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进京述职(3)
郑明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而且似乎是为了坐舒服,还刻意晃动了几下,然后才继续对齐天翔说:“当初最大的担心就是你的心态,陈能亮离开之后,他所致力政绩建立的金融创新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格局。你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利用这现成的格局创造属于自己的业绩,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河海省处于大发展的关键期,河州市和岛城市都是人口净流入城市,房地产和城市建设都处在爆发性增长的前期,土地收益和城建大发展产生的巨大利益,很有诱惑力。你正处在需要证明能力,需要业绩支撑的关键时期,想要抵制住这些显而易见的诱惑,很难很难。”
“可你不但抗拒住了这些诱惑,而且有目的地远离了这些急功近利的政绩工程,这就使人眼前一亮了。”郑明赞许地看着齐天翔,眼睛里含着笑意说道:“年初的安全生产,签订了责任书,随后的春季抗旱和保证夏粮收购所采取的措施,以及振兴工业刚要和工业企业现场会,更是看出了你的志向和着力的方向,这就让人放心了不少。还有你对资本集团的完美阻击,对国有企业资产的保护,特别是在处理胜利集团矿难,以及山阴县水体污染和环境破坏问题上,展示出来的大局观和智慧,无疑对你工作加分不少。这其中最让中央放心和满意的,还是你对经济工作的娴熟,以及对大局的控制,这既体现在省政府整体工作的运行有序,也表现在省政府组成人员的人心向背,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使省政府班子达到空前的团结和一致,这是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同志都难以办到的事情,你却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做到了,这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了。”
齐天翔认真听着郑明的话语,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夸奖之语是内敛和修为极高的郑明所不会说的,即使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而且还是这么的直白和直接。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郑明是经授权向他传递这种表达和意见的,而授权他做这些事情的人,就在今天上午听取他汇报的人中,甚至还可能是集中的意见或倾向。
作为一个省的负责人,年底进京述职,这是许多年来的惯例,除了港澳负责人进京述职,新闻会给予报道之外,各省市的汇报都是在不公开的情况下进行的。作为例行报告,到京的各省市有专人负责安排时间,中央领导分别听取汇报,重要省份和民族地区的汇报,党政主要领导亲自听取,相应省份的汇报由中央领导委派政治局委员听取。所有听取汇报的情况,以及领导指示和意见,有专人负责记录,并统一形成报告呈报中央委员会。
正是因为这种汇报的公开性和规范性,汇报和听取汇报都是一项正式的工作,时间和方式都有专人安排,私密性和独特性是根本不存在的,也不可能会有特别的表述方式,所以也不可能会有特别之处。
河海省的汇报却有些特殊,除了齐天翔一行,以省长代行省委书记向中央党政领导单独汇报之外,时间安排之快,所见领导级别之高,都是难以想象的,而领导们的肯定和赞许,也都集中在总体原则性方面,尽管赞许,可却并没有超出可以公开的范围。
这就需要有一个特定的窗口,或者一个人,将领导不变公开表述的内容传递出来,其他省份会是什么样,齐天翔不清楚,可作为河海省,以及齐天翔本人,郑明无疑是最佳的人选,也是最合适做这项工作的人。除了他们之间的私交,以及亦师亦友的关系,即使是郑明的声望和担任的职务,也是有资格承担这些工作的最佳人选。
公开的事情不能公开的传达和表述,需要借助另一种渠道,这也是一种政治智慧的表现,或者说是一种平衡,所有来汇报工作的各省市的一把手们,不但介意中央领导对本省市区一年工作的评价,更在意对其他省份的的意见和看法,以此寻求和猜度中央高层的真实意图,而得到这些并不困难。集中汇报之后形成的报告,只要愿意,任何一个身份都有能力得到,也能完整了解各省市区的总体情况,特别是领导们的观点和倾向。
这样的对比和暗中的角力,曾经严重干扰到了政局的稳定,也会在各省市区之中带来不应有的负面影响,曾经出现过一些不应有的混乱,因此中央着力进行了改变,惯例不可以改变,方式却可以灵活,这就有了谈话之后有深谈,交流之后有交流的情况。
齐天翔进京之前就与郑明通过电话,虚心地请教他进京述职需要注意的细节和方式,并征求郑明的意见,看什么时候方便好去拜望。郑明的回答很直接,也很坦率,汇报问题让他根据省委、省政府事先议定的内容,如实向中央汇报,具体的方式和技巧可以向林东生请教。至于拜望的事情,郑明的态度很明确,随时欢迎齐天翔到来,可最好还是先公后私,汇报完之后再叙谈更好一些。
齐天翔知道郑明的话语中,有很明显的瓜田李下的意图,不愿过多地给齐天翔的汇报带来干扰,这种深刻的用意齐天翔领会到了,可却没有想到,郑明还有一个传递信息的使命。心中暗暗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在汇报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拜会郑明了,不然一旦由郑明邀约,就显得被动了。
想到了这里,尤其是想到郑明下来还要传达中央领导的意见和指示,齐天翔不仅严肃了起来,认真地望着郑明,恭谨地说道:“老师的夸奖让我有些如坐针毡了,这一年来所做的工作,并不像您评价的那么完美,更不是我有多么大的能力和功劳。”
“林书记身体有恙,可政治智慧和老成持重的经验,以及把控全局的能力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相反倒是更加的炉火纯青了。”看着郑明微微含笑的神情,齐天翔缓了缓情绪,迅速调整了一下,然后才由衷地说:“这不但体现在省委工作方面,在省政府的工作部署和具体工作中,林书记也是发挥了巨大的扶助作用,尽管表面上似乎对省政府的工作发表过过多的意见,可私下里却是做了很多的工作,尤其是省政府班子稳定,以及政府重大工作决策的关键时期,林书记发挥的作用,那是没办法细致地总结和评说的。”
齐天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感情的意思,望着郑明坦率而真诚地说:“林书记是我的伯乐,很多事情上都是毫无保留地给我于帮助和支持的,而且往往能准确地预测出事情发展的方向的,也能事先给我以提示。有句话说高手看三步,林书记就是这样的高手,不仅能够看三步,而且还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老到的阅历看的更远,但却不自私、不私藏,无私地给我指路。这点林书记是不承认的,可我却很是心知肚明,只是无以言表罢了。”
“胜利煤矿巷道坍塌,山阴县严重水体污染事故,这些危机事件处置和善后处理,林书记虽然都不在现场,媒体和公众看到的都是我沉稳果断,张弛有度的形象,可如果没有林书记事先的点拨,事情会怎么发展,也还真是难以预料的。”齐天翔目光专注地望着郑明,深有感触地说:“经济工作方面,对于我调整gtp考核,以安全生产责任制作为主要考核指标的做法,以及停止政府主导的土地竞价机制,规整城建市场秩序,特别是调整工作重心,以工业振兴纲要壮大国有经济比重,以集体经济凝聚农村基层党组织核心力的举措,林书记是毫不含糊地予以支持和肯定的。对于来自不同层面的议论和反对声音,特别是经济增长方式减缓之后带来的压力,林书记也是有担心的,可出于对省政府工作部署的尊重,特别是对我这个年轻省长的关爱,不仅没有任何的干扰,反而私下里作了很多说服解释工作。另外就是在关键问题的把控上,林书记更是以高度的敏锐和政治智慧,给予我以提醒。林书记如此,您不也是在关键节点上,给了我及时的提醒的吗?”
看到郑明微微笑着没有接话,齐天翔就继续说道:“省政府班子的团结和步调一致,这不是我的功劳,我更没有刻意做什么工作。恰恰相反,我也正是得益于班子成员之间的互谅互让,才能够顺利地开展工作。这一点应该说我还是幸运的,新老搭配的班子,不仅有来自外部的刘小平和徐方专业的助力,也有张万福、张峰、雷秋实这些老同志的智慧,还有孙萍芳、王向东、萧山,特别是罗剑同志这些中坚力量强有力的工作能力,这才使得我这个初出茅庐,经验和阅历都显著不足的省长,能够在工作中学习,边实践边提高。如果没有这些必要的条件,我是不是能够撑得过一年,还真是很难说啊!”
第六百一十八章 进京述职(4)
“好啊!不贪人之功,不诿己之过,这种坦荡的胸襟和包容,让人佩服,而这也是你天翔同志最为可贵的品质了。”郑明耐心地等到齐天翔说完,才赞许地连声说着,而且眼神中也满是欣喜的神色,深为欣赏地看着齐天翔感慨道:“职务做到省部级,地位和尊贵,使得人很难袒露真实心迹了。另外,处在高位,听惯了阿谀奉承,说多了官话套话,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话是心里话、真心话了。自我保护和自尊自大,还有的就是忘乎所以和妄自尊大,就像一副厚厚的盔甲,将自己包裹了起来,似乎这就是成熟和智慧了。可在你天翔身上看不到这些世故的东西,你始终还是像在学院里面的齐教授一样,以学者的姿态待人,以平和的心态示人,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真实自然,让人觉得安心和放心,也愿意与你交往和交流。”
郑明难掩满心的喜悦,笑着对齐天翔接着说:“也许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品质的优势,可却处处得益于这种平易的回馈。就像你自己说到的,你年轻,经验和资历都乏善可陈,坐上省长这个重要的位置,战战兢兢是肯定的,也是必然的。在此情况下,有的人狐假虎威,虚张声势,以权或以势压人,以强人的姿态取得威势,这也不是不行,可却容易产生抵触和敌对,一时的得逞,会为工作埋下诸多的隐患,甚至是难以化解的危机。还有的人是以柔克刚,先示弱以博得轻视,在对手麻痹之时突然反制,往往能够达到出奇制胜的奇效。相对狐假虎威的假模假式,这种方式显得更有智谋一些,可再怎么说也还是诡道一途,不值得追捧和效仿。”
“你却是两种方式都不是,也不偏重于任何一种诡计或智谋,而是坦然示人,自然处之,于不经意处见真情,以深厚的学识和底蕴建立自己的形象,自然可以大获全胜了。”郑明似乎有了说话的冲动,接着说道:“就像你自己说到的,不论是老成持重的张峰、雷秋实,还是外来的和尚刘小平、徐方,或者是中坚力量的罗剑、孙萍芳、萧山和王向东,都愿意与你凝成一股绳,合力为河海经济出力,原因不是他们的觉悟,而是你的态度。”
郑明停住了话头,接过了齐天翔递来的香烟,拿起打火机点着了深吸了一口,微微笑着继续说道:“今天高兴,就多说几句,也算是对你一年工作成绩的表示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权当忠告吧!”
郑明说着话,摆摆手制止了齐天翔想要插话的尝试,接着说:“这些人中,不说刘小平和徐方,大多数同志我是了解的,那都是有着丰富从政经验和政治智慧的干部,有几位还是东生同志任省长时的副省长,也都经历了能亮同志任省长的阶段。表现如何,我不说你也有所耳闻,为什么甘愿与你同甘苦,原因你应该清楚。”
“很简单,那就是你以省长之尊礼贤下士,充分尊重了他们的权益和能力,更充分给予他们信任和空间,使得他们能够舒心地与你相处,这就是很了不起的肚量了。”郑明含笑望着齐天翔,满意地说着:“当然也有你说的原因,东生同志私下里作了很多工作,另外也有个人审时度势作出的选择。可处在省部级这样一个层次,强迫或诱导,是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合力和效果的,只有心悦诚服,才能产生这样的效果,这就是你齐天翔的魅力所在了。”
“让老师这么一夸,好像我有什么秘密武器似的。”齐天翔被郑明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微微笑着说:“一年来的工作,我并没有过分地干预各位副省长的事情,甚至单独交流都是不多的。对于经济工作我是个外行,而且新官上任,还处在学习的阶段,让我去设计谋局,还真是没有这个能力,也正是得益于班子成员的协力,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我已经感觉很满意了,也感谢我的同事们的协助,其他的想法还真是没有。”
“没有就对了,年初布局农业,年中谋划工业振兴,随后紧锣密鼓地农村集体经济,年底又是机构改革工作,这还算是没有想法?那么有想法又是什么样呢?”郑明微笑着瞪了齐天翔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别说是你一个初任省长的年轻干部,就是老谋深算的东生同志,说起你这几步,也是赞不绝口的。假以时日,产生的效果会让很多人刮目相看的,这就是厚积薄发的最好诠释了吧!”
郑明夸奖带揶揄的话语,使得齐天翔很难应对,也知道他是与林东生交流过想法的,对河海省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的。这种情况下说再多的话都说多余,只得默认和倾听,才是对郑明话语最好的回应。
看到齐天翔没有说话,郑明的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缓慢地说道:“设想是对的,路数也中规中矩,可以按部就班地实施下去,从中央到省里,过多的干扰和干预不会太多,只是你按照自己的节奏运作的同时,也要有一定的思想准备,时间和形势发展会打乱你的计划。因为在这个一切都讲究提速的时代,一切都有提速的可能。”
从郑明严肃的神情,以及前后不一的表情变化中,齐天翔敏感地意识到,郑明开始转入正题了,前面说的所有的话,既可以理解为寒暄,也可以认为是铺垫,毕竟郑明是带着明显的用意的,也是有目的进行这番谈话的。想到这里,齐天翔不由调整了一下坐姿,端坐着望着郑明,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提示和讲述。
“你也不要过于紧张,我虽然负有传达意见的使命,可也并不是严肃认真地谈话,下一步中组部会有专门的谈话,以及正式意见的传达,我这只是与你进行交流,没有别的意思。”看到齐天翔正襟危坐的神态,知道齐天翔有些紧张,郑明不由笑了,爽朗的笑声过后,才是缓慢地说着:“我说的提速的意思,不用细说你也清楚,东生同志的身体状况,以及他自己的心思和要求,中央很清楚,也会认真加以考虑的。作为你现在需要做的,除了做好自己已经设定的工作,最端正的态度就是认真贯彻和领会中央的意图,可能的情况下也应该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
郑明说到这里,突然扎住不说了,转而望着齐天翔平和地说:“述职之后你还准备在北京呆多久?”
齐天翔听出了郑明的弦外之音,也对郑明的暗示感到震撼。尽管一年来林东生的用意很明显,可真到了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是觉得意外和惊讶,而这些话出自于自己尊重的郑明之口,就更觉得震惊了。也清楚内敛持重的郑明,能将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再多的话他也是不会说的,尤其是这最后的问话,更是透出了关切,还有就是提示了。
瞬间的思虑之后,齐天翔坦诚地望着郑明,认真地说:“这也一年了,有些部委需要走走,有些单位需要拜会一下,礼节要走到,也别是发改委和环保部、安监总局,这些单位都给了河海不少的帮助,表示一下感谢。”
看到郑明未知可否的神情,齐天翔知道自己的回答没有达到他的满意,就赶忙补充道:“这都是来之前的打算,原本想着进京述职需要等待几天,就做了这样的安排。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述职的机会,很多事情就可以顺势为之了。几个重要部委拜望之后,留下罗剑他们几位,我也就可以回去了。”
“这样安排很好,要说你这一年来很少过来北京,多停留几天也是应该的,可年终岁末事情很多,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还是分清轻重缓急的好。”郑明盯着齐天翔的眼睛,严肃地说道:“北京是个好地方,也是个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说着话,郑明抬起手来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站起身来微微笑着对齐天翔说:“这也到了晚饭时间了,怎么样?到党校食堂吃点吧!不过事先声明,饭菜管够,就可是没有的。”
“说是来拜望,坐一会就走,没想到一坐耽误了您半天的时间。还是算了吧!就不打扰您了!”看到郑明站起身来,齐天翔也赶忙站起身来,笑着说:“我这溜号了一下午,还是回驻京办对付吧,大家还等着我归队呢?”
齐天翔说着话,转身提起放在地下的手袋,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笑着说道:“很久没有来看您了,怎么也不能空着手来,河海自产的茶叶,也许能让您回味起在河海工作的感受,带了一点给您,希望老师不要怪罪。”
“怪罪什么?你天翔给我行贿?至于吗?”郑明被齐天翔诚惶诚恐地神情逗笑了,大大方方地接过了手袋放到了一边,然后才是走出办公桌,走过来轻轻拍拍齐天翔的肩膀,温和地说:“你也不用想那么多,用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我送你出去,我也该下班回家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进京述职(5)
在郑明坚定和不容置疑的目光之下,齐天翔没有拒绝,也不好拒绝,只好随着郑明走出了办公室,可也只是走到走廊里,齐天翔就坚持请郑明留步,并目送着郑明转身走回办公室之后,才快步走出走廊,走进了冷风凄清的暗夜之中。
按照齐天翔长久养成的习惯,不管什么时候齐天翔到党校,都是不允许自己乘坐的车辆进入党校大门的。这不但是对党校这个特殊之地的尊重,也是齐天翔低调内敛的姿态表现。可在这暗夜的冷风中,却是一种无奈的折磨,只好快步走出党校大门,坐进了驻京办安排的轿车,齐天翔的心情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对小张轻轻地吩咐道:“回驻京办。”
随着轿车缓慢平稳地启动,齐天翔的头轻轻地靠在了椅背上,慢慢地闭目养起神来。说是养神,可脑海里却是翻江倒海,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自从昨天下午到了北京,这一天来的所有事情就像是做梦似的,而且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就没有平息的时候。先是晚上接到中办通知,告知中央领导听取汇报的时间和地点,然后连夜召集随行人员开会,将汇报材料再次订正了一次,直到确定没有了瑕疵之后才安心。
汇报是书面材料和口头汇报合二为一的,汇报材料提交中央领导阅览,然后由齐天翔进行口头汇报,而且这样的汇报有时间限制,也不适合照本宣科,必须严格控制时间和内容。尽管没有严格要求不允许按照材料宣读,可大家都清楚,口头汇报脱稿是必须的,也是中央领导重视的,既是对汇报者工作能力的检验,也是对总体工作把握程度的评判。
商定完汇报材料,宣布散会之后齐天翔径直回到了房间,他需要安静的环境准备和组织汇报内容。省委、省政府两个方面的汇报,书面材料都在万字以上,几乎是面面俱到的,需要根据汇报时间进行取舍和精选,选择重点中的重点,顺利完成述职工作。这不但关系到河海省委、省政府的工作成绩,也关系到齐天翔的个人形象和能力。
没有人打扰齐天翔的清净,其实也用不着打扰,随行的杨群山和罗剑,也各有各的事情,都不轻松。准备材料之前,齐天翔先与林东生通了电话,告知了他明天述职汇报的时间,征求他的意见和建议。
林东生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以书面材料为中心,有什么说什么,既不回避矛盾和问题,也不刻意掩饰不足,中央对河海省的情况是了解的,用不着绕弯子,关键是坦诚和真实。省委既然委托齐天翔来汇报,就充分相信齐天翔的能力和智慧。另外就是提醒齐天翔要把握汇报的时间,要给领导留足提问的时间。这就是林东生的回答,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与林东生通话结束后,齐天翔就开始了汇报准备工作,其实这些材料里的内容,都在齐天翔的脑子里了,只是进一步梳理和理顺脉络的事情,根据时间从头到尾演示一遍就可以了。直到所有这一切作完,感觉已经没有什么疏漏之后,齐天翔才洗漱一番后上床休息。这个时间比平时齐天翔的睡觉时间略早一些,这也表明齐天翔对述职和汇报的重视。
睡眠的早,起床的也早,在天还未亮的时候,齐天翔就开始了新的一天,不仅认真地洗漱,还刻意刮了胡子,当齐天翔在杨群山等人面前再次亮相的时候,俨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既意气风发,又神采奕奕,自然是获得了一片碰头好。
齐天翔的淡定,也给了所有参与汇报的人以鼓励和信心,轻松和饱满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两场汇报会结束,变成了兴奋和激动,影响到了驻京办的所有人,形成了一股融融的暖流。
由于担心北京城的交通,出门的时间比较早,一辆中型客车搭载了参加汇报的齐天翔、杨群山和罗剑等人,按照预定的时间提前赶到了指定地点,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进入到了神圣的所在,向中央领导汇报工作。
一个半小时的汇报齐天翔拿捏的非常到位,不仅圆满完成了省委的工作汇报,而且神态自若,语言流利,繁简得当,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更是得到了中央领导的肯定和赞扬,使得汇报和提问,以及倾听和回答,都融为了一个整体,也使紧张拘束的汇报,变得流畅和自然。
得益于省委工作汇报的顺利和流畅,省政府的汇报也分外的顺畅,尽管换了汇报场所,听取汇报的中央领导也有变化,可准备充分的齐天翔,表现依然精彩,而结果也依然使人满意。即使是离开神圣的中心,回到河海宾馆,满车人的情绪还依然高涨,依然兴奋不已。
对于汇报的准确和流畅,齐天翔有着充分的信心,可汇报如此顺利,也还是出乎齐天翔的预料,中央领导自始至终都是耐心和精力集中,神情自如,温和平易,专心地边看材料边听汇报,并在汇报结束后平静地提出关心的问题,并耐心地倾听,肯定和鼓励都富有激情,神情和语气也是温和亲切的,使得齐天翔等人没有过分感到紧张和拘束,也没有过多的压力,就顺利完成了汇报。
莫名的兴奋,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有就是完成任务的快乐,这样的情绪在回到宾馆后第一时间传递给了林东生。
尽管林东生也是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尽管已经预料到汇报的结果,可结果一旦得到,兴奋和高兴交织的欣慰,也还是让林东生沉稳的情绪热烈了起来,除了让齐天翔带他向大家表示祝贺之外,也还是对齐天翔的表现大加肯定和赞赏,并嘱咐齐天翔做好下面的拜访工作,尽快回河海,见面再详谈。
就如齐天翔在郑明办公室如实说到的,汇报取得成功的确使齐天翔感到兴奋和激动,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代表省委、省政府向中央领导汇报工作,而且得到了领导同志的肯定和赞扬,这对自己不仅是鼓励,更是一种莫大的动力。
作为齐天翔这个级别的干部,见到中央领导同志的机会,也还是很多的,可小范围的接触,面对面的汇报工作,听取领导指示,得到赞扬和肯定,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很多时候也还是通过其他途径和方式传达。这是政治结构和管理方式确定的,并不只是针对齐天翔,或者河海省,尤其是齐天翔是第一次以行政官员的身份汇报工作,重视和兴奋也是难以避免的。
经过一下午的沉淀,尤其是郑明的点拨,齐天翔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审视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下一步将要采取的步骤和策略了。
从省委和林东生指定他代表省委向中央述职,指定他而不是专职副书记的侯哲海,就可以明显看出林东生的倾向,以及推他上位的用心,而对于汇报和省委的安排,中央领导既没有提出异议,也没有任何不快的表露,表明了中央是完全同意林东生和省委的意见的,即使没有明确的表态,可默认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明确的信号。
郑明不主张自己过多地在京城抛头露面,就是对这种信号最好的诠释。北京的水很深,各种利益交织纠葛在一起,错综复杂的局面既体现在政治层面,也体现在部门交流和沟通中。此时恰好又是年底述职的关键时期,北京的复杂形势,加之各省市进京述职官员的活动和能量,使得京城形势极为复杂,而处处都可能形成政治漩涡。
林东生和省委的用意,以及中央领导的默许,很快就会辐射和蔓延开来,各种力量和目光都会关注着河海和自己的动向,这些猜测,也会在随后齐天翔的活动中得以验证,甚至还会加以引申和发挥。这不但不利于河海省的政治和经济稳定,更对林东生和齐天翔,都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齐天翔不得不佩服郑明的敏锐和经验的老到,不仅预见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敏锐地看到了齐天翔这次汇报之后,在京城政治圈必将产生的震动,还有就是对于官场政治经验严重不足齐天翔的提醒。这种保护是发自内心的,也是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就像下午谈话中郑明说到的意思,既是信息传递,也是善意提示,随着齐天翔进入众人的视野,自我保护就显得十分的重要了。
当轿车驶进河海宾馆的时候,齐天翔已经拿定了主意,北京这个地方,近一个时期是不属于自己的,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关心和支持自己的人的回报,而远离的方法可以回到河海,也可以让眼前这个河海宾馆帮助自己实现。
想到这里,齐天翔莫名地笑了,精神也重新抖擞了起来。
第六百二十章 进京述职(6)
回到河海宾馆,除了驻京办主任孔丽芳耐心地在宾馆等待之外,杨群山和罗剑等人,还都没有回来。
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各自进行的活动,这么多的人一起进京,除了述职,交流和走动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杨群山是老省委秘书长,现任的省人大副主任,秦亮是现任省委秘书长,也是与侯哲海一起代表省委出现在京城的河海干部,罗剑和周通是省政府的主要力量,来北京不走部串委,不到熟识的机关走动走动,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是不合适的。
齐天翔拜望郑明,其他人按照自己的熟识程度,选择拜会的部门和领导这都是商量好,并进行周密计划,而且是事先联系好的。也就是齐天翔婉拒了郑明一起吃个饭的安排,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要等到饭后才能回到河海宾馆的。所谓的拜会,不是请吃饭,就是被请吃饭,这是与拜会同样重要的一项内容。
回程的路上,小张电话通知了孔丽芳,因此齐天翔走进宾馆大厅,也就遇到了笑盈盈迎上来的孔丽芳,并且直接乘电梯来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小餐厅。
进到餐厅尚未坐下,齐天翔就回过头望着随后的孔丽芳,以及小张和小王,微微笑着说:“就咱们几个人吃晚饭,是不是也太过冷清了些,要么人再多一些,要么人再少一些,都好过咱们这四五个人吧!”
齐天翔调侃的语调,使得几个人都不由笑出了声来,孔丽芳赶忙张罗着请齐天翔坐下,然后才是讪讪地笑着回应道:“今天这个时候,应该是有人陪齐省长喝上几杯的,不然也显示不出好日子的好气氛来。”
孔丽芳说着话,陪着笑脸观察着齐天翔的脸色,看到齐天翔温和平静地笑着,就壮着胆子试探着说:“我们这里除了宾馆的那一帮人,驻京办的人员主要也还是以司机为主,这也是当年金龙主任给驻京办定的基调,司机和通勤人员为主要职能,为领导搞好接待服务,这也没有人有资格能陪省长畅饮的。”
孔丽芳话一出口,立即就觉得有些失言,赶忙笑着补充道:“我这只是就事论事,并不针对王处长,人家现在可早已经脱离了司机的行业,成了保卫处副处长了。”
小王听到孔丽芳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就接过话来说:“我都是副处长了,下午出门你还说没有司机,让我自己想办法,这不是不拿豆包当干粮吗?”
“再者说划拉了一圈,嫂子怎么把自己给忘了。”小王坏坏地笑着望着孔丽芳,对小张介绍道:“孔主任可是驻京办的一大喝,可是白的、啤的、红的,三种全会的全能型干部啊!”
“你们以前认识,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听到小王和孔丽芳说的那么热闹,齐天翔微微笑着插话进来,看着小王问道:“而且你这官帽刚戴上没几天,孔主任就知道了,驻京办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我们是河中老乡,一个县不一个乡,她老公比我早入伍几年,是我的领导,因为她老公我才认识的孔主任,只是光叫嫂子,也还没有跟嫂子喝过酒。”小王看着齐天翔笑着解释着,随即才正色地介绍道:“她老公李俊刚以前的我们特勤大队的大队长,那可是一个虎虎生风的刚猛汉子,转业到了省公安厅从事老本行,我复员哪会,如果不是进了省政府,也是会去投靠李大队的。谁知道没有与李大队成为搭档,到与李大嫂成为同事了。”
小王一阵夹枪带棒的述说,引发了小餐厅几个人的一阵哄笑,使得孔丽芳脸上泛起了红晕,瞪了小王一眼,略带不好意思地对齐天翔说:“别看咱们小王平日里憨厚敦实,沉默寡言的,可也是憋了一肚子坏,总拿我们这些老实人开心。那好,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陪省长喝几杯。”
“这就对了嘛!其实人家小王就是这么个意思,自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何必再跋山涉水地去搬救兵,又不是龙潭虎穴,到了你的地盘,还用得着过分紧张吗?”齐天翔故作轻松地望着孔丽芳笑着,随即戏谑地望着小王说:“王处长也好,王司机也罢,都到了下班的时间了,正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他乡遇故知,也是开心快乐的事情嘛!”
齐天翔的话语,引发了一阵附和的笑声,孔丽芳也开心地笑着,招呼着服务员上菜,也就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很快就使得不大的餐桌变得丰富了起来。
齐天翔在等着孔丽芳亲自斟酒的间隙,调侃地说着:“这说是每人陪酒,可这上来的几个菜又分明就是下酒菜吗,看来孔主任这也是打了埋伏的。”
“驻京办就是为领导进京提供服务的,照顾好领导在京期间的生活,是驻京办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必须完成的使命,我们怎么敢怠慢?”孔丽芳为齐天翔和小王、小张斟满了酒,走回到齐天翔对面的位置,也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酒,然后才款款坐下,微微笑着说:“昨天众位领导到京,晚上应该是为领导们接风洗尘的,可却是工作第一,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开会,今天从早上就开始忙,中午也是不合适饮酒,晚上如果再不有所表示,我们驻京办的工作真就应该受到批评了。”
齐天翔笑着听完孔丽芳的表白,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笑着提议道:“孔主任权权一片真心,咱们也别辜负了,不然就让她寝食难安了。”
齐天翔的提议,获得了一致的响应,大家都端起了酒杯,虚让了一下,第一杯酒都一饮而尽了。放下酒杯,也就开始吃菜,也是过了吃饭的时候,尽管矜持,可也是难以掩饰饥肠辘辘肚子的抗议的,这样匆匆地吃了几口菜,也才使小餐厅重新进入到喝酒的状态。
说是开怀畅饮,也只是说说而已,无论是环境,还是职务,都不是畅饮的的状态。一个省长,与省政府所属的驻京办主任,以及自己的秘书和司机,怎么也不在一个平衡的基点上,也不存在开怀或放肆的条件。
但凡能够开怀畅饮,除了没有利益纠葛之外,也应该是没有依附和被依附的关系,这应该是在等量相似的同学和战友,或者志趣相投的朋友之间,才能够真正实现。能够让齐天翔开怀畅饮的,或者放松饮酒的,应该是在其他的环境下,或者是其他相识相交的人。这点在河海宾馆,在孔丽芳他们面前,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齐天翔已经足够的放松了,可在孔丽芳等人,还是难以完全放开。尽管因为王金龙的关系和引荐,孔丽芳作为驻京办主任,已经成为齐天翔信任的下属,在京城信息搜集和提供方面,很是尽职尽力,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很多齐天翔希望得到的信息,以及可能影响到河海政治经济大局的举措,特别是一些关键性人物的动向,孔丽芳都能利用自己的信息渠道得到,并第一时间提供给齐天翔。甚至有些并不适合大范围传播的消息,齐天翔也能通过驻京办和孔丽芳得到。
不仅仅是孔丽芳单方面提供的信息,齐天翔感兴趣的信息和情况,也有目的地交由孔丽芳来办,像香港世嘉集团刘世诚在北京的活动轨迹,贾公子的家族资料和背景调查,这些对齐天翔的判断和决策非常重要的信息,齐天翔都曾放心地交给孔丽芳来办,而且都完成的十分出色,让齐天翔深为满意。
可以说驻京办和孔丽芳,已经成为齐天翔除了高层和同学信息源之外,最为重要的信息来源,而且多重信息比较也可以相互印证,形成了互为依托的体系。
也就是有了这样的信息提供和特殊使命,齐天翔与孔丽芳的关系更是显得微妙了一些,一方面充分的欣赏和器重,另一方面又十分的平和疏离,毕竟省长与驻京办主任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而这种距离是需要让所有人看到的。因此尽管没必要对小张和小王隐瞒,可在驻京办的驻地河海宾馆,齐天翔也是有所避讳和注意的。
对待孔丽芳是如此,小张和小王就更是没办法放肆和放松了,虽然也是喝了几杯酒,可也都是恰到好处地点到为止,酒足饭饱之后,所谓的欢宴也就结束了。
饭后齐天翔就在孔丽芳和小张、小王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所住的房间。虽然也交代孔丽芳有事情随时告知,尤其是其他几位领导回来后,可以随时通知他,但孔丽芳离开之后,所有人也都清楚,齐天翔这话也只是一种客套的姿态,作为这一个群体中最高级别的领导,一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应该就是宣告一天的工作就此结束了,没有重大的事情或突发事件,也是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进京述职(7)
孔丽芳离开的时候,齐天翔也让小张和小王离开了,并交代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过来了。有了这样的交待,一夜并没有什么人来打扰,齐天翔也安安静静地舒心安眠了一夜。当然说安静只是没有人来造访,房间里的齐天翔却并没有安心地休息,只是说随后回来的杨群山和罗剑等人,没有过来回馈情况也就是了。
齐天翔先是与闫丽通了电话,简单地跟她说了这一天的活动,重点还是上午述职汇报的情况,只是简单地叙述了过程,并没有说太多的细节,目的也还是让担心他此次进京述职的闫丽放心。
与闫丽的电话可以简单,也可以粗略,可与闫博年的通话却是无论如何不能简单的。不仅要说过程,也要说感觉,要把这一天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给闫博年听。
放下打给闫丽的电话,齐天翔看看表,才晚上八点多一点,还不到闫博年休息的时候,就拨通了电话,这是必须要通的电话,闫博年也在等待着齐天翔进京后的消息。进京之前齐天翔特意与闫丽到南部山区走了一圈,说是来看望二位老人,其实是想听听闫博年的想法和建议。
尽管闫博年并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只是嘱咐齐天翔以平常心面对,就像平日里的会议讲话或省内的活动一样,越平常自然,效果越好。可说是这么说,其实闫博年和齐天翔都心知肚明,林东生将省委年终述职的工作,全权委托给齐天翔来完成,这是有着深刻的用意的,而这样的委托居然得到了中央的认可,就更显得不同寻常了。
齐天翔是河海省的政府省长,也是省委常委、副书记,还是中央委员,有资格代表省委汇报工作,可这个有资格和有权利还是有着显著区别的,尤其是在高层官场,这种区别是有着很深政治意图的,或许就是某种安排或意图提前释放出来的信号。
闫博年虽然已经离休多年,可作为曾经的河海省省长,一辈子都在与政治打交道,他对官场有着太多的了解和感悟了,可以说是深谙此道,也很容易就从不起眼的现象中看出端倪,而且这么些年也是事实上的退而不休,尽管蛰居南部山区的小院里,可却始终没有真正离开过政治和权利中心。
对于林东生向中央的提议,闫博年感慨的同时,也是想了很多,既想到了林东生的用心,也想到了中央高层的用意。可真正让他担心的,还是齐天翔的表现,特别是在中央高层中的印象和感觉。齐天翔足够优秀是肯定的,可这种优秀应该是多方面都能接受的,特别是高层都能接受或认可的,这是最为重要的。否则即使再过优秀,一旦引起高层认识中的分歧,对齐天翔本人也是极为不利的。
平衡是最高的政治,也是政治智慧的最好表现。这一点闫博年清楚,高层更清楚,而且技巧运用的更娴熟。
选择并培养齐天翔,是闫博年经过长久的观察才确定的,而且所有路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于这件事情的动机,闫博年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也承认出发点不是那么纯正。但可以坦率地面对,甚至不用掩饰,因为能够扶持齐天翔,不仅仅是齐天翔是自己的女婿,而是齐天翔足够优秀。给予齐天翔必要的机会,他能做更多的事情,能够造福更多的人。
这样的认识其实早在齐天翔成为闫博年的女婿之前,就已经认定了的。哪个不畏权势,不回避矛盾,甚至不讲情面的大学生,他身上具有的阳光和率真,以及对公平正义的执着,让闫博年深为满意,并认定了这个可为的年轻人。
成为了闫博年的乘龙快婿之后,反而打乱了闫博年的计划,迟滞了他对齐天翔的培养和引进计划,可却歪打正着,成就了齐天翔的学业和教授学者的身份。这出乎了闫博年的预料,可没有变化的是齐天翔的为人和信念,随着成就的累计,齐天翔身上的书生意气并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而更多了很多理想化的东西。这是闫博年最为满意,也是最担心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齐天翔身上的这种执着和天真,使闫博年放慢了培养齐天翔的计划,可却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直到临近退休的时候,才下定了决心实施他的计划。
现在看来这种安排的适当的,也是成功的。齐天翔顺利以行政法学院副院长,行政法学家的身份空降河海省纪委,二年的挂职政研室主任之后,进入到了中央党校学习,随即以省纪委常委,政研室主任之职,接任离休的张长明书记的职务,成为省纪委书记。
可作为省管干部的省纪委书记,要想跨越省管到部管这道坎,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好在齐天翔得到了各方的关注和支持,不但顺利完成了过度,还因为自己的政绩和能力,完成了随后的跨越。
这之后的河州市委书记,以及河海省省长,就已经超出了闫博年的预计,也是他的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也多亏了林东生的大度和眼光,才使得齐天翔的仕途更加的宽敞。随着职务的变迁,齐天翔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都敏锐地被闫博年看到了眼里,这也就是闫博年担心的理想主义与现实矛盾,产生的对立,而这些对立是齐天翔需要用时间和智慧慢慢进行调整解决的。
齐天翔有丰富的知识储备,有广博和长远的视野,更有着坚定的理想和信念,这是闫博年最为满意的地方。唯一的不足就是从政经验,以及圆滑处理现实问题和矛盾的政治智慧,这些不能靠传授获得,只能依靠齐天翔的觉悟和摸索,需要痛苦中的思索,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谁也帮不了他。
闫博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因此在平时与齐天翔的交往中,所持的立场就是倾听,而能做的事情也是点拨。齐天翔足够聪明,也只需要适当的点拨也就够了。这是闫博年的一惯的方法,即使是齐天翔到南部山区看望,以及汇报后的情况通报,特别是郑明暗示可能的结果,闫博年也是在欣慰之余,并没有说太多的意见,甚至夸奖也是适可而止的,并没有超出一个老人所能表达的范围。
放下闫博年的电话,齐天翔抽空给儿子小亮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他在单位工作的情况,也耐心地听儿子说了一堆想法,直到小亮说累了,这场通话才算结束。
这就是他与儿子的相处之道,要么是半个月没有联系,要么是说起来没完没了。对于儿子的选择和变化,齐天翔感到欣慰,也感到满意,能够脚踏实地的做实实在在的事情,有一个好的心态,这就比什么都好。年轻就应该经历磨难,过早的成功对于人生漫漫长路,不是一件好事。
这之后,才进入了晚间最重要的过程,之前的电话,包括与儿子小亮的聊天,都是为了时间的延续,直到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干扰之后,齐天翔才拨通了猴子的电话。
同学之间是没有过多的客套的,由于齐天翔与猴子长久保持的联系,就更是不需要过度虚套了。简单的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之后,齐天翔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也就是要猴子利用自己在京城的关系和消息源,关注一下近些天官场对于河海省的议论,特别是对于自己的一些消息。
话不用多,只是寥寥几句,凭着猴子的精明和悟性,很快就明白了齐天翔所托的用意,也打着包票让齐天翔放心,自己绝对会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信息,不会让齐天翔失望的。
对于猴子的能量和真诚,齐天翔是绝对放心的,也是可以托付任何事情的。猴子自从来到京城之后,几年的时间,不仅重回体制,有了官员的身份,而且也将一个媒体集团经营的有声有色,不仅在京城媒体圈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全国也是一个有着相当影响力的兼顾平面和网络的媒体平台。
正是有了媒体这个平台,猴子在整个京城的政经两界如鱼得水,不仅有媒体的优势,也还要传媒大家和经济学者的身份,还结交了京城,乃至全国政商两界许多著名的人物,既可以得到有用的信息,也可以依托这些关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完成齐天翔交代的事情,对于他简直就不算什么难事。
与猴子通完话,齐天翔又与中办的一个同学通了话,简单的寒暄之后,交办的也还是与猴子一样的事情。这样的交待随后也电话布置给了孔丽芳。
作完了这一切,齐天翔似乎才真正算是轻松了下来,也才有时间和心情,对下来几天的事情进行细致的梳理,也对郑明的建议进行重新的审视,渐渐有了清晰和明确的想法,以至于很晚才上床休息。
第六百二十二章 进京述职(8)
河海宾馆是河海省驻京办事处管理和经营的一家四星级宾馆,位于二环附近,以前的北京城郊,现在可是中心中的中心了。宾馆是由当初的一个招待所改造而成,全国两会期间是河海省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驻地,平时也是河海大小官员进京落脚的地方。尽管没有明确的规定,可正常的公务活动,住在这里也还是方便了不少。
四星级的宾馆设置,极为便利的交通和地理位置,注定这里会成为河海省在京城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成为信息和消息的集散地。在这里既可以随时了解河海省的情况,也方便了解北京的一些信息和情况,具备了驻地和交流的双重内容,这也是齐天翔喜欢这个宾馆的原因之一。
宾馆虽然也对外开放,可由于特殊的定位和服务功能,对外也只是一种姿态,实际上除了河海省和河海籍的客人,外边的人是很少能够入住这里的。不以经营为主是一个原因,驻京办的宾馆,本身的功能设计就是服务领导,服从驻京办的整体工作,经营收益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安全保卫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省领导经常入住这里,虽然安全保护级别不能像在省里一样,可也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里除了会议接待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房间对外经营。也就是说,很多房间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种种原因给了宾馆很多限制,索性也就基本放弃了经营这项内容,即使有少量的经营收入,也成为了驻京办小金库的额外收入,补贴经费的不足,或者是为工作人员发放奖金和补贴。
定位于服务领导和进京人员驻在地之后,宾馆的实际功能也发生了改变,按级别固定房间就是突出的一个变化。尽管没有刻意的规定和要求,但省级领导在宾馆都有固定房间,这也是不公开的秘密,即使进京不住在这里,可房间却是始终保留着的。这也成了待遇和级别的象征,有了房间之外的含义。
一般的房间都是一室一卫的标准间,这也是宾馆房间的基本配置,标准间之外就是特殊意义上的房间了,一室一厅一卫是套间,一般是厅局级领导入住河海宾馆的标准。常委和副省级领导是二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多了一个办公室,而林东生和齐天翔的房间却是四室两厅双卫的豪华房间。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居所更为准确一点。
整套房间不但分出了主客不同的卧室,也分出了主客卫生间,充分兼顾到了省领导和家属入住时的生活习惯。另外就是办公室和书房,还有会客厅和会议厅,使得领导在这里就可以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基本上相当于将省里的办公室搬到了这里,而且领导的很多私人物品也都存放在了这里,方便领导办公使用。
齐天翔的房间就是这种情况,平时齐天翔的书籍就比较多,而且是除了重要书籍,其他的都是随看随放,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积攒的多了,也就需要一个存放的地方。齐天翔经常来往京城,自从家搬到河州市之后,河海宾馆就是他中意的住所,有了固定的房间,也就有了他存放书籍的场所。
常委和省长房间的区别,齐天翔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初期也感觉到别扭,可却并不愿就此提出不同的意见。相沿成习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很多事情代表了很多内容,改变势必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是他这位新晋省长首先要关注的事情。
别人的房间空闲期间,是不是会另有他用,齐天翔的房间感觉上是不会有人使用的,这里不但有齐天翔存放的书籍,还有一些衣物和个人用品,而很多东西放置的位置,也是齐天翔习惯了的,相信驻京办也还是没有胆量改变用途或主人的。
京城里另外的家,经常来往并熟悉的环境,齐天翔选定的这个蛰居之所,无疑是最隐秘,也是最为合适的场所了。这样的感受当齐天翔与杨群山等人说起时,获得的反应也是一致的。
上午八点钟,早饭之后,齐天翔准时出现在了宾馆的小会议室,这也是约定的会议时间和地点。要说这样的会议,完全可以在齐天翔的套间会议厅里进行,可齐天翔执意要求在宾馆小会议进行,除了会议的性质,不愿刺激众人的神经,也是齐天翔最主要的考虑。
会议除了住在宾馆的杨群山、罗剑和秦亮、周通之外,不在宾馆居住的侯哲海和刘小平,也在预定的时间赶了过来,这也是进京述职以来,最集中的一次会议。
见面之后的握手,以及彼此的寒暄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领导风度和和谐关系的体现,即使天天见面,这样的客套也是必走的程序。
寒暄过后,各自落座,会议也就正式开始了。先是由杨群山介绍拜会人大领导的情况,然后依次由侯哲海、罗剑介绍了昨天下午的活动情况,都是大致说了一些情况,过细过多的过程,也都不再多说,毕竟都是礼节性的拜望,也没有太多的情况可以交流和探讨。
随后刘小平也说了一些部委的情况,着重点还是立足于河海省经济发展,以及一些重点项目的进展,这也是他最为关注的事情。刘小平不是此次进京述职班子的成员,只是由于他长期在北京和河海两地来回跑,而在北京的时间更多一些,齐天翔他们一行进京之后,出于自觉过来协助工作。
其实他的真实目的,也还是想利用齐天翔进京这段时间,能够与他一起到有关部委走动一下,从而给他的工作有一个促进。作为负责项目规划审批的副省长,他这一年做了不少的工作,也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可毕竟自己只是主管副省长,很多事情也是利用自己的关系和人脉资源做成的,需要兑现的承诺自己是不方便过多涉及的,瓜田李下的嫌隙也是需要有人予以开解的。
这个人就是齐天翔,他是政府省长,把握经济工作全局的人,拍板的事情还是要他来定。这是原则,也是无奈的必须。这点齐天翔也曾经多次与刘小平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进京,到相关部委走一走,表示感谢的同时,也表示一下心意。
潜规则齐天翔清楚,也明白刘小平在京城跑项目的难处。项目要想获得某些重要部门的许可,或者及时拿到国家的配套资金,很多时候是需要有一定付出的,而且有些付出也是刘小平所难以决定的。作为交换条件,必须是齐天翔来拍板决定,也必须由齐天翔来承担责任。尤其是一些牵扯到个人利益的要求,就更是要齐天翔来定夺了,这就是齐天翔进京的意义,这点刘小平清楚,齐天翔更清楚。
可现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齐天翔却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起码不能过多地涉及这些敏感的问题。非常时期不能授人以柄,更不能因小失大,郑明对齐天翔的暗示,就是这么一种意思。一个成熟的领导干部,不是没有行为和语言上的瑕疵,而是尽可能回避在关键时期,影响自身形象的污点。现在这个时期,有太多的人在看着齐天翔,任何的闪失都可能对全局产生影响,甚至有些影响还是不可弥补的。
全国各省市区的党政一把手,集中在这个时期进京,除了述职汇报,很大一部分时间和内容,就是在等待中组部约谈的间隙,到有关部委走动,除了联络感情,很多时候也还是获取信息和联动关系,这个时候很多私密的消息会很快得以传播,并产生较大的影响和能量的。这里面既有正面的,当然也有负面的,而这些都是地方大员进京所不可避免的。
尽管一夜的深思熟虑,齐天翔已经对这些可能产生不利影响的行为,有了清醒的认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要让刘小平明白这些,更重要的还是不能让他产生误解,以使这段暂居京城的日子,能够平静一些,或者说低调一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述职工作之后,并不能很快离开,还要等待中组部的约谈,这虽然不影响中央领导的态度,可却是中央领导对述职工作的意见和看法,经由中组部这个正式渠道予以传达,是不能忽视的,也是必须等待的。
这个时间并不是齐天翔所能控制的,甚至也不是中组部能够决定的,而是要等到中央领导集中听取完述职汇报之后,根据总体形势进行一个总体判断后,才能够指示中组部实施的。时间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个月,甚至就此召开经济工作会议,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看各地表现出来的情况,是单独的,还是具有全局性的问题。
另外,述职之后就进入了年终工作考评阶段,人大也要对来年各地两会的情况,进行部署,这个时间段是既关键,又难熬的。
第六百二十三章 进京述职(9)
“这一天来的忙活,大家辛苦了?”齐天翔耐心地等到刘小平说完了设想之后,微微地笑着说:“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这也是大大地提前了,是好事,也值得兴奋。”
齐天翔并没有提及昨天下午与郑明见面的情况,而是就事论事地说:“昨天向林书记汇报了述职的情况,也谈到了在京期间准备着手进行的工作,林书记对咱们的工作表示赞许,尤其是对述职情况感到满意,让我代他转达对大家的谢意,尤其是哲海同志和小平同志的卓越贡献和努力。同时希望咱们这个团队继续努力,力争全面完成这次进京的所有工作,为明年的全面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齐天翔略微停顿了一下,并刻意观察了侯哲海和刘小平的反应,随即才接着说道:“对于年末岁首对相关部委的拜望,林书记没有什么异议,可却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扎堆进庙拜神烧香的效果,正值各省市跑部进京的高峰期,咱们能给出什么样的许诺,值得斟酌。因此不如调整一下思路,进冷门烧高香,避开这一段时间再做工作。”
齐天翔说着话,含蓄地笑着补充道:“林书记一再声明,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不作为权威指导性质,仅供参考。话是这么说,林书记的经验和谋略,也还是对我们很好的提示,咱们应该认真参考参考。”
“天翔同志说的很好,林书记建议的很及时,既有大局意识,又有全局眼光,这才是党政一体,珠联璧合的最好体现了。”从齐天翔环视众人的眼神中,杨群山敏锐地感觉到了齐天翔话中的意味,尽管还不是很清楚齐天翔为什么会这样说,可既然齐天翔借林东生的话意表达想法,自然有他自己的用意。未及细想,就呵呵笑着接过齐天翔的话头说道:“年底扎堆烧香拜神,的确效果不明显,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怎么说都是不一样的。这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这么些年也都是这么办的,钱没少花,精力没少费,可到了关键时期还是不尽如人意。”
杨群山的说法有些牵强,这一点不仅从大家的表情中,可以清晰地看出来,他自己内心也很清楚,只能是笑着望着刘小平说道:“这点小平同志是很清楚的,作为国家重点部门的副主任,这么些年也是深受其累吧!车**战似的应对来拜望的各地大员,不仅身心俱疲,也是顿觉分身乏术吧!只要是走进门的大员,都是一片盛情,不去赴宴伤和气,去了确实是没时间,也是一种无奈。请不到委领导,司局负责人也都成了香饽饽,可也都知道会有什么意义了。”
听着杨群山的话语,刘小平尽管有些意外,还有些淡淡的失望,可出于对杨群山的尊重,也只能微微笑着说:“杨主任很清楚此种三昧啊!也确实是这么个情况,每到临近年底,我们哪里就像赶大集似的,送走一波又来一波,而且都是满满地许诺一大筐。所谓‘当官的不打笑脸送礼人’,面对这些来访者,怎么做都不合适,而且过多地交集和接触,也会在同事间带来一些不利的因素,因此恨不得这段时间能有个理由离开北京的好,真是不胜其烦啊!”
“说是这么说,可应走的礼节和礼数不走,后果也还是很严重的,毕竟这也是一种惯例,年节将至送一些土特产,给一些购物卡,然后请有关领导和重要人员吃吃饭,拉近一些距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刘小平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笑着对齐天翔说:“不是有这样一句俗语吗?我可以不在乎,可你却不能不在乎,态度决定一切嘛!”
“小平省长是深谙此中甘苦啊!重要部门的关键人物,每年的迎来送往就应接不暇,不像我们哪些清水衙门,闲锅冷灶门可罗雀。所谓烦恼人人有,滋味各不同啊!”侯哲海呵呵笑着接过话来调侃着,淡然地说:“东生同志只是建议,如果我们就此不再走动,是不是也不是很合适啊!平时这些重要部门的头头脑脑是很难下去的,现在我们来京述职了,没有一些姿态,会不会产生什么误解?”
通过刚才几个人的话语,特别是齐天翔和杨群山的话语,侯哲海感觉到有些异样。原本今天上午的碰头会是各自通报昨天走访的情况,然后是布置今天的行程,可似乎却并不是这个意思。其间的缘由侯哲海一时还猜不透,可却敏感地意识到,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
要么是来自林东生,他在谋划一个棋局,这从述职这件事就可以看的出来,林东生借口身体原因将齐天翔推到了前面,而这居然得到了中央的认可,可见在林东生的计划中,使齐天翔尽快进入高层视野,就成了当务之急的大事,他会不遗余力地这么做的。
对于自己被排除在述职主体之外,侯哲海不觉得意外,不仅只是述职这件事,他也实际上被排除在了省委最高权利的角逐之外。他这一年的努力和谋划,没有达到当初预期的效果,反而因为过于急切,引起了包括林东生在内很多人的警觉,也引起了高层的不满,尽管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可冷遇就是最好的表达。这一点已经从很多方面露出了端倪,只是没有摆到桌面上罢了。
等待侯哲海的就是挂职期满,回北京重新安排工作,而且很大程度上会跨入正部级的行列,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可对于有希望获得的省委书记的职务,而今却失之交臂,侯哲海还是有些不甘心,可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政治就是这么残酷,领导的心意也并不是可以猜度,更不是一般人可以左右的。当初让他下挂河海省委的时候,看中的是他的理论厚重,以及与中央思路的一致,可现在不满他的时候,症结也还是过于理论化,对实际工作的现状缺乏变通,尤其是团队经验不足,横竖都是过程和结果的不一致,让他无可奈何。
尽管已经没有了机会,而且高层的重心再度倾斜在了林东生一边,这预示着林东生将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计划,逐步完成对齐天翔的培养,并尽全力扶持他上位,这似乎已是公开的秘密,而且似乎也是得到了高层的首肯的,毕竟一个平稳有序的交接班,对河海政治和大局的稳定有利,也符合中央的意图。
这次述职就可以看出是一次预演,齐天翔的表现也足够精彩,这从中央领导的表情和态度,就可以明显看的出来。侯哲海也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些,心里虽然酸涩,可也不得不承认,在总体把控和重点表现上,齐天翔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这点是他侯哲海所不具备的。这不但来自于齐天翔宽泛的知识积累,也有他对全省经济工作的熟知和把握,可见齐天翔这几年基层的历练,确实收到了效果,得到高层的欢心也是应该的。
也许直到这个时候,侯哲海才真正明白,自己在河海的竞争对手,当初就选错了对象,挤掉林东生并不一定就能胜出,因此自己的对手不是林东生,而是这个当初轻视了的齐天翔。在实际工作经验和政治智慧上,在后台背景和支持力度上,齐天翔都具有深厚的实力,只是都隐藏在了那看似文弱、平和的外表之下,隐藏在不动声色的谦逊之中,极易让人忽视,而意识到之后也已经为时已晚。
就像刚才齐天翔突然提到林东生的建议,这就有些不同寻常,昨天汇报之后与林东生通的电话,可中午吃饭的时候却并没有丝毫的流露,反而是在大家都已经开始走动,并部署下一步走访之时提出来,可见这个电话的真伪就值得怀疑了。联想到齐天翔昨天下午拜会郑明,而今天却没有提及一句,就可以看出与郑明的谈话不简单,很可能传递出一种信号。具体是什么,侯哲海不得而知,可一定是与这次拜访有关。
想到了这一层,侯哲海就接着对齐天翔笑着说:“咱们这一大帮子人,又是省长、常务副省长的,又是副主任、副书记的,总不能就在这宾馆里猫着,什么也不干,就等到中组部谈话之后回河海,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哲海同志这虽然是玩笑话,可也是实话啊!这么多人一起玩消失,怎么说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可咱们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吗?”齐天翔坦然自若地望着侯哲海戏说着,随即环视着众人认真地说:“依我看,咱们不妨利用这段时间务实一点,将下一步要做的工作提前进行。”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专注地望着他,齐天翔按照自己想好的思路,继续说道:“马上就到年底了,年末岁首都是看望老同志,以及访贫问苦的重要时期,这也是省委、省政府的重要工作,而明年的扶贫攻坚任务有异常的艰巨,我们不妨提早入手,先从这里找些支持的好。”
第六百二十四章 进京述职(10)
听到齐天翔这么说,大家似乎恍然大悟起来,原来齐天翔的本意并不是不走访和探望,而是不到权力部门,不到炙手可热的单位和部门拜望,不愿过分扎堆是一个方面,回避敏感的时期和问题,才是齐天翔的真实用意。
明白了齐天翔的用意,也就明白了齐天翔以林东生的建议说事的用心,更明白了齐天翔昨天下午拜会郑明的重要。为什么会这样,大家猜不出来,可变化来自于郑明,而不是林东生,这点是肯定无疑的。
“这样好,到扶贫办和民政部走走看看,学习一下人家的先进经验和做法,对咱们省的扶贫攻坚也是一个启示,如果能就此得到一些实实在在的帮助,那就太好不过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剑,似乎终于知道自己该表示些什么了,就呵呵笑着说道:“还是天翔同志想的深远,这个时候去拜佛烧香,倒不如干些实际的事情,毕竟这个时期各省市党政要员扎堆,我们何必去凑这个热闹,不如先务实,等到年前过来再务虚,那时候雪中送炭效果也会更好一些。”
罗剑的话打破了会议室里的僵局,使得气氛立刻明朗了起来,杨群山更是不失时机地插话进来说:“看起来还是省政府的的步调较为一致,很快就能举一反三,想到实际获得的效果,难怪中央领导要夸奖新一届省政府班子团结务实,高效精干呢!”
看到刘小平脸上微微泛起的赫然,杨群山知道刘小平是在为没有参与述职汇报而忿然,也就充分理解地对他报以理解的微笑,似乎也是再讲实属无奈的现实,人数的限制也不是哪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其实刘小平的心情还不是杨群山真正关心的,真正关心的也还是齐天翔此举的用意。齐天翔假托林东生的意思说事,杨群山一眼就看出来了,昨晚他与林东生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既说到了述职汇报的情况,也说了齐天翔的表现,特别是中央领导的赞许和显而易见的满意态度,还说到了其他一些情况。林东生基本上是听得多,说的很少,而且自始至终没有透露出一点减少活动,以及低调应对的意思,反而要他转告齐天翔,要借此良机多到关键部门走动走动,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齐天翔昨天下午拜会郑明,回来的比较早,而且是提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显然也是没有打算与任何人交流,今天的会议开始到现在,也没有提起的意思。作为齐天翔的坚定支持者,同时也是亦师亦友的关系,郑明在齐天翔的仕途生涯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也发挥着积极的作用,而且其能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郑明表面上看,尽管只是党校的副校长,充其量还有一些研究会和学会的虚职,可多年的党校教学和研究,使他积累了很深厚的人脉资源,而且还以深厚的理论修为,谨慎内敛的行事风格,获得了极高的赞誉,甚至不排除担当着核心层智囊团的重要职责,参与了很多重大事件的运筹策划,或许还知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齐天翔代表省委和林东生进行述职汇报,以及作为省长进行的省政府工作汇报,取得圆满成功杨群山也是亲眼见证的,领导们的肯定评价和指示,在场的很多人也都是亲耳聆听的。这是难以掩饰的公开的表态,而不能公开,或者不方便公开的意图,就只能假别人之口传递了,而这个人就只能是郑明,也只有郑明才最合适做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郑明传达了领导们的意见,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远离是非,尽量低调从事,这次有了齐天翔上午的说法。郑明为什么会这样说,究竟用意如何,杨群山不得而知,可却是清楚,齐天翔这是在按照郑明的意图在做,或许还是更高层的意思在行事,杨群山当然要竭力支持,并把相关工作做好。这不但是自己的责任,也是林东生的托付。
林东生的用心良苦杨群山是心知肚明的,而且之前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杨群山,并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作为多年的同事和朋友,杨群山很是理解林东生的用心,也明白林东生此举隐含着的深刻用意,所以对林东生希望他予以协助的要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既然是林书记的建议,天翔同志也有了具体的想法,我看我们大家也就不要过多的讨论了,还是进行一些必要的分工的好。”杨群山环视着众人,看到没有人插话,就直截了当地说:“秦亮同志和周通同志应该是很了解老同志走访的过程和细节的,费心给咱们大伙分分工,先看望老同志,再拜访扶贫办和民政口。”
杨群山说着话,微微笑着对齐天翔补充道:“安检总局和环保部,是人人都不愿涉足的冷衙门,人家给了咱们不少帮助,你怎么也得抽时间去表示一下感谢,表达一下咱们的诚意。”
“这是应该的,不只是感谢,老朋友也还是要去看一下的,怎么着也得去讨杯水酒喝吧!”看到话题开始转向自己预定的方式,齐天翔略感欣慰,也不由轻松地调侃道:“另外还有信访局,社科院,中粮集团,农、林、水等单位和部门,也都得走走,不能让人家说咱们不够意思。”
齐天翔当然知道众人眼中的疑惑,也明白从疑惑到释然之间自己应该做的解释工作,可现在却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而且场合也不适合说太多的事情,与其泛泛而谈,倒不如闭口不言。尤其是杨群山和侯哲海的表情,使齐天翔意识到自己的托词不过只是权宜之计,根本就瞒不过老到的他们,仔细斟酌也不难明晰原因。不仅是这两位,其他几位如罗剑、秦亮和周通,都是官场中历练多年,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谁都不逊一筹,只是不便明说或挑明了说就是了。
杨群山与林东生多年的交往产生的私人感情,任何人也是比不了的,不用揣摩他的态度,就知道他会怎么站位,这从刚才他的话语中就可以听的出来。尽管有疑惑,可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这边,维护着自己的利益,也维护着林东生的权威。倒是侯哲海的态度值得注意,虽然没有明确的反对什么,可态度的模棱两可就更耐人寻味了。也许是很没有完全想明白,可明确的与自己为敌,相信短期内还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不愿忽视自己的存在罢了。
况且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杨群山和侯哲海的态度,而是安抚刘小平的情绪,毕竟他期盼自己进京已经不是一天了,总得给他一个说法才好。想到这里,齐天翔微微笑着看向刘小平,略带歉意地真诚说道:“这样一来,就只能冷落小平同志你这一块了,一年来你作了那么多工作,费尽了心机,这次过来本应该给你助把力、添把火的,可现在这种情况,也是不凑巧的很啊!”
齐天翔的态度很诚恳,可话却说得很圆滑,乍听上去是说现在京城情况的复杂,不适宜过多地到热门单位或权力部门走动。可仔细听来却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齐天翔作为这次进京班子的一把手,很多场合是不适合过多路面的。言外之意就是林书记如果这次过来,那自己就会轻松自在很多。
刘小平也是在官场呆了几十年了,察言观色和听话听音的本事,比在座的任何人都不差,而且从刚才话题的转换,特别是杨群山含蓄的话语里,就已经知道齐天翔的重心不在走访,更不在交际关系的层面,而是更远的谋划。尽管有些失望,可还是淡淡地笑着对齐天翔说:“都是一盘棋,谋势而动合情合理,说不上什么先后,更没有什么必须,扶贫工作在河海也是大事和难题,正好利用这次机会做做工作,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好一些。只要是有利于全省经济工作大局,我理解也全力配合。”
“还是小平同志的大局观高一些,让人佩服。”刘小平的话使齐天翔略显尴尬,可还是笑着环视着众人,然后才是看向侯哲海认真地说:“京城的情况,哲海同志和小平同志比较熟悉一些,牵线搭桥和引荐工作,你们二位就多费些心了,有什么好的建议和要求,也请尽管提出来,我们认真照章行事。”
说着话,齐天翔环视着众人的反应,进而转向杨群山说道:“其实咱们在北京的这些日子,时间表不在咱们自己手里,只能是见缝插针,根据时间灵活安排行程,因此也不可能大范围地集中活动。我看咱们还是化整为零,小团队活动,根据时间和熟悉程度,由秦亮同志和周通同志具体安排,由驻京办先期联络,力争时间和效果的高度统一。”
第六百二十五章 进京述职(11)
大方向确定了下来,具体的运作就简单多了,这其实也就是秦亮和周通的正常工作了。
早会结束之后,依据会议商量的意见,主要还是根据齐天翔的意图,秦亮和周通随即就召集驻京办的全体人员开会,一通忙活之后,确定了下一步的工作行程。
下午的行程主要就是看望老干部和老同志,因此也是放在紧迫的位置上来考虑的。这些尽管省委办公厅和省政府办公厅,都有具体的名单和资料,可真到了北京,也还是要依靠孔丽芳和驻京办的信息渠道了。
经常性地看望河海籍老干部,礼节性地拜访曾经在河海工作过的老同志,保持密切的联系,尽可能多地获取河海需要的信息和帮助,并力所能及地为他们解决生活方面的实际问题,原本就是驻京办每年都在做的日常工作。这些老干部和老同志的联系方式,以及各家的具体情况,都在驻京办,特别是孔丽芳的脑子里,根本就用不着刻意准备,就能很快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来。
尽管这些已经退下来的老干部和老同志,都在中办老干部局的管理和服务范围之内,而且依据级别享受着相应的待遇,可能够在离休后还能完整保留着在职时的权威和荣光的,那是寥寥无几的。这些也只是级别足够高,在职时还是权力部门的负责和领导干部,而且离退休时间还得相对较短。对于很多曾经在理论和清水衙门工作的老同志,并不一定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而且很多老同志都面临着门庭冷落车马稀的窘迫,也面临着生活、健康方面的诸多问题,甚至有些问题和矛盾还是紧迫的,亟待解决的,这些依靠老干局的力量去解决,不但时间和精力不够,重视程度显然也是不够的。
填补这项空白的,也只能是驻京办这样的单位和部门了,也正是因为有了驻京办的见缝插针,很好地起到了雪中送炭的作用,不但得到了老干部和老同志的好感。由于驻京办的服务到位,也为河海省的很多工作起到了很好的助益作用。
根据驻京办提供的名单,并依据分布的位置和重要程度,秦亮和周通很快就将下午的行程进行了合理的分工,并在中午之前将分工名单向一直等待着结果的齐天翔等人作了汇报,算是为这件事情划上了一个句号。
齐天翔与杨群山和周通混合分在了一组,侯哲海和罗剑、秦亮分在了一组,刘小平由于还有其他事情,就没有继续参与这件工作。孔丽芳和驻京办的另一位副主任,分别作为两个组的前期联络人员,发挥着作用。
计划好定,真正实施起来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几十位河海籍老干部,还有不同年代在河海省工作过的老同志,尽管分成了两组,可一位位拜望下来,也还真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接连两天的时间,齐天翔就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每天北京四六城不停地游走,关怀备至地嘘寒问暖,诚恳地向老同志介绍河海省近年来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情况,虚心请这些河海籍和为河海发展作出巨大贡献的老同志,提出宝贵的意见和建议。
齐天翔是真诚的,尽管这件事情的本身是低调蛰伏与京城的权宜之计,是不得已的选择。可在齐天翔的心目中,即使是被动的选择,看望这些老干部和老同志,只是时间上的变动,性质和重要性都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这些河海籍老干部,以及曾经工作在河海省的老同志,都为河海不同时期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都是河海省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作为后继的河海省政府省长,齐天翔打心里对他们满怀着崇敬,无论是他们的工作经历,还是现在自甘平淡的状态,都值得尊敬和关爱。只有真心为他们解决实际问题,实实在在地为他们排忧解难,不但能够平慰他们的情绪,也能更好地体现河海省党政对他们的关怀。
这几年齐天翔也参与过对老同志的慰问,可那都是以林东生为主导的工作,齐天翔只是作为随行人员,可这次是以他为主实施的慰问,责任和表现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好在从根源上齐天翔就对这项工作有着很深的认识,加之杨群山和周通的配合到位,尽管行程很紧,路途也周折不少,可实际效果却分外的好。每到一家,不管是否劳累,齐天翔都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老干部和老同志的身体状况,以及生活中存在的问题,嘘寒问暖的同时,尽全力耐心倾听他们的建议和要求,对于亟待解决的问题,当时就要求驻京办认真记录,并限期予以解决。
短短的慰问,却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不仅获得了老干部和老同志的好评,也获得了家属的赞许和感谢,圆满地完成了这项看似简单,却意义重大的工作。
接下来的工作就更是拜访相关单位和部门了,这对于河海省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就更有有实际的意义了。依据需要拜访的单位性质,两组人又进行了调整,齐天翔与罗剑、周通成为了新的组合,而杨群山与侯哲海、秦亮分到了一组。
从分组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重心,齐天翔这一组偏重于经济工作,而杨群山、侯哲海他们却偏重与理论和务虚,这也使得下面的工作,更有针对性。
第一站选定的是环保部,这是齐天翔刻意要求的,也是务实的一次拜望,除了对环保部和姚秉新部长表示感谢之外,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落实环保罚没款项转移支付的问题。
经过驻京办的事先沟通和联系,再加上也是有了充分的认识和了解,齐天翔等人出现在环保部办公大楼前的时候,姚秉新部长和几位副部长已经在楼下恭迎了。
这样的形式虽然有些破例,可在姚秉新和齐天翔两人之间,却显得很是正常,而且也将这种融融互敬的情绪带到了交流和谈话之中,包括一些较为敏感的问题,也没有形成任何的障碍,都顺利得到了解决。
有了环保部顺利的开局,接下来不论是到安监总局,还是到扶贫办,或者的民政部,齐天翔都受到了很好的礼遇和接待,也获得了非常满意的结果。这除了驻京办的前期协调和联络工作到位之外,也还有着齐天翔的谦逊的姿态,以及平和周到的诚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些部门并不都是那么的热,另外就是齐天翔的权重在不断的上升,各单位都尽可能给予最大的方便和礼遇。
这样的拜望安排的井然有序,告一段落之时,也正好接到中组部的通知,以及约谈的时间安排。这是被动地接受,也是低调蛰伏京城等待的重大事情。
约谈与述职汇报的情况基本一致,只是有些细微的不同,齐天翔一行的角色,也从汇报者,变成了倾听者,而且性质也变得正式的许多,带有述职评价的意义。
述职评价也是以书面和口头两种方式,分别进行的。既有省委一年来工作的评价和点评,也有对省政府经济总体工作的评价,基本上延续了述职汇报之后,中央领导的意见和指示,也多了一些具体的观点和指导性意见。同时也对下一个年度的工作部署进行了分类指定,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和目标。
这都是很具体的意见和指示,口头指示也只是对书面材料的补充和强调,并没有太多的引申和扩展,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种带有组织评价性质的意见和要求,是很严肃,也是很有针对性和指导性的,是组织决定,一般来讲是不允许有过多变动的。
通报之后,还进行了单独谈话,由方翔同志代表中组部,对齐天翔一年来的省长工作进行评价。尽管齐天翔与方翔比较熟悉,可严肃认真的组织谈话,还是充满了严肃的气氛和意味的。方翔同志认真地说,齐天翔认真地倾听并记录,短短的谈话时间,对齐天翔的心理和身体适应力,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齐天翔对于约谈是非常重视的,也是做好了很充足的思想准备的,可严肃的谈话却使他感到舒心,无论是正式的书面评价,还是方翔同志所做的组织评价,都对齐天翔的工作和个人品行,给予了很高的肯定和评价,提出的一些问题,也基本属于忠告性质的提示。可以说是得到了非常满意的评价,也是很高的评价了。
约谈之后齐天翔一行的进京述职工作,也就算是全部完成了,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一行人就启程返回河海了。
直到坐在返程的飞机上,齐天翔的思绪也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尽管从进京到返程,也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可这期间发生的变化,是齐天翔始料未及的,也是很难短时间平抑的。即使时间过去了许多天,齐天翔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变化太过突然,需要很长一个时期适应,并认真思考才行。
可不管怎么说,飞机已经将他载入了万米高空,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适应这种升高后的现实,并根据形势变化作出自己的抉择,这是必要,更是必须。
第六百二十六章 深度交流(1)
“这一下飞机直接就到了我这里,难道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做了吗?”看到齐天翔快步走进办公室,林东生既感意外,又略显欣慰地笑着,慢慢地站起身来,与走近的齐天翔握了下手,一边示意他到会客区坐,一边说道:“原本以为你下午才回来,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过来的,你要再晚来一会,我就准备下班回家了。”
“第一时间向班长报告,这是一个有组织的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必须做到的,我虽然没有经过军事化训练,可这些基本素质也还是应该有的。”齐天翔自觉闪身在一旁,耐心地等待林东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随同他慢慢走到会客区的沙发前,等到林东生坐下后,才坐了下来,开着玩笑对林东生戏谑地说:“飞机上的茶水真难下咽,所以一下飞机我就跟杨主任说,要到您这里讨杯茶喝,原本想着他会跟我一起过来的,可他却要回去喝老伴熬的小米粥,说这小半个月想的就是这一口。”
“老杨说的是真心话,而你天翔说的就要打个折扣喽!”林东生微微笑着看着齐天翔,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烟盒,让他自己拿着抽,然后才是调侃地说道:“堂堂一省之长,在京城不算什么,也不敢过于恣意妄为,可回到河海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还不是如鱼得水、龙游深海,别说是一杯茶,就是再稀罕的东西还不是伸手就来。”
齐天翔知道林东生的话里有话,就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自顾自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来点上,大口抽了一口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好茶到处有,滋味各不同,哪里的茶喝起来都没有您这里的茶有味,而且不仅是有滋有味,还更有意味。”
齐天翔拖着长腔悠悠地说着,并且还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林东生,心里知道林东生明白自己话里的含义,而且不仅是林东生,还有很多人也都明白齐天翔第一时间到林东生办公室来的用意。此举不仅仅是一种表示,更表明了河海党政一把手之间的同气相连,作用和效果是不言而喻的。
一支烟抽完,秘书小李也端来了茶水,随后快步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了门,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林东生和齐天翔两个人,安静平和。简单地寒暄过后,似乎也应该进入到正式谈话的时间了,齐天翔是这么认为,林东生也是这么一种意思。
看到林东生始终微笑不语,而且望向自己的眼神平和亲切,齐天翔短暂地迟疑了一下,认真而坦诚地对林东生说:“汇报工作之前,首先我得向您道歉,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我假借您的指示,改变了在京活动的内容,事先没有请示,希望您批评。”
“批评什么?批评你们在京城的活动大获成功?批评你天翔同志灵活把控形势的能力?还是批评这次述职工作的顺利?”林东生一连串地反问着,可语气和神情却并那么严肃,甚至有些戏谑的成分在里面,随即依旧是口气轻松地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作出的这种调整,拿来的批评?不过现在看来却效果不错,起码老干部们的反映还是很不错的。”
听着林东生大度到了有些玩笑的话语,齐天翔尽管有所准备,可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来之前就想好了要开宗明义解释这件事,并且要取得林东生的理解或谅解,这是谈话的基础,不能有丝毫的含糊。
当决定以林东生的名义改变行程的时候,齐天翔就想过了可能产生的后果,毕竟此举有阳奉阴违的意图,可当时的情形下,没有更好的措辞缓冲,也不好直接说出郑明的建议,而改变原定的行程,解释和理由是比不可少,唯一有说服力的托词,也只能来自林东生的权威和影响。这之后的几天,齐天翔虽然也几次与林东生通电话,可却始终没有提起这件事,一则是电话里说不清楚,再则也是不到解释的时候,毕竟约谈还没有进行,一切还不到盖棺论定的时候,只能是回到河海,再详细解释了。
因此一下飞机,齐天翔就与杨群山提出要到林东生的办公室喝茶,明面的理由是第一时间要向林书记汇报进京的情况,另一个意图就是要当众告诉大家,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在林东生的掌控之中,而与林东生通气也是齐天翔最迫切要做的事情。这其中除了工作,还有一些私密的信息需要交流。
“述职之后的当天下午,我就去郑明同志党校的办公室拜望,在听了述职工作的情况之后,郑明同志善意地建议我,在敏感的时期,敏感的地点,还是不要过多地抛头露面为好,以免带来不必要的影响。”齐天翔没有丝毫犹豫,迎着林东生温和的眼神,坦率地说道:“由于郑明同志的建议只是一种提示,是一种善意的忠告,既不能以此影响我们的正常行程,也是不好摆到桌面上的,不得已只好借道而行了。”
齐天翔虽然是微笑着在说,而且也尽可能说的平缓,可言语里的真诚和急切,林东生还是明确感觉到的,不仅长长地暗舒了一口气,这么些天林东生等的就是齐天翔的解释,而且想听听他的理由,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顿觉宽慰了许多,心里对齐天翔的喜欢又增进了一层。
其实当天晚上与杨群山的通话中,林东生就听杨群山说起了这件事,略感意外的同时,也含混地应承了下来,可心里却在琢磨齐天翔此举的真实用意,直到下来与郑明电话交流时,才真正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也不仅为郑明的老到感叹。同时也为齐天翔的应变能力感到高兴,毕竟审时度势是一个高级领导干部基本的素质,齐天翔每一步的成熟,都预示着他的成长和稳健,这是可喜的变化,可林东生却不动声色地等着齐天翔的解释和理由。
现在能听到齐天翔不加掩饰地说法,林东生感到高兴,这说明齐天翔的心境是纯净的,态度也是磊落的。林东生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权力将逐渐移交给齐天翔,这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尽管权力移交是不可避免的,交权之后齐天翔的态度却至关重要,不能期待着齐天翔仍然像现在一样毕恭毕敬,可必要的真诚和坦率,也还是需要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更为重要。
林东生已经有相应的计划,离休之后不久居北京,而河海将是他好老伴长期养老的地方,实现这个目标并不容易,可林东生却愿意努力去试一试,也希望能够得到齐天翔的助力。一般来讲,中管干部离开现职之后,原则上要进京卸任,而且在短暂过渡后留在京城,这既是这些干部必要的退休途径,不希望前任继续控制局面,产生不必要的掣肘,也是担心后任领导不能放手开展工作,产生新的矛盾和问题。
听着齐天翔的解释,以及诚恳的态度,林东生表情和缓地说道:“这你不用解释,更不要有任何内疚,只要是有利于全局性工作,只要是实际需要,或者只要你觉得有必要,你完全可以打着我的旗号,或者以我的名义行事。毕竟我们是一个整体,我是这个整体的领头羊,需要承担的更多,也需要发挥更大的作用。”
看到齐天翔微微发涩的表情,以及想要声辩的意图,林东生轻轻抬起手来摆了摆,语调凝重地说:“这样说没有其他别的意思,你也别有什么想法,我说的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处理方式,这就包括在北京的情况。你处理的很好,轻重缓急拿捏的恰到好处,烧冷香抱冷灶,这就是一种智慧,达到的效果是很多类似拜望所起不到的。这点用不着你去宣扬,有人替你广而告之。”
“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代替省委述职,当然此后的行程也是代表省委的,我这个书记不在现场,改变原有计划不得由书记来建议吗?”林东生似乎心情很好,看向齐天翔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而且是欣赏多于肯定,接着说:“到了省政府这个层面,你完全没有这种担心和考虑,这一年来你的担当和勇气,就是很好的证明,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而我也看的清清楚楚,这一点从省政府的工作成绩上表现的很充分。况且你也用不着利用任何人的名义,你的工作方法和个人魅力,已经完全可以掌控省政府的全局,这方面我也是充满了信心的。”
似乎是为了加重自己话语的意义,林东生破例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掏出一支递给齐天翔,然后自己也拿出一支,让齐天翔给点着了,深吸了一口,美美地品着滋味,感慨地说:“这烟还真不是想戒就能戒的,决心好下,坚持不易啊!”
第六百二十七章 深度交流(2)
看到齐天翔只是笑着望着自己,并没有插话,林东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又抽了几口之后,欠身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才是深深地感慨着说:“大智慧,真是大智慧啊!”
“这些事情我也是忽视了,现在看来还是郑明同志看的比较透彻一些。”林东生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一个冉冉上升的政治新星,年仅五十岁的经济大省省长,履职不过一年就代表省委做述职汇报,这一连串的信息注定将成为京城政经圈理所当然的新闻,受到关注是肯定的。”
林东生似乎也坐不住了,不由站起身来慢慢地活动着腰肢,可看向齐天翔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改变,缓慢地说:“成为舆情中心,当然就要受到关注,而这个时候却高调出没于重要部委,搞权利输送和交易,这无疑是将把柄交付他人,产生的任何后果都是不受控制的,也是难以预料的。还是郑明同志看的远啊!既看到了当下,又看到了今后,说高瞻远瞩一点都不过分啊!高下自分啊!”
“也无所谓高下,只是所站角度不同就是了。”听着林东生的感慨,齐天翔听出了他心中的酸涩,以及难以言说的潜台词,就赶忙接过了话说:“你是站在省委、省政府经济工作大局的角度,以有利于明年省政府工作的出发点,安排的述职之后的工作。郑明同志站在京城政治圈的复杂角度,担心可能出现的不利消息,也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看到林东生关注着他的表示,并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齐天翔谨慎地说着:“原本也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头一天晚上才到,第二天上午就安排了时间,就是这么一种时间差,才产生了变化。如果按照以往的时间步骤,两三天才能汇报,述职之前几个部委走动一下,也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了。”
“当然郑明同志的提醒也是好意,这个时间段京城的确是太热闹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也都瞒不住。”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贬谪林东生的意味,怕林东生产生误会,就赶忙解释道:“只是我自己感觉这个时候扎堆走部串委,多咱们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倒不如走走冷门,反而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齐天翔笑着看着林东生,接着说:“关心老干部生活,实实在在地为他们解决实际困难和生活问题,不仅是中央高度关注和一再要求做好的工作,也是党和政府不忘初心的切实表现。慰问在京老干部和老同志,是咱们省委、省政府年年一如既往从事的事情,只是时间上有所调整,做的还是正常的工作,表达的还是省委、省政府的真情实意。扶贫攻坚是明年省政府准备着手进行的工作,提前认认门,熟悉一下情况,对于下一步工作有好处。何况这次接触扶贫办,觉得王海主任还是有些想法的。”
“你不用刻意解释,更不要多想我会怎么看,我刚才说过了,省委、省政府是一体的,所有工作都是按部就班地在做,存在什么优劣吗?”林东生看出了齐天翔急于解释的意图,就呵呵笑着说道:“现在看这样的调整是正确的,效果也是明显的。这说明你的大局观和对形势的把控能力,还是让人放心的。老干部满意,老同志好评,这就是最好的政治,也是最好的表现,给省委、省政府增光添彩的事情,还有什么对与不对,应该不应该的问题吗?我是不是头脑太过复杂了一些?”
林东生连说带笑地数落着,可显然心情很好,看着齐天翔渐渐平复的情绪,就抬起手示意齐天翔喝茶,然后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淡然地笑着对齐天翔说:“扶贫办王海,那可有想法,而是太有想法了。”
林东生似乎来了兴趣,放下茶杯接着说:“别看王海粗粗拉拉的样子,那可是扶贫领域的专家,当然我说的不是理论专家,而是实干出真知的专家。这么多年不管是做民政部副部长,还是到西部任副省长,都没有离开扶贫这个领域,调回北京工作,原本有更好的去处,可他却主动要求到扶贫办工作,立志要为扶贫做一辈子工作。这也是一种牺牲和觉悟,现在这样执着一件事的人不多,就这一点就值得敬佩。”
“这个老伙计,我们也是有着多年的交情了,可除了敬佩之外,实际的接触却并不是很多,原因很简单,扶贫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作为政策省委可以下,可作为执行政策的省政府,省委却不能代替他们工作。”林东生意味深刻地看着齐天翔,叹了一口气说:“扶贫作为国家战略,作为省委、省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需要做的事情很多,而真正做下来,见到效果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要解决的不是方式和方法的问题,而是指导思想和考核评定的问题。”
林东生严肃了起来,看着齐天翔继续说道:“扶贫攻坚和精准扶贫,就是王海一直孜孜以求的事情,他需要一块试验田,而河海省无疑是最符合条件的地方了,既有经济基础,也有扶贫区域,能够很好地体现他的意图。看来这一次,他也一定跟你说起过这件事的设想和规划吧!”
“您说的意思我明白,也知道扶贫攻坚的难度所在,以及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将扶贫作为中心工作推进会产生的尴尬,这也是内热外不热的原因了。”齐天翔轻轻地点点头,对林东生的提示和说法表示认可,不觉沉思着说:“经济大省,却大力度扶贫,怎么说都与形势和现状不符,而且正像您说的,主体都找不到,扶贫除了送米、送油、送温暖,能用的办法还真是不多。”
齐天翔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说:“王海主任我们以前也认识,可由于工作领域不同,接触的不太多,这次见面也只是拜访,象征性地谈了一下想法,也没有办法过深地谈太多的问题。”
“对于精准扶贫,我认为王海主任的想法是明确的,作为政治任务和经济考核指标的扶贫,只能催生一窝蜂的大干快上,或者是年初的定计划,年尾的送温暖,养成了一种习惯性依赖,数字却是喜人的,可实际效果呢?”齐天翔进入到思路清晰地叙述阶段,也看到林东生有兴趣听,就侃侃而谈道:“没有明确的扶贫主体,或者说混淆了扶贫与发展生产的关系,产生的只能是急功近利和敷衍应付,可关键问题又摆在哪里,我们无法回避。”
“你说的问题我明白,精准扶贫需要主体,而主体又只能是村庄,所谓亲帮亲、邻帮邻,可现在的村民自治组织,能够正常维持存在就已经是一件来不起的事情了,扶贫只能是说说的事情,款物不挪作它用,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林东生显然有些忧心忡忡,可却不想让齐天翔看出来,就接着说道:“这样的问题几十年怎么不存在,或者不像现在这么集中?除了那时普遍比较贫困之外,集体劳动有着天然治理和解决的办法,出工出力才有工分,才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做不到这一点,不但没有口粮,还会招致全村老少爷们的谴责,甚至大小会议的批评。现在却没有了这个管用的办法,因为集体没有了号召力,当然也就没有了权威。”
林东生望着齐天翔,由衷地说:“这就是我说的政策好下,执行很难的原因,这项艰巨的工作注定要靠你们这一届省政府,依靠经济手段,辅助于政策来完成了。”
看到林东生不太愿意继续说这个话题,齐天翔就只好剪短截说地说:“这就是我想借助扶贫办解决的政策支点问题,发挥集体的力量,先富帮后富,这是农村经济改革的基本思路,沿着这个思路走总是不会有问题的。”
“扶贫办应该在国家层面,不管是试点,还是尝试,都应该允许我们选择一到二个区域进行精准扶贫试点,给政策就行。”齐天翔似乎有些兴奋,微微笑着对林东生说:“也许这正是他所想,瞌睡了送给他个枕头,王主任很兴奋,答应尽快协调和报批,争取最晚在明年年初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林东生看出了齐天翔的兴奋,就不愿扫他的兴地笑着鼓励道:“看来你们两个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这是个好现象,只要他能给你争取来政策,或者仅仅是试点的许可,很多事情就可以展开了,尤其是集体所有制的尝试,而且是以国家的名义。即使有人说三道四,也可以从容应对,这不是也是你近来在农村所做的事情吗?有了金牌令箭,是不是就可以如鱼得水,高歌猛进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深度交流(3)
看到齐天翔微笑认可的神情,林东生又严肃地说道:“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政策和支点问题还需要等待,而且这也不是近期应该关注的重点,还是先放一放再说吧!”
“述职之后,今年的工作就算有了一个明确的总结了,从反响来看,结论应该是让人满意的,也是符合我省实际的。”林东生斟酌着语句,平和地对齐天翔说:“但述职和考评还不一样,述职更多的还是偏重于政治层面,中央看中的也还是思想和行为的一致,以及路线、方针、政策的执行力和准确性,大方向正确,是允许有细节上的差异的。考评就不同了,经济和社会发展数据,今年与往年对比的优劣,各项目标完成情况,这都是要用数据说话的,而且国务院更多的还是务实,不管看说,更看重的是做,这就需要早作准备了。”
林东生看着齐天翔,微微笑着说:“这一年来省政府的工作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无论是农业,还是规模以上工业,或者是商业服务业,消费和出口,基本上还是平稳有序发展的,有些数字还是很好看的。这与省政府和你的努力分不开,认真地总结,细致地归纳,都需要科学有序的方法,也是下一步将要着手的重点,需要重视起来。”
“这我明白,明天向省委汇报完述职情况之后,省政府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齐天翔知道林东生所说的重点并不是这些,他一定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可这些明面上的话也还是要交待到的,而自己也是需要认真回应的,就认真地说道:“其实统计局已经在着手做这件事了,经过年中的几次挤压水分,他们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下半年的数据整理,以及全年的数据统计,下手的早,准备的还算充分。”
“就得给他们一点压力,做统计工作的,首先就应该以科学和准确为基础,这是基本要求,连他们都造假,老百姓还能相信谁?”林东生似乎很是不满统计局的做法,不由打断了齐天翔的讲述,严肃地插话说:“唯上不唯下,这还不仅仅只是统计局的做法,很多单位和部门都存在这样的问题。他们不是根据实际情况如实地申报,而是揣摩领导的意图,根据领导的喜好和要求来准备应对,就不管实际偏差对整体工作的影响,只为领导满意。”
林东生说着话,伸出手来示意齐天翔继续,可还是补充说道:“这种歪风要杀一杀,要重新立立规矩,不行的话就抓几个典型震慑一下,不能任由这种风气蔓延。”
齐天翔望着林东生点点头,接着自己的话茬说:“准备省政府述职报告的时候,我就给统计局的几个人强调过,数字可以不好看,但一定要准确,这是基本要求。可以有偏差,但这种偏差只能是统计手段和方式上的差异,不能吹泡泡,更不能粉饰太平,上半年出现的问题,年终统计坚决不能出现,否则就采取必要的组织程序干预和处理。”
“相信这些话会有一点效果,可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还需要走着看。”齐天翔坦率地望着林东生,认真地说:“环肥燕瘦,各有喜好。就像您说的,只要传递出准确的信号,相信他们善于察言观色的特点,就会突出表现出来。另外,也不能只依靠这种预期和他们的自觉,我已经安排审计口,对重要的几个行业和部门,提前介入审计,不是戴着有色眼镜找问题,而是以姿态督促行为。”
“还有就是,我准备利用年底这一段间隙,到几个重点地区和行业走走看看,也准备要求其他几位副省长下去走走,多听多看,形成一种务实的势态。”齐天翔说着话,用眼神征求着林东生的意见,诚恳地说:“这毕竟是新一届省政府的开局之年,得给省委、人大和全省人民,交上一个真实满意的答卷。”
“公道自在人心,变化都能感知,不需要用数字来粉饰。”林东生感慨地说着,心里很为齐天翔的周到和细致感到高兴,就赞赏地说:“这些事情你可以亲自去做,也可以超脱一些,让其他同志去做,节点和时间你自己把握,省委近期也会对机关效率和作风建设,进行一个评定,也算是一种表现吧!”
林东生望着齐天翔,感慨地说道:“你目前是年龄和身体状况,正是干事的大好时期,可也要讲究一下劳逸结合,或者说合理分配时间和工作重点。很快就到了年底会议集中的时候了,省委、省政府的经济工作会议,几个重要部门的年度总结和表彰会,以及中央机关和部委的年底巡视和督导,还有就是老干部慰问和访贫问苦,都需要你抽出时间和精力安排。这也都是推不掉的事情,每年都需要做,而今年你身上的担子也会更重一些。可这些务实工作进行的同时,你也应该适时务务虚,谋划一下未来几年的事情,早作准备不是坏事。”
看到齐天翔略显紧张的神色,林东生反而轻松地笑了,坦诚地望着齐天翔说:“自然规律谁都不能抗拒,也不能违背。过了年我的年龄就已经临界了,中央充分考虑到我省的实际,给了我极大的信任和尊重,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可我心里清楚,明年暂时可能不会有什么变故,可后年的省党代会之前,新老交接工作就一定要完成的,所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提速,你也需要适当地提速了。”
“今年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有人就是看出了这时间差可能带来的机会,想要尝试一下,好在中央还是倾向于河海的稳定,使得这种企图变成了泡影,可却不是说这样的尝试就不会再出现,未雨绸缪还是需要的。”林东生淡然地说起今年省委的争端,尽可能语气平缓,像是再说别人事情,可严峻的神情却是难以掩饰的,“这件事情不能孤立地看,不是一两个人的图谋,而是从中央到地方利益集团为利益进行的谋划,目的还是以控制省级权利,达到与中央分庭抗礼的目的。这是政治,来不得半点马虎,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林东生缓和了一下语气,微微笑着对齐天翔说:“你也用不着多想,我这样说也不是神经过敏地猜测,这样的意思郑明同志想必也给你说过,至于怎么说的我不关心,我只提醒你需要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郑明同志只是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行为,并没有说太多,估计也是怕我多想,影响到自己的判断。”齐天翔恍然觉得自己搅进了一场权利争端,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可还是坦率地说道:“我年轻,进入仕途的时间不长,所能做的就是执行力,只要是为民生,为了河海省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我愿意承担风险并作出牺牲。”
林东生看到齐天翔认真了,心里也有了底,就呵呵笑着说:“这就是目前不适宜多说的事情,也是郑明同志智慧超群之处,他站在高处,自然可以看到很多旁人看不到的真相。”
“这你也用不着担心,自从有了我们这个党,路线和方针,以及决策权的争夺始终就没有停止过,这从我们党多年的历史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得出来,也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事情。”林东生再次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动着,活动着腰肢,慢慢地说:“这么些年,由于利益和诉求的不同,这样的争夺变得尖锐,形势也复杂起来,可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权利这个目的,只是没有明火执仗就是了。”
林东生摆摆手,谢绝了齐天翔给他递烟的意图,严峻地望着齐天翔说:“这些从来就没有平息过,不过好在你并没有过深地搅进里面,而且行事低调不张扬,甚至不愿涉足权力争夺,才使得你让人放心,可要想始终保持这种姿态,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你已经接近了权力中心,想要独善其身可以,想要回避却很难。”
“政治不复杂,就是团队指导思想和宗旨,以及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想明白了就是这些。”林东生慢慢地走回来,做到了沙发上,接过齐天翔手中的烟,并让他点燃,慢慢地抽着说道:“改革开放这几十年,为什么人谋利益的问题,就始终围绕在改革实践之中,结果如何也是有目共睹的,用不着隐晦,我们做的并不好,起码与当初的设计是有较大出入的,这就是路线争夺的结果。好在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是清醒的,也是有着坚定信念和伟大理想的集体,几项举措合民心顺民意,形势正在慢慢明朗起来,假以时日我们的理想就能够实现。对这些我们应该充满信心,更应该顺应团队发展的要求,这是必须,也是使命。”
第六百二十九章 深度交流(4)
“当然这些是只可静观,不可非议的事情,保持与中央的一致,首先就应该是思想和行为上的一致,坚定与坚信缺一不可。”林东生严肃地望着齐天翔,目光关切地说:“这就是我对你上次小城镇现场会时那篇文章的真正看法,当时很多话不好说开,今天开诚布公地说起这件事,就是要说明这件事情可能产生的影响。”
林东生微微缓和了一下语气,由衷地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是三国魏人李康《运命论》里的高论,想必你很熟悉,我就不多解释意义了,那对你只是表面意义上的危机,低调和回避就可以解决。可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更进了一层,你既是优秀的学者官员,又是年轻才俊、政治新星,而且还进入了新的权力中心。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你的身上,可这些并不都是善意和祝福的,也不仅仅只是羡慕、嫉妒、恨,更有来自团队或利益集团的敌意,这些人可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这个时候讲大局,就不是表层上的大局观了。”
林东生的目光变得柔和亲切,似乎含有无限的希望,齐天翔明确地感知到了,而且莫名地感动,就活动活动身子,认真望着林东生说:“您能这么说我很感动,也感觉到了身上肩负的使命,能得到您和众多老同志的关爱,是我的幸运,也是一份责任。”
“从你们这些政治经验丰富,又有着高度责任心的领路人的指引下,我才得以迅速地成长和成熟,在你们身上我学到的很多东西,也坚定了为党工作、为民服务的信念。”齐天翔尽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尽可能平静地说:“短短十几年的时间,我能够从一个教书的学者,成为党的高级干部,没有你们这些老同志手把手的指导,无论我天赋再高也是难以办到的,这一点我很清楚,也明白我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这份关爱。”
齐天翔尽可能语气平和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可自己也清楚,这是根本难以办到的。林东生的坦率和直接,不仅传递着关爱,更传递着一份巨大的信任,还有就是托付。
这样的谈话使齐天翔深感意外,原本今天过来的意图就是汇报述职的情况,更重要的还是解释改变行程的原因,并没有太多的考虑。可谁知道林东生并没有过多询问述职的具体细节,甚至根本就没有涉及这个话题,而且开宗明义就是交接班的意思。虽然经过了很多的铺垫和过渡,可话题一旦涉及,就显得坦率和真诚了许多,让齐天翔觉得震撼,也有些措手不及了。
尽管明白林东生有培养自己,并将自己选定为了接班人,而且刚刚结束的北京之行,也印证了这种猜测,还从郑明的口中,明确听出了中央高层的属意,也是认可了林东生的意见。可这些话从林东生口中听来,还是觉得意外,而且从林东生真挚诚恳的神态和话语中,明显感觉到了林东生的忧虑和急切。
从河州市委书记到省长的跨越,初时齐天翔感到了意外和震撼,毕竟一省之长降临到自己头上,情理之中也出乎意料。虽然成为省委常委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成功迈过了省管到部管这个艰难的门槛,年近五十就有了副省级的职级,无论是在河海省,还是在全国,都属凤毛麟角。能够以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的职务,耐心地等待几年,然后是省委专职副书记,下一步就可能是上挂中央某部委或机关,进入正部级的行列应该是在中央或国务院的某个部门,而不是在河海省。一个没有从事过经济管理工作,也没有基层履职经历的副省级政工干部,跨界成为政府省长,不仅先例不多,也不符合中央任命干部的规矩和原则。
因此当林东生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宣布自己调任河州市委,代理市委书记,不但是自己,就连政治经验异常丰富的岳父闫博年,都感到不可思议,而且还认为时机不对心有疑虑。没有离开河海省到北京任职,这样的过渡本身就有些不合常理,对于齐天翔这样一个没有经济工作经验的学者型干部,一步给推到省会城市市委书记的职位上,无疑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当然闫博年也有欣慰的地方,齐天翔的调任和新任职务,毕竟还是党务口,市委书记虽然负责的是全市政治经济和社会的整体工作,可既然是整体工作,就可以有侧重。齐天翔是学者型政工干部,专注于政工这个老本行,也完全可以应付到一年后的换届,正式成为市委书记的时候,也基本熟悉了全市的经济工作和大致情况了,到那个时候再放手大干,大展宏图也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时间,齐天翔迫切需要的就是时间和经验,学者型干部的经验不足,文人干部的优柔寡断和手腕不够强硬,这都是他的短板,需要基层的磨练和积累,这样才能积蓄进一步上升的资历和资本,适应未来仕途发展需要的经验和智慧。
可不到半年的时间,代理市委书记的位置还没有坐热,齐天翔就面临着再进一步的现实问题,而且是跨界成为经济大省河海省的政府省长。这无疑像一枚重磅炸弹,不但震动了河海官场,也震动了全国,尤其是齐天翔及关心他的仕途发展的人。
齐天翔是不是称职做河海省长的人选,是许多人关注的问题,而对于闫博年和齐天翔,关心的却是林东生做了什么样的工作,使得中央高层认可了齐天翔的继任。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升任省长,在全国不是没有先例,可像齐天翔这样直接从省纪委书记转任市委书记,然后才短短的时间成为省长的,却是绝无仅有。对于和平建设时期的组织工作和干部任命,这样的打破常规有着太多匪夷所思之处。
其实用不着刻意的猜测,熟知官场运行规则和体制的明眼人都明白,这样的安排和任命,单靠林东生一个省委书记的能量,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办到的。毕竟有着太多的障碍和阻力需要克服,而有些问题是远离中央的省委书记所力所不及的,充其量他只能是一个提议者,或者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发起者的角色,更重要的力量来自于高层,而且还一定是能够有着决策能量的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事情,也是在按照预定好的步骤在稳健实施,包括齐天翔从省纪委书记调任河州市委书记,以及随后的省长,都来自一个重要的力量,而原因就是这次拜望郑明时,他含蓄地说到的提速。
从郑明的提示中,齐天翔梳理清楚了前面所有的脉络,也找到了所有疑问的症结,更高层级的领导需要他做更多的工作,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不仅仅只是市委书记和省长这样的平台,以及随后可能面临的省委书记,或者还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他来做,这不仅仅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责任和使命。
想明白脉络很容易,接受这样的变化却需要时间,尤其是林东生的感受和心思。自从成为河州市委书记的时候,齐天翔就认定了林东生作为引路人的角色,也大心里钦佩林东生的大度和高风亮节,以及林东生对自己工作能力和方式方法的关切,尽管这种关切是含蓄的,也是不很明显的,可齐天翔却能够明确地感知到。
成为省政府省长之后,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多了,也更能感知到林东生的关切,甚至有些急切的关心,可却时时处在一种若即若离的层面,既充分尊重自己的工作,也注意维护作为省长的尊严和情绪,任何的工作交流,都是以探讨的方式进行,从来没有指手画脚的指定,更没有过多的干预,而且很大程度上是欣赏多于挑剔,鼓励多于交待,常常只是点拨为主。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有计划有步骤的,或者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说是帮扶可以,说是考验和锻炼也可以,一切都在密切的关注下进行的。这里面不仅有林东生,也有郑明和方翔,还有更高级别的领导,都在默默地看着齐天翔的表现,也在判断着选择的正确与否。
想到了这一层,齐天翔不仅为自己一年来的表现惊出一把汗,考评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着,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做着工作,率真的任由自己的想法体现在工作部署中,甚至执着地强力推进着机构改革进而精简工作,进行着农村集体经济尝试,而且还有些一意孤行。
现在想来,自己的政治经验还是过于单薄了一些,需要修正和反思的事情,也有太多太多。
第六百三十章 深度交流(5)
“非常感谢您和省委对我的信任,如果没有您的关心和指导,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能有多大的作为。”短暂的思考之后,齐天翔慢慢站起身来,郑重地向林东生鞠了一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齐天翔才猛然觉察到,林东生稀疏的发际白发已经难以掩饰,往常不严自威的脸庞,变得松弛,而且眼睛下面的眼袋,更是显出了老态。一瞥之下的发现,使齐天翔的心中瞬间涌上了一股酸涩,可在林东生温和的目光注视下,又只能强忍了下来,坚定地说:“请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省委和您的期望,用毕生的精力和全部的才智,为党和社会奉献,为百姓和民众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这是干什么?快坐下,快坐下。”齐天翔起立鞠躬的动作,以及发自内心的表白,让林东生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阻止他,可腰不给力,挣扎了一下没有站起来,只好摆动着手连声说:“不要这样,也没有必要这样,知道你的心情,不用表白也清清楚楚。”
看到齐天翔缓缓地坐回到沙发上,林东生略微板起脸来,瞪了齐天翔一眼,不无好气地说:“这是对我的感恩吗?党的事业的交接传承需要感谢吗?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套庸俗的价值观了,这可不是你齐天翔的做派啊!”
望着齐天翔略显发涩的神情,林东生缓和了语气,由衷地感慨道:“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任何人都不可能占据这个位置一辈子,交接棒总是要不断传承,才能使我们的事业保持长青。当年我也是从老同志手中接过了这份责任,现在把他传给你,也算是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传承了下去。”
“你年轻有活力,有胆识,有能力,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和广博的视野,关键一点还是你身上可贵的责任和信念,以及始终不曾泯灭的信仰和理想追求。这是做好事业的基础,也是最为可贵的品质。”林东生目光柔和地望着齐天翔,笑着说道:“将担子交给你,并不是私人赠与,也不是草率的决定,而是经过了长期的考察和认真细致的评判,由各级组织部门集体作出的结论。这也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你出色的工作成就和廉洁自律的个人操守,不仅完善了你自己的履历,也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从齐天翔激动的眼神中,林东生读出了齐天翔心中的激荡,也读出了他的坚定,就满意地点点头,认真地说:“其实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抽时间专门找你谈这件事,这不仅是我的工作,也是履行一份神圣的责任。”
“我知道,这次北京之行你的感慨很多,中央领导的肯定和赞扬,郑明同志的提醒和点拨,都是从前所不曾经历过的,也是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的。这些我理解,也感到很正常,如果没有这样的反应,就有悖常理了。”看到齐天翔认真地望着自己,林东生顺着自己的话意慢慢地说着:“从你来到河海工作之后,你独善其身、低调为人的品质就逐渐显示了出来,不愿交接高层,不过多交际的特点表现的比较明显,这对很多人是劣势,可在你却成为了优势和特征,这说明你对官场规则是不感兴趣的,正是这种出污泥而不染的品行使得你特立独行,也获得了高层领导的欣赏和肯定。”
林东生尽兴表示着自己的赞赏,接着补充道:“来河海很多年了,除了正常的工作交流,很少能看到你出现在省领导家中,即使是到北京,也没有听说你过多地走动,更少见你走家串府地拜访。这一点我很清楚,郑明同志更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就看出了你的品行,也是你能够迅速晋级上升的主要原因。世俗的东西难以避免,可靠这些东西能够走多远,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明白,关键还是看工作能力,毕竟位置是做事的基础,没有工作能力,即使再会来事也没用。”
听到林东生说到这里,齐天翔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就接过林东生的话,谨慎地说:“你说的太对了,不善交际的确是我的劣势,以前在学院教书时就是这样,来到河海工作后也没有任何的改变,不但不走动,更不允许同志们休息时间到家中拜访,这限制了同志们对我的认识,觉得我清高孤傲不好接近。这些问题我还得引起重视,起码改变一些,以免影响到工作。”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改不改都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矫枉过正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林东生轻轻摆了摆手,淡淡地笑了笑,慢慢地说:“我现在要说的还是未雨绸缪的事情,这关系到我省政治和社会的稳定,更关系到政策的延续性问题。”
林东生说着话,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神情严肃地说:“这一年来省委这边事情太多,原本计划好的事情被搅了不少,现在看来基本上平息了一些,是应该谋划一些事情了。也能在我身体尚好的时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齐天翔当然明白林东生所说的事情,也知道他所说的事态平息的意思。谋取省委书记职位无果之后,侯哲海已然心灰意冷,除了必要的重要会议,以及躲不开的事物之外,侯哲海已经不多在省里面露面了,更多的时间也还是停留在他熟悉的京城,毕竟他还有着北京理论研究院的兼职,有在北京待下去的合理理由。
侯哲海失去了斗志,唐建国当然也没有了争斗的理由。侯哲海有着上层的授意和庇护,志得意满地来摘果子,可没有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连侯哲海都不是林东生等人的对手,都让人家不动声色地给屏蔽了,自己原本就没有什么根基,想要借助侯哲海的力量获取点实际利益,可形势却是急转直下,难以逆转。他现在关注的重点,是什么时候能够离开河海省,回北京或者什么地方过渡一下,然后平平安安地退休赋闲。
侯哲海和唐建国,还有几个攀附者,都随着侯哲海的偃旗息鼓而惶惶不可终日,曾经游弋的刘正国等人,早就在很久以前就挂起了免战牌,当起了逍遥派。现在看来,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河海重新被林东生所掌控,这才是他提醒他早作准备的真正用意,也是他完成最后使命的唯一一件心事。
“必要的准备是应该的,可这也得是在省委的统一部署下进行,还是要依靠您的安排和把关。”齐天翔迎着林东生关切的目光,神情平和地坦率说道:“保持全省政治经济和社会的稳定,首要的就是干部队伍的稳定,这一点我服从省委的决定,依照您的决议开展工作。”
“言不由衷。”林东生似乎对齐天翔的表态很不满意,就阴沉着脸瞪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是你的保姆,更不是你的秘书长,我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你觉得我这老腰还能撑多久。”
看着齐天翔似笑非笑的神情,林东生知道齐天翔这是在宽他的心,可也是无可奈何地缓和了语气,感慨地说:“干部是稳定的基础,可更是干事创业的根基,这一点你不是不清楚。只是这一年来你顾忌到我的感受,没有什么过大的动作,甚至对地市哪些阳奉阴违、不听招呼的家伙们,也是一忍再忍,这是你的度量,可却不是长期稳定的好办法。”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形成步调一致,号令统一的局面,组建自己的团队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林东生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今后一段时间,你肩上的担子会加重很多,也会繁重不少,你是工作能力和工作方法我完全放心,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这就是务实,而在此基础上进行必要的准备,虚实结合,给未来打下较好的基础。”
林东生说着话,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温和地笑着看着齐天翔说:“时间不早了,你忙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去歇一歇了,就不要跟我这个老头子耗着了。剪短截说一句话,下来就要逐步进入到你唱主角的时段了,我需要做的的就是协助你尽快成熟,完成平稳过渡,将这份权利和责任交到你的手里。这是我这个老党员最后需要做的事情,也是中央交给我的任务,我将竭尽全力。”
林东生的话音未落,齐天翔就赶忙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伸出双手将林东生搀扶起来,并顺势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双手,轻轻地上下晃动着,双目感到地望着林东生,久久地凝视着。
齐天翔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再多的话语,也难以表达他的心情,只能是用目光表达着他的感激和崇敬,以及心中升腾起的神圣和责任,直到离开林东生办公室很久,心中也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第六百三十一章 联席会议(1)
上午九点,省委会议室里已经座无虚席,省委、省政府联席会议准时在这里召开。
当齐天翔随同林东生一行出现在会议室的时候,全场起立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使得林东生等人也不得不轻轻地拍着手呼应着,缓慢走上主席台,按照桌牌提示的各自位置,依序就坐。
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省军区,所有重要单位的一把手悉数到场,并在主席台就座,而省委常委和全省副省级以上干部,就只能坐在主席台下面的沙发座椅上就座。尽管都是软座沙发,式样也都是一样的,面前也都是一样的条桌,可隔着一排主席台,也就分出了主次,分出了权利。主席台就像一条鸿沟,隔开了省部级和副省级的距离。
这样的场面除了省里的两会开闭幕式,一般很难遇到,也是全省最高规格的会议了。即使是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这么全的领导出席,可见这次会议的重要性,而会议通知只提到了传达中央领导指示,就显示出会议的不同寻常的特殊重要之处了。
会议提前几天就下发了通知,这也是齐天翔北京述职之后,接到了中央组织部准确的约谈时间,与林东生电话沟通,并由林东生力主召开的。由省委办公厅和省政府办公厅,会同省人大、省政协共同联署下发的通知,这就使得原本年度计划里没有的这次会议,变得郑重和正式,理由没有细说,可用意却是非常明确的。
以往省里的重要会议,都是在年度计划安排中的,几号召开,什么规格的人员参加,重要议题都有哪些,都是提前就规划好了的。这既减少了工作的随意性和盲目性,也使得需要参加会议的领导,提前安排好行程,以免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这样的会议一般是不再发通知的,会议筹备组织有专门的单位和人员具体负责,自然会有专人通知到参加会议的领导或身边工作人员。这有一整套完整有序的运行规则和程序,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疏忽和纰漏的。
正常的会议自然会有完整的程序,而临时的动议就需要费尽周折了,除了通知时间上要有提前量,还要给参加会议的领导干部必要的调整日程的时间,特别是给在外地或因病住院的领导以必要的时间。因此上这样规格的会议,除了拥有最高权力的省委书记,是根本没有人有权利和能力召开的。
这也可以看出林东生作为省委书记的权威,特别是他的决心和意志,没什么要召开这样高规格的会议,而且坚持在齐天翔一行回河海后的第二天召开。电话里林东生并没有与齐天翔交流,齐天翔也是一头雾水,甚至还感到有些小题大做,可有了昨天下午的谈话之后,齐天翔完全明白了林东生的用意,以及良苦用心。
林东生的目的就是正名,就是要通过这看似多此一举的述职报告会,最大限度地将齐天翔推到前台。以往每年都有的述职汇报,回来之后一般都是省委和省政府单独召开会议,由负责述职的省委书记和省长,向自己的班子成员通报情况,然后由省长向省人大和省政协做专题汇报,也就是走走例行程序。林东生此举的用意,就是以反常昭示目的,使每一个参加会议的领导都感到反常,而由反常联想到用意,也就达到了会议的效果。这就是高层官员的政治智慧和谋略,没有一定的层次是很难透彻领悟的。
这也是让齐天翔感到精妙,而告知闫博年之后,老岳父深为感触的地方。
从林东生办公室出来之后,已经是将近下班的时间,齐天翔没有进自己省委大院的红楼,也没有回省政府的办公室,而是直接驱车到总工会门前,接了闫丽回了老岳父南部山区的家。
这也是齐天翔事先与闫丽约定好了的行程,也通知了闫勇,基本上这是齐天翔出差,或着长时间在外调研之后必要的安排。一则是家人聚一聚,另外就是向闫博年交流一些工作体会和想法。
近几年随着齐天翔工作的增多,以及频繁的调整之后,特别是齐天翔出任河州市委书记和走上省长位置后,闫博年几乎已经不再过问齐天翔的工作问题,即使齐天翔主动汇报和交流,也是听的多说的少,过多的点拨更是少之又少。用闫博年的话说,自己年龄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很多新事物、新情况已经难以理解和适应了,作为耄耋老人,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健康已经不错了,根本没有能力和精力去指导齐天翔了。
闫博年可以这样说,这样想,可在齐天翔却是更加的注意,越是闫博年不再过问自己的事情,自己越要主动与他交流和沟通,毕竟老岳父的经验和睿智,还有就是政治敏锐,都是他需要学习的,不管自己走到什么样的位置上,老人的智慧和经验,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另一个原因不像这个理由一样,可以堂堂正正地摆上桌面,那就是越是老年人,越应该不断地通过外部信息刺激思考,只有脑子不停地转动,罹患老年痴呆的概率才会少一些。
可这些理由只能默默地存在与心里,即使是闫丽也是不可以说的,齐天翔希望在闫丽的心目中,闫博年始终是他仕途的引路人和指导者,无论什么时候,这都是不可能改变的,感恩也好,孝顺也罢,尽可能多的抽时间去看望老人,就是他们的责任。
这一点齐天翔和闫丽在尽全力去做,当然做的多的还是闫丽,在齐天翔不在家的日子,闫丽常常是一个人,一辆电动车来往与市区和南部山区之间,晚上经常是住在家里。闫勇也做得很好,只要是不出差,基本上是三两天就跑过来一趟,尽尽儿子的孝心。
由于闫丽往家里打过电话,齐天翔和闫丽到了的时候,老岳母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女儿、女婿,还有儿子、儿媳来吃晚饭,对于两位老人当然是件大事了,倾其所有也在所不辞。
由于老干局委派的服务员,只是白天过来,照顾二位老人的日常生活,一般中午的饮食由服务员负责,晚饭照例也是要做好,然后等到老两口吃完后收拾完才能下班回家。可张婉芬怕麻烦,更怕服务员晚上下班晚,影响自己的家庭生活,坚持晚饭自己来,让服务员提前下班。
退休之后干了多年的家务,张婉芬操持饭菜也是一把好手,而且两位老人的晚饭,也只是简单的稀粥,也确实不算什么难事。可一旦遇到齐天翔和闫丽,或者闫勇过来,就不那么简单了。虽然都是家中自己人,可张婉芬却从来不愿马虎,几个碗几个碟是必不可少的,这无疑也成了劳累并快乐的事情。
进了门来,闫丽赶忙去厨房给母亲帮忙,齐天翔去客厅跟闫博年聊天,这似乎也成为了一种惯例,习惯了也就自然了。仿佛早就在等待着齐天翔的到来,闫博年看到齐天翔进门,脸上慈祥的笑容就始终没有消退,直到齐天翔为他的茶杯蓄满热水,并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认真地开始介绍北京之行的情况,闫博年的神情才变得严肃和凝重起来。
考虑到闫博年的身体状况,齐天翔的介绍尽可能精炼,述职的细节基本上都省略了,只是着重说了中央领导肯定的评价和赞许,并再次说到了拜访郑明的细节,以及郑明对他的暗示和提醒,然后就说到了方翔同志代表中组部的约谈和评价。
这些都说完之后,就说到了刚才在林东生办公室的谈话内容,以及林东生的表态和交代,随后才说到了明天的会议,以及会议的规格和林东生的良苦用心。
在齐天翔介绍的时候,闫博年一语不发地耐心听着,既不打断,也不提问,而是始终耐心地听着齐天翔的讲述,可脸上的神情却专注和凝重,似乎是要通过齐天翔的讲述,还原当初的所有场景,脑子里却是在紧张地思考着,梳理着脉络。
直到齐天翔全部讲完,并不再补充之后,闫博年也并没有过多地表示什么,而是感慨地夸赞着林东生的政治智慧,以及甘为人梯的精神境界,随后才是郑重地嘱咐齐天翔要有所准备,为自己下一步的变化,进行必要的谋划。趁着林东生还有能力控制全局的时刻,为自己今后的工作提供一些便利的条件,少一些障碍对顺利平稳过渡有利。
闫博年的想法与林东生如出一辙,都倾向于齐天翔尽早着手团队的组建,而且都很含蓄地提醒,也都是点到为止。当闫勇进门的时候,齐天翔向闫博年的汇报也进入了尾声,而随即也就进入到了晚餐的时间。
因为第二天还有参加联席会议,齐天翔没有喝太多的酒,而且也没有过多地停留,饭后不久就回城了。
虽然只是一次例行的工作会议,可齐天翔却对这次会议非常的重视,他需要认真地准备,更需要认真地梳理一下脉络,以便更好地适应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