的统帅更因是心存感激。
他们是最后抵达议事堂的两个人刘裕才觉今次作战的领导层云集堂内气氛严肃。
谢石和谢琰均在座其他刘牢之、何谦、葛侃、高衡、刘轨、田济和胡彬诸将全体出席会议。
谢玄亲自把刘裕介绍与不认识他的将领果然何谦和属他派系的葛侃、刘轨态度冷淡谢琰则是神情倨傲一副世家大族不把寒门子弟放在眼内的神态反是谢石没有甚么架子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
最后依职级坐好。
谢石以主帅身份坐于议事堂北端最尊贵的位置谢琰和谢玄分别左右上座其他将领依职级高低依次排列下来。
刘裕当然是敬陪末席坐于孙无终之下还要坐后少许。不过对刘裕来说能坐下来已感光宗耀祖心满意足。
谢石说了一番鼓励的话又特别点出刘牢之和何谦大破梁成军的功劳然后向谢玄道:“现时情况如何?”
谢玄从容一笑淡淡道:“苻坚终于中计南来正亲率轻骑赶赴寿阳今晚可至。”
众将无不动容不过大多不明白为何谢玄会说苻坚是中计包括谢石和谢琰在内。
刘裕却心中剧震晓得朱序终生效用。而随着谢石等的来临北府兵已尽集于此与苻坚的主力大军正面对撼此战的胜败将成南北政权的成败直接决定天下以后的命运。
第四章 铜壶丹劫
燕飞沿着睢水往东的一道支流提气疾掠忽然止步在他脚旁草丛内一截断剑正反映日落西山前的光芒。
长剑从中折断在草丛内是连着剑柄的一截握手处有干涸了的血迹。
燕飞年纪虽轻却是老江湖推测出此断剑大有可能是属于荣智的剑则是昨晚与任遥交手时被硬生生震断令到虎口破裂使剑柄染上鲜血。因为若是对上卢循时生此事柄上的便该是未干透的新鲜血液。
附近并没有打斗的遣痕这么看该是荣智为躲避卢循趁手下与卢循激战的当儿逃到此处可惜内伤终于作连断剑也孥不住失手堕地。如此荣智应仍在不远处。
燕飞眼睛扫视远近一切无有遗漏荣智踏在岸沿草坡的足印痕迹立即呈现眼下直延往岸旁不远处的密树林。数棵矮树茂密的干枝树叶横探出河面掩盖近十多丈长的河面枝叶内隐隐传来木石随水流轻轻磨擦撞击的声响。燕飞举步走下草坡直抵河边从枝叶间隙透视河边一艘长若三丈的中型鱼舟以绳索紧系到岸上一棵树干上非常隐蔽若沿岸直行又不特别留神肯定会错过。随着河水的波荡船身不断撞上岸边的一块大石出刚才他听到的声音。
燕飞腾身落到船尾处从敞开的舱门瞧进去赫然见到荣智半坐半卧的挨坐舱壁一角脸色苍白如死人双目紧闭左手撑着船舱的地板支撑身体另一手紧握着一件物件放在腿上似欲要把手举起偏已无力办到胸口急促起伏呼吸困难显已到了垂死弥留的地步。
燕飞虽对这类妖人全无好感但见他命已垂危生出恻忍之心进入舱内。
荣智终是高手仍能生出警觉勉力挣开眼睛现出惊骇神色旋又觉非是卢循和任遥舒缓下来辛苦地道:“你是谁?”
燕飞在他身前蹲下去细察他容色知他生机已绝大罗金仙也无法可救若妄图输入真气只会加他的死亡。叹一口气道:“我只是个路经此地的荒人道长有甚么遗言?”
荣智摊开右手。
一叮”的一声一个可藏在掌心内的小铜瓶掉在舱板上滚到燕飞脚边。
燕飞看上一眼见瓶口以铜塞火漆密封以火漆的色素这铜瓶至少被密封多年。心忖瓶内装的大有可能是疗伤圣药一类的东西奇怪的是荣智为何在死前才拿出来试图服用而不是在逃离宁家镇之时。
讶然往荣智瞧去道:“道长是否想服用铜壶内的药物。”
荣智无力地把头仰靠舱壁艰难地呼吸善最后的几口气。
燕飞知他断气在即再不犹豫右手十指齐出点在他胸口各大要穴送入真气当真气消散的一刻将是荣智殒命之时。
荣智的脸色立时红润起来还勉力坐稳少许以惊异的目光打量燕飞声音嘶哑的道:“你是个好人唉!”
燕飞心忖这或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道:“道长有甚么遗愿请立即交待。一
荣智颤声道:“千万不要拔开壶塞立即把它丢进河内。”
燕飞为之愕然然后想到荣智是怕给卢循去而复返得到铜瓶内之物也就释然。点头道:“好吧!”探手从地上拿起铜瓶瓶身扁扁的里面有似是金属物的东西在滚动人手的感觉也怪怪的。
燕飞看也不看举手便要掷它出舱窗外让它永沉河底。
荣智忽又及时喝止道:“不要!”
燕飞往他望去后者虽辛苦地呼吸双目却射出难以掩饰的喜色。
燕飞才智过人心中一动已想通他欢喜的来由不由生出鄙视之心。妖人毕竟是妖人荣智并不是真心想自己把小铜瓶丢进河水里而是藉此测试自己是否见宝便生出贪念的人现在既然觉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当然会利用自己去为他完成某一件事。
不过若他着自己把此物交予其教主江凌虚燕飞绝不肯照办一于把它丢进河水内了事。对于妖人之物他根本毫无兴趣。
果然荣智鼓其所余无几的生命力续道:“建康城平安里内阳春巷有一个叫独叟的人他的屋子南临秦淮你把壶子交给他必然重重酬谢你记着不要拔开壶塞我……”
头一侧终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目睁而不闭。
燕飞为他抹下眼帘颓然坐下。
不知如何他忽然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觉。生命可以是如此脆弱昨晚荣智拦路截车时仍是威风八面现在却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死亡是不能逆转和避免的就像母亲的消逝。
缓缓举手摊开手掌。
小铜壶现在眼前铜质的壶身在夕照的余光下闪闪生辉不知是否因是荣智之物总带点妖邪的感觉。
燕飞翻过壶子的另一边两行蝇头小字赫然入目写着:
“丹劫
葛洪泣制”
六字是被人以尖锥一类工具在壶身逐点凿成字形若不是于近处细看会因壶身的反光忽略过去。
燕飞心中剧震差点甩手把壶子掉往地上。葛洪可非一般等闲人物而是横跨两晋的丹道大宗师著有名慑天下的《抱朴子》一书被奉为丹学的经典。内篇二十卷遍论神仙方药、鬼怪变异、金丹黄白养生延年、禳邪却祸之术;外篇五十卷详论“人间得失世事臧否”结合儒道之教。
若此壶真是舆他有关那壶内之物肯定可以惊天地而泣鬼神。
可是因何有“丹劫:垣个使人不寒而栗的名称又要说“泣制”。
想不通的事还有很多此瓶为何会落入荣智手上?他受创后为何不立即服用?到再撑不下去才有服食之意不过也可能不是想服食而是想把它抛进河水裹或别有用意。
自己应否拔开铜塞看个究竟?
目光落到坐毙的荣智脸上暗叹一口气他燕飞虽有好奇心但总不能于对方尸骨未寒时作出这种事兼且“丹劫”两字确是怵目惊心。若真是好宝贝制它出来的葛洪早一口吞掉不用密藏壶内。
小心地把小壶贴身藏好正想把荣智好好安葬岸边破风声传来。
燕飞此时再无争胜之心又怕自己即使没有受伤仍非卢循对手何况此时身负内伤?更顾忌的是若铜壶落入卢循手上不知会有甚么可怕后果。想到这里悄悄掠出船舱滑入冰凉的河水里。
比对起由谢石打下至乎刘裕人人一身甲胄军服谢玄的白衣儒巾尤显他出众不群的潇洒气度大有谈笑用兵败敌于指顾之间的气概。
刘裕比在座任何人对谢玄更有深刻的感受别人只是希望在他的领导下凭他的奇谋妙计打赢这场关乎到南晋生死存亡的决定性大战而他刘裕则是要从谢玄身上学晓成为统帅的秘诀。谢玄现身说教刘裕受用无穷。谢玄着他参与此会正是要向他示范如何使各人心悦诚服依他定下的计划行事。
谢玄说的没有一句是废话语语暗含机锋牵着各人的鼻子走配合他特出的形象和风度谁能不动容悦服。
谢玄微微一笑从容道:“今仗我方取胜关键在于能否战决。如若苻坚留守大后方我们虽有战之心却只有徒叹奈何。所以我在予朱序信中请他怂恿苻坚南来主持此战若能一举击破苻坚胜负立告分明。”
除刘裕外众人至此方明白谢玄因何对苻坚亲临战场不忧反喜而谢石等更是到此刻才弄清楚谢玄一意策反朱序的其中一个原因。要知苻坚乃统一北方之主威望极高其“浑一四海”的政策令不少胡人心存感激或慑服当他一天未亲尝败绩仍可镇着北方诸族其南征大军绝不会因一两场败仗而崩溃顶多双方陷于对峙苦战之局。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于南北兵力悬殊最后败的肯定是南晋而非氐秦。
可是若能一举击破由苻坚亲自指挥的大军苻坚将威名尽丧诸族必然四分五裂氐秦帝国亦告完蛋。
所以谢玄此着确是非常厉害。
众人纷纷称善因谢玄的奇谋妙计使士气大振且进一步明白必要一举击垮梁成军的决定性。
谢石捋须笑道:“听说苻坚从未试过亲临前线指挥大规模的决战今趟次以身犯险大概也该是他最后一次以身犯险哩!”
众人轰然哄笑本是拉紧的气氛完全放松下来。
刘裕暗忖谢玄此着还可称是一石二鸟因苻坚性格主观事事一意孤行反之其弟苻融却是精明厉害且久经战阵现在苻融的指挥权落入苻坚手上对己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谢琰次言道:“敌人渡淮的先锋军约三十万人现今梁成的五万人伤亡过半溃不成军不足言勇。慕容垂的三万鲜卑骑兵已进驻郧城所以寿阳的敌军当在二十万许之数加上苻坚亲兵人数当不过二十五万不过仍是我们八万北府兵人数的三倍。攻城者人数必须是守城者两倍以上所以现在倘若我们稳守峡石凭八公山之险大幅消耗敌人兵力待其筋疲力倦可一举破之此为有胜无败之计。”
众人中有一半点头同意包括谢石在内只有刘牢之、何谦等知道谢玄心意没有表态。一向主守的胡彬也没有表示认同不是因他不同意谢琰的战略而是像刘牢之等人般晓得谢玄有截然不同的策略。他今趟学乖了!
刘裕则心中冷笑他最看不惯高门大族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嘴脸而谢琰正是这种人。他说的话正好显示他是死啃兵书不晓战场上因事制宜、随机应变之道的人。虽然不到他插嘴可肯定谢玄会直斥其非。当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到谢玄身上这位堪称南朝兵法第一大家和剑术大师的卓人物哑然摇头失笑道:“哪样慕容垂会非常失望哩!”
众人听得再次愕然只有刘牢之和胡彬点头表示明白。
刘裕却不敢有任何表示同时暗感惭愧。他心中希望谢玄训斥堂弟只是求一时之快于内部团结有损无益。而谢玄奇峰突出的一句话立即把所有人的思考引往另一方向即使谢琰的提议被推翻谢琰也不会感到难过。
换过刘裕是谢玄会直指谢琰想法天真只考虑己方优势而忽略敌方的应对策略。既然此战须战决当然不可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例如集结更强大的兵力又或另派军于下游渡淮诸如此类的举动。
谢玄扼要解释了与慕容垂微妙的关系后淡淡道:“若我们按兵不动等若输掉这场仗慕容垂和姚苌两个苻坚麾下最重要的外族大将在不敢公然背叛苻坚的形势下将不能保持按兵不动的拖延策略到他们挥军助攻我们将痛失良机白白错过唯一可蠃此仗的机会。”
谢石倒抽一口凉气道:“敌人兵力在我们三倍之上若正面对撼我们哪有侥幸可言?”
谢玄微笑道:“三叔勿要忘记梁成那一仗是如何输的战争的成败是由运用战略、计谋、士气决定的。”
接着向胡彬道:“假兵的设置完成了吗?”
胡彬恭敬答道:“一切依玄帅吩咐办妥。”
谢玄双目顾盼生辉好整以暇的道:“我要令苻坚生出草木皆兵的怯意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就是明天!我要苻坚尝到他最惨痛的一场败仗一场使他永远不能翻身的败仗。今晚我还要接待一位从寿阳来的贵宾。”
众人听得呆了一呆包括刘裕在内人人不明所以。
谢石讶然朝侄儿瞧去。
谢玄霍地立起来理所当然地道:“不是朱序还有谁呢?”
刘裕为之拍案叫绝由会议开始至结束的一刻谢玄全盘控制会议。他更感觉到开完这次会议他就像给谢玄开了窍的成长起来从没有一个时刻他比这刻更掌握到成为统帅的窍门。太阳没入八公山后天色渐黑代之是峡石城暗弱的灯火。比之寿阳那边城头和营地的灯火通明淝水对岸有如另一个人间世。
苻坚脸色阴沉的立在寿阳城头遥观对岸形势。陪伴他的是亲弟苻融和乞伏国仁、慕容永、吕光、沮渠蒙逊、秃乌孤、朱序等一众将领。
八公山上处处人影幢幢一副阵容鼎盛、严阵以待的气势。
苻坚沉声道:“我们对敌人的兵力是否估计错误呢?”
苻融答道:“哪只表示谢玄心虚怕我们渡河夜袭。照我们的情报北府军能抽调来的兵力只有八万之众且以步兵为主骑兵肯定不会过万若在平原作战几个照面我们肯定可把他们击垮。”
苻坚容色稍缓目光投往下方从北流来横互前方的淝水。
吕光知机的道:“微臣刚探测过河水最深处浸及马腹不利渡河必须待设立浮桥始可大举进攻。”
乞伏国仁点头同意道:“此水分隔东西对敌人同样不利我们只须隔河固守待大军集结再分多路进攻必可克服峡石。”
沮渠蒙逊狞笑道:“谅谢玄小子也不敢主动挑衅。”
苻融道:“我方虽失去梁成的部队但于我们实力损失不大现在敌人大军被我们牵制于此形势反对我们有利。假设我们以慕容上将军的三万精骑代替梁成军再从下游渡河郧城则交由姚上将把守调动完成之日将是谢玄命丧之时。”
苻坚点头道:“一于这么办。”
朱序言道:“我们可以连夜在颖口下游处的淮水河段设置拦河木障阻止南晋水师封锁河道或袭击粮船以保粮资源源不绝从边荒集运来寿阳。同时修补寿阳城门重掘护城河如此我们更可立于不败之地。”
包括苻坚在内众人无不点头称善。
朱序则心中暗笑这是谢玄信中所授的疲兵之计说出来反可令苻坚更深信自己是为他着想。道:“臣下还有一个提议如若主上允准我可渡江去游说谢玄如此或可不费一兵一卒取下峡石司马曜也要立即完蛋。”
苻坚愕然道:“朱卿有信心说服谢玄吗?”朱序道:“微臣最明白江左大族的心态他们尽忠的对像是家族而非司马皇室。
谢安和谢玄更清楚司马氏鸟尽弓藏的意向只要主上许他们高官厚爵家族风光如旧又明知以区区数万北府兵抵挡我南伐大军无异于螳臂挡车微臣说不定可把他争取过来。即使他拒绝微臣也无碍一试。”
苻融皱眉道:“如他不但拒绝还把你扣留我们岂非得不偿失?”
由于步兵以汉人为主故归朱序指挥而他亦是苻坚将领中最擅于步战的人步兵的将士中更不乏朱序以前的手下随他一起归降。所以若失去朱序对苻坚方面会造成严重的打击。
朱序答道:“这方面可以放心若谢玄敢这么做对他高门名士的清誉会造成严重的打击。战争有战争的规矩我们是先礼后兵谢玄不会不领这个情。”
苻坚下决定道:“就这么办吧!谢玄该清楚朕一向善待降将的声誉。”
朱序心中大喜轰然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