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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边荒传说txt下载     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六 章 战谷任务

    边荒集变成另一个奇异的世界一个一个投在地上的光晕衬托着高悬古钟楼上的巨型绿灯彷似所有边人集体在玩灯的游戏。

    这是纪千千想出来的一种克敌手段把既有的风灯改良上加圆拱形盖挡使光不上泄只照着灯下方圆丈许的地方名之为“掩敌灯”又把灯放置地上敌人从集外看进来便像边荒集隐没入暗黑襄。

    灯的数目大幅减少只设置于各必经之路又或主建筑物的正门两旁。

    准备离集的部队和船队趁此忽得夜色掩护的当儿悄悄起行。

    守卫边荒集的战士全处于放松和休息的状态里争取体力的恢复只有当绿灯换上红灯他们方会进入戒备的状态。灯号将变成他们动员的最高指示。一刻未悬起三盏红灯仍只是局部动员的情况。

    缺乏作战能力的男女边民正在辛劝地工作令边荒集的防御力一分一分的加强联军的信心亦不住递增。

    小诗在纪千千的怀裹哭成泪人儿几个时辰的分开彷如隔世。

    庞义扯着燕飞到观远台一角说话道:“不要怪责我去而复返小诗说得对若千千有甚三长两短她也不能独活。既然如此何不死在一块儿?所以我们全体一致决定掉头回来!明白吗?”

    燕飞苦笑道:“明白!”

    庞义皱眉道:“高彦小子呢?”

    燕飞心中一痛压低声音道:“高彦可能已中了尹清雅的毒手不过我有个感觉他仍未死此事最好暂时瞒着小诗。”

    庞义剧震道:“甚么?”

    燕飞拍拍他肩头道:“我们没有伤心的空间你先领小诗到议堂休息你们也休息一下没有气力精神怎应付敌人?”

    庞义道:“小诗确需好好休息我们却是捱惯的有甚么粗重的事可让我们干?”

    燕飞心中一动道:“你们先戴上识别敌我的额箍记熟军令手号再到各处视察防御的布置。你是建筑的宗师级人马应可作出各方面的改良。”

    庞义拍胸道:“此许小事包在我身上。”

    说罢往小诗等举步走去依燕飞指示行事。

    卓狂生来到燕飞旁欣然道:“千千小姐这一手全集掩灯之举是否相当漂亮呢?谁可以想出如此妙着?”

    燕飞道:“确是妙绝但也令敌人生出警觉晓得我们再非乌合之众而是有组织有策略。”

    目光投往像虚悬上方的绿灯道:“只是这盏灯不是盲的便知道观远台变成我们的指挥台。”

    卓狂生从容道:“你说的问题方是千千小姐整个谋略最精采之处。快用你的脑袋想想看窍妙是在何处呢?”

    又倚栏下望长吁一口气道:“对我来说人生最大的幸福是每次躺到床上睡觉心裹没有任何负担兼不用忧虑明天。过去我从没有这般的幸福因为我晓得自己有一天会出卖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边荒集背叛信任自己的人。幸好一切成为过去今晚若死不掉明天我会无忧无虑、痛痛快快的好好睡一觉。”

    燕飞同意道:“可以每天安然入睡肯定是福气。”

    卓狂生瞄他一眼道:“想到了吗?”

    燕飞摸不着头脑道:“想到甚么?”

    卓狂生哑然失笑道:“原来你把我说的话当作耳边风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今晚的成败关键处将在千千小姐身上。”

    燕飞皱眉道:“千千始终是欠缺实战的经验。”

    卓狂生道:“千千小姐确是初上战场不过她欠缺的经验却可以由我们补足。在我向她透露孙恩方的主帅是徐道覆她便针对他拟定出应付的策略。不要被千千小姐娇美柔弱的外貌骗倒事实上她比很多男子漠更坚强更有主见。”

    燕飞心中一震事实上他从没有想过这可能性。

    据传闻天师军中以徐道覆兵法称第一所以重要的战役孙恩均把指挥的权柄授予徐道覆。今次的边荒之役乃天师道成败的转折点当然不会例外。

    在边荒集所有人中没有人比纪千千熟悉徐道覆。以她的兰质慧心、善解人意当对徐道覆的性格才情、行事作风有透彻深入的了解和认识从而制定针对他的战略部署。而徐道覆则作梦也没想过算计他的人竟是纪千千一位曾被他欺骗感情的女子他的猎物。这算否风流孽债呢?

    老天爷的安排有时确是匪夷所思。

    卓狂生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不是精采绝伦吗?”

    燕飞点头道:“照你这般说千千是故意提醒徐道覆教他晓得我们再不好惹了?”

    卓狂生微笑道:“算你有点道行因为千千不希望见到徐道覆在慕容垂大军抵达前失去耐性倾力进攻。明白其中窍妙吗?若你是徐道覆会怎样反应呢?当然是不敢冒进即使能胜也是惨胜伤亡过重下他们将很难在慕容垂面前台起头来做人所以情愿苦候慕容垂的大驾人来齐了方一起动手。”

    燕飞接下去道:“所以只要我们能拖延慕容垂和黄河帮的联军个把两个时辰我们便有希望先一步击垮徐道覆变成由我们掌握主动此计确是可行。不过徐道覆若真是名不虚传该会想到我们或会冒险出击。”

    卓狂生哂道:“猜到又如何呢?他的对手是屠奉三、慕容战和小飞你这是我们的地头我们的边荒怎到他来逞威风?”

    燕飞像次认识他般呆瞪着他道:“这是否才是你的真性情?”

    卓狂生微笑道:“因为我已寻到心内的夜窝子。”

    燕飞回到现实的问题道:“你是否要我出集助慕容战和屠奉三一臂之力?”

    卓狂生道:“可以这么说不过调兵遣将是不用劳烦你的他们两人是胜任有余。唯一可虑者是孙恩。此人武功盖世固不在话下最可怕他从来神出鬼没出入敌方阵地如入无人之境往往尚未开战对方主帅早被他下手偷袭格杀。若给他潜入边荒集天方晓得他可以做成多大的破坏。你老哥是我们边荒集的席剑手也是最出色的保镖只有你方有机会击败他。”

    燕飞不解道:“我给你弄胡涂了这么说我是否该留守集内呢?”

    卓狂生道:“只要我解释清楚如何因势变化你会立即明白而在说清楚此中情况之前我先要向你道出千千小姐想出来今战的唯一致胜之道。”

    燕飞动容道:“千千竞已构想出克敌制胜的谋略?真教人难以相信。”

    卓狂生道:“纪千千等若蕴藏无穷尽智慧和识见的宝库现在宝库已被开放让她尽演浑身解数当然可教敌我人人眼花了乱。依传统的一套去应付人数至少在我们三倍以上的雄师是不行的只有她的不守成法、大胆创新方有领导边人安渡此劫的机会。”

    燕飞道:“我在听着!”

    卓狂生压低声音道:“今战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守个稳如泰山任敌人如何狂攻猛打仍没法取下高悬在古钟楼的帅旗。”

    燕飞点头道:“如此我们已胜了此仗。”

    卓狂生道:“另一可能性是守不住边荒集。以我们现在把战争延至集外的情况集内更是重重防线所以即使敌人最后能攻入夜窝子仍是渐进式的。须一重一重防线的去突破攻者的伤亡当然比守者惨重即使成功亦已成疲军。所以千千小姐想出守不住边荒集的致胜方法。”

    燕飞对纪千千从爱慕演进为佩服。这些策略当然有卓狂生的意见在内但只要看卓狂生说话字里行间表示出对她的尊敬可知纪千千把他完全“迷”倒了。

    卓狂生绩道:“当我们感到夜窝子的失陷只是时间的问题便是我们突围撤走的时刻。我们已拟好数种撤退的方式因应形势而变化。只要我们退而不乱且能保持元气那我们并没有战败只是与敌人掉换一个位置。而若我们能退守屠奉三的小谷守稳该处这场仗最后的胜利者将肯定是我们。”

    燕飞皱眉道:“这点上我胡涂了边荒集既落入敌人手上我们何能言胜?”

    卓狂生欣然道:“这正是千千小姐构思最精采之处换过边荒外任何一座城池我们都是输了。可是这裹是边荒边荒集是在纵横数百里无人地带里孤零零的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若对方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他们能守多久?他们间没有矛盾吗?慕容垂和孙恩难道可以掉下南北的大业不理?若他们勾留在此南北的势力更不会坐视只要截断其补给路线他们便要不战而溃。我们守稳小谷进可攻退可守只是攻击其粮队以小队作游击战足可令对方疲于奔命。照我估计他们能守边荒集一个月已相当了不起。”

    燕飞讶道:“这方是了不起的构想你们因何不在议会提出来?”

    卓狂生道:“早在你们离集视察的当儿千千小姐便把整个战略构想向我提出征求意见。是我不主张过早透露怕人人晓得有此转机不肯死守。而此计是守不住边荒集的应变之法成败关键在于我们能对敌人做成多严重的打击。只有在敌人伤疲交加的情况下我们方有机会全师突围转而退守小谷等待最后胜利的来临。此役只要敌人无功而退在以后一段很长的日子里也没有人敢重蹈覆辙来犯边荒集我们将有一段好日子过。”

    燕飞道:“这么说老屠能否保着小谷将是此战的重心所在。”

    卓狂生微笑道:“小飞终于明白哩!我已把此由我名之为“战谷任务”的大计密告慕容战和屠奉三他们将死守小谷以接应我们同时廓清敌人在此方向的封锁不会返边荒集助守因为在外呼应的作用更大。”

    燕飞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起甚么作用呢?”

    卓狂生道:“你的应变部队是一支奇兵不过你们第一个任务不是应付敌人而是护送一队运送粮食物资的快车马队到小谷去当敌人觉我们的行动肯定生出警觉改变计划全力攻打小谷却正中屠奉三里应外合之计。我们只有一次运送的机会一切已准备就绪只待你老哥起行。”

    燕飞道:“他们是否正在西门候命出?”

    卓狂生道:“正是如此。”

    燕飞道:“明白哩!送罢物资粮草后车队的人当然留在小谷助守我的应变部队又如何呢?”

    卓狂生道:“你的应变队改由姚猛率领返回边荒集而你则负责对付孙恩天下间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舆孙恩一较短长幸好你老哥是其中之一。”

    燕飞皱眉道:“假设孙恩的目标是边荒集而非小谷我岂非扑了个空?”

    卓狂生道:“只有在兵荒马乱之时孙恩方有机可乘我们已设立一支高手队由我率领专门对付孙恩你可以留意灯号若见有橙色灯笼挂起须立即赶回来。”

    又沉声道:“孙恩残忍好杀最爱在战场旁默默观看整个过程意动则出手。以你老哥如有神助般的灵锐当可轻易找到他只要缠得他难以分身已告功成。小心点勿要反被他干掉。”

    燕飞点头道:“好!孙恩包在我身上如能干掉他只须把他的级高悬集外天师军立告崩溃。”

    卓狂生拍拍他肩头道:“我们分头行事记着当古钟连续被急撞击便是“战谷任务”实行的时刻现在我会分别通知八军主将纵退也要退得漂漂亮亮。”

    燕飞道:“我们现在的计划全集中在天师军假设延敌之计失败慕容垂和铁士心的大军依约在子夜到达我们应付得来吗?”

    卓狂生道:“所以千千小姐要先惹徐道覆出手战场是在小谷和谷外而非是边荒集只要牵制着徐道覆的主力军敌人的夹攻将没法挥全力。”

    燕飞长呼一口气道:“换了谢玄亲临恐怕亦想不出比千千更好的策略。”

    卓狂生道:“所以我多次重申边荒集的成败实系于千千小姐身上是她把边荒集团结起来亦由她领导我们渡过劫难。”

    燕飞道:“颖水的防守是另一重要关键船队既已北上助宋孟齐应付敌人只是地垒和木雷阵可抵得住聂天还吗?”

    卓狂生道:“颖水由颜闯全权指挥他是江海流的拜把兄弟熟悉两湖帮的作战方武本身更是一等一的水战高手他会与负责守东门的程苍古和南门的呼雷方配合绝不容颖水落入两湖帮的控制里。”

    燕飞拍拍背后的蝶恋花欣然道:“一切清楚明白我去哩!好好保护千千。”

    说吧往楼阶走去。

    刚好纪千千登楼而来与他打个照面笑意盈盈的道:“燕英雄是否要出门哩!”

    燕飞微笑道:“只是到集外打个转待会回来再向千千小姐请安问好。”

    纪千千陪他一道下楼喜孜孜道:“人家还有些记挂着的事须问你呢?送你一程如何?”

    燕飞讶道:“有甚么赐教呢?不可以留待回来再说吗?”

    纪千千皱眉道:“闲聊两句也不行吗?”

    燕飞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要垂询的事哈哈一笑兴她并肩下楼。

    在到边荒集前谁曾想过边荒集会变成眼前的局面?

    燕飞更从没有想过只爱坐在第一楼平台看街喝酒的自己会如此积极竭尽所能地去为边荒集而战。

第 七 章 高寒之隔

    马车煞止。

    刘裕从疗伤的静坐裹醒过来正奇怪因何停下希望不是遇上另一个危机吧!

    王上颜推开车门探头进来道:“我们休息一个时辰后方继续赶路让马儿可吃草喝水。刘大人要不要到外面来吸点大自然的灵气今晚的夜空很迷人。”

    刘裕心忖高门大族的家将说起话来总爱转弯抹角以表现胸中识见暗觉好笑。从位子站起来朝车门走过去道:“有没有派人到高处和四周放哨以策万全。”

    王上颜向后让开以便他下车有点羞惭的道:“我还怎敢造次已筑起警戒网。”

    到刘裕来到他身旁环目四顾的一刻压低声音道:“还未谢过刘大人智退司马元显的恩德否则后果会不堪之极我送命没有问题最紧要保小姐安全。刘大人那一手确是漂亮之极小姐虽然没说话不过大家都看出她很感激你。”

    刘裕正在欣赏眼前的环境。

    在风灯的掩映里横互眼前的是一道小河可是不知是否因常有暴雨山洪冲经两岸各有宽达数十步的碎石滩开敞平坦。水流在月照星光下闪闪烁动景致迷人至极点。

    王府家将把马儿牵往喝水躲在马车上的女眷亦钻出来透透气原来是侍候王淡真的婢仆。

    此处偏离驿道千多步位于平野上是个不适合偷袭的安全地方王上颜确学乖了。

    唉!

    假若她不是王恭之女我必定趁她对自己印象大佳之际全力追求她。

    淡淡道:“我出力是应分的否则玄帅会治我以死罪王兄不用客气。咦!淡真小姐呢?”

    王上颜还以为刘裕关心的是王淡真的安全忙恭敬答道:“小姐只是到上游处洗濯我们有人随身保护。”

    刘裕晓得他因自己在不损一人下骇退司马元显赢得他的敬重。不过他正心事重重没有与他闲聊的兴致。拍拍他的肩头道:“我到下游去吧!我惯了和马儿一起喝水洗澡的。”

    最后一句出口方大感后悔却收不回来好像和王淡真唱对台戏似的又显得自己介意身分地位。幸好王上颜或许以为他是自知身分故避开王淡真并没有异样神态。

    刘裕迈开脚步往下游石滩走去心中充满苦涩之意。

    这些高门大族娇纵的贵女绝对不易相处他本以为王淡真比谢钟秀好多了却是被她秀美的外表欺骗起小姐脾气来可不管你是张三还是李四。

    自己究竟哪一句说话又或哪一句话的语调开罪她呢?他的印象模糊起来是否因自己希望把和她的交往彻底忘掉。

    听王上颜的话王淡真是故意冷淡他刘裕故意不在家将前提起他。击退司马元显后她没有正面和他说半句话。

    “咚”!

    刘裕俯伏河边脱掉头巾把整个头浸进晚夜清寒的河水里去。

    也像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去。

    他的脑筋倏地变得清晰灵敏再没有迷迷糊糊满脑子胡思乱想。

    边荒集肯定完蛋他唯一可做的事是想尽办法在北府兵中争取权位当有兵权在手他便可以向孙恩和聂天还展开报复。

    与王淡真的事亦告一段落他和这令他神魂颠倒的动人女子是绝没有结果的换过别一种情况连和她说话也不是社会所容许。高门寒门之别便像仙凡之分他的妄念会为自己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谢玄也护不着他。

    “刘大人!”

    刘裕把头**的从水里拔出来冰凉的河水从头睑直淌进脖子裹去衣襟尽湿他却感到无比的痛快。

    别头瞧去迎接他的是王淡真闪亮的明眸。

    高彦醒转过来耳内填满各种奇怪的吵声全身疼痛难耐五脏欲啐差点大声呻吟幸好及时忍住。

    从水里爬上岸后尹清雅芳踪杳杳亦见不到从背后偷袭他的敌人。心忖自己能捡回一命全赖内穿的护甲和能抵御内家掌劲的小背囊。不过亦伤得很严重勉强爬到岸边一堆树丛裹失去知觉直到此刻。

    从树丛望出去巫女河上游处在火把光照明下人影憧憧他虽看不真切耳鼓内却不住响起木筏被推进水里去的“哗啦”水声。

    高彦心叫完了重陷昏迷。

    燕飞和纪千千步出古钟楼战士们肃然致敬。

    纪千千伴着燕飞举步朝西面走去道:“边荒四景千千到过的有“萍桥危立”和“钟楼观远”其它两景又有甚好听的名字。”

    燕飞生出女子送情郎出征的迷人感觉经过一盏又一盏的灯、一个又一个投在地上的光晕夜窝子自有另一种迷人的风采。轻轻道:“边荒集的第三景叫“颖河彼岸”只要你在边荒集旁颖水东岸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不论白天晚上不但可尽览边荒集沿岸的美景更可看到河道舟船往来的繁荣情况。第四景则……”

    纪千千打断他道:“千千想知道的是第三景现在已心满意足第四景改天再告诉千千吧?”

    又回头笑道:“你们是保护千千的吗?”

    从钟楼跟到这裹来的十二位经特别挑选、胡汉混杂的战士轰然应是。

    纪千千甜笑道:“谢谢你们!”

    燕飞仍在咀嚼她刚才的话。

    她故意留下第四景不问正显示战争里人们朝不保夕的危机心态怕燕飞四景尽说等如交待后事。事实上征战前没有人不惧意头不吉利的话。纪千千着他改日再告诉她正是要他活着回来见她带她去游遍四景。来到广场边缘纪千千止步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千千送你到此我还要去找姬别呢!”

    燕飞讶道:“有甚么事比座镇钟楼指挥全局更重要?”

    纪千千现出顽皮爱闹的神情欣然道:“我想请他赶制一批圆弹子当撤退时我们可以撤在路上阻挡敌骑。”

    燕飞呆了一呆接着哈哈笑道:“亏你想得出来既有此妙用姬别必会尽力想办法。圆弹子若像木雷般长有尖刺效用会更大。”

    纪千千喜道:“好提议!”

    忽然扯着他衣袖凑到他耳旁柔声道:“我知你去对付的是孙恩他可能是天下间最难缠的人可是我们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记紧活着回来见我没有你我将变成一无所有。”

    说罢往外退开深情地瞧着他到七、八步方别转娇躯去了。

    燕飞看着她与随行战士远去心中一阵激动。与纪千千的热恋是突然而来的。眼前面对的虽然是可令他失去一切残酷无情的战争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感到拥有一切。单调失落和绝望的日子已成为过去迎接他的是一个充满未知数的将来可是正因得失难定生命才显现出独特的姿采。

    对纪千千毫无保留的火辣爱恋他是由衷的感激。

    燕飞收拾心情往西门方向掠去。

    船队从码头开出逆水北上十多艘战船乌灯黑火只在船船尾挂上“掩敌灯”好让船队间晓得别船的方位。

    领头的是漠帮作战能力最高的飞鸟船头尖如鸟四桨一橹吃水只三、四尺竖二桅头篷一丈五尺大篷四丈八尺。

    这样的战船共有七艘虽及不上大江帮双头船的作战能力但在边荒集诸帮中已足可称冠。

    十五艘战船均在船头位置装置射程可达千五步的弩箭机每次可连续射出八枝弩箭力能洞穿小船。对上黄河帮的小型舰舟可生出巨大的破坏力。

    从飞鸟舰的每船六十人至胡帮可容三十人的船舟他们只能在河内与敌人周旋一旦船翻登岸便只有逃命的份儿。所以此行的凶险实是难以估量。

    阴奇立在领头的飞鸟舰的望台处目光投往前方黑暗的河岸。

    纪千千已使人先一步通知宋孟齐但没有人晓得宋孟齐能否收到消息更不清楚形势是否容许宋孟齐等候他们这支持兵的到达。

    当战争进行时没有人把握下一刻会生的事。

    阴奇不单是屠奉三的心腹大将更是荆州军中最擅长水战的人可是今仗他却没有半分把握。如非每艘战船均由他的手下操控他将连少许信心也失去。

    在称雄河海的三帮中剩以水战论黄河帮只能居于末位不过对方用的是惯用的战船而己方则尚未熟习战船的特性又陷于逆流作战之蔽实不敢抱太大希望。

    幸好他并非要击垮黄河帮的船队只是要延误敌人。

    战争不论胜败总是有人要牺牲的只有抱着这种心情方能创造奇迹。

    阴奇着手下打出灯号十五艘战船逐渐增往北驶去。

    屠奉三和慕容战并骑立在边荒集外西南方里许处的高地上观察南面的情况。

    由一千荆州军和五百鲜卑战士组成的部队于离他们半里许处的平野疏林区内候命。

    屠奉三回头一瞥满怀感叹的道:“在我到边荒集前的一晚我曾在这里遥观灯火辉煌的边荒集当时从未想过会为保护边荒集拼老命。世事之难以逆料者对我来说莫过于此。”

    慕容战点头道:“边荒集是个奇异的地方具有别处所无的感染力可以把任何人同化。在这里生活惯了到其它甚地方去都不会习惯。好像去年我返回长安不到十天便嚷着走。”

    屠奉三淡淡道:“慕容兄勿要怪我交浅言深你们的鲜卑族虽占有关东部分地区却是似强实弱。先关中尚有姚苌划地为王大大分薄你们的利益。其次是苻坚一天未死始终是个烫手熟山芋。杀他不行不杀他更不行。苻坚怎说仍是你们名分上的帝君谁干掉他其它人均出师有名至乎连手来讨伐你们。”

    慕容战苦笑道:“屠兄看得很透彻事实确是如此。换了别人我们还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苻坚仍有一班人支持他且拥有长安更偷偷与关外如秃乌孤等旧部暗通消息密谋反扑令我的堂兄弟们非常头痛。”

    屠奉三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论北方情况如何展只要你守稳边荒集便有安身立命之所。慕容兄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的族人也可有避难的安乐窝。”

    慕容战一震道:“多谢屠兄指点。”欲言又止终没有说出来。

    屠奉三洒然笑道:“我和你今夜生死难卜为何不畅所欲言呢?”

    慕容战有点尴尬的道:“我本想问屠兄有此想法是否不看好桓玄呢?又怕这说会令你不快。”

    屠奉三平静答道:“刚好相反我比任何人更看好桓玄因为我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亦只有像他这种人方能成就大业。环顾南方除谢玄外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不过据闻谢玄在淝水之战时因与慕容垂决战身负内伤后来又先后与任遥和竺不归交手伤势更趋严重故躲在广陵养伤。此为我们千载一时的机会南郡公绝不会放过。”

    慕容战试探道:“我应否恭喜屠兄呢?”

    屠奉三苦笑道:“你是听出我说话间没丝毫兴奋之情所以不知应否恭喜我。此中另有情由且是说来话长兼且我不惯向人吐露心事请恕我卖个关子。”

    提起马鞭指着两里许外横互东西的一处密林道:“天师军的人马应已推进至该处所以不时有宿鸟惊飞幸好我们来早一步否则如让敌人先我们抵达小谷我们只好回去死守边荒集。”

    慕容战忽有所觉朝西瞧去。

    灯光一闪接着再闪两下。

    屠奉三也把目光投往灯火闪耀处此时在更远处又见同样灯号。

    慕容战欣然道:“我们的探子已弄清楚情况行军的时候到哩!”

    屠奉三哈哈笑道:“让我们和老徐玩个有趣的游戏。”

    从怀内掏出火箭递往慕容战由他以火熠点燃手挥火箭直冲天际。

    “砰”!

    火箭爆出五采烟花夺目好看。

    后方部队得到指示全军起行望小谷进。

    两人仍在原处监视敌况不过纵使敌人立即全赶来拦截也要落后最少一里路程。

    此着以烟花火箭张扬其事不单是下令部队动程乘机知会边荒集观远台上的纪千千更是惑敌之计。

    只要敌帅费神思索这是否一个陷阱将会延误军机。

    此着正是屠奉三想出来的奇招。

    慕容战心忖以才智论屠奉三实不下于敌方任何人兼之老谋深算刻下能着着占上机先绝非侥幸得来。

    屠奉三欣然道:“天师军以徐道覆兵法称第一论武功亦在卢循之上仅次于孙恩。而以整个边荒集计数他最想杀的人就是我。”

    慕容战点头道:“在“外九品高手”榜上他排名第四若能杀死你老哥可以荣升一级从第四跳上第三。三甲之外和三甲之内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屠奉三笑道:“我最想杀的却不是居第二位的聂天还而是榜的孙天师我的志气该比徐道覆高吧!”

    慕容战道:“今晚并不是争排名的好时候我们的纪才女已钦点燕飞对付孙恩我们似应希望他会令屠兄你好梦落空才对。”

    屠奉三叹道:“燕飞!”

    慕容战皱眉道:“你不看好燕飞吗?”

    屠奉三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燕飞和孙恩都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实力难以估计熟强熟弱未动手见真章前老天爷也难作判断。”

    慕容战双目精芒骤闪沉声道:“敌人开始移动哩!”

    屠奉三拉转马头道:“分头行事的时间到哩!记得留意天上的烟花讯号。”

    看着屠奉三奔下山坡慕容战一夹马腹从另一方向离开。

第 八 章 一念之间

    栏江铁链在数名壮汉推动绞盘下慢慢扯直从水里升往水面。

    监督的程苍古喝道:“停!”

    接着向身旁的颜闯道:“这个位置如何?”

    颜闯点头道:“再高一寸便离水在黑夜里即使是船上有灯火照明也看不真切。假若敌人误以为我们因为方便水路交通拆去拦江索会吃个大亏。”

    程苍古往对岸望去战士正扼守数个掣高点以防敌人探子潜近。

    工事兵已在这边岸旁建立起两座高起达五丈的哨塔位于城东北和东南的颖水旁敌舰进入两里内的河段只要有点灯火休想瞒过哨兵的眼睛。

    颜闯道:“可以着他们撤回这边来。”

    程苍古微笑道:“颖水的防守由你全权负责命令该由你下去。守卫颖水的五百人是从汉帮调来的指挥的方法袭自我们大江帮四弟你是胜任有余。”

    颜闯哑然失笑出指令。

    两盏掩敌灯挂在竹竿处高高举起向对岸的兄弟打出撤退的讯号。

    两人沿颖水南行视察途上的坚固地垒战士们躲在地垒里或卧或坐争取休息的机会充满枕戈待旦的沉凝气氛。

    七、八艘小艇驶往对岸接载撤返的战士。

    程苍古以闲聊的语气道:“依你猜估我们的木雷阵可以对聂天还做成多大的损害?”

    颜闯叹道:“你已肯定来的不是大哥的船队而是两湖帮的赤龙舟吗?”

    程苍古颓然道:“随着时间点点滴滴的溜走大哥能安抵边荒集的希望愈是渺茫。今次漏子究竟出在甚地方呢?但愿大哥吉人天相至少可安返南方。”

    颜闯信心十足道:“以大哥天下无双的操舟之技全身而退是当然之事。我现在担心的是文清她虽才智过人但始终临敌经验尚嫌浅薄骤然对上铁士心那头老狐狸很易吃亏。”

    程苍古道:“文清已得大哥水战真传加上思考慎密又有破天从旁协助可补其不足之处。”

    旋又苦笑道:“我们见尽大小场面却从未试过如眼前般的凶险局面对手均是南北最响当当的人物。幸好孙恩算错一着过早杀死任遥又让任青媞漏网遁逃传来消息使卓狂生站在我们一方否则情况不堪想象。”

    颜闯道:“这叫天无绝人之路边荒集该是气数未尽否则怎会忽然冒出我们的千千小姐来。短短半日间在她的运筹帷幄下边荒集再不是以前的边荒集我有信心与敌人周旋到底。”

    木雷阵仍在布置中。

    近百个工事兵把一排一排的木雷沿岸安置只要一声令下木雷会被放进颖水去顺流冲击敌舰。木雷的尖刺或许未能戳穿坚固的赤龙舟却可附上舰体令对方失去灵动性。当此情况出现地垒的弩箭机和布于岸旁的投石机将对敌人迎头痛击。

    防御工事接近完成的阶段。

    能到边荒集来混饭吃的人本身当然是胆大包天之辈更是各行业的精英可以创造出别人不敢梦想的奇迹而奇迹正是现在边荒集最需要的恩赐。

    蹄声响起数十骑奔出柬门朝他们驰至。

    领头者是方鸿生来到两人前甩蹬下马道:“胡沛该已离集我在柬门嗅到他的气味。”

    程苍古问道:“方总可否从他气味的浓淡推测他是多久前离开的。”

    方鸿生兴奋的道:“应是从束门撤往对岸的最后几批人之一。”

    程苍古向颜闯笑道:“这么说他是被迫离开的。”

    颜闯同意道:“所有他的心腹手下又或经由他引荐入会者均被逐离边荒集胡沛惹起的内患应暂告一段落。”

    程苍古向方鸿生表示感谢又笑道:“方总好像脱胎换骨似的竟一点不害怕吗?”

    方鸿生赧然道:“我从未试过如此受重视且被重用。哈!我也曾到过不少地方却从没有一个地方比边荒集更使我感惬意。我已决定与边荒集共存亡若死不了就在这裹娶妻生子落叶归根你们当然会好好照拂我。”

    程苍古和颜闯听得你眼望我眼。

    到边荒集来的人莫不抱着同一宗旨就是赚够便走保着性命到别处享受以命博来的财富。

    像方鸿生这种想法在边荒集该算是前无古人。

    不过两人亦隐隐感到边荒集在急剧的转变中今战如能保住边荒集大劫之后有大治边荒集该有一段好日子。

    方鸿生施澧道:“我还要回去向千千小姐报告告退哩!”

    看着他登马而去两人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

    边荒集正在改变每一个投到她怀抱里来寻找净土的人他们何尝不在改变中。对边荒集再没有恨只有诚致的爱。

    ※※※

    一阵浓烈至可令人窒息的失落感使刘裕的心差点痉孪起来。

    从他蹲地的角度往她瞧去刘裕感到她像是来自黑夜的美丽精灵更代表着他一个梦想。他终于彻底体会到高彦见着尹清雅爱之如狂的感受。

    王淡真娇纵式的清纯秀美厉害若纪千千的万种风情能令人失去自控。他已失去了纪千千如现在又错过王淡真人生还有甚么乐趣?

    王淡真唇角现出一丝笑意轻轻道:“若淡真能学刘大人般把整个头探进水内去肯定非常痛快。”

    刘裕心中一颤晓得王淡真对自己好感大增。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王淡真看他的眼神清晰无误地告诉他她有兴趣的再非是“谢玄的继承人”而是他“刘裕”本身。

    刘裕**的站起来目光扫过在附近站岗保卫她的十多名家将微笑道:“我还以为小姐受不了我这种粗人原来反是被羡慕的对象真教人出乎意料之外。”

    说罢刘裕差点狠揍自己一拳以作警戒。因为从任何角度看自己亦不应挑逗此女尤其以他寒门的身分。可是那种危险的破禁行为正是最刺激的地方有近乎魔异的诱惑力。

    对一个出身农家在入伍前-直以砍柴为业的人毛淡真是高不叮攀的名门淑女。如非因缘巧合他想走近点看一眼亦没有可能。不过刘裕也和一般贫农有别父亲早亡母亲却是知书议礼的人教他读书识字令他越农家的见识水平少怀大志。他的志向衍生于对时局的不满是对当时种种不公平状况的反动不甘于被压在最低下层陷身于任人奴役支配的社会宿命。一个行差踏错他会落草为寇。他的选择是加入军伍努力学习奋进不懈经历千辛万苦后方挣得今天的成果。

    但假若他不理高门寒门的禁忌天条妄图摘取王淡真这颗禁果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重遇王淡真后他一直处于矛盾和挣扎里不住寻找放弃她的理由。如她根本对他没有兴趣他只好把单恋默默埋藏日后自苦自怜是将来的事。

    要命的是自己大展神威略施手段便助她度过大劫使她对自己刮目相看。更不妙是她看来被自己寒人的粗野吸引而自己则忍不住出言逗她这是多么危险的行径?

    刘裕既自责不已又对那种男女攻防的高危感到极端刺激。在目前的心态下如此刺激实在来得正好足以填补他心灵没有着落的空虚无奈。

    王淡真俏睑微红却没有畏缩向手下吩咐道:“你们站远一点我和刘大人有话要说。”

    家将们虽大感愕然却不敢违背她旨意散开退往远处。

    王淡真迎上他的目光秀眉轻蹙道:“淡真在甚地方开罪刘大人呢?你的睥性真古怪教人难以捉摸。”

    她虽说得没头没尾刘裕却清楚她指的是早前在车厢内交谈的情况显示她非常介意自己的忽热忽冷心中不由生出自己也感难堪的快意。

    就在此时王上颜举步走过来在王淡真身后道:“我们快起程哩!小姐和刘大人要不要进点干粮?”

    王淡真皱眉道:“颜叔着其它人进食吧!我和刘大人说几句话便来。”

    王上颜瞥刘裕一眼无奈去了。

    刘裕心知肚明王上颜是找借口来警惕自己暗自苦笑。

    王淡真不肯放过他追问道:“刘大人不是雄辩滔滔之士吗?为何忽然变成哑巴?”

    刘裕心中在叫救命。

    王淡真可不像谢钟秀不但不自恃身分还似乎对高门望族不屑的事有浓烈的好奇心。例如她对边荒集的向往又例如她看自己的眼神。

    他更开始明白她。

    王淡真仰慕谢玄因谢玄是高门大族的翘楚又与只尚空谈的高门名士截然不同是坐言起行军功盖天下的无敌统帅。

    不要看她文弱雅秀的样子事实上她体内流的是反叛的热血一旦引她的真性情会一不可收拾。

    要制止恋情的生和蔓延眼前是唯一机会。

    王上颜的“闯入”正是残酷现实的当头棒喝。

    情况的展决定在他一念之间。

    事业和爱情只可选择其一。

    唯一与王淡真结合的方法是抛弃一切与她远走高飞私奔到无法无天的边荒集假如边荒集并没有落入慕容垂和孙恩的魔掌里去。

    最后的一个意念像一盘冷水迎头淋下来使他回到现实里去。

    他忍心令谢玄失望吗?尤其在谢玄命不久矣的无助时刻?

    王淡真见他的脸色忽睛忽暗还以为他内伤复关切的道:“你不舒服吗?”

    刘裕苦笑道:“小姐可知道我们根本不应这般交谈说话?”

    在边荒集之际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思念她因为他晓得该没有再见她的机会。可是现在玉人近在伸手可触之处更与他说着逾越了身分地位的亲密话儿他反要苦苦克制。要救熄能燎原的大火只有当火势尚是刚开始的当儿而眼前此刻正是唯一的机会。

    性格令他不得不思考实际的问题。

    即使他肯为王淡真放弃得来不易的男儿大业王淡真又肯舍弃一切随他私奔出走接着的究竟是幸福美满的生活?还是一副烂摊子。

    王淡真对他生出好感开始时是因基于对谢玄的祟拜而他是北府兵冒起的新星。现在则因他智退司马元显令她感恩更令自己成为她心中的英雄。

    可是若他们远走天涯海角王淡真可以习惯那种顼隐性埋名、平凡不过的生活方式吗?刘裕对此极表怀疑。

    而那时他也再非谢玄的继承人更不是北府兵有为的年青将领而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逃兵。

    一切将不同了。

    这么做他对得住燕飞吗?对得住纪千千?对得住所有为边荒集牺牲命的人吗?

    从男人的立场看若可神不知鬼不觉和这贵女偷欢自然是一种成就。

    不过此是没有可能生的刘裕渴想的更不是这种关系。一是半点不要一是她的全部。

    想到这里刘裕出了一身冷汗“清醒”过来。

    王淡真闻言娇躯一颤狠狠盯他一眼不悦道:“还以为刘大人会特别一点安公便常说我大晋之所以南迁高门寒门之隔是其中一个主因。到南迁之后祸乱亦因侨寓世族和本上世族的倾辄而来。门第愈兴盛地方分化的情况愈烈至朝廷政令难以下达。淡真虽生于高门却非不明事理的人。你刘大人是玄帅亲手提拔的人难道仍囿于高寒之分吗?”

    刘裕听得呆王淡真竟是如此有见地的女子难怪肯对他和高彦不吝啬迷人的笑容累得自己错种情根。

    不过不论她如何动人和有吸引力他已作出痛苦的决定。

    王淡真忽然垂下螓幽幽道:“自从在建康谢府见过刘大人后淡真一直在想玄帅因何会看中你呢?现在终于明白哩!只有像刘大人般的男儿漠方是我大晋未来的希望。”

    刘裕心中剧震。

    他从没有想过王淡真会如此直接向他表达爱慕之意。当然亦明白她的苦衷到广陵后她恐怕再没有与他说话的机会遑论单独相处。

    暗叹一口气颓然道:“小姐可有想过走毕这一程后我们可能永无再见的机会?”

    王淡真双目亮起来压低声音道:“只要你刘裕是敢作敢为的人人家甚么都不怕。”

    刘裕心呼“老天爷救我”迎上她灼热的眼神摇头叹道:“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令尊会怎样看呢?玄帅义如何反应?”

    王淡真花容转白垂以蚊蚋般的声音仅可耳闻的轻轻道:“你不喜欢人家吗?”

    刘裕心中剧震失声道:“小姐!”

    王淡真勇敢地凝视着他有点豁了出去的道:“淡真对建康的人和事已非常厌倦朝廷对安公和玄帅的排斥更使人悲愤莫名。我们大晋需要的是像刘裕你这样的英雄豪杰玄帅没有从家族或其它门阀挑选继承人正因他看通看透像王国宝司马元显之辈不单只不足以成事且是祸国殃民之徒。明白吗?”

    刘裕感到头皮麻差点街口道出自己对她的深切爱意又知一句话可令他陷于万劫不覆之地只好说出违心之言尽量平静地应道:“多谢小姐对我的期望而事实上我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将来的事根本无法测度。小姐……我……”

    王淡真紧咬下唇瞧着他吞吞吐吐地没法继续下去猛一踩脚吐出“没胆鬼”三个字转身便去。

    刘裕呆在当场天地在旋转脑袋一片空白。

    只有一件事清清楚楚他已失去得到他最心爱女子的机会纵使将来如何功业盖世却永远弥补不了此平生憾事。

第 九 章 各施谋法

    徐道覆遥观敌况心中想的却是纪千千心中充满愤郁不平之气。

    若纪千千不是受到建康以谢安为歧视本土世族的风气所茶毒怎会在闻知他是徐道覆后立即与他划清界线。

    这是绝对不公平的。

    天师道的目标是要铲除一切不公平的事。

    自汉代以来经过数百年的演变社会分化形成种种特权阶级。处于最上层的为士人其次是编户齐民再次是依附人最下为奴婢。

    士人也有世族高门和寒门庶族的贵贱之分且是天壤云泥之别彼此间划分极为严格不容混淆。

    世族高门巍然在上享有政治上绝对优越的地位且是“累世经传”和“礼法传家”其经济力量雄厚无匹占据着国家所有主要的资源朝代和权力的递变一直是环绕着他们而生。

    晋室南渡为巩固江左政权重用随朝廷南迁的侨寓世族排斥奉上世族进一步深化社会阶级的矛盾。

    徐道覆身为奉上豪族的一分子唯一的选择是揭竿而起否则若让朝廷如此放肆下去本土豪族再没有立锥之地。

    纪千千终有一天会明白他徐道覆是没有别的选择罪魁祸不是他的天师道而是晋室和作她爪牙的侨寓世族。

    在孙恩的领导下他们兴兵之初只有百余人却成功从海南岛渡海攻陷会稽各方豪杰如会稽谢缄、吴郡6环、义兴许允之、临海周胄、水嘉张永纷纷响应加盟这些人均为受尽迫害剥削的一方豪雄显示他天师道正是人心昕向再没有人能阻止本上世族重夺南方的领导权。

    烟花在夜空爆闪灿烂夺目。

    左边的张永一震道:“果然不出二统帅所料屠奉三不肯放弃有坚强防御I工事的小峡谷。”

    另一边的周胄道:“我们若立即进攻可于其阵脚末稳之际-举破敌。”

    张永和周胄均是徐道覆倚重的心腹大将年纪与他相若前者短少精干后者高顽硬朗。在天师军内惯称卢循为大统帅称徐道覆为二统帅不过人人清楚最高的指挥者是徐道覆而非卢循。

    徐道覆从容道:“屠奉三是知兵的人这么张扬其事正是引我们鲁妄出击我偏不如他所愿。”

    张永皱眉道:“如让他守稳小谷对我们将如芒刺在背影响到我们攻击边荒集的能力。”

    徐道覆目光投往似虚悬于边荒集上的绿灯好整以暇的道:“在战争中任何兵员调动有利必有蔽。要守得住小谷由于有三个出入口人数不可少于一千人。若想里应外合更需两倍此数的兵力方能对我们构成威胁。”

    周胄一向视徐道覆的兵法武功如神明点头道:“他们想把战线推展至集外兵力势将大幅分薄于我们有利无害。”

    张永苦思道:“有甚么方法可以令集外集内的敌人没法互相呼应那时他们将变成在砧板上的肥肉任我们宰割。”

    徐道覆仍目不转睛瞪着悬灯在夜空挥散着的绿芒缓缓道:“我真的很好奇!”

    左右十多名将领人人你眼望我眼对他好奇的对象摸不着头脑。

    张永忍不着问道:“令二统帅好奇的究竟是何事或何物呢?”

    徐道覆听着远方隐传过来的蹄音道:“我好奇的是究竟谁在主持边荒集呢?”

    众人胡涂起来更不明白谁在主持边荒集与现在的话题有何关系?

    徐道覆道:“这位指挥全局的人肯定非是泛泛之辈更为边荒集的联军预留退路必要时可撤往小谷而我们得到的只是一个空集且失去主动之势还要应付缺粮的严重情况。只要他们能在小谷撑上一、两个月我们势陷进退两难之局。”

    张永愕然道:“我们该怎么办呢?”

    徐道覆失笑道:“我和屠奉三武功谁高谁低要动手见个真章方能清楚明白。可是若沦兵法战略他却是差远了。我会反过来令他陷于有力难拖进退两难之境。”

    旋又道:“我们今趟徒步穿越大别山而来缺乏战马仅有的千余匹全赖两湖帮供应。假若我们全体是骑兵我会立即下令进攻让屠奉三试试被我军冲锋陷阵的滋味。”

    周胄恭敬道:“请二统帅指示行动。”

    徐道覆目光再投往边荒集心中想的是当纪千千落在他的手上如何方可以打动她的芳心。征服女人的**并不足够征服她们的心方是乐趣所在。

    ※※※

    看到烟花讯号燕飞下达命令大队从西门出。

    队伍长达半里除装载粮草物资的骡车还有四十多辆马车载着最后一批离开边荒集的妇女。

    驾车又或驱赶牲口的全由壮女负责抵小谷后她们会留在那里支援守谷的战士。运往小谷的物资襄除大批的粮草外最重要是三台弩箭机和备用的弓矢兵器。

    燕飞虽晓得屠奉三的莉州兵沿途布防以保车队的安全但仍打醒精神凭他过人的视听之力留意四周的情况。

    可以做的事他们都做足了。整体的作战策略亦告完成。边荒集已竭尽所能以最颠峰的状态静候敌人。

    不过成败仍是茫不可测。

    天师军方面孙恩固是深不可测他的两大爱徒卢循和徐道覆莫不是狡猾多智的统帅。自天师军渡海攻打会稽从未吃过败仗。南朝多此派军征伐莫不锻羽而回。

    今次天师军来攻有两湖帮在水路全力配合谁敢率言必胜?

    尤可虑者是慕容垂和铁士心的联军。

    在淝水之战前以战场上的声威论慕容垂肯定是在谢玄之上。淝水之战虽令谢玄跃登天下席统帅之位可是慕容垂参战的三万精锐却夷然无损。两人且没有在战场上正面交锋慕容垂还在单挑独斗襄占了上风暗伤谢玄致令他在救自己时被任遥令他伤上加伤。

    只是谢玄的救命之恩已教燕飞感到对乌衣巷谢家负有责任。

    在对付花妖-役里金丹**全面和燕飞融合在接踵而来的战事里更提供了无比珍贵的实战经验使他的金丹**不住精进成熟。

    在此一刻他清楚自己不论剑法武功均作出武人梦寐难求的惊人突破使他有信心应付任何顽强的敌手。

    右方灯光连闪三下显示前途安全。

    燕飞一声叱喝全队响应加前进。

    为了边荒集为了己身的存亡边人的心紧紧连结起来。

    不论此战是胜是负边荒集都会彻底改变过来:水远不会回复先前的那样子。

    ※※※

    两湖帮的二十一艘赤龙战舟停泊于离边荒集只有七里的河段只要6路的大进攻开始他们将从水路进犯。

    聂天还傲立指挥台上凝望前方河道。

    郝长亨和尹清雅来到他身后施礼请安。

    聂天还头也不回的道:“其它人退下去!”

    望台的将领依言默默离开最后剩下郝长亨和尹清雅两人。

    郝长亨脸露羞惭之色颓言不语;尹清雅紧咬下层花容惨白失去了往日的顽皮活泼。

    郝长亨开腔道:“长亨知罪愿领受任何罪责。”

    聂天还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打量两人忽然仰天大笑欣然道:“看你们两个的模样是否天塌了下来呢?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从错误中学乖失败也变得有价值。”

    接着平静问道:“以长亨的手腕这样的任务该是胜任有余问题究竟出在甚么地方?”

    郝长亨压低声音道:“我们今趟是被孙恩牵累。”

    聂天还双目杀机一闪即逝深声道:“竟是与孙恩有关?”

    郝长亨道:“孙恩在没有知会我们下出手杀死任遥却让任青?;漏网逃脱使她得以通知他们逍遥教布在边荒集的卧底令我们今晚进犯边荒集的计划完全曝光使从来内争不息、只顾自身利益的边人因此破天荒团结起来也教我因始料不及走错了一步棋。”

    聂天还现出深思的神色问道:“逍遥教在边荒集的卧底是谁?”

    郝长亨瞥一眼低垂着头沉默得有点不合常理的尹清雅答道:““边荒名士”卓狂生。”

    聂天还大感错愕道:“竟然是他难怪孙恩要下手铲除任遥。此事你是如何晓得的。”

    郝长亨道:“我在来此途上与任青堤秘密碰过头承她坦然相告。她当然是不安好心想制造我们和孙恩间的矛盾。”

    聂天还点头道:“她是否说任遥之后下一个将轮到我聂天还呢?”

    郝长亨道:“帮主料事如神。我今次之败虽是阴差阳错但说到底都是因孙恩杀掉任遥令边荒集内敌对的人不得不团结起来致使我们巧妙安排于荆州军内的博惊雷被屠奉三识穿身分反布局来算了我一着教我们折算近五百人长亨愿为此负上全责。”

    聂天还目光落在最爱惜的小女徒身上讶道:“我的小清雅因何哭丧着睑儿小小挫折算甚么一回事?若不是你郝大哥领军换过别人怕要全军覆没。让为师告诉你一件生平快事我的死对头江海流终命丧为师手上从今之后南方只有两湖帮大江帮再不存在。”

    郝长亨大喜道:“恭喜帮主。”

    尹清雅仍没有说话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孩。

    聂天还不解地瞧着尹清雅郝长亨代为解释她暗算高彦的前因后果也顺道说明自己因何要离边荒集致所有努力尽付东流。

    聂天还哑然失笑道:“小清雅你做得很好杀个人有甚么大不了的?难道几天功夫你便爱上了这个最爱花天酒地的臭小子?”

    尹清雅听得一对眼睛红起来泪花滚动呜咽着道:“我从背后暗算他他于重伤堕河前仍不忘叫我小心敌人。他是真的不顾自身的来维护我清雅心中很难过啊!”

    聂天还和郝长亨两人听得面面相觑没话可说。

    聂天还叹道:“早知该把你留在洞庭玩乐还以为可令你增长见识。好哩!好哩!小清雅乖乖的到舱房休息睡醒一觉一切都不同了。”

    尹清雅别转娇躯急步奔离指挥台。

    瞧着她背影聂天还摇头叹道:“我聂天还的徒儿会因杀人而心软说出去肯定没有人相信。”

    郝长亨道:“她第一次杀人是很难接受的何况是对自己好的人?慢慢她会习惯的。”

    接着趋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尽管任青?;是另有居心可是我们实不得不防孙恩一手。”

    聂天还点头道:“孙恩想杀我我何尝不想干掉他只不过大家晓得尚未到时候。这么多年我甘于在“外九品高手”榜上届于他之下正是要他低估我。不过我在几个照面间击杀江海流已令他生出警觉。他在提防我我也在提防他。”

    郝长亨道:“我们之所以和孙恩结盟是因有任遥在其中穿针引线更因任遥与铁士心关系密切令我们大感事有可为。现在任遥命丧孙恩之手我们和孙恩间再没有任何缓冲一旦起冲突吃亏的会是我们。”

    聂天还淡淡道:“你可知我因何把船队泊于此处?”

    郝长亨恭敬答道:“此处河弯广阔水流缓而不急不论水路或6路来的袭击我们可以从容应付。”

    聂天还摇头道:“江海流已死在水上作战谁敢与我聂天还争锋?在离我们这里二十多里的河段孙恩设下木雷阵表面是用来对付江海流而事实上亦助我完成统一大江两湖的霸业但孙恩可随时反过来利用木雷对付我们。”

    郝长亨皱眉道:“不破此木雷阵我们将难以安心南返;若破此阵等若与孙恩撕破面皮。孙恩如有合作的诚意好该自地撤去木雷阵。”

    聂天还道:“我和孙恩在早前密谈近半个时辰商讨进攻边荒集的大计。他主动提起木雷阵说要保留直至攻陷边荒集为的是要防止北府兵或建康的水师船来援。”

    郝长亨皱眉道:“话虽说得漂亮好听事实上却是令我们难以临阵退缩不得以任遥作借口废弃盟约。”

    聂天还欣然道:“长亨不负我对你的期望看透孙恩卑劣的手段。现在边荒集既晓得我们的计划必然严阵以待我们若蠢得从水路强攻肯定会吃大亏。所以我坚持必须在南北大军同时夹攻边荒集的当儿方会沿颖水从水6两路向边荒集进军。”

    郝长享双目问闪光沉声道:“师尊仍打算与孙恩合作吗?”

    聂天还仰天长笑状极欣悦忽然又平复过来冷然道:“我们今次肯和孙恩携手合作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除去江海流。现在既已完成任务只有蠢材仍去冒险。”

    稍顿又道:“孙恩和慕容垂均非善男信女只看慕容垂派遣赫连勃勃到边荒集搅风搅雨便知他立心不良不肯公平地与我们分配边荒集的利益。”

    郝长亨一呆道:“如此帮主是决定撤退。”

    聂天还好整以暇的道:“撤退是事在必行时机却要掌握得准确当边荒集的攻防战全面展开天师军难以分身之际我们便去破掉木雷阵从容南返。”

    郝长亨赞叹道:“帮主确是算无遗策。”

    聂天还斜兜他一眼有点懒洋洋的道:“你不觉得如此把边荒集拱手让与孙恩是不智之举吗?”

    郝长亨晓得聂天还是在考较他正容道:“俗谚有云棒打出头鸟而孙恩正是这头鸟儿不论是司马曜又或江左双玄都会尽一切办法打击孙恩而我们则可以乘机接收大江帮的生意迫令沿江的大小帮会向我们纳贡称臣将势力从两湖扩展至整道大江。”

    聂天还仰望夜空振臂高呼道:“今天是我们两湖帮的大好日子大江是南方的命脉而现在南方的命脉已落入我们的掌握中我们统一南方的日子亦不远矣。”

    郝长亨心中涌起热血经过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经营两湖帮振兴的好时光终于来临。

第 十 章 谁与争锋

    慕容垂离筏登岸左右为他挂上紫红色绣金龙的披风在七、八名亲信大将簇拥里立在岸旁直如从冥府里走出来的魔神。

    他招牌武的环额束钢箍在散于肩膊的深黑长的衬托下于火把光里闪闪生辉不过仍未比得上他眼内神采之一二。

    慕容垂自懂事开始一直遭人嫉忌皆因才智过人有勇有谋战无不胜。

    他乃前燕主的第五儿王位当然轮不到他坐上去的是老二慕容隽先是硬迫他改名字由慕容霸改为慕容垂。

    他知时不我与忍了这口鸟气还为慕容隽灭掉后趟扶助慕容隽称帝。他亦因战功被封为吴王其镇守过的郡县政绩卓著为人乐道。

    桓温北伐对前燕用兵吓得前燕上下魂不附体准备逃亡之际独慕容垂临危请命主动出战击退桓温。此战奠定慕容垂北方第一武技兵法大家的至誉也令前燕上下极力排挤他慕容垂在无可选择下投奔苻坚。

    苻坚对他倒屣相迎不过苻坚的心腹大臣王猛却力劝苻坚毅他。慕容垂为向符坚表示忠诚自愿作先锋军一举破灭前燕。在前燕亡国的一刻他立下大志定要在自己手上复兴燕国。

    苻坚的淝水之败正是上天赐予他的良机更使他认识到边荒集然的战咯位置。

    一直以来他秘密透过拓跋圭从边荒集得益更通过拓跋圭扯苻坚的后腿。若拓跋圭肯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他绝不用亲自征伐边荒集。可是拓跋圭拒绝他的封赏令他生出警惕遂下决心把边荒集控制在手心同时扶助赫连勃勃以牵制拓跋圭。

    一切都依他的策略进行直至今天边荒集竟出现他意料之外的变化。

    手下战士于颖水两岸布防。

    黄河帮的营地和船队在下游不远处离他们登6处只有数千步。

    一道黑影从西面的林木问疾掠而来手下们齐声叱喝慕容垂却道:“是政良!让他过来。”

    那人度惊人众人眼前一花已跪倒慕容垂身前叩头道:“政良拜见大王。”赫然竟是曾于边荒集刺杀燕飞不遂有“小后羿”之称以猎头为业的刺客宗政良。

    慕容垂现出笑容道:“政良平身边荒集现在情况如何?”

    宗政良起立说话道:“形势非常不妙边荒集各大帮会破天荒团结一致且有大批边民响应追随。”

    慕容垂脸色一沉道:“勃勃是怎么弄的?怎可能让如此局面出现?”

    宗政良叹道:“赫连勃勃已背叛大王甫到边荒集竟然扮花妖搅风搅雨岂知惹出真正的花妖来。他更不依大王指示妄图控制边荒集落得损兵折将惨败而逃再没有面目见大王。”

    慕容垂的心腹大将高弼闻言讶道:“赫连勃勃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即使可以控制边荒集可是我们大军正压境而来不怕大王治他违背军令之罪吗?事情如此不合情理他该是另有所持。”

    宗政良道:“照我猜测他是想趁我们大军到达前先杀尽拓跋族的人然把边荒集抢掠一空留下一座被破坏的空集给我们。此人一向残忍成性以杀人为乐。”

    慕容垂哑然笑道:“我是低估了他他却是高估了自己。政良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论他如何开罪我我暂时确难分身去理会他。只要他善用从边荒集得来兵器、物资、牲口和财富在短时间内灭掉拓跋圭势可统一北疆立告坐大。唉!我真的希望他成功如此我便不用为拓跋圭头痛。勃勃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拓跋圭却是另一回事。”

    高弼和宗政良当然清楚慕容垂为何分身不得。现在北方苻坚虽是强弩之末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曾统一北方的霸主?长安仍是在苻坚的控制下以此为据地与慕容永和姚苌展开争夺关中的激战。

    一旦长安被任何一方攻陷杀死苻坚北方将立即陷进大乱。慕容垂必须把握时机完成统一北方的鸿图霸业。

    如此情况下岂有闲情去理会北疆的事。

    慕容垂想不到赫连勃勃如此工于心计所以说低估了赫连勃勃;说赫连勃勃高估了自己则是嘲笑他闹得个灰头上面、弃戈拽甲惨败而回了。

    高弼问道:“边民竟会同心合力确是出人意表不过与赫连勃勃一战该已耗尽气力变成伤疲之军。何况不论他们如何精诚团结始终是乌合之众怎抗拒我们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

    宗政良苦笑道:“边荒集本身是个教人难以置信的地方一切没有可能的事也可以在那里生。赫连勃勃的惨败是一面倒的惨败边人折损的只区区百来二百人。而同一时间两湖帮的郝长亨反中了屠奉三的陷阱被迫退返南面令边荒集得到喘息的机会全面布防。现在的边荒集再不是我们一向熟悉的边荒集而是权责分明有组织和高度效率的军事重地。”

    慕容垂目光投向黄河帮的营地知道在己方登岸布防完成之前铁士心不会过来打招呼。沉声问道:“究竟何人在主持大局?”

    宗政良答道:“他们捧出纪千千作名义上的统帅实质上应是由议会作集体领导。”

    慕容垂与高弼愕然以对后者问道:“是否谢安的干女儿有秦淮席才女之誉的纪千千?”

    宗政良双目闪动着奇异的神色轻轻道:“正是她!”

    慕容垂平静的道:“她是否确如传言所说般动人?”

    宗政良叹道:“甚么倾国倾城我看应该便是这样儿。她甫抵边荒集把整个边荒集弄得神魂颠倒人人争相讨好改变一直奉行不悖以武力解决一切的习惯。她有一种媚在骨子里的魅力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愈看愈动人。”

    心中同时婉惜不已。他本有得到她的机会只恨过不了燕飞的一关。

    慕容垂仰望夜空似在思回宗政良对纪千千的描述。

    宗政良又详细说出被迫离开边荒集前的所见所闻扼要而清晰尽显他作为级斥堠的识见眼光。

    高弼听得眉头深锁最后问道:“政良有否联系上任遥呢?”

    宗政良道:“任遥方面更令人费解自昨天开始他与我断去所有联系。任遥曾和我说过夜窝族襄有他大批的手下如能里应外合我们可轻易摧毁边荒集的防御力量。”

    高弼不解道:“任遥于此最关键的时刻消声匿迹绝不寻常。”

    慕容垂并不把任遥的事放在心上淡淡道:“边荒集是否气数末尽呢?没有-件事切合我们的顶期。”

    宗政良道:“我是从边荒集来离集时的印象仍非常深刻。集内边人不单战意高昂且人人尽展所能教人看得眼花了乱。例如负责清场的方鸿生在搜索方面很有一手甫踏进我藏身的破屋竟直指我藏身之处迫得我立即远遁否则我会更清楚他们的布置。”

    慕容垂冷然道:“边荒集是天下英雄集中之所没有点斤量或怕死的都不会到那里去。这种人若不顾生死的拼命反抗将汇合成一股强大的反击力量。千万不要低估他们燕飞便是拓跋圭推崇备致的高手。甚么屠奉三、拓跋仪、慕容战均非泛泛之辈。所以我们必须改变策略放弃从水路进攻否则纵使得胜亦要元气大伤。”

    高弼点头道:“若我们从水路进攻便是有迹可寻只有利用广阔的边荒方能令敌人防不胜防无从阻截。”

    慕容垂吩咐道:“给我把士心召来大家从容定计。”

    高弼忙把命令下去。

    慕容垂双目神光闪烁语气却从容冷静道:“高卿“无从阻截”的一句话甚合我意不论边荒集实力如何雄厚仍没法同时应付我们南北大军的夹攻所以对方必自恃熟悉地形以奇兵伏兵搔扰我们行军更妄想可以先击垮我们其中一方的部队。我们须拟定的策略应是针对此点作出部署。”

    接着目光投往层云密布的夜空叹道:“想不到今次边荒之行竟会有意外收获纪千千将是我慕容垂攻克边荒集的战利品成为南人没齿难忘的耻辱却是我慕容垂的福气。让我看看这位有倾国倾城之色的绝世大美人是如何动人?”

    宗政良和高弼听得面面相觑想不到一向不好渔色的慕容垂竟会有对女人动心的一天。

    刘裕行尸走肉地坐在继续行程的马车内沿古驿道朝广陵进。

    他失陷于前所未有的低潮里一阵又一阵的颓丧情绪波浪般冲击着他他竭力避免去想的事情前仆后继地进犯他的脑袋。公私两方面固是一败涂地未来也再没有任何可期待的变化。

    自己心仪的动人女子已表达心意自己反成为情场上的懦夫不但辜负了她的青睐还深深伤害了她伤害了门己。

    他感到孤独一种从未感受遇可以淹没一切令人窒息的孤独。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至爱、失去了理想的孤独。不论将来有甚成就却清楚知道再难快乐起来。

    淝水之战是他最颠峰的成就到边荒集去时更是意气风可是一切都完了他的事业已彻底完蛋。与谢玄交待过边荒集的情况后他会自动引退返乡过些清茶淡饭的日子了事因为他失去奋斗的雄心壮志。

    假设自己知晓情况后立即不顾一切的赶回边荒集去至少可以与燕飞等轰轰烈烈的并肩作战至死怎都胜过目下的情况。

    在极度的心倦力疲下他合上眼睛脑袋虚荡无物任由命运安排他的将来因为他晓得一切已成定局他会失去一切。

    阴奇来到化身宋孟齐的江文清的船上随行船队泊在颖水支河隐秘处。

    江文清和直破天神色凝重看来是情况不妙。

    阴奇先向他们布告边荒集最新的情况同时说出从水路配合拓跋仪奇兵的战术。

    直破天叹道:“我们本在苦心静候敌人从水路进犯边荒集待他们经过后顺流锲尾追击在有心算无心下肯定可令对方损失惨重。黄河帮的战船根本不被我们放在眼内只恨对方显然洞悉水路的危险已弃筏登岸。只要他们在两个时辰内起行骑兵可于子时抵达边荒集。以慕容垂用兵的高明我们恐难达到延敌的目标。”

    江文清苦笑道:“我们本想趁慕容垂大军抵达前无一步偷袭黄河帮只要驱散对方的战马-将可令敌人失去机动性。可惜铁士心非常谨慎把防御网大幅扩阔又设置木寨使我们无从人手坐失良机。”

    阴奇沉声问道:“敌人实力如何?”

    直破天答道:“黄河帮的战士约三千人战马多达五千头应是全供慕容垂之用。至于慕容垂的部队在一万二千人至一万五千人间以我们的微薄力量根本没法阻止他们向边荒集推进。”

    江文清道:“只要慕容垂和黄河帮近二万人的部队夹着河道分多路向边荒集挺进船队随后而至除非我们和他们正面硬撼否则将难以延误对方的行程。”

    直破天道:“加上你们我们可以登岸作战者不到七百人不论偷袭伏击均难以凑效。阴兄有甚么好提议?”

    江文清忍不住问道:“阴兄起程时我方北上的船队仍未抵达吗?”

    阴奇一直避免触及此事现在避无可避只好老实答道:“贵帮的船队恐怕在途中出事凶多吉少。”

    江文清娇躯剧颤垂下头去。

    阴奇当然不晓得她关心父亲的安危转返正题道:“能否延误北方来的敌人已成今战成败的关键。我有一个提议是从水路直接攻击敌人凭着夜色的掩护攻其不备至少可对黄河帮的船队造成严重的破坏不但可挫折敌人的士气更可令他们没法好好休息使拓跋仪的部队处于有利的情况下。”

    江文清和直破天均脸露难色要知逆水偷袭犯水战的大忌。更何况除两艘双头船有比黄河帮远为优越的战力外其它战船的平均战力均在黄河帮战船之下。

    阴奇续道:“拓跋仪是马贼出身擅长设置陷阱虽难对敌人造成严重的损害却可拖慢对方行军的度打击对方的信心和士气。”

    江文清似回复过来冷静的道:“阴兄的提议虽然大胆却非是完全行不通细节则仍须斟酌。”

    直破天皱眉道:“不嫌太冒险吗?”

    江文清道:“不冒险怎会有成果?偷袭一事由我们两艘双头舰负起全责以闯关的方式偷袭对方不论得手与否继续北上若可引得敌船追来将更理想。”

    阴奇点头道:“我们埋伏在这里待对方经过后顺水从后方动攻击如此或可令敌人乱了阵脚拓跋仪将有机可乘。”

    直破天终于同意皆因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点头道:“只要我们闯越敌人敌人将有后顾之忧怕我们随时掉头来攻被迫与颖水保持距离难收水6呼应之效。”

    阴奇道:“敌方骑兵只有五千之众其它步兵行军缓慢黄河帮更要倚赖船队运载兵员当他们以为你们已逃往上游我们却来个拦腰突袭肯定可令对方阵脚大乱。此计沙绝。”

    江文清断言道:“就这么决定。”

    直破天仰观天色道:“云层愈积愈厚若降下大雨对我们更是有利。老天爷呵!你可否帮个忙呢?”

    阴奇也在抬头观天摇头道:“可惜我们没有等待的时间我们带来大批由千千小姐设计的火油球配合火箭威力惊人我立即使人搬过来。”

    直破天拍拍他肩头道:“让我先到你处好好研究看可否派上用场。”

    两人去后江文清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悲苦涌出热泪。

    在与两湖帮多年的斗争中此刻他们大江帮已落在绝对的下风江海流更是生死未卜假若边荒集失陷于聂天还的手大江帮将遭到灭帮的厄运。

    一直以来逞荒集是大江帮存活的命脉上至朝廷下至帮会想从边荒集得到欠缺的物资均直接或间接地透过他们去办事也令他们得到庞大有形和无形的回报。

    所以江海流派出得力的拜把兄弟程苍古和费正昌到边荒集劻助祝老大。可是一日之内整个情况完全逆转过来。

    大江帮究竟在哪一方面出了岔子呢?

第十一章 谁主颖河

    燕飞和屠奉三并骑立于谷口外看着车队和牲口缓缓入谷。

    战士在四方戒备山谷高处哨街重重。

    屠奉三道:“真奇怪!天师军仍没有动静难道竟看破我们的手段?”

    燕飞道:“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听过他说几句话印象却颇深刻感觉此人胆大心细长于应变。”

    屠奉三皱眉道:“你是否在说徐道覆?你怎知是他在主持而非孙恩又或卢循呢?”

    燕飞愕然道:“可能是因卓狂生说过天师军是由徐道覆指挥不过我真的感觉到他正在虎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屠奉三惊异地打量他问道:“听说花妖是由你老兄纯凭感觉识破的更有传言你的蝶恋花会向主人示警究竟属甚么功法?”

    燕飞心中暗骂不知哪个混蛋泄漏自己的机密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我自己也很想找人给我一个圆满的解释。”

    屠奉三道:“现在你是我的战友我当然希望你的灵机愈敏锐愈好。告诉我!你现在是否有危机迫近的预感?”

    燕飞的目光投往边荒集道:“我并不是神仙幸好凡人有凡人的方法就是设身处地为徐道覆作出考虑。假如我是徐道覆忽然看到大批人马离开边荒集赶往小谷会怎样想呢?”

    屠奉三同意道:三日定他看穿这是个陷阱所以按兵不动问题在他会如何反应呢?”

    燕飞道:“徐道覆若确如传闻般的智勇兼备精于兵事该猜到我们是要在集外设立能长时间稳守的坚强据点更该猜到小谷是边荒集失陷时的唯一退路。另一条路或许是跳进颖水逃生。”

    屠奉三一震道:“他将采截断的手段并以此迫我们离谷作战此招确是很绝。”

    燕飞微笑道:“分头行事的时间到哩!大家小心点。”

    屠奉三探手和他相握道:“希望燕兄回来时带着孙恩的级不过勿要勉强保命方是要紧。”

    燕飞握着他的手听着此以冷酷无情见称的人道别的叮咛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滋味。道:“屠兄也须小心行事迟些儿我们再在边荒集喝酒聊天。”

    屠奉三放开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瞧他低声问道:“你感觉到孙恩吗?”

    燕飞眉头蹙聚道:“我似乎感应到他又似完全没有感应这感应奇怪至极点如实却似虚真伪难辨。”

    屠奉三道:“如此方才合理在天师徒众眼中孙恩有通天彻地之能能人之所不能。在识者心中孙恩的道术武功已臻贯通天人的境界鬼神莫测其秘。燕兄今次与孙恩之战不论谁胜谁负将会千古留名。”

    燕飞点头道:“屠兄对孙恩的评语当是中肯否则以任遥之能不会察觉不到他老人家在旁虎视眈眈我会以此为戒。”

    屠奉三笑道:“燕飞并不是任遥孙恩今次遇上敌手哩!屠某在此祝燕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燕飞洒然一笑往后退开几个身法没入南面的疏林里。

    屠奉三心生感慨。

    或许是因燕飞与世无争的性格作风或因识英雄重英雄又或因大家正生死与共的并肩作战至少在此刻他的感觉是燕飞确为他的朋友。

    可叹是未来形势难料纵可保住边荒集但当桓玄起兵作反将会出现新的变化现在的朋友会变成将来的死敌。他和燕飞间关系的展殊不乐观。

    拓跋仪和五百本族战士穿林过野沿颖水里北推进。

    骑队分散前进似是杂乱无章散乱中又隐具法度。虽没有火把照明黑夜却对他们这-经历多年马贼生涯的战士没有丝毫影响。

    马蹄穿上特制的软甲蹄靴踏在地上时只弄出黯哑的闷响使他们有如从地府钻出来的幽灵骑士。

    以拓跋圭为的马贼团一直在苻坚大力清剿的情况下竭力求存且不住壮大对付围剿追杀他们的敌人他们-向采取的策略是“-击不中远扬千里”的游击战法。从来他们都是以少胜多所以现在面对虽是庞大的敌人要偷袭的是被誉为北方第一人的慕容垂却人人没有半点畏怯犹豫。

    拓跋仪出鸟呜暗号手下立即散往各方自地寻找埋伏的地点。

    拓跋仪与丁宣跳下马来由左右牵走坐骑两人徒步掠前登上高地遥观两里许外的敌阵。

    丁宣一震道:“似乎过一万五千之众。”

    拓跋仪细察对方形势在火把光照耀下颖水两岸敌人阵容鼎盛地分布有序。

    东岸尽是步军只有作先锋的是二百骑兵该为整个逾万人的步兵团作开路侦察的探子。这边的人全坐在地上休息候令。

    西岸是清一式的骑兵数在五千之间正整理装备一副准备起行的模样。

    水道上泊着五十艘黄河帮的破浪船这种中型战船载兵量不大以每艘五十人计只可运送二干五百人。真正数目肯定在此数之下因为必须拨出至少十艘以运载物资粮草。

    在西岸离岸千步许处设有木寨营地照猜估该是用来作后援基地由黄河帮的人留守。黄河帮的船将不住把粮货从北方运至再由战船把所需经水道运往前线快捷方便。

    拓跋仪冷然道:“应是一万八干人到二万人间慕容垂确是名不虚传只看这等阵仗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

    丁宣头皮麻的道:“他们的战马休养充足反之我们的战马已走了七、八里路我们和他们比度肯定不成比实力更是一对十之数不论我们如何偷袭伏击无疑是以卵击石肯定死路一条。”

    拓跋仪目光在水道巡梭道:“看到吗?他们把木筏绑起来五个一排当黄河帮的破浪控制水道后木筏将在黄河帮的撑橹手控制下顺流漂往边荒集去届时连筏为桥东岸的大军可以迅渡河边荒集立即完蛋。”

    丁宣倒抽一口凉气。

    慕容垂的战略清楚展现在他们眼前就是先以精骑沿颖水西岸多路进于子时与孙恩和两湖帮的大军夹击边荒集。

    东岸的步兵团同时推进配合水道黄河帮的战船由水6两路压境而至木筏随后。

    当黄河帮的战船肃清水道的障碍和敌舰会于边荒集东的河段连筏为桥步兵团将蜂拥渡河水银泻地的从东面破墙入侵边荒集。

    边荒集此时正穷于应付南北敌军的狂攻猛打试问如何抵抗这支逾万人的强大敌军?

    拓跋仪道:“水道的争夺战将交由宋孟齐和阴奇处理我们无从插手。我们可以做的是在西岸区设置专对付马儿的陷阱机关利用火油弹放火烧林迫对方绕道不单可延误敌人行军更可阻止敌人在西岸呼应河道的破浪。”

    接着现出一丝充满自信的微笑道:“我起程前卓名士密告我整个由千千小姐拟定的作战计划每一场战争也有不同的战法。待慕容垂大车去后我们立即突袭木寨以此乱慕容垂的军心。你立即使人赶回去通知边荒集我们眼所见的事免致他们措手不及。”

    丁宣领命去了。

    拓跋仪暗叹一口气看着两艘破浪从敌区河段开出进行探路的任务心忖能否守得稳边荒集将看河道的操控权能否牢牢掌握在己方手上。

    燕飞在林木间飞翔。

    开始时各种意念纷至沓来不旋踵进入万念俱寂、空极不空的灵机妙境。

    他先越过小谷西行近里方绕往南方。

    他开始感觉到孙恩的存在这是没法解释的感应灵觉乎于日常感官之上。

    即使没有灵机妙觉仍不难从孙恩一向的习惯猜测他的位置。

    孙恩若要总揽全局必须立足于可同时观看到颖水和边荒集西南面的位置。这么一个位置只有位于边荒集南面的“镇荒岗”。

    此岗处于边荒集南方约两里许处由几座小山丘连结而成“镇荒岗”便是这排小山峦的峰颠。也是边荒集南面平野的最高点可俯瞰边荒集的西南方及颖水河段。

    孙恩一向惯用的战术是凭其盖世魔功择肥而噬。一旦给他觐准机会不论对方如何人多势众他会利用了然于胸的环境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帅级如探囊取物般轻易一举弄垮敌人。

    任遥之死情况相同正是他这种独一无二战术下的牺牲品。

    燕飞此行的任务是要阻止他重施故技所以必须在这等事生前收拾他。

    他会绕往“镇荒岗”的南面对孙恩进行突袭。

    燕飞心中一无所惧。

    金丹**全面运行心灵晶莹剔透并没有因对手是孙恩有丝毫畏缩。

    孙恩究竟厉害至何等程度?快将揭盅。

    就在此时心中现出警兆右方半里许处有人隐伏其中。

    燕飞心中一动暗忖横竖不费多少功夫忙从树顶投往林地悄悄朝目标潜过去。

    铁士心今年三十三岁身材魁梧远看像一座铁塔宽肩上的秃头在火把光照耀下闪闪生辉其体形确令见者生畏。不知是否为加强其威武的形相即使在平日他亦爱穿战甲此时在战场上更是全副武装。他的战甲也与众不同是以鲨甲和水牛皮革揉制而成掉进水里反可增加浮力否则若因战甲过重沉尸江底会成天大的笑话。

    他过人的体魄对他的事业有直接的帮助只五年间便从依赖黄河寻生计的小流氓变为一个小帮会的老大。

    其事业的转折点是遇上逃避族人追杀的慕容垂并义助后者从水路逃难避过一劫。自此两人结为拜把兄弟。

    到慕容垂成为苻坚手下猛将在慕容垂的照拂下铁士心把一个地方的小帮会展成为雄霸黄河的大帮正武易名为黄河帮。

    在淝水之战前铁士心一直与拓跋圭紧密合作负责运送战马和财货。到拓跋圭与慕容垂的关系频于决裂双方的合作方告终。

    铁士心不单是慕容垂忠诚的伙伴更是慕容垂的耳目通过他慕容垂可掌握北方的形势变化从容定计。

    今趟进攻边荒集的决定是由铁士心穿针引线透过任遥与聂天还和孙恩斡旋始能成事。

    铁士心高大威武而不臃肿下颔厚实脸宽眼大却出奇地不予人盛气凌人的感觉。他惯用的兵器是大刀刀名“巨浪”在北方非常有名论武功属竺法庆、任遥、江凌虚和安世清等北方汉人顶尖高手的级数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此时他与慕容垂来到颖水岸旁一处高阜说私话两人交情深厚说话没有任何顾忌无须转弯抹角。

    铁士心长吁一口气道:“今仗并不容易。”

    慕容垂从容道:“今仗我们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否则纵能得于边荒集亦将失于北方。”

    铁士心当然明白他意之所指。边荒集虽然关系重大说到底仍是统一北方的连场大战襄的小插曲若因此伤亡惨重将大大影响慕容垂统一北方的战事和威势。

    目光投往对岸休息候命的步军团点头道:“大哥这一招很绝边荒集当集中力量防守颖水西岸码头区大哥偏于敌人难以顾及的束岸行军到时只要成功渡河此战立可分出胜负。”

    慕容垂道:“水道的控制权倚仗士心去争取边人莫不是胆大包天之辈更爱行险着士心千万勿掉以轻心。”

    铁士心道:“只要两湖帮配合作战牵制对方实力薄弱的船队我们顺流攻去该是万无一失。”

    慕容垂讶道:“既然如此因何你还是忧色重重的样子?”

    铁士心叹道:“事情颇不寻常姬别竟然背叛了我。”

    慕容垂哑然失笑道:“边人只讲利益当姬别弄清楚情况得知有孙恩和聂天还参与其事当然醒觉过来晓得边荒集没有他立足之地。”

    铁士心道:“我并非奇怪他背叛我而是因深明他爱逸恶劳、贪生怕死的个性。以他的为人怎会留在边荒集等死而不选择立即逃走呢?”

    慕容垂道:“你知道的是多久前的情况?”

    铁士心道:“是个许时辰前最后一批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他们指于击溃赫连勃勃和郝长亨的部队后所有人均可自由离开姬别却偏偏不走还积极参与布防的工作。他在边荒集的兵工厂或许是天下规模最大的只是弩箭机便有数十台手下更有巧匠无数有他留下逞荒集势如虎添翼。”

    慕容垂沉吟片刻点头道:“姬别的行径确出人意表他一向最怕的人是你现在竟敢与你公然为敌会否是因为纪千千呢?”

    铁士心摇头道:“女人一向是他的玩物怎会忽然反变成听女人之命的奴材?”

    慕容垂目光投往夜空双目闪闪生辉淡淡道:“让我告诉你纪千千是与别不同的。能令谢安乐而忘忧能令整个建康如痴如醉能令边荒集化戾气为祥和从一盘散沙变为精诚团结岂会是寻常美色?或徒具躯壳的漂亮人儿?”

    铁士心愕然瞧他。

    慕容垂迎上他的目光沉声道:“今仗确不轻易边荒集现时的情况是从未在该处出现过的若我们只是恃强攻击纵可获胜也只是惨胜。所以必须多方施计不住增添压力以摧毁其信心士气。”

    又冷哼道:“天下没有一座是我慕容垂攻不下的城池坚城如长安、洛阳也如是。何况区区一个没有城墙可恃的边荒集?”

    铁士心点头道:“此战胜之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在我方伤亡不大下得竟全功听大哥这么说我安心多了。咦!”

    慕容垂亦有所觉目光投往河道两艘没有亮灯的船出现河道处桅帆半张只靠桨力迅接近彷似从黑暗冒出来的鬼舟。

    铁士心一震高喝示警道:“敌船偷袭儿郎们立即应战!”

第十二章 红灯高悬

    慕容战听到暗号忙使人把出口的障碍移开。

    屠奉三闪进来道:“我没时间解释先令你的人移往小谷去。”

    慕容战二话不说的下命令手下战士纷纷上马鱼贯走出荆棘林。

    慕容战拉苦战马随屠奉三往外走见屠奉三不住打量他笑道:“为何这般看我?”

    屠奉三淡淡道:“你对我如此信而不疑不怕我害你吗?”

    慕容战笑道:“你已把我诓进死地要害我还不容易吗?何用费唇舌来和我说无聊的闲话?”

    屠奉三拍额道:“对!是我胡涂!”

    召来坐骑与慕容战同时飞身上马领路前行。

    慕容战道:“是否被对方看穿了?”

    屠奉三点头道:“据探子回报天师军已向我们分三路推进领军的该是“妖道”卢循因为行军的方式是他爱用的蟹钳阵把主力集中于左右翼军。其人数约在五千人间全部是步兵。”

    慕容战道:“你怎知他识破我们?”

    屠奉三道:“先是燕飞提醒我所以我特别派出得力手下前往侦察觉其中军带备大批削尖的粗木干立知不妙所以去唤你出来透透气。”

    慕容战一震道:“好卢循!分明要在小谷外设置木寨建立坚强的据点。”

    屠奉三叹道:“此招异常高明若给他们在边荒集和小谷问的高地设置木寨配合比我们强大得多的军力势将隔断我们与边荒集的呼应更截断边荒集的退路。”

    慕容战点头道:“那时我和你将进退两难。难道死守小谷坐看边荒集的失陷吗?不过若出谷攻击则正中对方下怀。”

    屠奉三断然道:“我们绝不容此事生否则此仗我们肯定输得很惨。”

    慕容战道:“老哥你有何应付良方?”

    屠奉三从容笑道:“唯一方法是以快打慢以快骑的机动性克制对方的步兵。”

    慕容战听得眉头大皱道:“对方正是要引我们离谷作战当然是步步为营且会尽量经平野之地行军令我们没法伏击偷袭。”

    屠奉三道:“要击退他们肯定没法办到不过若我们只是想烧掉对方的木材却是大有可能对吗?”

    慕容战大笑道:“好计!”

    两人同时朝边荒集瞧去绿灯缓缓降下升上红灯指示敌人进入警戒线内。

    “小姐!你是否在担心燕公子呢?”

    观远台上纪千千立在西南角处凝视远方平野丘原。

    敌人的火把像无数的营火虫缓缓移动显示敌人的两支部队一支移往集外西面一支正朝南门推进。

    纪千千幽幽道:“我在担心每一位出征的战士。”

    小诗低声道:“小姐是统帅嘛!大可不让燕公子去冒险。”

    纪千千别瞥爱婢一眼柔声道:“诗诗不再害怕了吗?”

    小诗垂头道:“和小姐在一起小诗甚么都不怕。”

    纪千千想起高彦想到小诗仍被蒙在鼓里暗叹一口气道:“正因我是统帅方不得不让燕飞对付孙恩。过往干爹说起孙恩曾多次指出孙恩那种擒贼亢擒王的战术往往可把一场大战役的形势完全扭转却又毫无应付的良方只是心理上的威胁足令任何与他对敌的人睡不安寝。别人不晓得孙恩的厉害但我身为谢安的干女儿怎会不清楚?”

    小诗天真的道:“为何不多找几个身手高强的英雄好汉助燕公子左对付孙恩呢?”

    纪千千苦笑道:“孙恩不论道术武功均臻达鬼神莫测的层次多几个人少几个人并没有分别反易泄露行藏。真正可以帮得上忙的又要领军应付敌人。”

    小诗骇得花容惨淡颤声道:“孙恩这般了得燕公子怎办好?”

    纪千千柔声道:“你又害怕哩!告诉你吧!在我尚未认识燕飞前我已晓得天下间若有一个人能对抗孙恩肯定是燕飞无疑。这是干爹和玄帅一致同意的你听过有人的剑会呜叫示警吗?我亲自听过。孙恩的功法根本不是凡人能应付的而边荒集只有燕飞不是凡人他的剑法已达到通玄的境界。所以当卓名士提出由他自己去对付孙恩我反建议由燕飞去负此重任。边荒集没有另一个更好的选择我也没有选择。战争向是如此纵使没法肯定胜负仍要尽力而为不计后果。”

    刚说到卓名士卓狂生来到两女身后沉声道:“情况不妙向我们西面推进的天师军似乎想截断我们与战谷的联系。”

    纪千千平静的道:“请卓先生使人在红灯正西挂起黄色灯笼但不可高于红灯。”

    卓狂生微一错愕把命令传下去。

    黄色灯笼缓缓升起指示小谷方的友军主动对付敌人由于比红灯为低表明边荒集不会派兵援助所以屠奉三等必须自行设法。

    小诗趁卓狂生去办事凑到她耳旁低声道:“小姐真威风指挥若定诗诗感到小姐你信心十足可以应付任何风浪。”

    纪千千心中苦笑。

    她终于体会到谢安在淝水之战前所承受的沉重压力谢安凭“镇之以静”的方法感染建康军民她现在唯一方法亦是装出临敌从容的态度。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徐道覆的才智如他不是如斯出众亦难打动她的芳心。

    卓狂生回到她身旁朝往西推进的火把阵瞧去敌人兵分二路活像三条火龙且沿途处处布防翼翼小心步步为营。

    道:“徐道覆不愧是将帅之材先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绝不急于建功。”

    纪千千不知想起甚么语调出奇地温柔轻轻道:“这是他一贯以静制动的作风尽量引人尽展所长再从你擅长的东西窥见破绽一举击破令人没有翻身的机会。”

    卓狂生同意道:“小姐对他确非常了解小姐的话更令我明白因何我们一方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正中对方下怀。只恨战谷一方却不能坐看对方成功在谷集问设立据点他们将被迫出手。”

    纪千千轻松的道:“屠奉三和慕容战是我们联军最出色的将领手下荆州军和鲜卑战士更是久经战阵的精锐若他们办不来的事我们出去也是白赔反予敌人可乘之机。放心好哩!我有信心他们有破敌之计。我们应做唯一的事是牵制敌人在南方布阵的大军如他们敢施援另一支部队我们或有主动出击的机会。”

    卓狂生欣然道:“谨遵小姐指示。我刚得到一个新消息两湖帮大有可能背盟撤退返回南方。”

    纪千千愕然朝他瞧来大讶道:“消息从何而来?”

    卓狂生瞥小诗一眼。

    纪千千知机的随便找个借口把小诗支使到议堂去为她取披风。

    卓狂生压低声音道:“消息来至媞后。”

    纪千千一呆道:“她竟可潜入集内来吗?”

    卓狂生苦笑道:“实不相瞒夜窝族里有我们的人与媞后有一套秘密通消息的方法。请小姐为我们隐瞒这方面的情况因为媞后已亲自宣布解散逍遥教。我们的人会融入边荒集成为忠诚的分子。我真的不想他们仍背负着逍遥教的包袱。”

    纪千千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任遥对边荒集是处心积累幸好功亏一篑被孙恩杀死否则边荒集肯定难逃任遥的魔掌。

    欣然道:“千千遵命!”

    卓狂生道:“媞后曾与郝长亨碰头告诉他帝君被孙恩所害一事。郝长亨晓得后颇有退意一方面是不愿助长孙恩的气焰更害怕聂天还是孙恩下一个目标。”

    又道:“媞后指出郝长亨对慕容垂另外召来赫连勃勃非常不满深感与慕容垂和孙恩这类人合作等若与虎谋皮。照媞后估计除非聂天还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则会退出此战。”

    纪千千皱眉道:“郝长亨又好得多少我最卑视的正是他这类口是心非的伪君子。若高彦真是被尹清雅害死燕飞绝不会放过他。”

    卓狂生道:“郝长亨确是卑鄙小人不过我们现在无暇和他算账。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我们须否在颖水的防守上重新布置。”

    纪千千道:“假若郝长亨只是故作姿态我们岂非中他的奸计。”

    卓狂生道:“我也想过此一可能性所有地垒弩箭机阵可以保留但木雷刺阵却可移往码头上游。如此不论敌人由南北水道杀至木雷刺也可以痛击敌人。”

    纪千千喜道:“此计确是可行请卓先生全权处理!”

    见卓狂生仍呆瞧着自己猛然醒悟道:“千千仍是不惯作统帅立即给你令箭手谕。”

    此时手下来报庞义求见。

    卓狂生哈哈笑道:“原来是我们边荒集最伟大的建筑大师驾到我有个提议移动木雷刺阵的重任可交由他处理他会干得比任何人都好”

    纪千千道:“快请庞老板。”

    手下领命去了。

    此刻的边荒集受到最严密保护的人是纪千千不论谁想见她都要经身分的核实和她本人或卓狂生的允准。

    庞义一肚气的来到两人身前后面还有取来披风的小诗。

    小诗为纪千千挂上披风之际庞义满腹牢骚的道:“燕飞那小子又着我去巡视集内的防御布置可是我提出改良的意见却没有人肯听我的话说甚么必须出示由千千小姐亲的令箭否则把一台投石机移歪少许也不行。他……嘿!没甚么!”

    他的粗话差点冲口而出幸好记得小诗在场立即悬崖勒马。

    卓狂生道:“这叫军有军规你少安毋躁小姐正准备出令箭让你去把木雷刺阵移往集的东北方码头区上游处好用来镇守集东整道河段。”

    庞义仍然满肚怨气的道:“木雷阵正是令我最光火的他……嘿!竞把我的木材如此浪费。我不是舍不得而是明阵怎及暗阵若给敌人探子看到肯定先把木雷阵拆掉。河道旁这多暗位斜坡竟不懂利用如让我来布局肯定敌人蒙然不觉直至大难临头。若人人清楚看到陷阱还算陷阱吗?”

    纪千千取来令箭送到他手上道:“有了这枝令箭庞大哥爱怎样改动都行。我们会升起一盏小蓝灯表示出了一根令箭。当庞老板把令箭交回来蓝灯会立即除下。”

    庞义低头审视人手沉重长只半尺的小令箭吁一口气道:“是黄金打制成的肯定是边荒集最贵重的箭。”

    卓狂生笑道:“刚新鲜出炉保证没有人能假冒还不快去办事?”

    庞义立即神气起来匆匆去了。

    徐道覆阵兵于边荒集南面半里处东倚颖水。

    此时他布的是以防守为主的迭阵法把五千步兵分为前后两阵每阵三列。

    第一列是枪盾手当敌人冲至阵前方与敌拚杀不准后退。

    第二列是箭手第三列是强弩手。

    三列合成一阵当敌人杀至枪盾手会坐往地上好让第二列跪下的箭手和第三列站立的弩手射杀敌人。

    第二阵以同样的三列战士组成当第一阵射尽箭矢又或体力不支立即以第二阵补上更代。

    两翼则各以五百骑兵护卫进可攻退可守。

    这阵法不利冲锋可是若敌人坚守不出此阵会挥奇效特别是对付没有高墙可恃的边荒集联军。

    每次作战徐道覆均是准备充足不会冒进。

    天师军并非寻常的军队而是“天师”孙恩的信徒和战士人人悍不畏死故能以少胜多屡败晋军。

    可是今晚徐道覆与往常临阵的心情大不相同连他也有点不明白自己。

    是否因为纪千千?

    还是因为摸不清对方主持大局的人没法从对方一向的行事作风和性格拟定针对性的策略?

    他真的弄不清楚。

    在到达边荒集前他一直有信心可以挽回纪千千对他的爱事实证明他错了。

    说到底错不在他而是纪千千受谢安荼毒太深使她无可救药。

    既然他得不到纪千千是否亦该由他亲手毁掉她?

    他为此想法生出不寒而懔的感觉。

    每次遇到吸引他的美女他均会全情投入施展浑身解数去得到她的心然后是她的**。

    对于此类爱情游戏他一直乐而不疲。

    可是当纪千千叫破他的身分他不得不离开的一刻他心中不单充满怨恨更感到从心底涌出来的倦意。

    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或许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

    他弄不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在残酷的战场上绝不许感情用事他必须像一贯的以胜利为最高目标直至边荒集屈服在他的征战下。

    张永在他旁提醒道:“是时候哩!”

    徐道覆从迷思中惊醒过来道:“击鼓!”

    “咚!咚!咚!”

    战鼓敲响。

    另一边的周胄笑道:“我看边人只是在故弄玄虚几个时辰可以弄出甚么花样来呢?”

    徐道覆凝望乌灯黑火的边荒集至乎高悬其上的彩灯沉声道:“此仗绝不是我们先前想象般容易更不可轻敌。”

    众将轰然应喏。

    徐道覆大喝道:“全军推进!”

    号角声起。

    以步兵为主骑兵为副的天师大军开始向边荒集作坚定而缓慢的推进。

第十三章 军事天分

    燕飞在密林里潜行数丈隐隐听到有人说话更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片密林位于小谷的西南方离开战场的范围。

    燕飞心中奇怪若躲在林内说话者是逃离边荒集的边民理该不会惹起自己的感应。想到这里察觉到前方有人藏身于树木上似是为林内说话的人放哨林内深处灯火闪闪。

    他好奇心更盛展开身法借林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悄悄推进避过多处哨岗倏地眼前开阔密林内竟有一片方圆七、八丈的空地。

    燕飞闪到一株大树后往下蹲低从树旁一堆矮树丛的间隙往空地窥探。

    诡异的情景尽入眼帘内。

    空地的中心放着一盏风灯灯旁一方平滑的大石上盘膝坐着一名头扎高髻的女子身穿宽大的道袍可是不知如何的他总感到道袍里的身体肯定苗条而丰满动人非常偏又没法解释因何会有此印象。

    从她的角度瞧去只看到她少许侧面轮廓已令他感到此女有异乎寻常的美貌充满引人人胜的诱惑。

    一个人站在她前方双手下垂神态恭敬赫然竟是汉帮的军师胡沛。

    当燕飞往她望去她似生感应虽然没有任何行动的先兆但燕飞知道不妥忙伏贴地上。

    果然此女别头朝他藏身处瞧过来瞄了一眼目光又回到胡沛身上。

    燕飞暗叫厉害他不敢趁她别过头来之际看她所以无缘窥她全貌。要知此等高手已臻达通玄的境界不用听到任何声息可以生出警觉。

    由于有曾被任遥察觉的前车之鉴一路潜来他是非常小心屏止呼吸不在话下更收敛精气的外射把心脏的跃动减至若有如无所有这些功夫都是没有白做的。

    她究竟是谁?

    胡沛的声音在林内的空间响起道:“今次大师兄阴沟里翻船二师兄又被孙恩拦途截击令我们多年来的布置全功尽废。现在惟有寄望边荒集之战侵略者和守卫者几败俱伤我们或尚有可乘之机。”

    甚么大师兄、二师兄燕飞听得一头雾水仍没法弄清楚此女的身分。

    像如此武功的女子天下间不会有多少个。

    女子低沉而充盈磁性的悦耳声音油然道:“天地之间莫不有数。有功必有劫大功业更有大劫难小沛不必把一时成败放在心上。你大师兄的失败是必然的事佛爷一向不看好他只是觉得他尚有可用之处方虚与委蛇。勃勃他过于自恃骄横难制刚愎自用竟敢不依我们的计划行事罪该万死。”

    燕飞心中剧震终晓得胡沛口中的大师兄是赫连勃勃又从“佛爷”的称呼猜到此女为“大活弥勒”竺法庆的妻尼惠晖。

    尼惠晖现身此处以“十住大乘功”名震天下的竺法庆会否在附近呢?

    胡沛道:“小徒乱了方寸请佛娘赐示。”

    尼惠晖从容不迫的柔声道:“今战不论谁胜谁负胜败双方均会伤亡惨重边荒集则肯定元气大伤须一段长时间方能回复旧观然后继续挥作为南北交易枢钮的妙用。孙恩和慕容垂更不能长期磨在边荒集我已训示国宝着他封锁颖河我要聂天还有家却不得归孙恩的回程亦不会是顺风顺水。”

    燕飞暗骂自己胡涂放着大大一个与弥勒教勾结的王国宝竞猜不到他是胡沛口中的二师兄。

    此时他方晓得王国宝曾率兵到边荒集来且被孙恩击退。

    胡沛道:“边荒集展至眼前形势全因孙恩趁任遥追杀刘裕之际下手刺杀任遥。这个刘裕亦不可小觑竟能从孙恩手底下逃生。”

    燕飞暗舒一口气因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

    尼惠晖道:“边荒集现在的情况不容我们插手我们亦乐于坐山观虎斗。小沛你留在边荒看情况随机应变我须立即赶返北方向佛爷-报情况由佛爹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燕飞知不宜久留悄悄退后。

    若非有重任在身他定要试试尼惠晖如何了得现在只能在心襄想想。

    尼惠晖又继续说话道:“燕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退往另一棵树后的燕飞停了下来。

    胡沛答道:“燕飞确不简单从建康回来后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只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祝天云便给他耍得团团转。”

    尼惠晖沉声道:“不论他有三头六臂比起孙恩仍要差上一截孙恩肯定不会放过他。孙恩最憎恨的人是谢安燕飞与谢安的关系正是燕飞的催命符。”

    燕飞不想再听下去继续退走。

    纪千千、卓狂生和小诗立在观远台上听着“咚咚”鼓响瞧着南方敌人大军声势浩荡、阵容鼎盛的朝南门推进。

    小诗虽口说不怕可是看到火把光映照下的敌势骇得花容失声说不出话来。

    卓狂生也眉头大皱他虽然学富五车智慧过人却不长于军事。见到敌人阵势完整本身充满威慑的力量比对起边荒集各自为战的方式登时心中打鼓乱了方寸。

    天师军比之赫连勃勃的匈奴军明显地高上不止一筹从而看出徐道覆精于兵法阵势绝不像赫连勃勃急于求胜的冒进躁急。

    卓狂生道:“该挂上第二盏红灯哩!”

    一盏红灯表示敌人进入警戒线。

    两盏红灯准备作战。

    三盏红灯全面开战。

    纪千千悠闲的道:“这支部队该由徐道覆亲自率领切合他为人行事的一贯作风。”

    小诗焦急的道:“小姐啊!卓先生在提醒你呢!”

    纪千千探手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又说不害怕现在却慌张哩!诗诗不用怕他只是在试探我们。”

    小诗心神稍定讶道:“试探我们?”

    纪千千点头道:“确是在试探我们看我们如何反应。不要看他们来势汹汹只是装个骇人的模样儿他们很快会停下来。不信的话走着瞧好了。”

    卓狂生呆看着她心忖她的军事天分像给埋在禾草内的珍珠现在禾草被移开她这方面的光芒不住显露尽现其军事才华。

    一轮急骤的鼓声后敌人推进至离集外第一重防线的二干步处忽然停下。

    小诗差些儿鼓掌叫好嚷道:“真的停下哩!”

    卓狂生欣然道:“徐道覆终晓得我们不是好惹的。”

    纪千千微笑道:“他一方面试探我们的深浅另一方面是牵制我们使我们不能支持西面的战事。”

    话犹未已西面小谷处蹄声轰隆喊杀震天。

    卓狂生赞叹道:“小姐确有先见之明预知徐道覆会牵制我们所以知会小谷方我们不会出兵夹击敌人否则此时便要进退失据。”

    小诗道:“敌人既试探出小姐你的厉害下一步会干甚么呢?”

    纪千千沉声道:“立即挂起第二盏红灯。”

    小诗和卓狂生愕然以对。

    骑队一队接一队从小谷开出百人作一组利用地形冲击骚扰已推进至小谷前方位置的天师军。

    慕容战领二百人绕个大圈从后方偷袭敌人运送木材的队伍。

    对于边荒周围形势他和手下战士了如指掌从敌人行军的路线便晓得何处是突袭的最佳地点。

    在此种开阔的平野丘林他们的骑射之术更能挥得淋漓尽致以度控制主动尤其对付的是行动迟缓推送木材的轮车队。

    只要以雷霆万钧之势突破对方翼军的拦截他们可以隐妥地完成任务。

    法宝是由纪千千明的火油弹。

    箭矢射来。

    慕容战举盾挡箭领着手下奔进右方疏林去。

    大喝道:“兄弟们随我来。”

    转眼奔上一座小丘收盾取弓拔箭守在丘上的一组敌人在火把光下纤毫毕露他们却像从黑暗里钻出来夺命的幽灵骑士。

    敌人纷纷中箭倒地。

    眨眼冲上丘顶丘坡下横互着敌人的木材车队以百计的敌人立即布阵迎战守得队形整齐军容鼎盛。

    慕容战暗叫厉害狂喝道:“兄弟们!火油弹侍候。”

    后方各持一个火油弹的骑士抢前而来火油弹没头没脑的从高处往敌人投去

第 一 章 胜利关键

    孙恩负手傲立于镇荒岗上俯瞰以边荒集为中心的广阔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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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云层迭迭月儿时现时隐长风一阵一阵的刮过大地边荒苍茫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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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懂事以来孙恩一直在逆境中奋进自强不息从没有松懈下来。人愈懂事愈清楚自己所置身的时代是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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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胡横行群邪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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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族的武力和文化入侵汉族本身的**和分化形成恶性的循环把中土的美丽山河推进水深火热的绝境裹。饱受战火摧残荼毒的土地和民众固是一无所有于现时此刻拥有繁荣和安全的人亦只是在苟且偷安。没有人知道会在哪一刻把一切失去朝不保夕的心态折磨着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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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和快乐不断在萎缩只有最具权势高高在上的小撮人方可以霸占仅余的资源其它的均被踩在下层受着各方面的剥削和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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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恩自少立下大志誓要把天下统一在他脚下一切依他的见解和意念来改变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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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达致如此远大的目标他必须抛开妇人之仁以铁一般的意志和信念无所不用其极地完成以天师道统治中土的千秋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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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前方两里许处大火熊熊燃烧照得边荒集外西南方处一片血红显示他的天师军受到挫折不过他仍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一切早在他算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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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天师军至高无上的领袖他早看透全盘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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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恩对自己的性格有深切的自省和了解他并不是个细心和有耐性的人且厌烦细节故此一切行军打仗的事均由两个门徒负起全责。他是策略的拟定者而非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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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大军穿越大别山的一刻他孤身上路独闯建康于最关键的时刻现身谢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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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利已牢牢掌握在他手裹因为他掌握到今仗致胜的契机就是杀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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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荒集因赫连勃勃惨败而引天翻地覆的变化令边荒集进入空前的团结也使他知道战争不会是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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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一切会被扭转过来当边人锐气消失边荒集种种缺点和破漏会逐一浮现在南北联军绝对优势的兵力消磨下边荒集的防御将土崩瓦解没有人可以改变战争的必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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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应到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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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种没法解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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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之前他达致道家梦寐以求的“出阳神”境界道术大成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灵机妙觉自感然于众生之上直至他遇上燕飞。在此之前他心中唯一的劲敌只有“大活弥勒”竺法庆。当在建康见到燕飞他方知于竺法庆之外还有堪作他对手的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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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燕飞有微妙的精神连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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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建康当他一眼朝他们三人瞧过去他能察觉到谢玄身负重伤刘裕则有异乎常人的禀赋就是没法看穿燕飞。亦因此他放弃刺杀谢玄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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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燕飞目光和他眼神交触的一刻他感应到燕飞的道心。现在他正以同样的道法测探到燕飞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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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恩隐隐感到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应是相向和互动的时隐时现;随着距离的远近增强或递减更会受杂念影响。当燕飞心中有他时这种感觉最清晰;可是若燕飞的心神移往其它事物微妙的连系会立即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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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如此他早赶去对付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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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对燕飞的感应又再渐趋强烈具体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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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恩目光投往边荒集第二盏红灯正缓缓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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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名慑天下揉集武学与道术、贯通天人阻隔的奇功异法“黄天道藏功”全面运转进入“精若雷电明曜八域彻视表里无物不伏”的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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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飞不单是边荒集的第一高手且是其自由精神的最高象征。倘能将他搏杀把他的级示众边荒集联军的士气将立即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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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恩立下决心绝不容燕飞活着离开不但因为边荒集之战的胜败这更是统一天下大业的关键。何况容许一个有可能在道法上越自己的人存在于世上将会是对天师道最大最根本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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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清双目异采涟涟神情却静如止水。面对的虽是比自己远为强大的敌人仍没有丝毫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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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幼被江海流悉心栽培务要令她能继承大江帮的水上霸业。江海流不单是南方最优秀的水战军事家更可能是当时天下最擅水战的第一人集古今水战之大成又能另辟新局。江文清得他真传现在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关键决胜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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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海流慈和的声音彷似犹在她耳旁循循诱导。她对江海流印象最深的一番话是江海流向她表述因何会选取钻研水战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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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江海流矢志争霸于水上是因汉末时名传千古的“赤壁之战”使他领悟到水军也可以起到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作用。而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当江海流逐渐建立起大江帮的霸业便受到桓玄之父桓温的重视和安抚。在桓温的大力支持下大江帮数十年来雄霸长江令两湖帮没法把势力扩展往洞庭、鄱阳两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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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今天形势终逆转过来主因之一是江海流已失去桓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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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眼前此战至关重要。若江海流不幸全军覆没此战将是她江文清振兴大江帮的场战役可胜而不可败。否则大江帮将从此一蹶不振水无翻身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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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战之道利在舟楫。练习士卒以御之多张旗帜以惑之严弓弩以守之持短兵以悍之设坚栅以卫之顺其流而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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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清出指令战鼓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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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艘双头舰二刚一后同时靠往右岸正在东岸休息候命的鲜卑战士仍不知该如何反应之际十多枚火油弹已从两舰的投石机抛出有若从天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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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蓬!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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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油弹不论撞人或撞地立即爆裂火油四溅既溅往人身也洒遍附近草野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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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人仍弄不清楚生甚么事的当儿数十支火箭从江上射来登时冒起无数火头各火头迅蔓延成燎原之势近百敌人走避不及陷身火海而成火人这虽未能对敌人造成严重的打击也已造成极大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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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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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清的帅舰倏地改向从右岸弯往上游河道中心处连续拦腰撞翻对方两艘仓卒应战的破浪舟把混乱从柬岸延往河上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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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油弹、箭矢、强弩、弩箭机同时动两艘双头舰有如猛虎入羊群大开杀戒肆意杀伤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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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黑烟熊熊冒起随双头舰的进攻不断蔓延往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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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换过是两湖帮而非黄河帮此刻必拚死阻截两艘双头舰以令其没法冲往上游去顾忌的是两头舰不用拐弯掉头的独家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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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情况混乱至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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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帮的破浪战船纷纷离岸在上游处散开迎战仍在绑扎木筏的战士因毫无还击的力量早纷纷跳返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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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头舰上战鼓声一转变得急骤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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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清卓立指挥台上江上浓烟弥漫他们两舰所到之处确是挡者披靡不过她却清楚晓得好景难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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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其无备的战术只能在初战得利对方的破浪战船分布于长达三、四里的颖水河段泊岸的木筏更广布七、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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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时他们已深进敌阵半里的水程陷入敌船重围之内;一旦对方守稳阵脚敌船将如蚁附膻的围上来其力量可把他们碾成碎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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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方是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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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岸战号声起江上战鼓猛擂敌人动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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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上鲜卑战士蜂拥地跳进紧靠两岸的木筏去以火箭向他们还击岸上高处也不乏箭手只要他们的双头舰靠近岸边便立即予以无情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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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艘双头舰靠拢并肩逆流而上风帆降下全赖桨橹催舟在河的中间处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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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艘破浪船迎面杀至弩箭、巨石、火箭漫空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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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清下命令鼓声又变两舰立即分开避过一轮矢石同时掷出十多颗火油弹其中七弹分别命中对方三艘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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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箭随之三艘破浪船立即着火焚烧敌人仓皇跳船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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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火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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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清往后瞥一眼原来已降下的后帆被敌人火箭命中起火也弄不清楚是哪方射来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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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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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巨石从前方投至正中船侧舷处登时木屑飞溅整艘船往左倾侧好一会方回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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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士忙于救火的当儿由直破天指挥的双头舰已被敌方顺流而来的三艘破浪船截住围攻多处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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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清神色冷静一声令下她那艘双头舰拐一个弯转向正朝正面攻击直破天的其中一艘破浪舟拦腰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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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岸蹄声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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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破天的双头舰较接近西岸正趁江文清来援的当儿指挥己舰从缺口突围。不知如何此阵蹄声特别令他生出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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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头瞧去从指挥台往西岸扫视一队十多人的骑士正沿岸飞驰领头者长得威武如天神纵是次相遇直破天仍一眼认出对方是威震天下被誉为胡族第二呙手的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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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如何虽然慕容垂离他仍过三十丈的远距离又隔着河水可是直破天却感觉到慕容垂正锁定自己为目标在马上弯弓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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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他悍不畏死的独家心法亦生出危险的战栗感觉晓得在气势上逊对方一筹忙跃离指挥台落往下层的甲板由左右两舷的挡箭栅墙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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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防火挡箭栅是以坚木制成覆以生牛皮涂上防火药更开有箭孔供船上战士向敌箭乃大型战船上必然的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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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当直破天落在甲板上栅墙隔断了慕容垂的视线他仍感到慕容垂的注意力紧锁着他阴魂不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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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叫不妙时右方护栅异响传来令人无法相信的事于他眼下生。劲箭破栅而来望他颈项射至。疾如电闪势似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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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破天的感觉便如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与慕容垂单打独斗谁都帮不上忙他更不明白慕容垂的箭法如何可以准确至如此神乎其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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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更没有余暇去思索其它种种问题狂喝一声手上独脚铜人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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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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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劲箭没有如愿地被击飞反是断成数截箭头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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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破天全身剧震半边身子随挡箭的手腕酸麻起来差点拿不住铜人始知此箭乃慕容垂全身功力所聚他等若与慕容垂隔空隔墙地硬拚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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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叫糟另一支箭无声无息地透墙续至他明明掌握到敌箭的来势却偏是力不从心地任箭矢透胸而入带起一蓬鲜血再穿背而出。箭上的劲气震得他五脏俱碎连死前的惨呼也没法及时喊出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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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另一舰上的江文清此时已与友舰会合忽然惊觉直破天跃往甲板晓得不妙同时觉慕容垂在西岸飞骑连续朝直破天落身处出两箭骇然之际不能逆改的惨事已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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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破天舰上战士齐声惊呼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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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清仍未晓得直破天是生是死高呼道:“撒灰投弹!”战鼓一变从急转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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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桶桶的石灰从船尾撒出随风飘散送往下游和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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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余的二十多个火油弹则全部投掷到从前方顺流攻至的敌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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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任何敌人均以为两艘双头舰会继续闯往上游的当儿江文清却下了撤退的决定。没有直破天的支持她再坚持北上只是自寻死路。从友舰打出的旗号她得悉直破天当场惨死她却没有时间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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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次的任务被慕容垂双箭摧毁再不能对敌人构成后顾之忧的威胁。换言之颖水上游已牢牢*控在敌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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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于途中拦腰偷袭的愿望亦告落空因为敌人势将提高警觉偷袭再不成其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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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头舰忽然放缓度接着改进为退船尾变为船头顺流溜进石灰漫空、视野模糊的河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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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倨坐马上暗自调息。刚才两箭耗用他大量真元不过他仍感大有所值因已尽挫敌人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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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政良和铁士心同时驰到他身旁陪他目送两艘双头舰从容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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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淡淡道:“不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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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士心忙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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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政良道:“若我没有看错大王射杀的该是大江帮三大天王之的直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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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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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士心和宗政良都不敢说话惊恐打扰他的思路仅看着两舰消失在下游河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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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摇头失笑道:“我们差点输掉这场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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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士心点头道:“由这里到边荒集颖水有多条支道若让敌人舰队藏身任何一条支道待我们经过时突拦腰袭击确可以使我们伤亡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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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淡淡道:“以士心的精明怎会让敌人如此轻易偷袭得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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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政良愕然道:“难道大王竟是指整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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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目光投往颖水尽处道:“对!我指的是边荒集的争夺战。你们几曾见过如此大杀伤力的火油弹?边荒乃天下人材营萃之地单是这样的火油弹足教我们吃尽苦头。更令我生出警惕的是对方不拘成法灵活多变的战略。如让这两艘敌舰直闯往我们的大后方我们将如芒刺在背时刻受制更会被截断粮路后果不堪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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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士心和宗政良均没他想得那周详听得心中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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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朝铁士心瞧去沉声道:“我们改变作战策略士心你留守木寨不但要加强这里的防御力还要在对岸另建一座木寨夹河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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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士心一呆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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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唇角飘出一丝笑意好整以暇的道:“士心你不单是我们的后援中心更是此战成败的控制者。我们去后你把木筏拆散以之在上游合适处筑起拦河大木栅逐步截断水流。你是水利的大家这方面不用我教你怎么办吧?至紧要是不能让边人觉颖河水流量忽然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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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士心剧震道:“大哥竟是要以颖水淹灌边荒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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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垂长笑道:“正是如此当河水泛滥涌进边荒集将是边荒集失守的一刻即使神仙下凡也打救不了可怜的荒人。与我慕容垂作对的人绝不会有好的下场。”

第 二 章 战场酒令

    徐道覆头皮麻地瞧着第二盏红灯缓缓升起一时间竟忘记出已暗下决定由前阵试攻的命令。

    左方两里许处的大火愈烧愈烈随风势大有向东南蔓延之势若没有人救火可直烧个数天数夜至烧无可烧又或天降甘霖。

    张永在他左旁道:“我们辛苦砍下来的木料被烧着哩!”

    右边的周胄皱眉道:“怎么可能呢?木料均涂上防烧药即使中了对方的十字火箭仍不应这么容易烧成眼前的样子。”

    十字火箭是一种特制的箭矢于离箭锋两寸许处有小横枝原本用于水战上命中对方易燃的帆布时不会穿透而仍能附于其上继续焚烧。后来这种方法被推广应用于6战于“十字”处绑上浸湿火油的易燃物料增加燃烧的火势与时间。

    徐道覆听两人口气晓得两人对卢循的“办事不力”暗表不满只不过不敢宣之于口来个直接指责。

    这批木料确是他的心血。

    从前晚开始他着人伐木又赶制防火药涂于木料上。对战前的准备工夫徐道覆从不苟且不过辛苦两天的劳动成果竟付诸一炬。

    在天师军里孙恩高高在上受到从众视为天神般的敬畏崇拜没有人会质疑他最高领袖的地位。

    而卢循和徐道覆两人则以前者较不得人心一来因他残忍不仁的作风再则因他好大喜功视手下为利用的工具。

    反之徐道覆深明为帅之道懂得收买人心论功行赏与手下将士共荣辱甘苦。

    徐道覆摇头道:“我们是低估了敌人区区火箭绝不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该是火器一类的东西不用命中目标却可使烈火广被蔓延波及整个运送木材的轮车队。”

    说罢目光再投往高悬的两盏红灯心中充满古怪的感觉。

    对方何以像他肚内蛔虫般了解他的性格呢?当他看到木材起火心内立即被激起不肯屈居于敌人胜利下的斗志准备改变主意派出前阵强攻南门既为试探敌人的虚实更要争回一口气振起己方受挫的士气。

    究竟是谁人下令升起此盏红灯?

    边荒集内谁人如此明白自己?

    徐道覆浑身一震双目射出心痛的神色。

    张永和周胄觉有异愕然朝他瞧来。

    徐道覆倏地回复冷静一字一字的沉声道:“后撤半里!实时执行!”

    张永和周胄听得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小诗嚷道:“退兵啦!”

    卓狂生讶道:“这小子很机灵有如晓得我们将派出应变部队用火油弹烧得他出世升天似的。”

    边荒集南面的敌军正有组织地徐徐后撤两翼骑军不动后阵掉头走了千步然后止步立阵前阵这才起行。等到前后阵会合才轮到机动性强的骑军。如此过程不住重复全军迅后移。

    西南面的大火却有蔓延的趋势喊杀声明显减少。从小谷方面打出的友军灯号已知屠奉三和慕容战已挫折敌人令敌人无法在集谷间建立据点截断连系。

    纪千千美目凄迷地瞧着南面敌人不断后移轻柔的道:“他确晓得我会出集突击且从小谷方面的火势判断出我们有特制的火器足可在他们护卫重重下仍能狠狠打击他们。”

    卓狂生不解道:“听小姐的话徐道覆似已晓得在高台上指挥大局者是小姐你而非其它人。对吗?”

    纪千千浅叹一口气幽幽的道:“我是故意让他晓得与他对敌的人是我。若要胜他我也要胜得光明正大大家总算曾经相交一场。”

    卓狂生苦笑道:“在兵家的角度来说:当然是兵不厌诈敌人知得愈少愈好。不过小姐并非寻常兵家边荒集更非普通城池例外反是常事。小姐能否启我茅塞因何只升起一盏红灯徐道覆便能由此猜到是妳在号施令?小姐又如何晓得他就此猜到是妳呢?”

    纪千千一对明眸射出缅怀的神色语气却没有显露任何情绪的波动只像述说早被忘怀的陈年旧事般道:“在建康能够作我行酒令斗急才的对手没有几个徐道覆是其中之一双方互有胜负。这游戏最有趣的地方是不容相让否则将不成游戏。为了增加乐趣我们斗的不仅是诗文乐曲更旁涉天下人事。攻守间自然会摸清楚对方的性格作风。我故意在他动前先一步升起红灯是向他表明我猜中他心意。他忽然改进为退亦是表明他猜到是我知道我必然另有图谋。”

    卓狂生叹道:“这么说:小姐是把与徐道覆的斗酒令搬到战场来希望先醉倒的是他吧!”

    此时庞义又回来了。

    众人大讶难道只这么两刻的工夫他竟完成了迁移木雷刺的大任?

    庞义神色凝重地来到三人面前。

    卓狂生以询问的眼光盯着他皱眉道:“生甚么事呢?不是儿郎们怕辛苦连小姐亲的令箭也不遵行吧!”

    庞义摇头道:“谁敢违背小姐军令?只是我瞧着颖水愈瞧愈心寒赶回来向小姐说出我恐惧的原因。”

    纪千千娇躯一颤道:“庞老板是怕慕容垂重施古秦猛将王翦之子王贲决水灌大梁的故智以颖水灌边荒集吧?”

    小诗剧震道:“我不懂水性哩!”

    庞义爱怜地瞧着小诗正要说话卓狂生皱眉道:“这不是一、两天内可办得到的事。”

    庞义道:“我们可以动用建筑第一楼的现成木材他们也可把一半筏子拆散来应急。以慕容垂征战经验的丰富肯定不会拱手让出颖水上游的控制权。一旦久攻不下当然不会和我们客气。那时甚么木雷阵、地垒弩箭、火油弹都要泡汤。洪水来后我们将不堪一击。”

    卓狂生容色转白骇然道:“有道理!为何先前我们从没有人想及此点?”

    庞义道:“这叫当局者迷我刚从外折返所以只算小半个局内人。现在边荒集内人人想到的都是今晚如何应付敌人的夹击哪还有闲情去想这之外的事。”

    续道:“刚才我立在颖水岸旁想象着木雷刺顺流冲击敌船的痛快忽然想到若来一场暴雨河水泛滥木雷刺岂不是会被水漂走。就在此时我忽然想到水灌边荒集的狠招愈想愈觉不妙忍不住立即赶回来和你们商量。”

    卓狂生道:“若他们有此异举必瞒不过宋孟齐和拓跋仪水6两方的人马。”

    旋又自我解释道:“当然若慕容垂把他们逐离该区便大有可能行此绝计。我们很快可以弄清楚。”

    纪千千咬着下唇沉吟片晌点头道:“庞老板的顾虑大有道理即使慕容垂现在没有如此想法久攻不下时亦会生出此意。我们唯一应付之法是立即作好准备。庞老板有甚么好的提议?”

    庞义见自己的想法得到接纳兴奋起来。道:“边荒集的楼房是不怕水浸火烧的。当然矮的房舍仍会被洪水淹没。幸好夜窝子的楼房两层、三层比比皆是我们先把物资移往楼房上层同时设立洪水警报系统一现不妥立即全体撤往高处避灾。”

    卓狂生皱眉道:“如此做法确可以减轻我们的损失可是集内的牲口又如何?所有障碍均会被冲走。若敌人乘势撑筏来攻一下子便可深入我们腹地使我们就此输掉此仗。”

    庞义胸有成竹的道:“我刚才说的只是第一重工夫第二重工夫是于东北墙内以镇地公加沙石包设立坚固的防水。洪水并不能持久我们捱过第一轮冲击便大功告成。”

    卓狂生道:“因何不把防水推展至东墙外的岸旁呢?”

    庞义道:“一来因难度大增愈接近水道水力愈猛防水的坚固度须大幅增加。敌人若要以水灌边荒集必须在上游设重重水栅动时同时启放方有足够水势一举摧毁我们所有防御工事。边荒集虽置身颖水西岸平原但地势仍有高低之分愈近西面地势愈高所以洪水冲来转眼便退。我有信心若依我的方法可以抵挡敌人的水攻。”

    小诗轻轻问道:“木雷刺阵岂非没有用武之地吗?”

    庞义在小诗面前表现出英雄气概昂然道:“我庞义辛辛苦苦砍下来的东西怎肯轻易的浪费掉。我会把部分木雷刺改置于防水线处敌人不来则矣来则肯定要吃大亏。只要在防水后竖起高塔布以弩箭机敌人将吃不完兜着走。”

    卓狂生呼一口气道:“这可不是一夜间可完成的庞大工程呢!”

    庞义道:“截断水流亦非一晚可以办到的大工程便让我们和敌人来个人力物力的大比拚。哼!荒人是永不言屈服投降的。”

    纪千千欣然道:“如此有劳庞老板哩!”

    庞义一呆道:“我须动用所有可抽调的人手方成一支令箭可以办到吗?”

    卓狂生笑道:“让我陪你去壮胆子如何?可顺道知会我们的各方大将使他们得以安心。”

    纪千千急道:“那剩下人家一个怎应付得来呢?”

    卓狂生长笑道:“小姐请放心怎会有你应付不来的事呢?”

    言罢偕庞义下楼去了。

    拓跋仪瞧着宋孟齐两艘受创的双头船顺流逃脱仍未晓得直破天已被慕容垂所杀纵使无功而回心中仍在佩服宋孟齐的勇气和水战之术的卓。

    他生6高傲少有看得起人更特别不把汉人放在眼内。不过宋孟齐以两船正面挑战对方全师的壮举他暗忖换过自己亦未必有此胆量故对宋孟齐不由另眼相看。

    丁宣来到他身旁低声道:“起火后火头会向东南蔓延。边荒集外半里之地的树木虽已被砍光但浓烟随风南披对边荒集多少会有点影响。”

    拓跋仪三日不的注视慕容垂和黄河帮联军的动静着火焚烧的破浪舟沉的沉解体的解体烟雾渐趋稀薄。

    丁宣循他目光瞧去一震道:“慕容垂在玩甚么把戏?”

    十多组各约百人的骑兵队缓缓从敌阵驰出来到最前方似在等待指令。

    对岸的骑兵队开始分散推进步兵仍在静候。

    最奇隆的是黄河帮的战士反往后移从最前方变成转到大后方。

    敌人兵员的调动隐隐透出神秘的感觉耐人寻味。

    拓跋仪神色凝重地道:“刚才慕容垂没派人追击宋孟齐我已生出不祥的预感。”

    丁宣道:“或许是慕容垂看破水道有伏兵又或被火油弹烧怕了。待重整阵势后再从水道南下。”

    拓跋仪摇头道:“该不是这简单照我看慕容垂是要改变策略暂缓攻打边荒集待取得颖水上游的绝对控制权后方会全面动攻势。”

    丁宣道:“他不是和孙恩约好在子时进攻边荒集吗?”

    拓跋仪道:“战争最重要是取得最后胜利因势变化是常规而非例外。唉!我们偷袭敌后的妙计怕再行不通了放火烧林反会帮对方一个大忙立即撤去所有布置。”

    丁宣领命去了。

    拓跋仪暗叹一口气。慕容垂不愧是北方的奇材其应变的灵活天下间怕只有拓跋珪一人可堪比拟。可是如论实力两人便相差远了。若让慕容垂取得边荒集的控制权利用边荒集财力物力以狂风扫落叶的势道攻陷洛阳和长安北方将再无可与之对抗的力量。那时他们拓跋族唯一保命之道是逃进大草原去再没有另一个办法。

    他拓跋仪现在该怎办才好呢?

    慕容垂为何要黄河帮的人留守木寨?难道竞看穿自己偷袭的意图?

    号角声起。

    敌人在前方集合的骑队沿颖水漫山遍野的朝他们藏身处推进后面还跟着一队千人步军摆明要廓清途上任何伏兵。

    当慕容垂完成布置边荒集颖水上游所有主水道和支水道均有敌方战士驻扎把守沿岸一带亦会在敌人监视之下。那时慕容垂可以从容对边荒集用兵而边荒集将陷于死守和捱揍的局面。

    敌人的火把光把前方数里之地照得亮如白昼纵使他和宋孟齐有偷袭的勇气但其势则只会如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原先他以为慕容垂会全行军他便有可乘之机。现在好梦成空以他的才智一时间亦要方寸大乱进退两难。

    敌人的推进缓慢而稳定每到河岸高处有人留下把守。如此战术明显是要建立防御线肃清前路。

    丁宣又回到他身边骇然道:“我们该怎么办?”

    拓跋仪想起燕飞想起边荒集勉力压下独善其身的自私想法沉声道:“若你是我会怎么办?”

    丁宣苦笑道:“我或许会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事实证明了天下没有一座城池是慕容垂攻不下的何况没有城墙的边荒集?”

    拓跋仪道:“那我岂非要变成不义的懦夫?”

    丁宣道:“我们可派人回去通知燕飞和夏侯将军这裹的情况让他们早作准备。我们则绕往敌人阵后伺机偷袭或许尚有成功机会总好过撤回边荒集等死。”

    拓跋仪摇头道:“绕往敌后绝不可行敌人会封锁方圆数里之地生人难近。若要在旁伺机而动只有撤往西边高地居高临下监察情况。”

    丁宣点头道:“亦是可行之计。”

    拓跋仪苦笑道:“这想法非常诱人可是我却没法作出这样明智的选择。边荒集是不容有失何况我最好的兄弟正在边荒集内。”

    丁宣垂道:“一切听仪帅的吩咐。”

    拓跋仪双目神光电射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我已决定与边荒集共存亡我拓跋仪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做苟且偷生的逃兵。”

    丁宣现出尊敬的神色道:“丁宣誓死向仪帅效命。”

    拓跋仪目光投往已迫近至半里的数十条火龙微笑道:“我们与慕容垂的战斗将于今晚在边荒开始。这是我们两族没法改变的宿命!谁胜谁负由老天爷来决定。”

    拍拍丁宣匆匆离去。

第 三 章 吐露心声

    燕飞立在树巅处观察形势。

    最触目的是小谷东南里多处的燎原之火随风势化为两条火龙一朝颖水方向蔓延一朝镇荒冈的方向烧过来。

    他深切地感受到边荒集团结起来的惊人力量。

    火油是边荒集著名特产之一单是火油商便有十多家储存大量的火油。若非如此纵使有纪千千的灵心巧智仍无法把她的妙想天开变为现实。

    林火明显对敌人不利。

    他们可避过火头却无法避过林火所产生的大量浓烟惟有移往上风处其工事兵更没法进行筏木立寨的任务。

    边荒集一盏红灯高悬先前升起的第二盏红灯已经除下显示敌人暂且撤退。

    与天师军的斗争已转移到小谷和边荒集间据点的争夺战现在他们占了少许上风可是往后的展却殊不乐观。当敌人卷土重来在对方优势的兵力下且是有备而来当然不容易应付。

    燕飞的目光移往镇荒冈烟屑遮天敝月黑压压一片远方天师两军的火把光尤其对比出这边的暗无天日。

    忽然间他清楚强烈地感应到孙恩的存在更晓得对方亦感应到他。

    燕飞拍拍背上的蝶恋花腾身而起投往两丈外另一棵大树的横干足尖一点往镇荒冈全掠去。

    孙恩正在等候他。

    与天师军之战的成败再不是决定于边荒集的攻防战又或在谷集间据点阵地间之争而是决定于在镇荒冈他和孙恩谁生谁死的一战之上。

    在这一刻他把生死荣辱全置于脑海之外金丹**全力展开心中只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其它一切再无关痛痒。

    江文清强忍悲痛把白布拉上盖好直破天的遗体。

    阴奇在她身后轻轻道:“宋兄节哀顺变直老师的血债我们必会为他讨回来。”

    在战争中生命再不属于个人的。每个人只是一颗棋子即使贵为统帅大将也只是一颗棋子随时会被对方吃掉。

    想起直破天生前种种往事江文清的心在滴血。以前她不时会觉得直破天崇尚以武力解决一切的行事作风不太合她的性情。可是当永远失去他时方晓得他强硬的作风有若一帖又一帖的振奋剂对自己有积极鼓舞的奇效。

    他走了。

    夺去他性命的是有胡族第一高手称誉的慕容垂使她连复仇的心念也难以兴起。而阴奇也知自己说的纯是安慰的空口白话。

    阴奇续道:“对方的兵员正沿颖水推进看情况是要收颖水于其控制之下并沿水道设立军事据点。我们该怎么办呢?”

    江文清感觉着双头船随江浪飘荡的情况脑袋却是空白一片。问道:“阴兄有甚么好主意?”

    阴奇叹道:“纵然慕容垂和孙恩实力相若因前者占有上游之利故远较后者难应付。现在看慕容垂所采策略摆明不会冒进我们实力薄弱的战船队再难挥作用。”

    江文清勉力振起精神沉声道:“慕容垂改变战略或另有诡谋也好至少我们已延误了他行军的度。希望千千能把握机会先击垮孙恩的天师军这样我们该仍有一线胜望。”

    阴奇一呆道:“听宋兄语气我们似乎是全无抗衡慕容垂的力量。坦白说我不大同意此点因为边荒集已建立起强大的防御工事足可抵抗数倍于我们兵力的冲击。”

    江文清淡淡道:“阴兄刚指出对方占有上游之利若久攻不下时慕容垂会怎样利用上游的优势呢?”

    阴奇剧震色变道:“宋兄是指他会以水灌边荒集?”

    江文清苦笑道:“火攻水淹一向是兵家惯技。慕容垂乃天下著名的兵法家怎会不知此法我坚持冒险闯关穿往敌后正是要令慕容垂前后受胁没法施展此一厉害战术。现在却是彻底失败再难有回天之法。”

    阴奇开始佩服江文清的才智点头道:“我倒没有想及此点如此我们是否该立即赶回边荒集好出警告看看应否立即撤往小谷?”

    江文清道:“若我们全体回师将把颖水上游的控制权拱手让出。”

    阴奇皱眉道:“然而我们还可以干甚么呢?”

    江文清双目精芒闪闪道:“我只可以说出随机应变四个字。派人回去报告情况是当然之事不过阴兄愿否留下任由阴兄选择。”

    阴奇沉吟片响叹道:“我虽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却从来不会因任何理由去做没有把握的事。可是不知如何到了边荒集后我却觉自己变了。嘿!我的老大也变了这是否边荒集的魔力呢?”

    江文清道:“如此阴兄是决意随我共进退了。”

    阴奇长笑道:“这叫舍命陪君子。即使最无情的人有时也会做点有情的傻事对吗?”

    慕容战策马驰上高丘来到屠奉三马旁后者正凝望边荒集若有所思。

    屠奉三闻蹄声朝他瞧来笑道:“天师军似乎非是我们想象般的难缠我差点可以把卢循和他的人断成两截如非卢循亲自迎战我们可能已击溃卢循。”

    慕容战傲然道:“说到马上骑射功夫天师军再*练十年也没法追及我们我最擅长的是在草原林木区的战术配合千千小姐明的火器卢循可全身而退实属侥幸。”

    屠奉三哑然笑道:“你的真性情流露出来哩!这才是我未到边荒集前认识的慕容战悍勇无敌视生死若等闲。我更曾想过与你合作选你的原因不单因你是拓跋族的死敌更因你是边荒集最有资格作我屠奉三伙伴的人。岂知燕飞忽然归来随他来的尚有纪千千立即把我拟定好的计划完全打乱。现在更展成这样子使我真正体会到甚叫‘始料不及’。”

    慕容战微笑道:“我就是这么的一个人连燕飞我也要试他两刀方始心息你老哥似乎是满怀感触是否因以前从来算无遗策?今趟觉并非次次料事如神所以生出对命运的疑惧。”

    屠奉三沉吟思索好半晌方答他道:“我没有恐惧反大感兴趣。或者因为我从未遇过强如燕飞、孙恩、慕容垂的对手现在却是好戏当前实乃人生快事。坦白告诉我你有把握赢燕飞吗?”

    慕容战苦笑道:“若我认为自己能胜过燕飞我会代替他去找孙恩晦气。那次燕飞根本没有全力出手却令我失去一向以来必胜的信心。所以我只可以深不可测来形容燕飞的剑术。”

    屠奉三点头道:“燕飞确非等闲的高手他无时无刻不处于最警觉的状态同时又是最闲逸的状态。那种绝对放松和绝对醒觉的完美结合令他浑成一体无懈可击乏隙可寻。是一种我从未见过在任何人身上出现的境界和武功层次。”

    慕容战动容道:“我便没能像你般可以看得燕飞如此通透由此也可测知屠兄的深浅。唉!我现在开始为燕飞担心因为以你的厉害在‘外九品高手’中只能屈告第三那孙恩岂非高明至难以想象的地步?”

    屠奉三道:“一日未动手见高低甚么排名先后只是多事之徒的把戏。不过我若说从不把排名放在心上亦是骗你。至少我会感到如能击杀孙恩攀上榜肯定是一种成就和荣誉。至于是福是祸则是难以预料。

    孙恩的位子可不是易坐的。”

    慕容战道:“假若燕飞击败孙恩我们等若击垮了天师军当然足以额手称庆那时主动权将在我们手上。

    可是若燕飞不幸落败对我们会造成怎样的打击呢?此事即将揭盅却似没有人想过这问题好像燕飞必胜无疑的样子。”

    屠奉三叹道:“不是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而是人人都在心内思量却不敢说出来。难道要我们的卓名士去向千千小姐求教问她若燕飞落败身亡我们有何应变手段吗?你忍心对纪千千这么残忍吗?”

    慕容战脸色微变道:“原来你并不看好燕飞嘿!”

    屠奉三往他瞧来压低声音道:“你有想说却又没有说出来的话。你是否想问我屠奉三因何不提出反对?说到底若燕飞留在边荒集内孙恩当没法奈何他。对吗?告诉我你既然也不看好燕飞为何亦没有反对?”

    慕容战苦笑道:“我对孙恩的了解肯定不如你清楚且我**冒险千千此着行险一博对正我的脾胃。直到此刻我对燕飞的信心方有点动摇。”

    屠奉三沉声道:“我很少会对别人说出心内真正的想法今次为释你之疑好携手并肩作生死之战只好破例一次。”

    慕容战奇道:“你不反对燕飞去冒生命之险竟是有理由的吗?这个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屠奉三苦笑道:“不但有理由这个理由还是相当迂回曲折而或许我是所有人中唯一明白千千小姐因何作出此决定的人。”

    慕容战动容道:“只听屠兄这几句话便晓得屠兄不是随便找些说话来搪塞颐闻其详。”

    屠奉三目光扫视卢循大军布阵的所在处这支由五千天师步军组成的部队已重整阵脚。两条火龙往镇荒岗蔓延的火头愈烧愈烈有不住扩大之势。另一条却势子减弱或是遇上河流又或被敌人成功压止火势。

    吁出一口气道:“我和南郡公一直承受着无形而有质的沉重压力压力的来源说出来你老哥或会嗤之以鼻不过对我和南郡公来说却是有若芒刺在背。”

    慕容战皱眉道:“甚么压力如此厉害竟可令屠兄和贵上为此忧心。”

    屠奉三又再苦笑道:“就是谢安天下闻名的观人之术。”

    慕容战愕然道:“谢安选贤任能的本领确有一手听说苻坚在淝水之战前也豪言在平定南方后任谢安为吏部尚书。不过这和燕飞的出战孙恩有何关系呢?”

    屠奉三道:“你们不是南朝人对谢安的观人之术只是道听途说很难明白其中窍妙。我们莉州桓家却是深受困扰。谢安的观人之术岂止是选取贤材那么简单苻坚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谢安的观人之术乃中土源远流长相人生死祸福之法贯通天人幽微玄妙异常。像谢玄便是由他自少栽培提拔至有今天的淝水之胜。他几乎从未看错过人只有王国宝是唯一例外;原因或是他没法作出别的选择为了维系与王家的关系虽明知对方是卑鄙小人也只好牺牲女儿。不过别忘记他一直力阻王国宝攀上重要的位置现在更把女儿带往广陵。”

    慕容战道:“我一向不信相**福寿夭之说不过谢安的用人确有一手。这与你们有何关系呢?”

    屠奉三叹道:“谢安既是风鉴相人的高手当然晓得谁成谁败可是他却没有对南郡公另眼相看还处处制肘南郡公。自然地会使南郡公想到谢安看他不上眼如此牵涉到难测的命运你说这不是压力是甚么?明白吗?”

    慕容战恍然道:“明白哩!不过我仍不相信谢安可以一眼看透别人的命运。”

    屠奉三微笑道:“信或不信均无关重要因为谢安是否会看错人即将揭晓。”

    慕容战一震道:“燕飞?”

    屠奉三颔道:“淝水的大胜可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使我想到当年谢安肯东山复出全因有谢玄这着厉害棋子使他晓得事有可为。谢安像预知将来的展般一早便预作部署全力支持谢玄成立北府兵在军权上对司马道子不让半步。到大秦军南来名义上虽以谢石作统帅实质由谢玄全权指挥毫不含糊。最奇怪的是他仍不容南郡公插手照道理有南郡公助阵对谢玄该是有利无害谢安偏一口拒绝。于此可见谢安非同一般相家俗流确有乎常人的见地。”

    慕容战朝他打量沉声道:“屠兄说过肯与我们并肩作战内中别有原因当时却不愿解说现在是否已把原因说出来哩!”

    屠奉三道:“这确是其中一个主因。我这个人虽然一向不肯信邪却不会与存在的事实作对。谢安确有一手你看他一进一退多么漂亮亦可看出他晓得司马皇朝再没有希望。他现在挑选燕飞到边荒集来不论时间和形势上的配合均是巧妙绝伦。创造出边荒集空前团结同心抗敌的奇迹。你敢说他看错人吗?”

    慕容战道:“我明白哩!千千是谢安的干女儿当然比任何人更清楚干爹看人的本领因而信心十足指定要燕飞负起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任务。唉!现在我也希望他老人家今次没有看错人否则大家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屠奉三道:“所以你现在该明白虽然我仍不认为燕飞可以胜过孙恩却不反对燕飞出击因为若燕飞命不该绝这确是最好的战略。”

    慕容战道:“屠兄的思考深入而复杂若不是由你亲口解说恐怕我永远不会明白。事实我以为你会忽然改变主意很大原因是为了千千。”

    屠奉三老睑一红再苦笑道:“实不相瞒这也是原因之一。”

    两人你眼望我眼忽然齐声大笑。

    慕容战喘着气道:“这是否苦中取乐呢?我忽然感到非常畅快。”

    屠奉三道:“眼前情况确是精彩我从未试过陷身眼前般的情况予我新鲜刺激的奇妙感觉。”

    “咚!咚!咚!”

    卢循的部队敲响战鼓开始推进。

    两人收拾心情目注敌阵。

    慕容战讶道:“似乎是向小谷推进。”

    屠奉三从容道:“卢循始终不及徐道覆我猜他真是动了气哩!”

    慕容战精神大振道:“希望他真的是冒进来攻那会是我们的机会。”

    屠奉三道:“一切依定计进行如何?我的好战友!”

    慕容战笑道:“还有别的更好方法吗?我去哩!”

    言罢拍马去了。

    屠奉三仰望层云厚压的夜空心忖自己如此向人透露心声实是前所未有的事。究竟是因为自己看重慕容战对他的评价观感所以解释一番;还是因边荒奇异的感染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令他改变的真正原因他并没有全盘吐露。

    说不出来的是重压于心头的怀疑。

    桓冲之死实在来得太突然和令人难以接受。

第 四 章 阴差阳错

    小诗低声道:“小姐是否又在担心燕公子呢?”

    纪千千目光投往镇荒岗浅叹一口气欲语还休。旋又对小诗道:“坦白告诉我是否到此刻你仍不理解我的决定呢?”

    小诗垂道:“诗诗怎敢哩!”

    纪千千柔声道:“我从没有把你看作是下人有甚不敢的。干爹曾说过:成功的统帅必须同时是一个有情和无情的人。平时必须对手下将士有情使兵将甘于命。可是在战场上则必须绝对无情一切以最后胜利为目标。每个人只是一只棋子每只棋子都有其作用和特性依此针对敌人的形势作出最佳的布局不可以感情用事。所以战争的本质正是残酷和无情不单指对敌人亦包括己方的将士。”

    小诗花容转白低声道:“小姐你做得到吗?”

    纪千千凄然道:“我做得到吗?刚才卓馆主便怪我没有贯彻兵不厌诈的金科玉律。”

    小诗道:“小姐为何又肯让燕公子去冒此大险呢?”

    纪千千轻轻答道:“若每个人都是一只棋子燕飞便是我手上最厉害的一只棋子否则此战必败无疑天下间没有一支部队能同时应付慕容垂和孙恩的夹击即使玄帅也不行。”

    小诗以蚊蚋般的声音问道:“小姐可以把燕公子当作一只棋子吗?”

    纪千千探手抚着她肩头秀眸一眨一眨地看着她道:“当然办不到。所以我起了一课干爹亲传的大六王。掌中起课课名回环三传辰子申是一倒转的水局主变化波荡可以覆淹万物。”

    小诗色变道:“那怎办好呢?岂非敌人可借颖水淹没我们?”

    纪千千柔声道:“不是这般看嘛!我是以自身起课水代表着我此卦吉兆在第三传申为水的生地回环正是死而复生之意。所以不论生任何事不论听到甚么消息。只要未经证实绝不可轻易相信。我和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撑到最后生机回环重现一刻苦尽甘来。你要答应我哩!”

    小诗再弄不清楚纪干干与她说的究竟是事实还是鼓励她坚强活下去的诓语热泪泉涌含泪点头。

    刘裕从沉沉的打坐裹醒转过来一时间生出不知身在何处的古怪感觉。

    好半晌方觉正坐在疾行的马车厢内接着想起王淡真。

    心中一痛。

    自己是否做了最蠢的事?天下间还有甚么比她更重要?

    他可能是整个南方唯一晓得南朝已完蛋了的人。没有了边荒集没有了谢安谢玄而孙恩则因得到边荒集而立即坐大弄至南方四分五裂。最后的得益者绝不会是任何一个南人而是与孙恩瓜分边荒集的慕容垂他将会以旋风扫落叶的方式先统一北方再通过边荒集侵略南方。

    此时南方正陷进内斗不休的泥淖中根本无力抗拒慕容垂遂被他逐一击破。中土终逃不了落入胡人之手的宿命。

    这一切将会在未来数年内生。而自己则没有花十年八载时间休想有机会攀上北府兵统帅的宝座。既然如此除了等死外又可以干些甚么呢?

    现在最明智之举就是立即当逃兵带着心爱的人儿逃到天之涯海之角忘记以前所有的事不听任何人间的消息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直至天之终、地之极。

    与眼前的情况相比那便像一个永远不可能真实拥有的美梦但事实上这肯定是个错觉只要他愿意梦想立即可以成真。

    自己现在应否立即去找王淡真说心事呢?若到广陵后他将永远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幸福就在你眼前只待你去摘取。

    刘裕心中像燃着了一堆柴火正要付诸行动马车忽然明显放缓。

    刘裕暗吃一惊难道又遇上棘手的事?

    慕容垂在将士亲随簇拥中沿颖水策马飞驰登上西岸一处高地前方高空处隐见一点红光。

    慕容垂勒马停下。

    宗政良赶到他身旁道:“那就是边荒集。嘿!真奇怪。竟不见任何灯火却悬起红色灯笼。”

    高弼来到慕容垂另一边极目注视道:“还有另外敷盏灯都不及那红灯大而亮。”

    慕容垂从容道:“此灯离地近二十丈位于边荒集核心处若我没有猜错古钟楼已变成边荒集的指挥台。

    此着非常高明边荒集再非无险可守。”

    高弼道:“我们何不陈兵边荒集北面所有高地设立照明火把既可建立据点又可以造成对边人的强大威胁同时又可向南方友军交待。”

    慕容垂欣然道:“好主意此事由高卿全权负责。”

    高弼领命去了。

    此时铁士心使人来报颖水主水道已在绝对的控制下两条小支流则由破浪船布阵封锁。而铁士心开始在边荒集上游三里许处堵截储集河水。

    宗政良兴奋的道:“边人肯定想不到我们有此一着。”

    慕容垂唇角飘出一丝笑意摇头道:“勿要低估敌人刚才那两艘双头船力图闯往上游正是因为清楚被我们占据上游的威胁力。大江帮一向在江流打滚熟悉各式水战当然想到以水灌边荒的战术。往边荒集侦察的两艘破浪船回程时没有遇上敌人显示敌人仍藏在支流的隐秘处伺机出击也反映他们看破我们的计划。”

    宗政良道:“看破又如何?水火之力均非人力所能抗拒荒人只有眼睁睁瞧着洪水淹至的分儿。”

    慕容垂道:“边荒集地势由西而东往颖水倾斜如边人于夜窝子西面设置防水可令河水难以波及防绫内的地方。”

    宗政良愕然道:“那我们岂非徒耗人力?”

    慕容垂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我们耗费了甚人力呢?攻打边荒集以我们的兵力已是足够有余若让士心和手下参战配合上会有很多问题。与其让他们投闲置散不如让他们负起堵水之责。任何城池的攻防战均是消耗战看看谁先筋疲力尽。只要洪水能为我清洗边荒集西岸所有防御我们到达东岸的一万步兵便可以迅渡河配合骑兵从西北多处冲击边荒集如何抵挡?此战我们是胜券在握问题在我们怎样把伤亡减至最低又不让敌人有半个漏网而已!”

    宗政良恭敬道:“政良受教。”

    慕容垂道:“你人虽聪明绝顶却因奉我之命多年来独来揖往对领兵打仗缺乏经验。我今次特别召你来此正是要给你历练的机会。且你身为汉人又熟悉南北风土人情征服边荒集后便交由你全权处理我会在各方面予你支持。”

    宗政良大喜谢恩。

    慕容垂续道:“你现在持我信物到边荒集南面找孙恩告诉他我们进攻的计划不用隐瞒任何事。只要能把边荒集重重包围封锁当我军成功渡河之时将是全面进攻的时刻。我要从四方八面攻入边荒集去一旦能占据钟楼边荒集便会土崩瓦解没有人可以改变荒人的命运。”

    宗政良跪地领过信物策骑去了。

    马车缓缓停下。

    刘裕探头出去隐见前路火光耀目车队与一支巡军相遇。

    两骑朝他的方向缓步而至后面跟着十多名北府骑车由王上颜伴着的人叫彭中是北府兵的校尉与刘裕稔熟还曾一起逛青楼。

    刘裕心忖又会这么巧的两人来到车窗旁彭中笑道:“果然是裕少谁有本事弄伤你老哥呢?”

    刘裕心中苦笑懒洋洋的道:“孙恩够这本事吗?”

    彭中失声叫道:“孙恩?”

    登时惹得附近的王府家将们人人朝他们瞧来。

    王上颜识相的道:“我到后方去看看。”

    剩下彭中在车窗旁刘裕问道:“广陵情况如何?”

    彭中叹道:“我们和朝廷的关系愈趋恶劣司马道子竟想调走我们一支水师往守建康被玄帅断然拒绝。现在众兄弟人人在心裹作好准备只要玄帅一声令下没有人不肯卖命的。”

    刘裕问道:“离广陵还有多远?”

    心中想的却是如何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和王淡真在途中开溜。北府巡兵的出现虽增加了难度幸好没人会有防范之心只要王淡真乖乖合作他仍有把握办到。

    彭中答道:“快马跑两个时辰便成。唉!”

    刘裕心不在焉的问道:“为何唉声叹气?是否刚输掉饷银?没钱逛寨子?”

    彭中道:“去你的娘!是安公病倒哩!”

    最后一句话像一盘冰寒的水照头浇下刘裕全身打个寒颤失声道:“安公病倒了?”

    彭中点头道:“安公前天在后园栽花忽然晕厥到我离城时仍未醒过来。大家都不看好安公的情况。”

    刘裕羞惭交集彷如从美梦中苏醒过来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

    自己还算是男子汉大丈夫吗?谢安怎样待自己?谢玄如何一力栽培他?

    而他刘裕则在谢安、谢玄最需要人手的时间因畏死畏难想做开小差的逃兵携美私逃?

    他不但会令谢玄伤心失望更使谢玄没法向王恭交待。王淡真乃建康世家大族的著名美女此事必定惹起高门的公愤指责谢玄管教无方尤其是刘裕乃谢家另眼相看的人。其后果的严重谁也难作估计。

    这种行为是对谢家落井下石。

    还有对孙恩和聂天还的仇恨。

    他可以逃避人世但可以逃避来自深心内的谴责吗?

    彭中讶道:“你的睑色因何变得这般难看安公或者可以吉人天相忽然又好转过来呢!”

    刘裕正经历最强烈的内心挣扎喘息着道:“你们留下来。”

    彭中摸不着头脑道:“留下来?”

    刘裕知自己语无伦次摇摇头似要把纷乱的思绪摇走沉声道:“我是说你们负责护送王小姐到广陵去我则乘马赶返广陵到广陵后再找齐众兄弟好好喝酒。”

    彭中点头道:“好!我让一匹好马出来给你。”

    接着凑近点压低声音道:“广陵可不同建康你回去后得尽量谦虚低调。听说上头很多人不满玄帅对你大力提挈认为你在资历和功劳上仍未够瞧的。”

    刘裕暗叹一口气道:“上头很多人是指哪些人呢?”

    彭中进一步降低音量耳语道:“最不服的当然是以何谦为的派系将领。不过据闻刘爷亦在妒忌你只有孙领认为玄帅没有看错人。”

    刘爷便是北府兵参军刘牢之是刘裕的顶头上司军中惯以刘爷来称呼他。至于孙领就是刘牢之麾下大将孙无终刘裕是由他一手提拔可算是刘裕半个恩师。

    刘裕早猜到会有此情况更令他感到若要在北府兵混下去便不得不借助曼妙对司马曜的影响力。

    顺口问道:“你和其它兄弟又怎么看我刘裕?”

    彭中肃容道:“在军中谁人不服你老哥。你更是淝水之战的大功臣不过上头的人怕你攀过他们的头所以故意贬低你的功劳。若我不是站在你的一边根本不会提醒你。”

    又再放轻声音道:“玄帅看人或者仍会有偏差可是安公看人怎会看错现在人人都在心底下支持你只要你再干几手漂漂亮亮的事出来谁还敢说馊话。”

    刘裕心中升起希望谢安的影响力可不是说笑的自己或许仍有一线机会。

    想到这里即坐言起行立刻从车厢钻出来。

    彭中吩咐手下让出战马关心的道:“你的伤势如何?听王管家说他们是从路旁把你抬上马车的。”

    刘裕飞身上马笑道:“你看我像受过伤的人吗?”

    彭中笑道:“只要我把你从孙恩手底下逃生的消息传开去保证可轰动广陵。你该怎么谢我?”

    刘裕心情稍有好转哂道:“酒可以请你喝嫖则必须自资这是规矩。”

    众北府兵齐声哄笑。

    刘裕心忖自己乃最明白他们好恶的人不像久居高位与他们疏离脱节的刘牢之或何谦。淝水一战早奠定他在军中的地位谢安的肯更是自己能否坐上北府兵大统领的关键。

    谢安的看法不但可以影响北府兵更可以影响民众和高门权贵。

    只要自己不犯天条。

    想到这里暗抹一把冷汗。

    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差点因儿女私情误了大事辜负了所有人对他的期望。

    蹄声响起。

    王淡真在十多名家将随侍下往他们驰来神色平静似没有生过任何事。

    众人连忙施礼致敬。

    王淡真客气地回礼尽显高门贵女的修养气度。

    最后目光落在马上的刘裕处讶道:“刘大人因何不留在车内休息呢?”

    刘裕差点敌不过她明亮的眼神道:“请小姐见谅我要先一步赶回广陵彭中将会沿途为小姐打点一切。”

    王淡真娇躯微颤其它人都没注意到只有刘裕看在眼内差些儿又改变心中壮志。加上一句道:“安公病倒了。”

    王淡真“呵”的一声惊呼失色。

    刘裕晓得再不离开大有机会永远回不到广陵去。

    拍马前行。

    转瞬奔远百多步。

    在车队前方的过百北府骑兵见到刘裕齐声欢呼致敬向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喝采。

    刘裕挥手道别健马放开四蹄沿驿道纵情飞驰。

    突然而来的热恋又突然之间结束。

    孤身上路正是他目前处境的最佳写照王淡真将会成为他生命襄最难忘的伤情片段前路则是漫长而艰苦。

    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只有倚靠自己的努力他的理想方可望有一丝实现的机会。

第 五 章 镇荒之战

    燕飞倏地收止昂然立于被誉为南方第一人高踞外九品高榜前茅数十年来声威有增无减的“天师”孙恩身后十许丈处。

    孙恩负手卓立双目情深无限地俯瞰整个边荒战场。

    喊杀声从小谷方向潮水般阵阵传过来同时一道火龙正向镇荒岗的所在随风势蔓延大有愈烧愈烈不住扩展之势而此中战乱**的惊人破坏力尤令人心头吃紧。

    在边荒集南面的徐道覆部队又再敲响战鼓吹起战号向边荒集南门声势浩荡的推进。今趟与上次不同的是前两排均是以两手持着高及人身的防火革盾的步兵显是有备而来针对的是边荒集威力庞大的火油弹。至于能否奏效当要再看两方战术上的较量。

    在边荒集北方地平远处隐见点点火把光代表着慕容垂大军如期杀至漫山遍野均是鲜卑慕容的长胜部队。

    孙恩把一切收在眼内心中感到无比的满足。

    边荒集的边荒之战恐怕不是一夜半天可以分出胜负可是他和挑战他的年轻卓剑手生死胜负肯定可在十数招内清楚分明。

    燕飞在后方抱拳施礼道:“荒人燕飞请孙天师赐教!”

    孙恩仰天一阵长笑没有回头欣然道:“近十五年来从没人敢孤身一人挑战我孙恩。燕飞你确是志气可嘉令本人非常欣赏。我奉打算先让你任刺十剑作为鼓励。不过听了你这两句话后感觉到你已臻无胜败、无生死的境界不得不改变主意只任你刺三剑方动手杀你。”

    燕飞凝望着他的背影微笑道:“何须天师相让大家全力出手对攻岂非更是痛快?”

    孙恩哑然失笑道:“你在剑法上或许已臻登峰造极的境界但在武道上仍是嫩口了点儿。我所谓任你刺三剑绝不是故意让你。只是要让你晓得‘黄天道藏功’那虚实相生最擅避重就轻的移闪之术。而当你三剑均刺不中时你的信心肯定会崩溃那时我将可于数招之内取你性命。明白吗?”

    燕飞暗叫厉害晓得孙恩正向自己展开攻势施展心理压力。但他心神却丝毫不为所动淡然自若的道:“若燕飞不能于三招内令天师还招自保显是力有未逮。今次厚颜来向天师求教是自寻死路无话可说。”

    要知像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之争精气神紧镇交缠真气交锋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一方稍有缝隙破碇可寻对方的攻击在气机牵动下将如暴涨的怒潮破开所有堤防、无孔不入地直至渗透淹没一切。所以若孙恩确能任燕飞放手强攻而安然无恙肯定不止胜燕飞一筹半筹燕飞的落败乃必然之事。

    孙恩故意明言任燕飞刺三剑假若非是使诈当是自恃极高有把握以此战术先摧毁燕飞无隙可寻的强大信心然后施展全力把他一举搏杀。

    燕飞不是不想立即出手因为即使在孙恩背后出招也没有偷袭的意味可言。可惜却是无法出手。

    孙恩虽是悠然自得地站在那裹俯瞰河原荒集竟予人一种然于物外的道法禅境使人无法掌握虚实没法有隙可寻。

    单凭如此功架燕飞便从未在任何敌手身上现过。

    孙恩已融入天道和自然里与天心冥合他就是宇宙宇宙便是他贯通天地人三才之隔再不是任何常法能加以规限。

    这就是孙恩悟破天人之变而成的黄天道藏功孙恩藉之以纵横天下驯服无数拜倒于他脚下的信徒。

    他的力量是自然的力量可以用之画符念咒蛊惑人心;显异能、行奇事。

    燕飞心中叫糟晓得自己对孙恩生出如此印象不论是否错觉总是受其黄天道藏功法所克制若不能平反这观感此战有败无胜。

    孙恩柔声道:“好一个自寻死路正好是到边荒来财的人的最佳形容。淝水之战令边荒集成为天下必争之地而你们荒人仍财迷心窍懵然不知大祸之将至。”

    燕飞金丹**全力运转心神进入古井不波、空灵通彻的通明境界尽力从对方的说话寻找可以打开对方心灵的缺口只要时机一现他的蝶恋花会立即出鞘。只有把孙恩从他的道境扯回来他方有可攻击的目标。

    他在寻找孙恩的破绽孙恩亦在寻找他的破绽。

    胜败只是一念之差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燕飞哈哈一笑道:“天师此言差矣!直到天师下手杀死任遥之前边荒集确如天师所言般仍沉迷于自身的矛盾和利益冲突中。可惜天师虽成功除去任遥却让刘裕和任青娓安然逃去致令阴谋败露。现在鹿死谁手尚是言之过早天师以为然否?”

    这番说话本应像一把利刃般可以戳破孙恩的信心。不但因孙恩杀任遥会带来不良后果更因孙恩没法把刘裕和任青提留下令任遥死讯泄出。

    可是完全出乎燕飞意料之外孙恩出震天长笑状极欢畅。

    燕飞心知不妙且晓得自己已落在下风因他并不明白孙恩有何能值其得意的地方。

    笑声忽止。

    孙恩目光移往颖水悠然道:“小鸟鹊怎会明白鲲鹏之志。边荒集各势力团结一致正合我们聚而歼之的构想一举粉碎边荒所有反抗的力量。让我告诉你八字真言然后燕飞你当晓得胜败早成定局没有人能够改变。”

    孙恩缓缓转身其旋转的动作自有一股于变化中永恒不变的意味就像天地的运转日月的转移星斗的更替。

    燕飞更清楚主动权已*控在对方手内原因在自己没法勘破对方的黄天道藏功且因辩论屈处守势只能待对方说出八字真言的催命符咒。

    孙恩双目神光进射神态闲逸潇洒不负南方第一人的至誉。欣然微笑道:“成也颖水、败也颖水。燕飞你明白吗?”

    燕飞表面虽冷静如故心中却不由一震道:“天师是指以颖水灌边荒集吗?”

    孙恩大笑道:“孺子可教也不过你只猜到一半。我已把致胜之法派人知会慕容垂边荒集绝捱不过三天。”

    燕飞终于心头剧震心神失守。

    正知糟糕透顶之际孙恩已变成几道如实似虚的人影。

    “锵”!

    蝶恋花出鞘。

    燕飞是不得不攻因为攻守再不是由他掌握。

    由孙恩正面面对着他的一刻开始燕飞感到一种没法形容的奇异力量立即把他攫个正着。那不是一般的真气或动力其感冕梗像置身茫茫怒海里除了巨浪的可怕感觉外你整个人便像被封锁在一个永远不能脱身出去的力场内。

    他终于领教到黄天道藏功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威力。

    明白到任遥死前的可怕经历。

    燕飞的手握上蝶恋花。

    从未曾有过的感觉倏地蔓延全身金丹**闪电间又提升至最巅峰的境界。蝶恋花再不是他的爱剑而是身体的一部分且是整个人灵觉的延伸外展。

    镇荒岗依然故我他已从幻觉的囚笼脱身出来重新掌握孙恩。

    蝶恋花化为有生命的灵物。

    同一时间他明白了孙恩的话明白了成也颖水、败也颖水的含意。

    边荒集因颖水的交通而成水6枢钮此事天下皆知故成也颖水。

    败也颖水。因为对方不单可用颖水灌淹边荒集破去颖水边荒集西岸所有防御设施更可以随时隔绝江水使抵达束岸的胡人可从变浅或被抽干的河床迅渡河攻入东墙。边荒集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可能抵挡得住四方八面而来的压力的。

    如在平时这个想法会令他彷如晴天霹雳猛雷轰顶般教他方寸大乱不过此刻蝶恋花在手金丹**正处于巅峰状态外间任何事物只像石上流泉不会有丝毫影响。

    蝶恋花如脱缰之马笔直朝孙恩射去大有在战场上勇往直前置生死于度外的气势偏又灵动空彻无迹可寻。

    在剑锋相对下孙恩忽然凝定剎那的光景然后往左方闪去。

    惊人的事生了。

    当蝶恋花出鞘的一刻燕飞成功摆脱孙恩施诸于他身上精气神的无形枷锁他的金丹**同时锁定孙恩随气机出击。心忖只要孙恩连第一剑都没法不还手信心崩溃的肯定是他而非自己。

    可是当孙恩往左移去剑锋离他只有半丈许的当儿孙恩黄天道藏功的力场竟然没有随他移走而生出变化。换言之他若依气机的感应只会刺在孙恩原本的空位。究竟他要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蝶恋花的感觉呢?

    燕飞一声长啸蝶恋花忽然加剑啸声充塞荒岗之顶气劲波浪般起伏冲击朝孙恩适才站处也是力场的源头直击而去。

    孙恩脸现讶色显然因燕飞的高明出乎他意料之外。他虽往左挪移三步事实上他仍以微妙手法在*控力场的核心假如燕飞改向他有形的实体攻来那他无形的实体可以立即要了燕飞性命。

    倘若燕飞命中力场的中心便与直接击中他并没有分别他是不能不还手挡架因为双方的气机感应已锁紧死锁在一起。

    孙恩出一阵长笑声。

    剑锋离“它”只有三尺。

    孙恩往右闪去力场终出现变化随他转移。

    蝶恋花也改向如影附形的追去。

    眼看刺中力场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孙恩已从他的上空翻往他背后两丈许处迅如鬼魅狡若灵猴。

    如此可以把真气在剎那间敛消燕飞想也没有想过。登时一剑刺空更没法随感应继续追击。

    孙恩不还手已这般厉害若还手岂非没法抵挡。一剑无功立即动摇了燕飞信心。如三剑全失这场决战确不用再打下去。

    燕飞原地拔起背朝地面横空而去蝶恋花化出千万剑芒从上而下斜击孙恩背心。两丈距离眨眼即过孙恩猛然旋动须衣衫飘舞一阵阵强大的气旋随着每一下迅急转身浪潮般往燕飞冲击而至其中又包括无数气劲的涡漩使人像感觉到天地混沌时的纷乱天地没有一件事能掌握意志稍有不稳人便会立即陷进错乱的境地。

    如此功法已不限于物质的层次而是能直抵心神影响燕飞的精神状态。

    燕飞却是不惊反喜。

    早在握上蝶恋花的一刻他已知自己在道心上不会输于孙恩多少欠的只是道法上的火候。孙恩要在精神上影响他肯定是徒劳无功。他故意幻化出多重剑影正是要孙恩误以为他没法掌握其虚实相生的方位。他的剑虽不能锁上孙恩的气场却可以锁上他的精神。

    剑光敛去。

    燕飞双腿稍曲凌空小翻立足实地接着洒然转身一剑平平实实没有任何花巧的往孙恩横扫过去。

    此善变招大出孙恩料外忽然间他感到燕飞那化腐朽为神奇大巧若拙的一剑就像沙场上千军万马横卷冲杀而来根本是避无可避。那种感觉奇异至极点只有当局者方能明白。

    孙恩大喝一声“好”全飞退。

    力场并没有随他转移而是分裂为无数中心每一个都是那么实在和具威胁似在伺机而动。可以把真气玩至如此境界确是骇人听闻之极。孙恩便是真气的幻术师一切随心所欲没有任何限制。真假再难分辨。直至此刻燕飞方明白孙恩所说“避重就轻”的含义。

    当蝶恋花扫至一半划出的剑气如狂风扫落叶般把所有力场分裂的核心摧破当剑锋指向孙恩忽然凝止剎那然后燕飞一声狂喝道:“天师中计啦!”

    剑啸倏起化作电芒人剑合一的朝孙恩破空刺去。

    今次燕飞不单死锁孙恩的精神更死锁对方的气场与孙恩二而为一的气源。

    孙恩的长在头顶拂舞全身衣衫像迎着逆风般飘扬形相凌厉可怕至极点又像忽然拔高现出天师的真身。

    刚才的一招闪让得过于勉强终让燕飞掌握到主动。

    关键处在燕飞肯定了孙恩会坚持让三剑的战术故能放手而为料敌机先。他失苦处在误以为能藉此影响其精神令对方生出幻觉待到知晓不能成功时已错恨难返。

    当然不是说孙恩就此便输掉这场重要的决战他能使燕飞两剑刺空已明显高燕飞不止半筹最后一剑的失着只是他没法彻底地摧毁燕飞的信心。

    孙恩再避一剑并非全没有办到的能力只不过接下来的情况会教他陷入捱揍和随时落败的劣局。

    高手相争一旦某方落在下风要平反并不容易更遑论取胜。

    孙恩长笑道:“痛快啊痛快!”

    笑声中闪电迎上燕飞举掌重击命中剑锋精准至令人咋舌。

    燕飞如给万斤铁锥重重敲中剑尖整条手臂酸麻起来硬给震退。

    孙恩双目神光大盛正要一不做二不休顺手再予燕飞拂上一袖岂知传过来的真气先热后寒若任它入侵经脉肯定会受重伤因此没法乘胜追击。

    燕飞终迫得对方硬拚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意持剑的手虽迅回复感觉却已晓得孙恩的功力深如渊海配合对方能让自己两剑的黄天道藏功今仗他实是有死无生。

    问题在逃也逃不了。

    燕飞一声大喝蝶恋花爆开一团剑花向这恐怕天下没有人能击败的武学巨匠攻去生和死、胜或败再不存在于思域内。

    两道人影兔起鹊落交换移位气劲交击之音不住响起在眨几眼的工夫内两人剑来掌往随意变化交换了十多招。

    “当”!

    孙恩曲指敲中蝶恋花剑锋无可抗拒的巨力透剑传来燕飞胸口如受雷殛全身血气翻腾往后挫退。

    孙恩也往后先退三步方重整阵脚朝他掠去一拳凌空击出笑道:“明年今日今时便是你燕飞的忌辰。”

    “哗”!

    燕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已败了心灵反而空明一片清楚地掌握到孙恩此拳有夺天地造化鬼泣神号等同宇宙的庞大威力。

    燕飞长啸一声蝶恋花全力反击。他固受到对方重创但孙恩亦已为他所伤。只要能令孙恩伤上加伤他的死仍然是有价值的。

    孙恩的拳头不住在前方扩大显示孙恩正锁紧他的精神虽只是一拳攻来但整个天地宇宙都像在和自己作对似的狂扬从四方八面卷旋而来把他挤压至只能在一窄小的空间内挣扎。

    就在此时尖叫声在孙恩后方响起道:“孙恩纳命来!”

    孙恩脸现怒色拳劲忽然减弱少许。

    剑拳相击燕飞差点拏不住蝶恋花五脏六腑似翻转过来般喷着血如断线风筝的离地倒飞下岗从岗坡直滚下去。

    任青媞来了更想施孙恩故智于孙恩搏杀燕飞的紧张时刻偷袭孙恩。

    “蓬”!

    燕飞重重掉在地上。

    完了。

    这个意念刚起已感到给人在地上提起迅掠走。

    燕飞凭着一点灵明进入金丹**阴阳相交的境界这才失去神智。浑浑融融再不晓得人世间的任何事。

第 六 章 眷宠不再

    刘裕在午前时分抵达广陵城外战马已疲不能兴下马入城。

    到城门时立感气氛异样守城的卫士人人哭丧着脸没有半点朝气活力。

    他们都认得他是刘裕其中一名卫士双目一红涌出热泪悲呼道:“安公昨晚去了!”

    “轰”!

    这个消息像晴天起个霹雳轰得他头皮麻全身软。

    纵使明知谢安捱不了多久可是总有种不愿去面对的心态。又似乎此事永远不会生但却已成眼前残酷的事实。

    南朝两大支柱江左的两位巨人桓冲已去现在有天下第一名士之誉的谢安亦撒手归西团结南朝的力量终告冰消瓦解。

    整个广陵城为愁云笼罩人民哭奔于道旁没有谢安的南晋再不能保持清平兴盛的好日子。

    没有谢安的支持谢玄将变成孤军作战。他虽是无敌的统帅却缺乏像谢安般对皇室和高门权贵的影响力。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之流将更肆无忌惮。

    刘裕恍恍惚惚行尸走肉地来到位于城心的刺史府更感受到因谢安之死而来的悲痛哀伤。

    他不知说过甚么话胡里胡涂地被引进迎客室也没有人对他的忽然出现生出好奇心就像所有人的心均因谢安的离开而死去。

    不知坐下多少时间一把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道:“刘裕!竟真的是你!”

    刘裕神不守舍地循声瞧去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出现眼前好一会方认出是谢府家将梁定都。两人呆视片刻后者双眼蓦地通红凄然泪下道:“安公去了!”

    同是一句“安公去了”由谢府的家将亲口道出份外有不能改移、生死有定的威力。刘裕很想陪他痛哭一场只是没法哭出来。自离开边荒集后他一直像活在一个没法脱身的噩梦里。

    现实中的可怕梦魇和咀咒!

    梁定都显然也哭尽了泪水以袖拭眼后强忍悲痛道:“大少爷在书房请你去见他。”

    刘裕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任梁定都一把扶着后者骇然道:“你没有事吧?”

    刘裕感到头重脚轻苦笑道:“我的脸色是否很难看?”

    梁定都表现出他爱呕气的性情道:“现在谁的脸色会好看呢?”

    谢玄坐在书房一角垂沉思。

    没见面不到十天谢玄却像衰老了十多年两鬓花斑再无复淝水之战时的英气显示他的内伤不但没有痊愈且有急剧恶化的情况。

    梁定都把他引到门外着他自行进去。

    刘裕的脑子仍充满沿途来此所目睹谢府上下人等的悲痛情景踏进书房内下跪道:“玄帅在上刘裕回来哩!”

    谢玄抬头往他瞧来一呆道:“你受了伤?快起来!”

    刘裕像见着最亲近的人不由想起边荒集想起纪千千和燕飞等人更想起最不该想的王淡真、谢安的死亡热泪终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谢玄叹道:“别哭哩!这岂是哭的时候边荒集失陷了吗?快起来!”

    刘裕勉强起立强忍泪水依谢玄指示在他左方的太师椅坐下。

    谢玄现出一个心力交瘁的表情强振精神的道:“说罢!”

    刘裕感到身体阵寒阵熟很不舒服。知道因心情郁结和疲劳过度致尚未完全复原的身体旧患复。不过此时那还顾得这么多硬撑着把整个情况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谢玄听罢皱眉道:“你难道看不穿这是个陷阱吗?”

    刘裕深感有口难言的痛苦。

    他当然不能告诉谢玄他要回来面禀谢玄的事是曼妙便是司马曜的新宠因为曼妙和任青媞与他的关系已成他于谢玄步谢安后尘时唯一在军中挣扎求存的本钱。

    所以他不得不在此关键上向谢玄撒谎也是第一次欺骗谢玄而唯一能解释自己亲回广陵的理由是为边荒集向谢玄求援。

    刘裕清楚感觉到谢玄对自己的不满和失望却仍不得不硬撑下去颓然道:“当我觉自己看错时已错成难返。”

    谢玄目光灼灼地仔细打量他沉声道:“当你逃离孙恩的魔爪为何不立即赶回边荒集与燕飞并肩作战?”

    刘裕的心扭曲了地痛苦滴血这会成为他平生之恨!死在边荒集总好过伤害王淡真现在又被谢玄看轻和误会。早知如此不若与王淡真一走了之甚么都管他的娘。

    谢玄是他刘裕最感激和敬重的人现在却要对着他说违心之言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

    他听到自己在说道:“当时我受了重伤只能坐在小艇调息静养当任青媞离去且遇上聂天还的战船队已错失回头的机会。”

    谢玄仰望书房横梁淡淡道:“这并非英雄的行径。”

    刘裕脑际轰然一震愤怨之情从心底狂涌而起。

    谢玄并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他确曾动过赶回边荒集的念头。只认为他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唉!

    今趟真是一切完蛋谢玄再不会视他为继承人。

    谢玄会否心中在想他刘裕只是借个借口逃离险地若是如此自己真的不应该回来。这时他心中想到的只有王淡真。

    在失去一切之后只有这灵巧慧黠的美丽淑女方令他感到生存是有意义的。

    也难怪谢玄对自己失望他托负自己的事完全泡汤既保不住边荒集又没法保护纪千千更没法阻止“大活弥勒”竺法庆南来复仇。

    想到这里意识逐渐模糊最后似乎听到谢玄的呼叫声从千山万水的远方传来然后逐渐消失最后是绝对的虚无和黑暗。

    刘裕逐渐苏醒过来觉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还有人坐着。

    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宋悲风的脸庞。

    刘裕挣扎着坐起来觉浑身腰酸骨痛嘴内有浓烈的药材余味。

    宋悲风助他挨着床头坐好欣然道:“你终于醒来了!”

    刘裕茫然道:“生了甚麽事?”

    宋悲风不厌其详的解释道:“你在书房舆大少爷说话之际忽然昏倒过去你太累哩!致令旧伤复。在这时势最紧要养好身体。我也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这两天才好一点。伤病来时方明白甚麽叫英雄气短。”

    刘裕逐分逐寸重整昏倒前的回忆骇然道:“我躺了多少天?”

    他的精神逐渐好转体内真气亦可运转无碍酸痛迅减退只是仍有点虚弱或许是因多天没有进食。

    宋悲风道:“你躺了足有十二天明天便是安公大殓的日子各地来奔丧的有百多人唉!入土为安也是一种解脱谁人到头来能免一死呢?自东山复出后大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刘裕失声道:“十二天!”

    宋悲风满怀感触漫不经意地点头应是。

    刘裕一把抓着宋悲风衣袖紧张的道:“有没有边荒集的消息?”

    宋悲风目光迎上他焦虑的眼神凄然道:“边荒集沦陷了我们从逃离边荒集的人得到支离破碎的片段到现在仍弄不清楚确实的情况。”

    刘裕头皮麻放开抓着宋悲风的手一颗心直沉至无边的渊底浑身寒渗渗的没法说出一个字来。

    宋悲风道:“教人意想不到的是:指挥边荒集联军反抗入侵的竟是千千小姐!他们非常勇敢与慕容垂和孙恩的围集军激战三天三夜后敌人仍然没法攻入夜窝子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线。且数次反击把强大的敌人逐出去。可惜到慕容垂放水灌边荒集破去颖水西岸的阵地接着又抽干河水慕容垂麾下一万养精蓄锐的步军迅渡过干涸的颖河边荒集方告失守。”

    刘裕双目涌出热泪道:“燕飞和千千等是生是死呢?”

    宋悲风道:“直到此刻仍没有人弄得清楚集破时情况混乱至极点。千千小姐下令以爆竹惊吓牲畜群任牠们冲突逃窜然后趁敌人阵脚大乱之际四方八面的突围逃亡。不过能逃返南方的荒人不足百人可见其时战况之渗烈。千千小姐和燕飞均不知所终。玄帅已派人到边荒打听他们的下落若你不是病倒你会是到边荒的最佳人选。”

    刘裕勉强忍着热泪惨笑道:“玄帅怎样应付如此局面?”

    宋悲风双目神光一闪道:“玄帅可以做甚么呢?司马道子已把此事揽上身透过司马曜传旨明令玄帅和桓玄不准过问边荒集的情况。现在建康的水师船队驻扎在颖口试图封锁边荒集南方水6交通。哼!边荒集若可轻易被截断与南方的交通边荒集便不成边荒集了不走水路便走6路边荒集南方边界延绵千里谁可封锁得住呢?”

    又向刘裕道:“可以吃东西了吗?”

    刘裕颓然道:“我没有食欲。”

    宋悲风道:“怎都要吃点东西否则如何恢复体力?你好好休息一会我着人送饭来也要通知玄帅一声他很关心你的病情呢!”

    听到谢玄关心他刘裕羞愧交集但感觉上亦好了点儿至少谢玄尚未完全放弃他。

    刘裕在宋悲风的婢女小琦侍候下吃过东西不理小琦的反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离正午尚有半个时辰。

    他居住的是刺史府后院东北隅专供有身分家将和亲卫住宿的榴园有二十多间厢房。宋悲风的房间就在他隔壁另一边的邻房依次是何无忌和梁定都。

    何无忌是刘牢之的外甥因悍勇善战被提拔为谢玄亲兵之与刘裕同为副将但当副将的资历则要比刘裕深。在高门内等级分明照现在居室的安排他刘裕在谢家的地位犹在何无忌之上。

    偌大的榴园空空荡荡只有两名男仆在打扫房间或因要预备明天的丧礼宋悲风等也各忙各的去了。

    小琦离开后刘裕乘机调息练气静心等待谢玄的召唤。

    他同时下了决心要把任青媞与他的关系和盘托出再由谢玄决定该如何办。他真的不愿欺骗谢玄。若谢玄认为该揭曼妙便照谢玄的意思去做只有如此他方可以减轻心头的负担。

    岂知调息近一个时辰过了午时谢玄仍没有使人来找他。刘裕又呆等一个时辰仍是白等禁不住心情低落胡思乱想起来。谢玄是否再不看重他呢?换过以往的日子不论谢玄干甚么事总要他侍候在旁可是现在自己昏迷了十二天醒转后谢玄却没有兴趣看他半眼是否表示谢玄对他已爱宠不再如此他留在北府兵还有甚么意义?又想起被攻陷的边荒集心中的凄苦悲凉只有自己承受着。

    足音响起。

    刘裕精神大振听出来者有七、八个人以这等阵势难道是谢玄纡尊降贵亲来探望他?忙从椅内跳起来从卧室走出小厅堂。

    踏入门来是个三十多岁、身形高颀、长得颇为清秀、穿了将军服的汉子后面跟着七名北府兵见到刘裕大喜道:“果然醒来哩!”

    对方虽不是谢玄但刘裕仍心中欢喜忙施军礼道:“副将刘裕拜见孙大人。”

    来的正是冠军将军孙无终在淝水之战前他一直是孙无终的部属此时随孙无终来者均是他熟识的同袍兄弟和战友分外有亲切感。

    孙无终趋前一把抓着他双肩大喜道:“差点以为小裕你永远醒不过来呢!”

    其它人也兴高采烈的把他团团围住不是打他一拳便是捏他一把非如此不足表示心中兴奋之情。

    孙无终拍拍他道:“我早说以你的体质肯定可捱过这一关劫来!坐下说话。”

    拉着他到一边坐下其它人分坐各处没座位的便站着小客厅登时闹哄哄的。

    孙无终道:“刚才我往见玄帅晓得小裕你苏醒过来所以立即领你的一班兄弟来见你。”

    另一人道:“我们曾多次来探望你每次你都是出气多入气少病得剩下半条人命又胡言乱语教人担心。”

    此人叫魏泳之乃孙无终手下最出色的人材之一现为校尉与刘裕一向称兄道弟。事实上刘裕在北府兵内人缘极佳因他生性谦恭有礼深懂与人相处之道。

    刘裕暗吃一惊自己不会在半昏迷里大唤王淡真的名字吧?忙问道:“我胡叫些甚么呢?”

    众人齐声哄笑有人道:“既是胡言乱语谁听得清楚呢?”

    刘裕放下心来但又另起心事。

    谢玄既清楚他醒转过来为何却不屑见他一面?孙无终还是自己要来见他非是谢玄的指示。

    想到这里手足也冰冷起来暗忖与谢玄亲近的关系应已告终。

    孙无终道:“不要闹哩!小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立即和他到广淮大街的醉月楼大吃一顿贺他变回生龙活虎。”

    魏泳之皱眉道:“安公大丧尚未举行家家哀悼酒馆食肆均没有营业哩!”

    孙无终道:“醉月楼是我的老朋友孔靖开的找着他便有办法。”

    众人大喜扯着刘裕出门去了。

第 七 章 心有灵犀

    燕飞从混沌里醒转过来。

    他完全失去对时间的感觉和意念千百年的时间可以只是弹指之间的长短。

    被孙恩重创后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却断绝了对人世间的接触人世只像一个遥远的梦不过他晓得自己至深爱的女人正在那里面对可怕的危险这唯一的记忆令他坚持回去绝不放弃不可以就此死掉。

    唯一可以救他的是金丹**且须是最高层次的金丹**。

    于是他陷进胎息的状态里一切重归先天的本体与天地宇宙一同神游直至金丹运转令他不但立即霍然而愈且整个人有焕然一新的畅美感觉。

    燕飞暗叹一口气心忖道:“终于回来了。”

    他逐步地重塑受到孙恩致命一击前的记忆。

    忽然间他明白为何会输给孙恩。

    他及不上孙恩“心无罣碍”的心境因为他仍放不下纪千千。说句老实话他与孙恩的差距非是遥不可及而正是对纪千千那一点点的挂念令他缚手缚脚无法平反败局。

    幸好大难不死更令一切都不同了把踏了半步进鬼门关那只脚拔回来后他的金丹**终臻达初成的境界。

    他的灵觉以倍数地加强。

    就在这一刻他感应到纪千千。燕飞福至心灵想到是因纪千千正强烈地思念他故令他感觉到她。

    “千千啊!燕飞并没有死!”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宛若坐在车厢里正透过车窗看出去外面是丘原的美景有一株特别高的老松形像古怪成为他如梦如幻般视野的焦点其它一切模糊起来。

    耳鼓似还听到大队人马行军的轮声蹄响。

    燕飞剧震-下完全清醒过来。

    压在他身上厚达五尺的泥层岩浆般向上喷燕飞整个人从泥洞中乎升起来回到光天化日下的现实从容不追的落在旁边的草地上。

    阳光从密林顶斜洒下来已是日暮时分蝶恋花仍安然挂在背上身上泥层纷纷落下。

    他没暇去想谁把他送到这里来?为何会把他埋葬?因为他清清楚楚知道边荒集已失陷了纪千千还被敌人掳走强迫她北上。适才的情景是边荒集北面里许外一处地方他认得那株怪松。当他感应到纪千千的所在时同时透过她的心灵看着同样的景物。

    高彦小子的预言没有错第二次死而复生后他真的变成了半个神仙。

    身随意动金丹**自然流转他迅如鬼魅地掠出密林来到密林外一处可望远的高地。

    环目四顾边荒集在东面地平远处离他至少有二十多里路。

    燕飞一声长啸朝边荒集的方向疾掠而去。

    不论对方是否有千军万马又或慕容垂如何武功盖世他誓要从对方手上把纪千千救回来。没有人可以把他的至爱带离边荒谁也不可以。

    小诗的脑海仍填满边荒集失陷前那三天日以继夜的惨烈攻防战耳鼓不住响苦战士临死前的呼叫虽然已是十多天前生的事。

    与她们一起被俘的尚有近六干荒人包括庞义在内其它人则生死未卜。在整个攻防战里双方均伤亡惨重真正的数字恐怕永远没有人弄得清楚合起来该有过万之众。

    尤幸孙恩和慕容垂议定“建城分之”的协议不单要重建城墙还会以双重的高墙分隔为南北两城瓜分边荒集。被俘的荒人因而被迫负起筑墙的庞大工程虽是苦不堪言尚可苟延残喘。

    “啊”!

    小诗骇然朝坐在前排失声低呼的纪千千瞧去后者别过俏脸迎上她的目光花容虽惨淡双目却射出自被俘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生机。

    车窗外触目俱是精锐的慕容垂旗下骑兵傍着长长的马车队朝北推进。

    每过-刻她们便离边荒集远一点更可能永远没有返回边荒集的机会。

    小诗俯前道:“小姐妳没事吧?”

    纪千千神色茫然地摇头眼神又开始聚焦压低声音道:“燕飞没有死。”

    小诗暗吃一惊心忖难到小姐因对燕飞思念过度精神出现问题?否则怎会无端端说出这句话。又或因慕容垂禁制她内功的独门手法对她生出不良的影响?

    小诗道:“小姐怎会晓得呢?”

    纪千千低声道:“这是没法解释的感觉似乎是他在远方某处向我呼唤报平安我还感到他正在赶来的途上。有剎那光景我真的感觉到他感觉到他在我心内。”

    小诗不喜反忧暗忖纪千千的情况可能比她想的更严重这是思忆成病且是最难疗治的心病。

    燕飞去而不返自然是有死无生败在孙恩手底。纪千千一直没为此说半句话只是咬紧牙龈作战直至大逃亡的一刻。

    纪千千又道:“六壬课是不会错的干爹更没有可能看错。唉!我也曾很担心呢!”

    小诗心中暗叫不妙顺着她语气问道:“小姐担心甚么哩?”

    纪千千凑到她耳逞道:“慕容垂今趟强掳我们主婢北归临行前举行离城礼又要我们公然现身参与仪式大张旗鼓你不觉得异常吗?”

    小诗心中稍安纪千千的思考没有丝毫错乱。摇头道:“我以为慕容垂是要逞威风哩!特别是向徐爷示威因为徐爷争不过他。”

    纪千千想起慕容垂不肯向徐道覆交出自己的对峙情况道:“你太小看慕容垂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可怕的一个另一个人是孙恩。像慕容垂或孙恩这种人绝不会意气用事。他是在设置陷阱诱饵是我们。”

    小诗一头雾水的道:“诗诗不明白。”

    纪千千道:“我想说的是事情并非如我们想象般的悲观。我们边荒集的主力部队已成功突围逃走并隐于边荒某处重新整合兵员令慕容垂和孙恩大感威胁。没有一年半载边荒集的筑城肯定没法完成而慕容垂和孙恩更没法于边荒集长期屯驻大军所以故意带我们回国引边荒的兄弟在我们渡泗水前来救我们。过了泗水他们将没有机会。”

    小诗文惊又喜道:“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纪千千道:“这个是当然的。屠奉三、慕容战、拓跋仪等岂是这般容易收拾他们均是英雄之辈定不容慕容垂带着我们渡泗回国。”

    小诗担心道:“可是小姐又说这是个陷阱。”

    纪千千低声道:“他来了!”

    小诗靠回椅背去。

    在十多名亲兵簇拥下状如天神般威武的慕容垂策骑来到车旁放缓马与马车并排前进。

    纪千千此时心情大为好转朝对方瞧去这个只三枪便挑飞自己佩剑的高手确有其能颠倒天下的慑人神采和魅力。

    自从被生擒后他一直是那温文有礼每一件事都先征求自己的意向并解释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令她直到此刻仍难对他生出恶感。

    慕容垂微笑打招呼道:“小姐路途辛苦吗?”

    纪千千瞥他一眼浅叹道:“我想一个人独自清静一下。”

    慕容垂不以为意淡淡地道:“若小姐答应我不会伤害自己又或逃走我可以解开小姐的禁制。”

    纪千千不悦道:“你故意安排小诗和我一道走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慕容垂有耐性地柔声道:“情非得已请小姐见谅。小姐可以说一句话吗?”

    纪千千把窗帘拉下隔断他的视线。

    慕容垂哈哈一笑与手下催骑去了。

    孙无终等把刘裕送到刺史府正门外刺史府大门车马往来不绝愁云笼罩尤其高悬门上的蓝色灯笼令人看得心如铅坠。

    刘裕想起刚才大碗酒大块肉生出偷作贼的罪疚感待要绕往后门入府却给送客出门的宋悲风唤着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宋悲风微笑道:“你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不宜喝酒。”

    刘裕知他嗅到自己的酒气心忖以现在心情之差没醉个不省人事是非常有节制力。孙无终的心情怕也好不了自己多少喝酒诚然是唯一消愁的方法但也是最不聪明的办法。

    刘浴心虚唯唯诺诺的应着想含混过去。

    宋悲风抓着他手臂领他进入泊满车马的前院绕过作致祭场的主堂沿廊道深造府内低声道:“司马曜已下旨钦准安公大敛后遗体莲返建康小东山安葬由此可看出司马曜仍一意在安抚我们怕我们作反。”

    刘裕心不在焉的问道:“玄帅找过我吗?”

    宋悲风摇头道:“玄帅忙着招呼客人恐怕诸事停当后方会找你届时他会告诉你人事上的新安排。”

    刘裕知谢玄没有找他心中很不舒服闻言错愕道:“甚么新的安排?”

    宋悲风双目射出同情的神色轻轻道:“我先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大少爷要把你调往刘牢之旗下作他的参军。这是平调副将的职级没有改变。”

    刘裕脑内轰然一震晓得失宠成为铁一般的事实谢玄再不要他随侍在旁他刘裕只是北府兵其中一名低级将领差点是打回原形。

    宋悲风道:“这边走!”

    刘裕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的随他左转入中院迎面一群人走过来他却是视如不见听而不闻。

    宋悲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孙小姐!淡真小姐!”

    淡真之名入耳刘裕如遭雷殛台头望去。

    一对明媚炽热其中又暗含幽怨的美眸迎上他的目光似在投诉他的无情又似讥嘲他胆子不够大。

    刘裕忘记了施礼呆头鸟般看着以谢钟秀和王淡真为的七、八名仕女擦身而过鼻里仍留着她们芳香的气息。

    宋悲风冷眼旁观忽然又扯着他衣袖继续行程问道:“小裕你似乎和淡真小姐非是一般交情对吗?听说是淡真小姐在路旁把你救回广陵呢!”

    刘裕岂还有答他的心情见王淡真似乎仍对他余情未了比对起自己事业的低沉没落分外有感慨。

    含糊地点了点头只盼立即躲回房内去痛哭一场甚么都好只是没面目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

    做人还有甚么意思呢?

    回到该快要迁离的居所宋悲风道:“小裕坐下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刘裕无奈坐下心忖说甚么都没有用他比任何人更明白谢玄一旦下决定绝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谢安是唯一的例外但他已没法左右谢玄。

    宋悲风在隔几的椅子缓缓坐下道:“小裕不用把我视作谢家的人。”

    刘裕愕然道:“此话何解?”

    宋悲风淡淡道:“我在为安公办事前曾和安公有个协议当他百年归老后我将回复自由身协议于明天生效府内上下人等均清楚此事。”

    刘裕听得百感交集他自己便没有这种运道一是继续作军人一是作被永远通辑的逃兵没有第三个选择。

    宋悲风微笑道:“所以你可以当我像小飞般的朋友说话不用有任何顾忌我更不会向大少爷泄露你不愿他知道的事。”

    刘裕生出异常的感觉讶道:“大叔似乎特别关照我。”

    宋悲风欣然道:“你猜到原因吗?”

    刘裕道:“是否因为我是燕飞的朋友?”

    宋悲风道:“这或许是原因之一却非主因。”

    刘裕摊手道:“我真的不明白。”

    宋悲风双目射出缅怀的神色平静的道:“安公在过世前曾在我面前提起你。”

    刘裕一呆道:“安公对我有甚么看法?”

    宋悲风目光闪闪地朝他打量沉声道:“他说你是天生统帅的材料很有领袖的魅力更可能是南方未来唯一的希望。”

    刘裕苦笑道:“安公太撞举我了。”

    宋悲风摇头道:“安公从不会擅举任何人只是以事论事他看人从没有出错。”

    刘裕颓然无语。

    这番话若是在到边荒集前听到他会非常自豪现在却非常刺耳。

    宋悲风道:“你现在或者听不入耳不过没有关系终有一天你会明白。顺带提醒你一件事王恭为应付司马道子迫婚会于短期内把淡真小姐许给殷仲堪之子殷七维好断绝司马元显的痴心妄想。希望你明白我告诉你此事的用心。”

    刘裕整个人像给五雷轰顶轰得手足冰冷虚虚荡荡。

    难怪王淡真如此勇敢向自己表白情意因为她根本不愿嫁与殷士维。

    殷仲堪乃南晋重臣出任荆州刺史与桓家关系良好甚至可算是桓玄一方的人他自然有资格不惧怕司马道子。

    宋悲风长身而起叹道:“人一出生便不公平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如何在置身的处境里奋斗出最佳的成绩。一时的困境算甚么呢?只有战争的年代方可以出名将也只有乱世方可见明主。希望小裕永远记着我这番说话。”

    刘裕忙起立相送。

    整个院落静悄悄的其它人可能都到灵堂去了刘裕颓然坐在门坎处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

    若事情可以重演一次他几可十成十肯定自己会和王淡真私奔。他怎可容忍她投进别人的怀抱里去?

    她不喜欢殷士维一来他的爹与桓玄关系密切更因他是高门大族的后裔而王淡真最厌恶的正是?子弟。只是这个理由足可令他作出任何牺牲只要她有幸福便成。他会全心全意的去爱惜她其它一切再不关重要。

    可惜他已错过机会。

    现在他想走近点和她说句私话也不成。

    足音传来。

    一名婢子脚步轻巧的沿廊道而至见到刘裕不顾肮脏的坐在门坎处皱起了眉头问道:“请问是否刘副将刘大人呢?”

    刘裕此时连谢玄也不想见亦没想及若是谢玄找他怎会不是派出亲随而是差个年轻小婢来。木然点头。

    小婢像怕被人听到般俯身低声道:“快随我来淡真小姐在等你。”

    刘裕倏地从地上弹起来霎时间整个天地都不同了。

    今趟他绝不会教王淡真失望。

    燕飞从混沌里醒转过来。

    他完全失去对时间的感觉和意念千百年的时间可以只是弹指之间的长短。

    被孙恩重创后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却断绝了对人世间的接触人世只像一个遥远的梦不过他晓得自己至深爱的女人正在那里面对可怕的危险这唯一的记忆令他坚持回去绝不放弃不可以就此死掉。

    唯一可以救他的是金丹**且须是最高层次的金丹**。

    于是他陷进胎息的状态里一切重归先天的本体与天地宇宙一同神游直至金丹运转令他不但立即霍然而愈且整个人有焕然一新的畅美感觉。

    燕飞暗叹一口气心忖道:“终于回来了。”

    他逐步地重塑受到孙恩致命一击前的记忆。

    忽然间他明白为何会输给孙恩。

    他及不上孙恩“心无罣碍”的心境因为他仍放不下纪千千。说句老实话他与孙恩的差距非是遥不可及而正是对纪千千那一点点的挂念令他缚手缚脚无法平反败局。

    幸好大难不死更令一切都不同了把踏了半步进鬼门关那只脚拔回来后他的金丹**终臻达初成的境界。

    他的灵觉以倍数地加强。

    就在这一刻他感应到纪千千。燕飞福至心灵想到是因纪千千正强烈地思念他故令他感觉到她。

    “千千啊!燕飞并没有死!”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宛若坐在车厢里正透过车窗看出去外面是丘原的美景有一株特别高的老松形像古怪成为他如梦如幻般视野的焦点其它一切模糊起来。

    耳鼓似还听到大队人马行军的轮声蹄响。

    燕飞剧震-下完全清醒过来。

    压在他身上厚达五尺的泥层岩浆般向上喷燕飞整个人从泥洞中乎升起来回到光天化日下的现实从容不追的落在旁边的草地上。

    阳光从密林顶斜洒下来已是日暮时分蝶恋花仍安然挂在背上身上泥层纷纷落下。

    他没暇去想谁把他送到这里来?为何会把他埋葬?因为他清清楚楚知道边荒集已失陷了纪千千还被敌人掳走强迫她北上。适才的情景是边荒集北面里许外一处地方他认得那株怪松。当他感应到纪千千的所在时同时透过她的心灵看着同样的景物。

    高彦小子的预言没有错第二次死而复生后他真的变成了半个神仙。

    身随意动金丹**自然流转他迅如鬼魅地掠出密林来到密林外一处可望远的高地。

    环目四顾边荒集在东面地平远处离他至少有二十多里路。

    燕飞一声长啸朝边荒集的方向疾掠而去。

    不论对方是否有千军万马又或慕容垂如何武功盖世他誓要从对方手上把纪千千救回来。没有人可以把他的至爱带离边荒谁也不可以。

    小诗的脑海仍填满边荒集失陷前那三天日以继夜的惨烈攻防战耳鼓不住响苦战士临死前的呼叫虽然已是十多天前生的事。

    与她们一起被俘的尚有近六干荒人包括庞义在内其它人则生死未卜。在整个攻防战里双方均伤亡惨重真正的数字恐怕永远没有人弄得清楚合起来该有过万之众。

    尤幸孙恩和慕容垂议定“建城分之”的协议不单要重建城墙还会以双重的高墙分隔为南北两城瓜分边荒集。被俘的荒人因而被迫负起筑墙的庞大工程虽是苦不堪言尚可苟延残喘。

    “啊”!

    小诗骇然朝坐在前排失声低呼的纪千千瞧去后者别过俏脸迎上她的目光花容虽惨淡双目却射出自被俘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生机。

    车窗外触目俱是精锐的慕容垂旗下骑兵傍着长长的马车队朝北推进。

    每过-刻她们便离边荒集远一点更可能永远没有返回边荒集的机会。

    小诗俯前道:“小姐妳没事吧?”

    纪千千神色茫然地摇头眼神又开始聚焦压低声音道:“燕飞没有死。”

    小诗暗吃一惊心忖难到小姐因对燕飞思念过度精神出现问题?否则怎会无端端说出这句话。又或因慕容垂禁制她内功的独门手法对她生出不良的影响?

    小诗道:“小姐怎会晓得呢?”

    纪千千低声道:“这是没法解释的感觉似乎是他在远方某处向我呼唤报平安我还感到他正在赶来的途上。有剎那光景我真的感觉到他感觉到他在我心内。”

    小诗不喜反忧暗忖纪千千的情况可能比她想的更严重这是思忆成病且是最难疗治的心病。

    燕飞去而不返自然是有死无生败在孙恩手底。纪千千一直没为此说半句话只是咬紧牙龈作战直至大逃亡的一刻。

    纪千千又道:“六壬课是不会错的干爹更没有可能看错。唉!我也曾很担心呢!”

    小诗心中暗叫不妙顺着她语气问道:“小姐担心甚么哩?”

    纪千千凑到她耳逞道:“慕容垂今趟强掳我们主婢北归临行前举行离城礼又要我们公然现身参与仪式大张旗鼓你不觉得异常吗?”

    小诗心中稍安纪千千的思考没有丝毫错乱。摇头道:“我以为慕容垂是要逞威风哩!特别是向徐爷示威因为徐爷争不过他。”

    纪千千想起慕容垂不肯向徐道覆交出自己的对峙情况道:“你太小看慕容垂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可怕的一个另一个人是孙恩。像慕容垂或孙恩这种人绝不会意气用事。他是在设置陷阱诱饵是我们。”

    小诗一头雾水的道:“诗诗不明白。”

    纪千千道:“我想说的是事情并非如我们想象般的悲观。我们边荒集的主力部队已成功突围逃走并隐于边荒某处重新整合兵员令慕容垂和孙恩大感威胁。没有一年半载边荒集的筑城肯定没法完成而慕容垂和孙恩更没法于边荒集长期屯驻大军所以故意带我们回国引边荒的兄弟在我们渡泗水前来救我们。过了泗水他们将没有机会。”

    小诗文惊又喜道:“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纪千千道:“这个是当然的。屠奉三、慕容战、拓跋仪等岂是这般容易收拾他们均是英雄之辈定不容慕容垂带着我们渡泗回国。”

    小诗担心道:“可是小姐又说这是个陷阱。”

    纪千千低声道:“他来了!”

    小诗靠回椅背去。

    在十多名亲兵簇拥下状如天神般威武的慕容垂策骑来到车旁放缓马与马车并排前进。

    纪千千此时心情大为好转朝对方瞧去这个只三枪便挑飞自己佩剑的高手确有其能颠倒天下的慑人神采和魅力。

    自从被生擒后他一直是那温文有礼每一件事都先征求自己的意向并解释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令她直到此刻仍难对他生出恶感。

    慕容垂微笑打招呼道:“小姐路途辛苦吗?”

    纪千千瞥他一眼浅叹道:“我想一个人独自清静一下。”

    慕容垂不以为意淡淡地道:“若小姐答应我不会伤害自己又或逃走我可以解开小姐的禁制。”

    纪千千不悦道:“你故意安排小诗和我一道走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慕容垂有耐性地柔声道:“情非得已请小姐见谅。小姐可以说一句话吗?”

    纪千千把窗帘拉下隔断他的视线。

    慕容垂哈哈一笑与手下催骑去了。

    孙无终等把刘裕送到刺史府正门外刺史府大门车马往来不绝愁云笼罩尤其高悬门上的蓝色灯笼令人看得心如铅坠。

    刘裕想起刚才大碗酒大块肉生出偷作贼的罪疚感待要绕往后门入府却给送客出门的宋悲风唤着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宋悲风微笑道:“你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不宜喝酒。”

    刘裕知他嗅到自己的酒气心忖以现在心情之差没醉个不省人事是非常有节制力。孙无终的心情怕也好不了自己多少喝酒诚然是唯一消愁的方法但也是最不聪明的办法。

    刘浴心虚唯唯诺诺的应着想含混过去。

    宋悲风抓着他手臂领他进入泊满车马的前院绕过作致祭场的主堂沿廊道深造府内低声道:“司马曜已下旨钦准安公大敛后遗体莲返建康小东山安葬由此可看出司马曜仍一意在安抚我们怕我们作反。”

    刘裕心不在焉的问道:“玄帅找过我吗?”

    宋悲风摇头道:“玄帅忙着招呼客人恐怕诸事停当后方会找你届时他会告诉你人事上的新安排。”

    刘裕知谢玄没有找他心中很不舒服闻言错愕道:“甚么新的安排?”

    宋悲风双目射出同情的神色轻轻道:“我先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大少爷要把你调往刘牢之旗下作他的参军。这是平调副将的职级没有改变。”

    刘裕脑内轰然一震晓得失宠成为铁一般的事实谢玄再不要他随侍在旁他刘裕只是北府兵其中一名低级将领差点是打回原形。

    宋悲风道:“这边走!”

    刘裕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的随他左转入中院迎面一群人走过来他却是视如不见听而不闻。

    宋悲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孙小姐!淡真小姐!”

    淡真之名入耳刘裕如遭雷殛台头望去。

    一对明媚炽热其中又暗含幽怨的美眸迎上他的目光似在投诉他的无情又似讥嘲他胆子不够大。

    刘裕忘记了施礼呆头鸟般看着以谢钟秀和王淡真为的七、八名仕女擦身而过鼻里仍留着她们芳香的气息。

    宋悲风冷眼旁观忽然又扯着他衣袖继续行程问道:“小裕你似乎和淡真小姐非是一般交情对吗?听说是淡真小姐在路旁把你救回广陵呢!”

    刘裕岂还有答他的心情见王淡真似乎仍对他余情未了比对起自己事业的低沉没落分外有感慨。

    含糊地点了点头只盼立即躲回房内去痛哭一场甚么都好只是没面目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

    做人还有甚么意思呢?

    回到该快要迁离的居所宋悲风道:“小裕坐下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刘裕无奈坐下心忖说甚么都没有用他比任何人更明白谢玄一旦下决定绝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谢安是唯一的例外但他已没法左右谢玄。

    宋悲风在隔几的椅子缓缓坐下道:“小裕不用把我视作谢家的人。”

    刘裕愕然道:“此话何解?”

    宋悲风淡淡道:“我在为安公办事前曾和安公有个协议当他百年归老后我将回复自由身协议于明天生效府内上下人等均清楚此事。”

    刘裕听得百感交集他自己便没有这种运道一是继续作军人一是作被永远通辑的逃兵没有第三个选择。

    宋悲风微笑道:“所以你可以当我像小飞般的朋友说话不用有任何顾忌我更不会向大少爷泄露你不愿他知道的事。”

    刘裕生出异常的感觉讶道:“大叔似乎特别关照我。”

    宋悲风欣然道:“你猜到原因吗?”

    刘裕道:“是否因为我是燕飞的朋友?”

    宋悲风道:“这或许是原因之一却非主因。”

    刘裕摊手道:“我真的不明白。”

    宋悲风双目射出缅怀的神色平静的道:“安公在过世前曾在我面前提起你。”

    刘裕一呆道:“安公对我有甚么看法?”

    宋悲风目光闪闪地朝他打量沉声道:“他说你是天生统帅的材料很有领袖的魅力更可能是南方未来唯一的希望。”

    刘裕苦笑道:“安公太撞举我了。”

    宋悲风摇头道:“安公从不会擅举任何人只是以事论事他看人从没有出错。”

    刘裕颓然无语。

    这番话若是在到边荒集前听到他会非常自豪现在却非常刺耳。

    宋悲风道:“你现在或者听不入耳不过没有关系终有一天你会明白。顺带提醒你一件事王恭为应付司马道子迫婚会于短期内把淡真小姐许给殷仲堪之子殷七维好断绝司马元显的痴心妄想。希望你明白我告诉你此事的用心。”

    刘裕整个人像给五雷轰顶轰得手足冰冷虚虚荡荡。

    难怪王淡真如此勇敢向自己表白情意因为她根本不愿嫁与殷士维。

    殷仲堪乃南晋重臣出任荆州刺史与桓家关系良好甚至可算是桓玄一方的人他自然有资格不惧怕司马道子。

    宋悲风长身而起叹道:“人一出生便不公平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如何在置身的处境里奋斗出最佳的成绩。一时的困境算甚么呢?只有战争的年代方可以出名将也只有乱世方可见明主。希望小裕永远记着我这番说话。”

    刘裕忙起立相送。

    整个院落静悄悄的其它人可能都到灵堂去了刘裕颓然坐在门坎处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

    若事情可以重演一次他几可十成十肯定自己会和王淡真私奔。他怎可容忍她投进别人的怀抱里去?

    她不喜欢殷士维一来他的爹与桓玄关系密切更因他是高门大族的后裔而王淡真最厌恶的正是?子弟。只是这个理由足可令他作出任何牺牲只要她有幸福便成。他会全心全意的去爱惜她其它一切再不关重要。

    可惜他已错过机会。

    现在他想走近点和她说句私话也不成。

    足音传来。

    一名婢子脚步轻巧的沿廊道而至见到刘裕不顾肮脏的坐在门坎处皱起了眉头问道:“请问是否刘副将刘大人呢?”

    刘裕此时连谢玄也不想见亦没想及若是谢玄找他怎会不是派出亲随而是差个年轻小婢来。木然点头。

    小婢像怕被人听到般俯身低声道:“快随我来淡真小姐在等你。”

    刘裕倏地从地上弹起来霎时间整个天地都不同了。

    今趟他绝不会教王淡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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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34/ 第一时间欣赏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作者:黄易所写的《边荒传说》为转载作品,边荒传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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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介绍:
黄易的最新大作,延续并越了《大唐》的特色,同时脉络更加清晰紧凑。一个乱世中的浪子,一柄名剑蝶恋花……相信黄易这次会弥补《大唐》留给我们的遗憾!
以符坚攻晋的淝水之战为前提,对当时的门阀时势五胡晋朝都有详细的描述,第一集算是一道开胃菜以后的章节会愈来愈精彩。边荒是南北的缓冲地带亦是故事的重心,主角燕飞刘裕拓跋硅置身于这混乱的时代开始他们人生的舞台。黄易融入历史的功力又再一次挥,这是一套历史武侠的作品,就如大唐双龙传般没有让人议论的情色。
大纲:五胡乱华之际,在淮水和泗水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的无人地带,南方汉人称之为“边荒”,北方胡人视之为“瓯脱”,而位于此区核心处的边荒集,却是当世最兴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既不属于任何政权,更是无法无天,是为有本领和运气的人而设的,传说正是由那里开始。边荒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荒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荒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