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部长来了(19)
似乎是配合着齐天翔的想法,清河市的视察就显得紧凑和高效了很多。
车队直接开到了一个小区的门口,这是清河市无数个供水点中的一个,消防车将饮用水送到小区门口之后,通过手提小喇叭告知居民过来取水,然后有序地将饮用水灌入居民带来的各种储水器具中,放完了一箱水,再取就近装运,接着供应。一个一个这样的小区轮流供应,不定时、不定车,随到随供应,从早上开始,到夜深人静结束。
由于只是饮用水源出现的隐患,居民其他的生活用水并没有什么变化,自来水公司仍然正常地供应着自来水,因此居民的用水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供水渐趋正常之后,排队取水的场景就渐渐地减少了,有时候消防车甚至还要等待着来人取水。
听着王金龙低声的介绍,姚秉新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对这些变化很满意,又仿佛是对王金龙他们的举措感到满意,因此行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既没有走上前去与居民攀谈,也没有去慰问消防官兵,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打扰这平静的供水场面。
小区、居民住宅区、农村社区,几个点看下来,情况基本都是这样,经过初期的恐慌之后,居民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平静的状况,所不同的是附近时不时会出现消防车,而自家的饮用水还需要走出家门取用。
一个个点看下来,没有了人群簇拥的场面,姚秉新似乎也没有了过多的激情,当车队最终回到了清河市政府,坐到了会议室里的时候,姚秉新似乎从平淡的视察中回味了过来,不由暗暗地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陵水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赶到了清河市,专程来汇报县里应对水体污染的情况,由于陵水县是贵水河流入清河的第一个关口,全县饮水和农业灌溉,都是依靠贵水河来水,依赖性很强,波及面积也最广。污染事件发生后,市委书记潘伟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陵水县部署群众水源供应和大牲畜饮水问题,并从其他县调集了尽可能多的车辆,拉运饮用水紧急支援陵水县。同时将能够调集的瓶装水,都最大限度地拉运到陵水县,保证没人每天不低于三瓶一斤装水的供应量,多种举措使得陵水县渡过了暂时的危机时刻,没有发生大的**和恐慌。
现在经过兄弟县市区的支援,全县供水紧张的局面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基本上能够满足群众的饮水需求,特别是农村地区,更是通过水源接续,渡过了难关,情况平稳,局面可控。
听了陵水县的情况汇报,姚秉新显得很欣慰,微微笑着看着齐天翔说道:“咱们当初选择陵水县,就是担心县城车辆和设备的紧缺,带来的供应困难,尤其是广大的农村地区,没有必要的储备,势必会产生人畜争水的情况。现在看来咱们的担心有些多余,清河市和陵水县把困难想的很足,预案也做得很好,特别的利用瓶装水代替消防车解燃眉之急的作法,不但大胆,而且有效。”
“这都是老潘同志亲临陵水县,大胆决策,部署调停的到位,应该记大功一件。”齐天翔看到姚秉新满意的神色,就引申开来夸赞道:“从事件发生之初,清河市的市委、市政府头脑都是清醒的,大局观和危机处理意识很强,而且十分注重实际效果和民心稳定,老潘更是亲自下到了困难最多的陵水县,这才保证了应急工作能够达到预期的目的。”
齐天翔虽然对姚秉新说着,可还是看到潘伟明脸上微微泛红的神色,就直视着他,认真而严肃地说:“这一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老潘也不要不好意思,相对于山阴市处置工作的滞后,以及干部思想,首先是领导干部思想的混乱,清河市无论是应急处置,还是预案准备,就很恰当,也很到位,这无需讳言,该表扬的就得表扬,作为清河市的一把手,你当之无愧。”
看到潘伟明想要分辨的神情,齐天翔挥挥手制止了他,接着补充道:“对于紧急决策调运的瓶装水,事后可以摸个底数,清河市财政不用支付这笔费用,污染企业会拿出这笔钱的,也可以从省政府专项资金中拨付,这点请你们放心,省政府不会看着你们主动担当,却要承担相应的费用,增加财政负担的。”
齐天翔说着,望了望姚秉新,然后依然看着潘伟明等人说:“刚才听了陵水县同志们的汇报,姚部长和我也看了清河市区饮用水供应的情况,姚部长很满意,我也很满意,这样的情况要保持下去,起码还要保持几天,这些希望你们心中要有个数。”
“齐省长提醒的很及时,也很有必要。”姚秉新看到齐天翔停顿了下来,就插话进来说:“情况有所好转,这个时候就更是要警惕懈怠心理,在危机没有完全消除之前,特别是污染源没有彻底根除之前,现有的应急处置手段还要继续,坚决不能回潮,更不能出现次生危害,这是刚性要求,必须认真地传达到每一个参与民生保障的干部之中。”
姚秉新严肃地说完这些,和缓的眼神望向齐天翔,示意他继续讲话,齐天翔接过话来严肃地说:“姚部长提出的要求,也是省政府的要求,这要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一项工作,市委、市政府要认真重视起来,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姚秉新和齐天翔讲完,潘伟明代表清河市委、市政府做了表态发言,除了对姚秉新和齐天翔的夸奖谦虚地自谦之外,就是保证一定按照姚部长和齐省长的要求,对涉及供应饮用水的县市区,再次进行全面的部署,要再次强调事情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保证不出现任何的回潮,否则甘愿承担领导责任。
潘伟明的表态之后,汇报会就宣告了结束,会议时间不长,可却很有效果,起码姚秉新是满意的,齐天翔更是满意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水落石出(1)
齐天翔和姚秉新一行,在清河市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饭后离开清河市,继续对河中市进行视察。
河中市处在清河流域的末端,发源于河州市灵山的清河,流经河州市、清河市之后,从河中市的河底流入大海。尽管只有一千多公里的流域长度,但却是河海省能够称其为河海的重要标志,也是除了沿海区域,全省大部地区重要的水系。
与清河市的作法不同,河中市的市委书记李和思、市长龙方带着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早早就来到了清河宾馆,而且像是朝拜一般虔诚地在宾馆大厅里等候着,直到齐天翔和姚秉新一行早饭后出来,才在大厅见到了他们。
送行的人和迎候的人,瞬间就使宽敞的宾馆大厅显得局促起来,也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住客,以及好奇的目光。
尽管像是在做戏,可在大庭广众之下,齐天翔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将河中市的党政领导介绍给姚秉新,而姚秉新也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与每一个介绍到的干部握手,亲切地交谈着,似乎毫不在意大厅内的混乱,淡定地面对着这一切。
短暂的见面后,众多的大小干部簇拥着齐天翔和姚秉新走出大厅,由于河中市党政领导已经来到了清河市迎接,清河市党政班子的送行就在宾馆门前结束了。
姚秉新与潘伟明等人亲切地话别,齐天翔却并没有说太多的话,而是用眼神交流着,直到姚秉新尽兴后才陪同他上车。也许是大厅里的吵杂,也许是河中市的作法,使得齐天翔不愿过多地表示什么,而作为他这个级别的干部,不表示其实就是一种表示。
这样的态度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视察的继续,齐天翔就恢复了自然,毕竟不能带着情绪对待基层的工作,这点齐天翔很清楚,也知道如何克服。
河中市离清河市将近二百公里,有高速公路连接,走高速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路途中河中市委书记李和思抓紧时间,认真地向齐天翔和姚秉新汇报了河中市的应对水体污染的作法,以及下来将要视察的主要内容,征求两位领导的意见。姚秉新和齐天翔都没有表示异议,同意河中市的安排。
车队到了河中市区,依旧是直接赶到居民区,这里的供水情况与清河市基本一致,消防车和具备运送清洁水的车辆,都被集中调集起来参与供水工作。
由于集中供水了几天时间,居民取水从最初的恐慌性储备心态,渐渐恢复到常态的使用和消耗。加之自来水公司正常的供水辅助使用,取用洁净的饮用水只是满足生活的基本要求,用水量明显地降低了下来,排队取水的场面已经不多见了。
也许连续看了很多的取水点,看到了大同小异的供水场面,姚秉新的心态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有了些微的疲态,不断的重复观看,似乎也消磨了不多的激情,只是认真地观看,认真地倾听,很少表示出什么。
这样看了几个供水点,也到了农村社区入户看了群众的生活情况,也就结束了上午的视察,回到了市政府会议室,名义上是听取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汇报,其实也就是变相取消了视察工作。
李和思和龙方很清楚姚秉新此刻的情绪变化,也就在暗暗感到失落的同时,接受着这无奈的现实。毕竟处在整个视察工作的最后一个地区,前两日的视察和调研工作,已经通过省电视台和报纸展现了出来。大幅的报道和画面,已经将姚秉新的态度和激情,都尽情地予以了表现,再多说什么也是多余,下来的视察也只是完成一个过程罢了。
姚秉新的态度是这样,齐天翔的沉默就有着更多层面的意味了,这点河中市的两位党政领导心知肚明,可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来回旋。齐天翔很厌恶迎来送往的虚套,也不愿意过多地看到这些表面文章,可不搞这些表面文章,也还实在难以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让齐天翔满意。另外,环保部长来河中市视察,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也是怎么也不敢掉以轻心的。在两难的选择之后,只有以高调迎接来表现了。
知道齐天翔不满,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汇报着工作,其实也就是拖延着时间,好将上午这点时间平安地延续下去。李和思汇报了河中市整体的经济工作情况,之后龙方接着汇报了应对水体污染和处置情况,特别是介绍了其他县市的情况。随即就将话题转到了环境综合治理和生态改善方面,重点介绍了下辖的河底市治理盐碱土地,换土绿化,换来大面积绿地和植被的作法。倒是引起了姚秉新的兴趣,表示可以实地去看一下。
东拉西扯的汇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好容易到了午饭的时间,汇报会也就自然结束了。
按照姚秉新和齐天翔的想法,视察工作是可以就此结束了,可考虑到河中市已经做好了准备,特别是河底市更是清河入海的最后一站,从贵水县开始的视察,不从河底市结束,怎么说也有些不尽如人意,尤其是河中市的党政领导,感情上和情理上都有些说不过去。
也就是龙方汇报时提到的盐碱地绿化的做法,给了继续视察一个很好的理由,似乎也调动起了姚秉新的兴趣。作为环境保护部长,绿化和环境保护方面的任何一点进步,都能够引起他的足够兴趣,或者是走下去的合理解释。
就如同齐天翔提速的想法一致,出来视察只是给事故的定性和处理一些缓冲的时间,贵水河和清河流域应对水体污染的措施是一个很好的方向,既可以给调查和事态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也可以更好地了解几个地市应对污染工作的做法,检验一下危机处理和民生保障工作的能力,但最终还是要落实在污染源治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无论是齐天翔,还是姚秉新,都很清楚,氰化物污染水体只是一个由头,而且已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矿区的处理才是整个事件的牛鼻子,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如何处理,以及处理到什么程度,初期两位关键人物,都在互相试探,同时也在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姚秉新的高调视察,大张旗鼓地宣传报道,以及齐天翔的冷静低调,其实都是在表明着各自的态度,姚秉新可以做到的,或齐天翔能够发挥的作用,经过这两天的视察,都已经清晰地表现了出来。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回到贵水县,回到事发地,将想法变为现实,给事故划上一个句号。
可河中市的想法也得兼顾,毕竟工作还是要基层具体去做,平衡各地市的关系,不但是一种态度,更是一个控制和驾驭基层的手段,对于姚秉新可能并不算太大的事情,可对于齐天翔却显得比较重要。因此说龙方汇报工作时,特意提到的河底市绿化的话题,是经过了两位党政领导深思熟虑的,争取姚秉新的兴趣,自然就能使齐天翔改变主意,而争取齐天翔能够到河底市看一看,无论是对河中市的整体工作,还是对两位党政领导的政绩,都是一种肯定。这也是一种技巧,是作为下级不得不使用的政治圈套。
应该说这种设想还是成功的,午饭后稍事休息,姚秉新和齐天翔一行,就在李和思与龙方的陪同下,驱车赶往了河底市。
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在接待方面,李和思与龙方变得聪明了起来,不但没有要求河底市党政领导迎接,反而连必要的等候都免了,车队在警车的引导下,直接就开到了绿化带附近,在这里才见到了河底市的党政一把手。
面对郁郁葱葱看不到尽头的绿化带,姚秉新的情绪被激发了起来,尽管从贵水县的山区过来,已经对满目的绿色产生了疲惫,可站在这一大片盐碱地上,看到如此茂密的绿色,姚秉新还是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情。
实地察看了绿树种植的方法,以及听了河底市干部的介绍,姚秉新对河底市利用塑料薄膜包裹营养土的方法改善土壤环境,使绿树成活的做法大加赞赏,称赞河底市开创了盐碱地绿化的一个先河,并且深有感触地说道,这样的方法不但可以改变盐碱地的局部环境,而且对大范围治理沙漠和荒漠化土地,都有着很好的借鉴意义。
齐天翔只是静静地听着,虽然也附和着姚秉新的赞叹,可心里却是明镜一样的清楚,这一大片绿化带是怎么来的,又耗费了多少的人力和财力,而且实际成活率也还是一个很难估量的数据,只是一个好看的面子工程罢了。
但姚秉新开心,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反而也希望姚秉新能够更加的积极,这样也可以争取到一些国家的环境保护经费,这对缓解河底市,乃至河中市巨大的财政投入,也不失是一件好事,而且以这样的绿化带,作为这次视察的结束,还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情。
齐天翔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水落石出(2)
齐天翔能想到的,相信姚秉新也能想得到,而且还会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奥妙。
几十年的走南闯北,多年的官场历练,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这样的把戏是不可能瞒得住他的,可却能不加掩饰地大加赞赏,而且还能加以引申,目的就只有一个---顺势而为,还就是要用实际行动为这次视察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从北京来到河海省,不管是为了什么而来,却也是不能空手而来,这点姚秉新是清楚的。发生这样的环境污染事故,环保部也是不能袖手旁观的,通常的作法是从专项环保经费中拨付一笔钱,表示对环境治理和事故处理的重视。这其实也是对省市类似资金配套的变相督促,环保部都有专项资金支持,省市也不能没有经费配套,这样就能使环境治理经费难题得到一定的缓解。至于环保部和省市政府,究竟是谁在依托谁在做这些事情,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人关心,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惯例。
这是环保部参与不深时的解决办法,如果遇到环保部主持处理的情况,这样的经费拨付是与事故处理同时进行的,至少也应该是稍晚一些。作为部长亲自参与处理的事故,又是国务院主管领导亲自指定部长出面的事故处理,规格就有上了一个等级,不但环保部要有经费投入,必要时还可以提请国务院专项拨付资金。
可姚秉新从内心深处,却是不愿意将这些经费投入到事故救援或善后之上,起码是不全部投入进来。环境侵害事件,就应该由危害企业或部门承担所有的费用,由企业受到法律和经济双重的制裁,这样才能有效地避免陷入危害--治理,治理--危害循环往复的怪圈之中。
经费可以投入到善后和民生保障方面,这是姚秉新情感上可以接受的,可齐天翔在清河市已经明确表示,救灾和民生保障资金要让污染企业承担,或者由省政府投入,这无疑是暗示姚秉新事故处理的一些思路和方式,也使得姚秉新试图将经费拨付给善后工作的想法无法实施了。
现在有了这样一个绿化和盐碱地治理工程,正是需要资金和政策支持的时候,将资金部分投入进来,无论是实际效果,还是宣传效应,都具有极大的示范意义,不但缓解了姚秉新的难题,也能实实在在为地方做些事情。
而齐天翔和姚秉新的心理,李和思与龙方似乎是琢磨透了,知道两位领导想的是什么,又会怎么做,提供这样一个样板出来,就是要让齐天翔和姚秉新的河底市之行,既有实际意义,也为他们的视察解了难题。
彼此心照不宣,又各有所需,因此事情并没有什么公开提起的必要,只是在盛大的晚餐时,姚秉新似乎漫不经心地向龙方问起绿化和环境治理的经费投入情况,在得到龙方的答复后,随口答应部里要给与必要的经费支持。虽然只是口头允诺,却等于决定了方向,只需要河中市与部里相关司局落实细节了。
晚餐很隆重,也很热烈祥和,这也是姚秉新视察几天来,第一次与地市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共进晚餐,也等于是为视察工作结束作出的姿态或总结。
大宴会厅聚集了环保部、省、市、县,甚至乡村的的大小官员,很多基层干部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省部级高官,连河中市的领导也难得见到,现在突然与这么多的官员共处一室,紧张和拘束是难免的。尽管致辞之类的活动没有,可姚秉新和齐天翔的逐桌敬酒环节,还是必须要有的。
齐天翔没有这个心情,可面对姚秉新兴奋快乐的神色,也不好过分驳他的面子,只能随同着表示着自己的态度。每一桌敬酒碰杯,都会听到无数千恩万谢的感激和激动的语言,也要多说很多安抚和鼓励的话语,一圈走下来,还真是觉得很累。
对于基层的干部,齐天翔是真心愿意与他们欢聚在一起的,可却不是这样的场合,而应该是田间地头,或者是工厂、集市,那样的场合要自然一些,也能有更多交流的机会。在会场或宴会厅,是很难有真正交流的气氛的,通常的大领导讲话,小干部倾听,然后附和着热烈鼓掌,根本没有小干部说话的机会,即使有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是走走过场,烘托一下气氛。
但这样的过程却不能省略,姚秉新几天的视察要有一个总结,对应对水体污染事件的几个地市众多的参与者,要有一个集中的感谢和表示,特别是武警消防官兵无私的奉献,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这都要有一个合适的窗口予以表现。可应急供水工作还在继续,也远没有到总结表彰的时候,姚秉新没有时间等到总结,齐天翔和省里的一些厅局领导,也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因此利用宴会的方式,以点带面地变相表示一下,对姚秉新和齐天翔,以及几个地市的救灾应急工作,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领导敬酒之后,是地市干部敬领导,然后是各级干部互敬,宴会厅变得热闹和嘈杂,甚至有些混乱,可也是这样的场合难以避免的。姚秉新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场面,微微笑着面对众人的恭维,不断地温和勉励着,一副温良敦厚的长者之态,给众人,特别是基层的干部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宴会总算告一段落,众人簇拥着姚秉新和齐天翔走出宴会厅,并目送着领导们离开。河中市和河底市的党政领导,分别陪同姚秉新和齐天翔,回到各自的房间。
等各级干部离开房间之后,小张将房间安顿停当,齐天翔才真正安静了下来,与闫丽通电话报了平安,然后简单地洗漱之后就上床了,这个时间休息是很少的,可齐天翔却觉得疲惫,急需静一静,好好睡上一觉。
第三百六十章 水落石出(3)
早饭之后,齐天翔和姚秉新一行就乘车离开了河底市,径直赶奔贵水县。
几天的外出视察,给了事故调查足够多的时间,现在是到了正面解决污染源的时候了。这点齐天翔心知肚明,姚秉新也是完全清楚的,因此整个返程,两个人都是在默默地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车队进入贵水县宾馆的时候,陶然和毛志刚、王同军,以及王平等领导都在宾馆门前静候着,见面自然又是一番热情的握手和寒暄,等到坐进二楼大会议室的时候,才真正进入严肃认真的会议气氛之中。
除了姚秉新和部里的随员之外,陪同视察的齐天翔、周通,以及房建设和廖永,都出现在了会议室内。陶然、毛志刚等山阴市的党政领导,还有就是县长王同军和相关局委的负责人,坪坝乡的柳能富、吴战胜等乡镇干部,特别是参与事故调查处理和善后工作的省环保厅、省国土资源厅、省卫生厅、省水利厅,以及武警总队和黄金支队的负责人,各方面的人员都集中在了一起。
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用里三层外三层来表述一点也不过分。椭圆形的会议桌处在中心的位置,后面是一排排的椅子,最外一圈是临时加进来的条凳,以及普通的办公用椅,看来是从办公室搬过来的。平时显得宽敞的会议室,立时变得拥挤和局促起来。
会议由毛志刚主持,首先是情绪激动地介绍了与会的姚秉新部长,齐天翔省长之后,特别介绍了武警总队的王平政委和廖永总队长,以及黄金支队的支队长。随后才是依次介绍周通秘书长、房建设厅长,以及各位厅长,每一个庄重的介绍,都引发一阵热烈的掌声,也一次次将会议室的气氛推向**。
介绍完之后,就进入了会议的正式环节,毛志刚中气十足的嗓音热情地宣布,请姚秉新部长发表重要讲话,再次将会议室热烈的气氛点燃。
姚秉新环视了会议室里的众人,微笑着与齐天翔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才缓缓地开口道:“人多了,显得会议室就小了。会议室小了没关系,只要大家心中的责任,以及肩上的担子没有小就好。”
姚秉新诙谐的话语,引起了会议室一阵轻微的笑声,也使得会议室里的气氛宽松了一些。姚秉新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接着说道:“下去走了一圈,看到了几个地市和县区应急供水和防范措施,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无论是城区的集中供水,还是农村的送水入户,都有条不紊地有序进行着,从中可以看出河海省政府和涉及到的地市政府,民生保障和应急处置工作的重视程度,从小事中就充分体现了出来。”
一番不动声色的褒奖之后,姚秉新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转而严肃地说:“近千万人的生活问题啊!就因为贵水河的污染,或者说仅仅是经济利益驱动下的私开乱采和粗暴生产,这不能不让我感到心情沉重。如何杜绝此类损人不利己的野蛮生产和盲目冲动,把安全的空气和水还给百姓,留住我们的青山绿水,这是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理论问题可以交给专家学者慢慢地研究,可现实问题如何解决,如何保证不再发生此类严重危害社会生活的灾难**故,是刻不容缓的,也是必须要拿出切实可行办法的时候了。”
姚秉新严肃的神情,严厉的话语,立即使得会议室里变得鸦雀无声,空气似乎也凝固了起来,众人屏气息声听着他接下来的讲话。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这是在座每个人都清楚的事情,也是经常挂在嘴边,教导群众的话语,可事实上我们自己做到了吗?”姚秉新继续说道:“其他部门和单位我不说,仅仅是我们环保系统,我们的基层环保人员,工作做的怎么样?做到了以环保法行使自己的职权了吗?如果不存在利益驱动,或者徇私枉法,这样损害环境和人们生活的事情,会持续这么多年,以至于演变成为这么严重的灾难**故?”
姚秉新情绪激动了起来,随即就意识到了这些,缓和了一下语气,慢慢地说道:“这些明里暗里的违法现象,都要通过调查得出结果,在这里我不枉下结论,但我的态度很明确,坚决查处,绝不枉纵。我就先说到这里,下面还是请同志们发言吧!”
姚秉新的讲话定下了基调,也使得会议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集中汇报,变成了事故处理。因此在毛志刚提请齐天翔发言后,面对众人热烈的掌声,齐天翔的脑海中在迅速调整着思路,以应对会议的变化。
“今天是大会,同志们辛苦了几天了,聚集起来汇报和交流一下事故调查的情况,很有必要。”齐天翔环视着会议室内的众人,由衷地说道:“坪坝乡的条件很艰苦,同志们的生活和工作条件也很艰苦,这对每一个从事调查和治理工作同志的意志品质,都是考验,能不能克服困难坚持下来,省委、省政府,以及广大的人民群众都在认真看着呢!这点希望每一个单位,每一个参与工作的单位负责同志,都心里明白。”
齐天翔的目光瞬间变得严峻,口气也变得严峻,缓慢地说:“情况这几天都在不断地通报之中,新情况和新问题不是很多,这样的集中汇报效果和意义,我看不大。今天会议就是要解决下一个阶段各单位的工作方向,因此汇报尽可能简明扼要,一时说不完整的事情,可以下来单独交流沟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尽快解决污染源和隐性危害,流域千百万群众的生活等不起,环境和生态更等不起。”
姚秉新给会议定了基调,齐天翔更是把这基调缩小到了方向和方法上,这也是提速的具体表现。
第三百六十一章 水落石出(4)
齐天翔讲完这些,眼睛望向廖永,声调温和地说:“还是请黄金支队的同志,先把污染源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吧!”
廖永看到齐天翔首先把目光对准自己,立即知道了齐天翔的用意,就用目光示意身边的黄金支队李支队长,没有说过多的话,而是用眼神下着命令。
在廖永的眼神授意下,李支队长立刻站起身来,向着全场,尤其是姚秉新和齐天翔的方向,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才缓慢地坐下,严肃地说道:“经过我们支队干部战士几天来的认真勘察和检测,基本确定了放射性物质的主要区域和污染源,在矿区周边两公里范围内污染程度达到了危害级,尤其是矿洞内的放射线浓度接近危险级,暂时需要封闭。另外巷道内的积水,这几天呈现下降的趋势,怀疑是有暗道渗漏所致。这是开采区域的基本情况。”
李支队长的语言很清晰,也很简练,微微停顿了一下,面对着齐天翔和姚秉新接着说:“由于矿石在巷道内就进行了粉碎和初选,是造成巷道内放射线超标的主要原因。矿石粉碎后就进入了精选环节,是在一个靠近巷道的山洞里进行的。废水和废渣按照规范要求,应该是废水进入密闭的沉降池中净化,然后装桶与废渣一起,就地深埋,或者打洞封存。可经过环保专家和我们支队联合调查发现,企业不但没有按照危险品操作规程操作,而且通过隐藏的暗道,将废水直接排进了贵水河,废渣也是堆积在山洞附近的山谷里,对环境造成了二次危害。”
看到姚秉新和齐天翔渐渐凝重的神色,李支队长没有犹豫,接着介绍说:“位于贵水河右岸上的红星氰化厂,以及几个类似的加工厂,除了部分依稀氰化物的废水进入沉降池外,也有部分废水是直排进贵水河的,山洪冲垮的沉降池只是象征性的存在,实际作用并不明显。这就是我们与环保部门联合调查的情况。”
李支队长汇报完毕,会议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这样的情况大家尽管都能想到,但一经李支队长说出,还是觉得震惊和匪夷所思,就连主持会议的毛志刚也愣怔在了哪里,不知道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短暂的沉闷后,齐天翔与姚秉新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对李支队长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即眼睛望向了不远处的国土厅主管矿产资源的副厅长刘胜,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慢地问道:“你也说说情况吧!矿产资源开发和破坏情况,这几天你们掌握了多少?也说说吧!”
尽管齐天翔的语气相对比较平缓,可眼神中却是带着火,望向刘胜的目光也有着逼视的意味,使得刘胜有些暗暗叫苦,也觉得难以应对齐天翔的逼问和责难。
事故发生后,厅长正好在北京党校轮训,省环保厅组织应急处置领导小组,需要国土资源厅有领导出面到现场,作为主管矿产资源审批的副厅长,刘胜只能是硬着头皮参与了进来。本身就感觉不是什么好差事,也想着环保厅出面处理事故,自己能应付一下也就是了。
没想到临出发时才知道,自己参与的只是房建设带队的应急小组,与先期出发的环保厅刘福田副厅长带队的专家小组,是一个性质的,齐天翔会亲自到现场领导处置工作,这样一下子将规格提高了好几级。
来的贵水县,刘胜所能做的就是赶紧了解情况。贵水县发现了稀有金属矿藏的信息,几年前普查时他还没有到厅里来,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关乎国家战略的矿产资源属于国家级机密,他并不是很清楚此后的开发情况,只是知道贵水县有黄金和伴生矿开发,由于品位低、产量也不高,根本就没有引起他的重视。最初得到的消息是氰化物泄露污染了贵水河,并且直接影响到了清河流域的安全饮水问题,并没有过于严重的情况,参与调查也只是配合环保厅工作而已。
但随着事态的发展,刘胜觉察到了形势对于自己的严重性,尤其是贵水县委书记韩自在,以及县国土局局长被控制之后,刘胜立即有些坐不住了。国家级重点矿产资源被开采,而且持续了几年,这些情况他作为主管副厅长,居然一点也不了解和掌握,失察之责是肯定难以推卸的。
好在齐天翔过来之后,应急供水和弄清楚污染源的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他拿出精力来应对,倒是对矿产资源开发问题没有心思关注,也无形中给了刘胜少许喘息的机会。可了解的深入,刘胜的心理压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的严重。矿产不少无故被开采的,省厅有人提供了详细的信息,并给与了实际的帮助,而且还成为利益链中的一环。矿山虽然的无证开采,可却得到了厅里主要负责人的授意和默许,而且矿山的实际拥有者具有极大的能量和权势,是他一个副厅长所难以撼动的。
几次给远在北京学习的王全林厅长打电话,请求处置方略,不是要他沉默应对,就是让他不要管,甚至还不无好气地建议他配合调查,或者举报,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更不用说他要求换人的想法了。
对此,刘胜除了无奈,就是忍耐。厅里关系错综复杂,是他这个从地市副市长位置上过来的外来人,所根本难以看透的,而他作为分管地矿和矿业开发的副厅长,对分管的地矿局是根本无法控制的。土地、矿产资源审批,这些利益丰厚的部门和行业,是厅长始终不愿撒手的事情,而地矿局长赵林,更是依仗年龄和与厅长的关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虽然与他一起来到的贵水县,可几天来上蹿下跳的,谁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如今就坐在自己身边,可似乎并不是那么在意他的存在。
当惯了副手,刘胜明白应该怎么当配角,当初在地市是就是这样,平调到国土厅也是如此,抱定了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暗暗地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就是他坚持的做人态度。对此他也坚信,像他这样无根无底地走到这个层面的干部,能够坐稳位置,大多都会这样做。装聋作哑,听之任之,不争权不揽事,不但不会与一把手产生矛盾,可以平安无事地存在,而且还是一个重要的生存策略。
可现在,一场不经意出现的事故,突如其来地就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面对齐天翔的询问,他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的,也是不敢敷衍了事的。王全林再强悍,再暗示他注意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以举报暗示他站稳立场,可毕竟还是远在北京,现在的这位省长却是实实在在地坐在会议桌的中间,而且比王全林有着更大的权力,他更得罪不起。
瞬间的思考后,刘胜侧过身来,望着齐天翔,略带谨慎地说:“我们厅的王全林厅长在北京轮训学习,受他的委托,我和地矿局的赵林局长,以及矿产资源开发方面的几位专家,代表国土资源部门参与了事故调查工作。”
看到齐天翔严肃的神情,刘胜立即感觉出了齐天翔的不满,齐天翔这位省长他虽然不了解,可利落务实,厌烦繁文缛节的名声却是河海官场都清楚的,刚才已经说明了简单汇报,而自己这样穿鞋戴帽的汇报,引起他的不满是肯定的。
想到了这里,刘胜赶忙调整了一下坐姿,端正地坐好,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来到贵水县后,立即就着手对矿产资源开发的事情进行了调查。经过查阅贵水县国土局的案卷,并通过厅里的审批系统调查,没有查到贵水县稀有金属开采的申请和批复报告,只有核准开采黄金矿产的资格审查报告,而且企业也没有进行随后的年检,现在处于无证开采状态,属于应该取缔和处罚的违法企业。”
从齐天翔的眼中,刘胜看到了愤怒,也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就赶忙解释说:“这是贵水县国土局不作为造成的严重后果,经过我们初步调查,国土局一班人不但纵容企业无证开采,而且越界开采,非法获取利益,已经触犯了党纪国法,现在已经被控制接受调查,下一步我们将严查其中的贪赃枉法行为,严肃处理。”
好容易听完了刘胜絮絮叨叨地讲述,齐天翔对这样的表述很不满意,就不加掩饰地冷冷说道:“严肃处理是肯定的,但已经不是你们国土厅能够处理的了,既然触犯了党纪国法,那就交给有处分权的部门处理吧!现在你们所应该做的,就是集中力量评估矿产开采情况和损失,拿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证据,为事故处理提供必要的帮助。”
望着刘胜惶恐的表情,齐天翔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也知道他有很多话现在不能说,可现在却没有时间出了解他的具体内情,而是转眼看着省卫生厅厅长张立军,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不动声色地说:“说说你们卫生防疫方面的情况吧!要简短,如果感觉午饭前说不完,就换其他单位汇报,你们放到下午再说。”
第三百六十二章 水落石出(5)
看着齐天翔略显威严的神情,张立军可以明显感到齐天翔心中的怒火,其实不但是张立军,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能觉察到齐天翔情绪的变化。事故发生至今已经将近一周了,而贵水河和沿清河流域的城市,应急供水也已经好几天了。尽管没有发生大的继发**故,也没有因为供应不及时,发生哄抢事件,群众的情绪还算稳定,但这只是暂时的现象,随时时间的推移,群众的不满情绪就会蓄积,自然会产生不良的后果。
另外,作为事故处理的主要领导,随着时间的延续,齐天翔身上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各种质疑的声音也会越来越多,尤其是事情变得复杂之后,齐天翔的态度和作为,就更加耐人寻味了。身为省长的齐天翔,是不会不在意这些可能出现的问题的,也是不会听之任之的。
由于舆论传播方面控制的不错,到目前为止,无论是私下了议论,还是网络上,对事件只是简单的作为灾害传播着,还没有发酵,也没有人在恶意炒作,相对来说还算是平静。如果被人利用,成为网络热点,齐天翔身上的压力就会更大了。
事情不能无休止地等待下去,时间越久越被动,这点所有人都清楚,齐天翔更明白这些,张立军也不会不清楚,因此面对齐天翔毫不客气的问话,张立军不敢大意,而是谨慎地说道:“我抓紧,一定简短,不影响领导们的时间。”
说是这么说,可张立军的汇报还是得从头开始,认真地望着齐天翔说:“我们卫生厅组织的防疫、检验方面的专家到了贵水县后,就开始了疫病筛查和检测工作,初期的排查情况已经向您作了汇报,我就不再重复了。”
看到齐天翔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张立军只好接着说:“由于山区群众居住分散,人数也不少,工作量和工作难度都不小,我们从省立医院和省里的其他医院调集了大量经验丰富的专家,在县城和坪坝乡设立了几个检查点,同时对县医院既往疑难病症重新进行了排查。初步筛查的结果不是很乐观,可以说很严峻。”
似乎是辅助着自己的话语,张立军微微地摇着头,可还是接着说道:“以往县里出现的大骨节病很多,特别是坪坝乡等深山区乡镇,都是按照地方病归类治疗的,原因归结为山区水土含钙量高引起的,没有从环境和水土方面找原因。这次我们有目的的进行了抑制干扰性检查,并对发病时间进行调查,结果在现有病症中筛查出不少血液病病症。在群众的集中体检中,也检查出很多疑似病症,而且越接近矿区,病症也越密集,基本可以怀疑是放射性污染所致。”
看到张立军越说越慢,也说的越艰难,齐天翔知道他方便接着说下去了,就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再说下去,声调冷静地说:“好了,不用再往下说了,继续搞好你们的筛查和检查工作吧!这是你们下一步需要认真做好的工作,对已经发现的病症,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都要有计划地安排救治,贵水县医院的治疗条件不能满足救治要求,就转到省立医院,或者有条件和能力的大医院去。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治病救人。”
齐天翔的话使张立军立刻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齐天翔也明显地看到了这点,就环视着会议室内的众人,侧脸望着姚秉新,换了一副表情,微微笑着指了指手腕,委婉地提示说:“上午就先到这里吧!您这也奔波劳累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吧!”
姚秉新听着齐天翔的建议,很为齐天翔会议节奏控制能力叫绝,也能通过会议节奏和发言者的顺序,强化自己的想法,这点是这几天来所没有发现的,可这样想着,却是立刻笑着回应道:“是该休息片刻,消化一下众多的新情况了。那就先到这里吧!下午继续。”
姚秉新说着话,随着齐天翔站起身来,在全体与会人员的鼓掌欢送声中,慢慢地走出会议室,依然是由房建设陪同着回自己的房间,稍事休息之后吃午饭。
齐天翔与周通等人回到房间,指指会客室内的沙发,示意随同进来的陶然和王平随便坐,自己走进卧室的卫生间,方便之后出来,走到中间沙发上坐下,缓缓地望着众人说道:“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将近一周的时间了,不能再等下去了,下一步就开始着手解决问题吧!”
齐天翔的话没头没脑,尽管都明白他说的意思,可由于没有具体明确的对象,在座的人都没有接话的可能,倒更像是齐天翔的自话自说了。
齐天翔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点着了一支烟吸着,看着陶然问道:“关联人员排查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都有些什么具体的线索?”
“根据您的要求,我们市委、市政府专门作了部署,由市政法委牵头公、检、法各单位,同时联合市纪委共同开展调查工作,已经全面开始工作,收效很大。”陶然似乎知道齐天翔会首先涉及这个问题,就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贵水县是这次调查的重点区域,目前已经采取双规措施的,除了原县委书记韩自在,还有副县级以上干部四人,包括县人大主任和县政协主席,还有主管矿产和经济贸易工作的两位副县长,局科级干部十三人,涉及国土、环保、财政、水利等局委,还有一些涉世较深的一般干部。可以说在韩自在多年一手遮天的经营下,整个贵水县都烂掉了。”
似乎是看到了齐天翔眼中的不满,陶然立即意识到自己略显幸灾乐祸的口吻,有些不合时宜,而且作为山阴市委书记,对于下属县出现这样严重的问题,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就赶忙调整着自己的表情,沉重地解释着:“对于贵水县出现如此严重的断崖式干部**,以及官商勾结侵吞国家利益的重大事件,作为山阴市委书记,我有着严重的失察责任,愿意接受省委、省政府的问责处理。”
齐天翔阴沉着脸没有接话,坐在陶然对面的周通,感觉到了齐天翔的不满,就略带责备地对陶然说:“有事说事,现在是追究责任和问责的时候吗?韩自在在贵水县经营的独立王国,尤其独断专行,一手遮天的一面,是不是也有市委、市政府不敢碰硬,纵容包庇的问题,是需要有人承担责任,但不是现在。”
谁都能听出来周通的话是在替齐天翔在说,也都清楚现在应该解决的是什么问题,陶然当然也不例外,自然知道一向沉稳的周通,语言如此犀利严肃的意味,就望着周通,眼中透着感激的神色急忙说道:“周秘书长批评的很对,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而是全力解决问题,处理污染事故的时候。”
“事故发生后,我们第一时间就要求市公安局采取行动,将涉事企业相关人员予以控制,建在贵水河右岸的几个氰化厂,主要是红星厂的负责人,以及厂里主要管理人员,都进行的拘押。”陶然没敢再说什么多余的话,而是直奔要害,认真地说着:“随着事故原因向矿区集中,公安局又对矿区内所有的人员进行了集中,理由是集中检查身体,排除放射性伤害的可能,其实就是将相关人员隔离起来,不使消息过多泄露。与此同时,对氰化厂和矿区的财物,都进行了封存。”
陶然说到这里,才敢将眼光看向齐天翔,略带遗憾地说:“由于合资企业的外方是港资企业,高管层都长期居留在香港,这里的生产和管理,都是委托当地的人员,因此法人和主要管理人员,现在还没有到案。不过我们已经以市政府的名义正式发出了催告函,要求企业法人和主要管理人员,尽快到贵水县来,接受处理。”
听到陶然前前后后解释了这么多,齐天翔似乎并不准备正面回应,而是望着王平,商量着说:“下一步你们黄金支队的防化和清污工作,要全面铺开了,尽快将现场附近的环境清理出来,该深埋的深埋,该封存的封存,这一步处理完毕,才能保证全面环境治理工作有序地展开。”
王平清楚齐天翔话里的用意,很快严肃地回应道:“请齐省长放心,这项工作正在抓紧时间进行,保证在这一两天就能完成,给地方上的同志进驻矿区,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
齐天翔望着王平,赞许地点点头,温和地表示着自己的感激之情。随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微笑着对王平等人说:“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到这里吧!”
齐天翔说着话,似乎无意地瞥了陶然一眼,缓慢地说道:“不管是干部,还是企业管理人员,以及工人师傅,都要妥善安置,保证安全,更有保证基本的人权,这点不能懈怠,更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陶然等的就是齐天翔的这句话,赶忙点头答应,并忙不迭地站起身,率先走到房间门口,像个服务员一般打开房门,做着手势请齐天翔出门。
第三百六十三章 水落石出(6)
午饭后稍事休息了一下,接着开会。仍然是那么多的人,仍然是里三层外三层,所不同的是会议多了山阴市纪委和公安局的人。
这是陶然中午临时通知他们到会的,目的还是要说明山阴市在事故处理方面所作的工作,为的还是应对齐天翔的询问。
陶然似乎感觉到有些战战兢兢了,从齐天翔来到山阴市的那一刻起,陶然就感觉到齐天翔心中的不满。这固然有郊迎和应急处置不利的因素,更有齐天翔对他个人的一些看法。具体来自于哪些方面,他至今也没有完全弄清楚,只是直觉地感到了危机的存在,并在一步步逼近。
通过激怒韩自在,并当场宣布免去韩自在县委书记职务之后,算是勉强堵住了齐天翔处理山阴市干部以树威的想法,暂时保住了自己对山阴市的控制力。可随即齐天翔将房建设推到前台,无形中有架空自己的意图,可毕竟自己还有实际的权力,还可以逆势而起。
离开贵水县回山阴市,陶然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特别是对涉事人员的拘押和控制方面,是动力一些真章的。自己没有牵扯进矿产利益的纠葛之中,当然还是超然的,而且也可以利用齐天翔的强力,对贵水县,乃至山阴市的权力格局,重新进行调整,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刻不容缓。
可现在看来,齐天翔对自己所作的一切,并不是十分满意,尤其是对合资公司高官的控制工作,似乎没有达到齐天翔的目的。这其实也是自己的感觉,认为象征性地抓几个人,处理一下就可以了,事故最终的处理还是惩贪肃腐,还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地震,只要不波及到自己就可以了。到目前为止,陶然也没有完全看清齐天翔下一步的打算,究竟准备怎么落子和布局,更是不知道。
作为像齐天翔这样年轻的干部,他们的一些想法或作法,陶然觉得看不懂,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已有的得失,而更愿意按照本意处理事情,并且希望得到包括老百姓在内上下都满意的结果。
这让陶然看不懂,也只能更加小心地观察着齐天翔的动向,还随时跟进,让市纪委书记陆敏和公安局长李志成过来,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可现在看来暂时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只能看会议的进程了。
下午会议一开始就是省水利厅厅长费群的汇报,作为水利建设方面的专家学者,他对全省的水系流域,以及水利设施的现状和建设维护情况了如指掌,理论研究也是享誉全国,具有很高的权威性。对全省的水利建设,特别是农田水利建设,提出了很多有益的建议,贵水河上游筑坝蓄水,改善周边生态环境的建议就是他提出的,而且也是他组织实施的。对于贵水县的情况,他很了解,也很有发言权。
“贵水河水体污染的情况,我们到位后进行了详细的检测,并对改善水体情况进行了调查论证。”费群望着齐天翔和姚秉新,字帧字琢地严谨说着:“由于污染源是氰化物进入河水,而且是从高处泻下,并且是由山洪带入,河水处在高水位状态下发生的,水体的安全性需要较长一段时间的观察,才能提出最终的结论。因此,上游大量来水裹带的方法并不可取。”
费群慢条斯理地说着,不时推推滑落到鼻子上的眼镜,看到齐天翔专注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话语可能带来的误解,就赶忙补充道:“不采用来水裹带的方式,并不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水体污染的办法,我个人认为恰恰是枯水断流方法,更可取一些。”
费群说着,看到齐天翔面露喜色,可还是有些疑惑,就接着解释说:“上游拦水,断去贵水河中游积水,水位自然可以大幅度下降,这样既可以减少治理的难度,也可以使上游水源地蓄水达到理想的状态,而且由于贵水减少进入清河,其他之系的水源进入清河,理论上对改善清河水质,是有很大助益的。从时令上,贵水河流域也过了雨季,来水偏少,方法还是可行的。”
齐天翔耐心而专注地望着费群,对于这个有些学究派头的学者型厅长,齐天翔从心里是钦佩的,也是尊重的。等到费群讲完,齐天翔满意地点点头,微微笑着对费群说:“您是专家,您说可行,那就是可行。具体的方法我们不再听了,就按照你们议定的方法实施吧!有什么具体困难随时告诉我就行,就一个要求,要尽可能快的让下游和清河流域的人民群众,喝上安全放心的自来水,这是最大的民生工程,也是必须做到的。”
齐天翔说着,侧脸对姚秉新介绍道:“费群同志是我省名至实归的学者型官员,理论造诣和实践经验达到了完美的统一,是值得信赖和尊重的专家学者。”
姚秉新听着齐天翔的介绍,微微笑着对费群点点头,望着齐天翔说:“这个专家学者的称谓很珍贵,也很有价值。在座的各位官员中,大多都具有大学学历,甚至不乏硕士、博士,在传统意义上对知识分子的认定中,都应该算是知识分子了,或者说是不同于普通群众的人群了。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有多少学历只是仕途必须要有的条件,而又有多少学历只是一张纸。”
似乎的感到话语有些离题,可姚秉新却并不愿改变自己的话题,环视了一下会场之后,望着齐天翔说:“传统文化中的知识分子是与官员连为一体的,最典型的标志就是科举,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一朝状元及第,而为了获得这登堂入室的资格,首先就需要有礼、义、仁、智、信的约束,以及不同于常人的担当和正气。”
“传统走到了现代,尽管不要求知识分子都成为社会的栋梁和坚定中坚了,可为人表率的要求依然存在,社会需要鲁迅等为民族生存疾呼的斗士,也需要蔡元培这样先知先觉的大家,更需要朱自清、胡适这样著作等身的大学问家。”姚秉新感慨地说着:“专家学者占据着一定的知识高度,社会大众要求他们用自己的知识和修养教化世人、弘扬正气、抵制专治,是以他们自身的学识和骨气傲然世俗,引领方向。但我们扪心自问,能够做到这些的知识分子有多少,尤其是现在泛知识化的时代,有多少人能够担当得起知识分子这个称谓?”
姚秉新一番感慨之后,缓和了一下语气,慢慢地解释说:“也是有感而发,只是感慨齐省长对费群同志的介绍,就想到了这些,算是无意中的由衷感慨吧!不影响会议的进程,大家继续吧!”
齐天翔听出了姚秉新的话外之音,也明白他的感慨所为何来,可在这样的场合,不适宜附和他的想法说下去,只是深深地望了姚秉新一眼,转而望着刘福田,温和地说道:“咱们的水利专家刚才已经说出了水体改善的设想,你是老环保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刘福田自从齐天翔的目光投向了他,就知道该轮到他汇报了,心里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齐天翔说的没错。刘福田的确是个老环保,大学一毕业就从事环保工作,那时候还没有环保这个专设的机构,是与园林绿化公共卫生混为一体的,属于城建规划的一部分。作为工农兵大学生的刘福田,也没有把自己等同于知识分子,而且那个时期的大学,也是学不到专业的环保知识的,只是解决工作的一种途径。
四十多年来,刘福田从一个普通的办事员,一步步走到今天副厅长的位置,一天也没有离开过环保系统,更没有离开过省厅半步。既见证了新时期环保事业的起步发展,也因为多年从事环保工作,成为全省环保系统当之无愧的老资格。
多年的工作和经历,使得他对于全省环保状况,特别是日益严峻的环境形势,有着很深的认识和感触,可作为一个并不是十分让人看好的部门的副职,刘福田始终觉得力不从心。工作很难有起色,也难以有什么作为,既不能干扰经济发展工作大局,也不能任由环境恶化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每天就像是个救火队员一样,应对着各种环境污染和破坏的问题。被动的工作状态,带来的不仅仅是疲惫,还有就是厌烦和无奈了。
贵水县的环境污染和破坏问题,他是知道的,也知道的很早,可无论是省政府,还是厅领导,重心都不在这个方面,他也没有办法过多地干预,只能悄悄地关注,注意着事态的发展。
知道听说贵水县发生山洪冲垮沉降池,造成贵水河水体污染,并直接影响清河流域饮水安全问题出现,刘福田才顿觉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心里倒是觉得欣喜和兴奋,觉得在自己退休之前,能够看到贵水河出问题,是一件值得高兴和欣慰的事情,而且还有迫不及待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水落石出(7)
刘福田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的严肃和认真,看向齐天翔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尊敬和谦和,按照自己实现想好的思路,谨慎地汇报道:“我是第一批赶到贵水县来的,在这之前就安排了山阴、清河及河中市的环保局,对水体进行密切的监测,适时掌握贵水河,尤其是清河水系的污染情况。”
“过来之后,尤其是房厅长带着省厅和其他单位的专家过来后,按照房厅长的要求,我带着几位厅里的同志,沿着贵水河和清河流域察看了一遍。回来后又实地对几个氰化厂附近的环境破坏情况,进行了详细的察看,情况不是很乐观。”刘福田的话音低沉,却很是清晰,尽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和面面俱到,不但介绍了他过来之后的行踪,而且还顺势将房建设恭维了一番,随即才进入了正题,“贵水县的几个氰化厂,建在了贵水河右岸山坳之上,常年的违法生产使得周边山林都遭受了烟尘损害,尤其是附近树木枯死的很多,粗略估计有几百亩山林和几架山需要重新封山育林。”
刘福田看到齐天翔和姚秉新专注倾听的神情,侧脸望了一眼身旁坐着的房建设,然后接着谨慎地说:“由于氰化物的稀释和生产,需要大量的用水,氰化过程中也会产生大量的废水和废渣,都需要集中存放和进行无害化处理,可这些小厂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设备和处理能力,更没有足够的场地,都是就近就地处理,以至于很多的污染物裸露在空气中,形成了很难消解的隐患。”
“针对这种情况,在请示了房厅长之后,我们准备采取封山和深埋的方式,将这些有害废物进行集中处理,可以选择一些干沟,作为深埋点,这样可以有效地杜绝二次污染。只是这样工程量会很大,大型机械上不去,难度也会有一些。”看到领导们并没有插话的意思,刘福田只好接着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贵水河水体污染清理和治污,我们完全同意费厅长的设想,枯水治理不但见效快,而且实际效果也要好很多,如果按这样的方式实施,最多一周的时间,水体污染就可以治理完毕了。”
刘福田说着,似乎觉得还没有完全说清楚,就补充说道:“水体污染解决之后,流域群众的饮水安全就有了保证,氰化厂附近治理就属于小区域环境改善了,时间长短就可以控制,也可以缓步徐行了。”
“好一个缓步徐行,这才是真正让人欣慰和满意的方式了。”姚秉新等到刘福田的汇报告一段落,欣赏地看着刘福田,随即转过脸来对齐天翔赞赏地说:“老刘这才叫老成谋国之策呢?不但有想法,而且有步骤,还有时间表,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作了很深的功课了。老环保,果然不同凡响。”
齐天翔听着姚秉新赞赏的话语,看着刘福田认真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知道这一番汇报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也是深思熟虑才说出的,而且自始至终围绕着水体和氰化物展开,没有涉及到矿区一点,就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和侧重。于是,深深地望着刘福田片刻,温和却坚定地说:“治理环境和保护环境,同等重要,难度再大也要迎难而上。青山绿水是大自然馈赠给我们人类的宝贵财富,我们不懂得珍惜,如今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咎由自取。我们不能总是被动地走先污染再治理的老路,也不能总是收拾烂摊子。环境保护关乎着我们自己的生存和生活,污染和生态破坏也不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即使不说是给子孙后代留下碧水蓝天,起码要让我们自己生活在洁净的空气中,吃到放心食品,喝到干净安全的饮水,这要求不过分吧!应该满足和实现吧!”
齐天翔觉得自己的情绪又开始激动,就赶忙调整了话题,望着刘福田接着说:“就按照你们的设想,立即开始治污和环境恢复工作。水体污染的事情由费厅长他们负责,氰化物治理和环境改善工作,你们环保部门负责,而且要负责到底。”
望着刘福田庄重点头的神色,齐天翔略微放下了心来,从刘福田的汇报情况看,他已经胸有成竹,而且就等着齐天翔表态支持。对于这一点,齐天翔是很清楚的,这些看似与世无争、平淡无奇的官员,凭借着时间和经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由于见识不同,或者意见难以被重视,大多处于被冷遇的地步,而自身也处在仕途的末期,自己也采取明哲保身的策略,静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热血和抱负已不复存在,关注和重视了能够焕发出巨大的能量,发挥重要的作用,没有这样的机遇,也就是一些将要退休的老头老婆。
这样的人很多,尤其是省政府机关和各厅、局、委,有很多这种看似平凡,却很有见地的干部被埋没着,如何激发他们的潜能,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识别更是一件困难的工作。齐天翔现在还没有这样的精力,也没有好办法来关注这些事,可从刘福田的讲话中,他却感到了身边巨大财富的存在,也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来激活这种潜在的能量。
可现在却不是时间,齐天翔暗暗地提醒着自己,缓缓地将目光从刘福田脸上移开,看向了对面的陶然,可却没有说什么就移开了,最后望着王同军,声调温和地说道:“事情发生在贵水县,解决问题当然也要从贵水县开始,县里目前的情况什么样?你来说说吧!”
王同军没有想到齐天翔会直接问到自己,在这样一个高官云集的会议上,无论是职务,还是年龄,自己充其量就是一个听会的角色,根本没有资格发言,更轮不到自己发表意见。不但是自己,就连山阴市的领导,也难得有发言的机会、
说是在贵水县召开的会议,可参加会议的贵水县干部,除了自己,就是柳能富等寥寥几位,满会议室都是省政府和各厅局委的头头脑脑,以及环保部的官员,根本就没有普通干部的位置。
可齐天翔的目光却很有意味,先是看向陶然书记,随后才是看向自己,王同军自然明白齐天翔想要表达的意图,那就是更想听到来着贵水县的声音。
简单的思索之后,王同军拘谨地望着齐天翔和姚秉新的方向,坦率而谨慎地说:“事故发生后,对全县的整体工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由于利益纠葛和权钱交易的存在,现有干部队伍中涉事人员很多,面积也很广。县级干部中目前还处在工作状态的,也就是我和谢副书记、路副县长和唐副县长了,局委中大多都陷入瘫痪,尽管临时调整了一些,也只是保证必要的运转,重点保证救灾和临时处置需要,其他工作和调整到位,还要等到事故处理结束后,等待市委、市政府的统一安排。”
似乎感到了陶然的不满,王同军侧过脸看着陶然严肃的脸,紧张地解释着:“尽管现在有些混乱,可我们保证,全县各项工作,特别是安全保卫工作,社会稳定和民生保障工作,都会有专人负责,有领导亲自督导,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而且污染事故,也不会对全县经济和社会发展,产生特别大的消极影响,我们有信心把经济工作尽快恢复起来。”
“这些不需要刻意地解释,我们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也相信你们贵水县能够做到这点。”齐天翔拦住了王同军的话头,似乎是为他解围般说着,温和地望着王同军,随即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陶然,慢慢地说:“贵水县是河海省政府的贵水县,也是山阴市的贵水县,省市政府是不会看着贵水县瘫痪下去的,老百姓也不会答应县委、县政府长期不作为的。”
齐天翔说着话,眼睛盯向了柳能富,不动神色地问道:“坪坝乡是事故的重灾区,现阶段的身体普查,以及随后的环境治理和善后工作,困难都很多,不知道你这位当家人,准备怎么应对,又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没有?说出来听听。”
从齐天翔的目光巡视中,柳能富就知道齐天翔一定会问到自己,没有过多的思考,就认真地回答道:“困难不少,但有了省政府和省厅领导部门的指导,特别是武警部队和王县长派来的人员协助下,我们的工作难度不是大了,而是小了,也流畅了很多,效率也高了起来。”
看到齐天翔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柳能富接着说道:“由于矿区附近已经进行了整体搬迁移民,封山育林之后影响到的群众不是很多,工作难度不是很大。经过协商和请示,军事管制区原则上同意让出部分边缘区域,让山民短期居住和开垦,可以暂时解决山民群众的生计问题。”
第三百六十五章 水落石出(8)
齐天翔听到柳能富果断地讲话,很是欣赏他清晰的思路,尤其是不推卸责任,不抱怨的那份担当,以及对事故处理产生的换角度思维和感恩的心态,让齐天翔觉得自己的眼光没有错,这是一个愿意做事,而且还很有些智慧的年轻干部。
于是就有意识地引申着柳能富的思路,似乎是要让他更好地展示自己的才华,就认真严肃地望着柳能富,缓慢地说道:“能够以一份感恩的心对待面临的困难,对待各单位的帮助和支持,本身就说明了你们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而且有自己的想法和发展思路,这样很好。但你是否想过,省厅处理环境和污染问题的人员不可能长期留在坪坝乡,而临时移居军事管制区内的群众,也不可能长期生存在哪里,一旦这些消失之后,你们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至于都迁居进移民新村吧!”
“齐省长高屋建瓴,看得很远,这也是我们苦思冥想的问题。”柳能富很快就明白了齐天翔话里的意思,未加思索就接过话来说:“暂时的移居工作,只是为给山里的群众一个生存的基本条件,最终的出路还是要将居住在深山区,交通不便,生活环境较差的群众移出山区,不但要改变他们的生活条件,也要让他们的生活回归到现代生活之中,离群索居的生活状态,不仅不利于行政管理,而且还难以体现党和政府的温暖。”
柳能富望着齐天翔和姚秉新,按照自己的思路展开着:“初步的打算,是将自然村和散居的群众,尽可能地归并到行政村,将原有的山地恢复到原生态,进行必要的封闭。然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将部分行政村进行撤并,最终达到山区居民占全乡人口的比例,下降到百分之三十左右。远期规划就是经过三到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恢复,使我们的深山区具备原生态的山、水、林一体的自然氧吧,让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来此休养度假,颐养身心。”
“这样的想法很好,很有眼光,也很有气魄,出自一个乡镇干部之口,确实不同凡响。”姚秉新对柳能富的设想很感兴趣,也觉得眼前一亮,不由与齐天翔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目光温和地望着柳能富,关切地说道:“相信这样的想法,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实现,而且随着城市生活节奏和环境的变化,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向往大自然的淳朴和原生态的生活。但设想要变成现实,需要时间,再好的计划也要有人来实施,三到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你和你的团队还会继续从事这项造福后代的工程吗?想过时间会带来什么变故吗?”
姚秉新善意的插话,不但是一种提醒,更传递着他的疑问,立时引起了会议室内一阵轻声的议论,甚至还有着轻轻地笑声,也是表达着不信和疑问。
柳能富似乎知道姚秉新问题,以及众人的笑声中传递着奚落的意味,只有齐天翔眼中传递的是鼓励和期待,还有就是赞赏的神情,这是信任,也是由衷的肯定。没有过多的迟疑,就望着齐天翔和姚秉新,认真地说:“这正是我向王县长请求的事情,我愿意与吴乡长一起,在我们能够工作的有生之年,做好这一件事情,而且请求县里将移民新村从民政局,划归到我们坪坝乡管理。这样一来,我们坪坝乡不但拥有了山区、山地,还实际拥有了移民新村附近相对平展的丘陵地,可以更好地安排移民的生活,也可以为县城和山阴市的城市居民,提供山区特色农产品和配套服务。”
似乎是感觉到众人神情的变化,柳能富未及喘息接着补充道:“费厅长即将实施的贵水河上游拦蓄水源的工程,以及环保厅对贵水河沿岸的封山育林,都给我们的移民迁居工作,提供了必要的资金和实际帮助。我们坪坝乡现在看起来是深山乡镇,交通条件制约着我们山林经济的发展,可随着生态的恢复,以及上游水库的形成,特别是国家规划的‘山河高速公路’,将从我们坪坝乡穿过,我们这里将是比贵水县城有着更好的交通和区位优势,休闲旅游将不再受交通条件的制约,而青山绿水就变得珍贵起来了。”
“眼光放得这么远,确实让人跨目相看了。”姚秉新有些惊奇了,侧脸微笑着对齐天翔夸奖道:“一个乡镇干部,心中有这样一番布局,脑子里有这样的远景,而且步骤和思路还这么清晰,真是不容易。连国家未来规划的高速公路建设,都在他们的目标方案中,这就很不简单了。”
齐天翔对姚秉新同样报以平和的微笑,欣慰地回应道:“心中有事业,才能殚精竭虑地去谋划,也才能看的长远,这是相辅相成的,也是符合科学发展观的。有干劲,有想法,有恒心,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蓝图是有可能变为现实的,只是需要更科学的组织实施,以免操之过急。”
望着姚秉新满意地点头同意他的说法,齐天翔收回了目光,望着柳能富说道:“想法不错,思路也可行,决心更是让人动容,只是还需要进一步论证。下一步让扶贫办的同志们过来,认真详细地考察调研一下,可以将移民移居的事情,与深山区扶贫工作结合起来,作为一个样板或试点实施,给全省扶贫攻坚找到一个新路。”
看到柳能富眼中激动兴奋的神色,齐天翔加重了语气接着说:“只要愿意做事,愿意实实在在的为老百姓谋福利,办好事,省委、省政府,以及我齐天翔本人,都愿意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尽可能便利的条件。”
说着话,齐天翔望着姚秉新,微微笑着说:“河州市的河阳县有个副厅级的县委书记,是我在河州任市委书记时决定的,而且我与他郑重约定,只要他愿意做下去,我可以保证他这个县委书记做到六十岁,中间不调整,不换人,只希望他能踏踏实实地在河阳县干下去,改变河阳县的面貌,并让我看到一个文明昌盛,百姓安居,社会稳定,环境优美的新河阳来。他叫冯俊才,是一个立志永远扎根河阳县,与河阳百姓同呼吸、共命运,我支持他,并许诺给他绝对的稳定,绝对的权利。”
“这个办法好,也切合干部体制和管理实际。干部能上能下,首先就得改变干部唯上不唯下的弊端,只有这样才能使干部真正成为干事创业的领头人。”姚秉新从齐天翔的讲述中,感知到了齐天翔话语的用意,就附和着说:“我们现有的干部管理就像是赶火车,科级、处级、司局级、省部级,每一步就只有那么关键的几年时间,三十九、四十九、五十九,就成了难以逾越的年龄鸿沟,也成为仕途的分界岭,使得每一个踏入仕途,并希图有更大作为的干部,只能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小步快跑。不但要与同事赛跑,更重要的是与自己的年龄赛跑,拉下一步可能就错过了更高层次的机会。因此不管是机关干部,还是基层领导,都被时间和表现放在突出的位置。”
姚秉新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人,神色严峻地说:“政绩工程,面子项目,大跃进的经济腾飞,说到底就是为了不断垫高自己上升的阶梯,只是为了不断的升迁,至于工程、项目和经济大跃进,所能产生的效益或后果,没有人在意。这也就出现了无数的盲目投资,烂尾工程,眼球项目,受损失的只能是国家,以及广大老百姓的利益。”
姚秉新说着话,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齐天翔,由衷地说:“什么时候我们的干部体系,特别是干部评价和监管体系,转变到不看政绩看实际,可以将这种盲目和政绩冲动,变成踏踏实实地做事,心平气和地造福一方百姓,我们的老百姓就真正算是有福了。其实你刚才说到的河阳县委书记,就是一个很好的尝试,级别的升迁并不一定就是职务的变动,政治待遇和职务及权利之间可以不划等号。为什么非要什么职务享受什么级别,为什么不可以出现处级科局长,厅级县委书记,副省级地市长的情况呢?谁规定的就一定要职权匹配呢?”
似乎是为了强化自己讲话的效果,姚秉新接着对齐天翔说:“你这个想法可行,也切合实际,不但在河阳县可以尝试,在贵水县,在坪坝乡,也同样可以进行推广。柳能富同志希望能通过实实在在的谋划和辛勤努力,改变深山区百姓的生活,将深山区建成旅游度假胜地,建成天然氧吧,就应该既给他时间,也给他政治待遇,县级乡镇长也不是不可以,一切都以百姓满意为标准。几年之后回头看,作出了成绩重奖,出现了失误或不尽如人意,一切归零。责权利相统一,才能更好地激发创造力。这样的尝试很有意义,也很有必要。”
第三百六十六章 水落石出(9)
看到姚秉新情绪再次激昂起来,齐天翔只是微微笑着望着他,没有答话,也没有附和。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只要一搭话就会引出无数的感慨和激愤,也会使会议变得无休无止,而且这样的场合,除了他们两人的即兴讲话,是没有人敢于插话附和的,也会使会议方向无形中偏离。
等姚秉新尽兴说完之后,齐天翔与姚秉新对视了一眼,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人,面对着陶然**辣急切想要表达的神情,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而是侧脸望着房建设说道:“各单位的情况基本碰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按照各自的分工和要求去具体落实了,你来统筹和调整,按步骤有序进行。”
看到房建设郑重地点头答应着,齐天翔又补充说道:“救援和治理工作常态化之后,各单位设在坪坝乡山谷里的工作点和帐篷,可以陆续减少和撤除。壮观是很壮观,决心也值得表扬和肯定,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要长期治理和工作的架势。可以将在哪里的人员按照轻重缓急进行调整,也可以采取联署办公,尽量不过多地干扰山区正常的生活和生产秩序,逐渐使山区归于平静。”
齐天翔说完了这些,眼睛转向姚秉新,征求着他是意见说:“您看这样的安排可以吗?还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我们没想到的,您给提示一下。”
“这就很好,也很到位,我没有什么强调和补充的,只是希望各单位各负其责,做好各自分内的事情,多为山区的老百姓想想,就什么都有了。”一天的会议,齐天翔听着汇报,做着指示和安排,基本上他就是今天会议的主角,姚秉新很清楚这些,也无意抢夺齐天翔的风头,就顺势望着众人说道:“我坚决支持并完全同意齐省长代表省政府做出的安排,并对各单位的精神状态表示满意。今天只是形势分析会,也是为下一步治理工作进行的部署和动员,关键还要看落实,这是最重要的。”
姚秉新讲完这些,对齐天翔点了点头,也就等于又将会议的主动权交回给了齐天翔。
齐天翔看到姚秉新的表态后,就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人,严肃地说:“今天的全体会议就到这里吧!有什么新情况随时汇报交流。”
齐天翔的话基本上就等于宣布了会议的结束,可最后还是由毛志刚进行了宣布散会,他毕竟是名义上的会议主持人。
大会结束,齐天翔和姚秉新等人离开会议室,随即就走进了不远处的贵宾室,接着开小会。
坐定之后,齐天翔指着陶然身边坐着的几个人,对姚秉新说:“请您过来,就是想请您听听山阴市委、市纪委,以及市公安局的情况汇报。”
望着姚秉新肃穆的神情,齐天翔望着陶然严肃地说:“你们开始吧!看看谁先说。”
自从离开会议室时,齐天翔深深地望向自己的那一眼,陶然就忽然明白,齐天翔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更不是外表给人的那么文静,甚至柔弱,他的计谋和思维简直深不可测,而且计划周密严丝合缝。尽管自己年长他几岁,但在这个年轻的省长面前,自己的想法和所谓的政治智慧,简直不值一提。
中午饭前在齐天翔的房间,齐天翔问到的调查处理情况,看似放得很远,可却是已经有着周密想法的,就是要促使他把事故处理,作为单独的一项工作承担起来,而且分明就是要以山阴市委为主,将干部处理作为突破口来集中展开。
这点自己居然没有看清楚,也没有看透,居然将市纪委和公安局的人临时叫到了下午的会议上,想着齐天翔会提到这个问题。岂不知齐天翔根本就没有准备在会议上涉及这个话题,政治的归政治,经济的归经济,从这点就看出了齐天翔的缜密和思路的清晰。
另外,在齐天翔整体的计划中,姚秉新是重要的一环,也是解决问题重要的支点,他也不可能在大会上让姚秉新听到这些,引起更大的混乱,这也注定是要有个单独汇报的时间的,而自己却让市纪委、市公安局的人现身大会,难怪会遭到齐天翔的冷遇和白眼。
齐天翔能耐心地听一个乡镇干部讲规划和设想,看似关注民生和社会发展方式的调整,其实从一天的会议来看,齐天翔更在意的是会议的方向,是经济处理方式之外,有序的政治生态和自然生态的建立。能上能下的干部体系建设,柳能富可能的戴帽子仕途生涯,传达的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柳能富可以成为正县级的乡镇党委书记,他这个市委书记也完全可以成为正处级的书记,可以不撤位子,但摘帽子却不是不可能。
陶然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可能有的结果,心中不免有些灰暗,就更关注齐天翔的举动和表情变化了,会议结束时齐天翔会意的一瞥,就让他又产生了几许希望,毕竟还不到最后的时候,还是应该再努力一把。
陶然暗暗地给自己打着气,听到齐天翔的吩咐,就满脸堆笑地看着姚秉新,指着自己身边坐着的人介绍道:“我来给姚部长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山阴市纪委的书记陆敏同志,哪边那位是市公安局局长李志成同志,还有我身边坐着的是政法委书记黄天宁同志,他们具体负责事故另一个层面的调查工作。”
陶然介绍着身边坐着的下属,看到姚秉新只是温和地与每一个站起来的同志点点头,并没有站起来握手的意思,知道这样一个相对严肃的场合,姚秉新是需要一些官威的,就环视着身边站着的几个人,摆摆手让他们坐下,快速地扫视着贵宾室里安然坐着的周通、房建设和王平,然后开始了汇报。
“由于我们工作不细,特别是对贵水县矿产开发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没有及时发现和有效防范,以至于出现了严重的官员**和权钱交易后果,我感到很痛心,也愿意承担领导责任,接受省委、省政府的严肃处理。”陶然诚恳地望着姚秉新和齐天翔,音调低沉地说着,随即就意识到此刻不是自我批评的时刻,就打起精神转移了话题说:“事故发生之后,我们在积极展开救灾和应急供水的同时,第一时间就责成贵水县公安局,对涉事企业和主要责任人进行控制,随后更是对县委书记韩自在实施了双规。由于贵水县涉事人员和部门很多,基本处于瘫痪状态,为了加强领导工作,我们组成了由政法委黄天宁同志为首的处理小组,全权负责事故人员和涉事单位的处理工作。”
陶然说着话,眼睛始终观察着齐天翔表情的变化,随即望了一眼黄天宁,对姚秉新接着说道:“具体的工作开展情况,请天宁同志和陆航同志详细向各位领导进行汇报。”
听到陶然的吩咐,黄天宁赶忙接过了话头,拿起了手边的文件袋,抽出几张纸来说道:“按照陶书记的指示,我们组织公、检、法、司等部门的精干力量,对贵水县严重水体污染事故的责任人和责任单位,进行了认真的调查处理。”
简略的开场白之后,黄天宁略微有些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事实上从中午接到陶然的电话从山阴市赶过来,一路上就对可能进行的汇报在脑中预演了好几次,可真到汇报的时候,却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直到开始进入实际问题,才慢慢平缓了一些。
“到目前为止,我们一共对二十三个单位的一百一十六人采取了控制措施,其中公职单位十四个三十二人,企业单位九个八十四人。”黄天宁看着手中的几页纸,声音平和地说着,也许是感到了数字的枯燥,就补充道:“机关事业单位的涉事人员,除了发现有严重违法违纪现象的领导干部,采取的双规措施以外,其他人员都是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实行控制。对企业单位的处理,也是采取的这种方式,企业负责人和一般工作人员,采取的是不一样的控制措施,以便分门别类的调查处理。”
“老黄,这些基本的情况,就暂时不要说了吧!领导同志们都很忙,还是捡主要的事情汇报就是了。”似乎对黄天宁的汇报有些不满,陶然打断了黄天宁的话,严肃地望着他说道:“就把我们已经开始的工作,到了哪一步了,有什么进展,发现了那些重要线索,向各位领导说明白也就是了。”
看到黄天宁脸色微微的有些泛红,陶然就把目光望向了陆航,简略地交待着:“你们这一块的工作开展情况,也是尽量侧重对线索和问题的集中反映,其他的问题暂时就不要一一罗列了,时间和场合都不允许咱们慢条斯理地长篇大论。”
第三百六十七章 水落石出(10)
陶然的突然插话,以及对黄天宁和陆航毫不客气地吩咐,使得贵宾室的气氛立时紧张了起来,不但黄天宁和陆航两位觉得尴尬,就连齐天翔和姚秉新也有些意外。
在这样的场合,如此不留情面地对班子里的成员交代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也由此可以看出在平时的工作中,陶然的工作方式,以及对待同事的态度。
齐天翔不由与姚秉新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看着陶然,实际上却是在对着黄天宁说道:“碰情况嘛!没有什么主次侧重,只要把情况说明白就可以了,姚部长和我是没有什么选择的,只要是我们不知道的,都有兴趣听下去。”
齐天翔的话语尽管舒缓,透着亲切,可在陶然听来却句句像是讽刺,知道自己刚才对黄天宁武断的说法,引起了齐天翔的不满,可也不好作出任何的反应,只是脸上微微地有些尴尬,讪讪地对黄天宁说:“你继续汇报吧!”
黄天宁看了陶然一眼,转过脸来望着齐天翔和姚秉新,谨慎地说:“经过这几天的调查,特别是对拘押人员进行的询问和调查中,我们发现了大量的线索,其中涉及到干部贪腐和权钱交易的案件线索,我们已经移交到了市纪委陆航同志哪里,由市纪委按照管理权限进行立案或处理。”
说到了具体的案件,黄天宁的状态渐渐自然了起来,放下了手中那几页纸,平静地说:“我们主要的工作方向还是对违法犯罪人员的打击处理,市公安局将红星氰化厂等几个造成贵河水污染的企业负责人进行了抓捕,以非法生产和使用危险化学品罪和环境污染罪,对几个企业的主要负责人提请逮捕,并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
“其他环节的生产管理人员,我们也进行了拘押,对其涉嫌私排废水污染环境的问题,将依据调查情况的性质做出相应的处理。”黄天宁望着齐天翔说着,不经意地偷看了陶然一眼,似乎是在观察他对自己讲话的反应,随即接着说:“矿区和合资企业,由于公司法人和重要管理人员都在香港,目前没有办法对他们进行控制,只是将所有工人和现场管理人员进行了集中,一方面是了解生产情况,另一方面也是集中对他们进行身体检查,以确定他们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黄天宁看到齐天翔微微地点点头,知道他对这样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就补充说道:“对合资公司,我们已经通过市政府正式发出了催告函,希望他们尽快过来处理问题。中午出来之前,我们收到了他们的正式回复,公司法人和主要管理人员,将在这一两天过来,接受处理。我们这边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干部贪腐和以权谋私的问题,还是请陆航同志具体向各位领导汇报吧!”
齐天翔微微笑着看着黄天宁,明显感觉到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意味,似乎对能顺利地完成汇报,并没有再遭到陶然的反对和指责而庆幸。不由对黄天宁所在的环境担心了起来,听说过陶然的武断和粗暴简单的工作方式,可简单到连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都如履薄冰,还真是没有想到。
要说起黄天宁,也算是一个资格比较老的政法干部了,常年在基层法院工作,后来从山阴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的位子上转任市政法书记,也是山阴土生土长的干部了,可同样是与陶然一样土生土长的干部,却是这样一种工作状态,齐天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现在这样的场合,齐天翔尽管觉得不可理解,可也没有办法干预或指责,毕竟人家是一个市委班子,成员之间性格、秉性和工作方法,或者说主次有一定的差异,也是可以理解的。需要做过细的调查了解,才能够下结论,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只是从黄天宁看向陶然的眼神,联想到毛志刚与陶然交往唯唯诺诺的态度,基本上就可以有一个大概的判断,可这却不是今天所要解决的问题。
齐天翔目光转向了陆航,曾经是一个系统的干部,虽然齐天翔离开纪委系统之后,陆航才从市政府转任过来,不甚熟悉,可对于纪委系统的干部,心里还是觉得亲近,眼光也显得柔和一些,尤其是陆航脸上年轻干练,充满朝气的神色,让齐天翔心生爱意,话语也显得亲切许多,“陆航同志说说吧!听听你们都做了什么样的工作,又有些什么感觉,能够给我们以启发。”
齐天翔说着话,侧过脸对姚秉新介绍道:“小陆书记是我省纪检监察系统的一员新兵,可别看是新兵,干纪检时间不长,可理论造诣很深,进步很快,已经在中央级和省级纪检报刊上发表了不少的理论文章,很有新意和想法。”
“有想法是好的,年轻有想法就更好了,只要有朝气,有思路,理论修养到位,假以时日经过实践的历练,成大器是指日可待的。”姚秉新敏感地意识到齐天翔眼神中含蓄的意思,也看到了陶然与黄天宁语言交流中存在的微妙错位,也知道齐天翔此刻夸奖陆航的用意,就看着陆航,微微笑着温和的说:“齐省长很看好你的理论造诣,现在就讲给我们听听,你的看法和想法吧!”
陆航被齐天翔和姚秉新两个人夸奖,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红了一下,赶忙说着:“理论造诣谈不上,更不敢说是有什么想法了。齐省长是我们的老书记,理论和实践都达到了很高的程度,很多的讲话和理论文章,都是我们纪检干部培训必备的教材,而他务实干练的工作作风,以及品行修养,更是我们全省纪检干部学习的榜样。”
“正想齐省长说的哪样,我是全省纪检监察队伍里的一员新兵,从经济领域转到纪检系统,很多事情不明白,很多的问题没有掌握,只能是笨鸟先飞,把一些理论问题读懂吃透,才好具体地指导实践工作。哪些理论文章,也只是我学习领会的心得,拿出来请专家学者,特别是像齐省长这样的老领导指导的,形不成系统,跟说不上专业。”陆航谦虚地望着齐天翔和姚秉新说着,眼睛不时偷看着陶然的反应,慢慢地切入了正题,认真地说:“贵水县出现的严重环境污染事故,表面上看是地方党委政府无视环境保护和资源有序开采,实际上是内外勾结,利用公权力和经济活动中某些环节出现的漏洞,有组织、有预谋,分工明确,运行有序的一场经济犯罪,是以利益攫取为目的的,暴露出了很多新形势下出现的问题,是应该认真研究并加以重视的。”
陆航很善谈,也很有锐气,一上来就直接针对矛盾中心而来,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感受,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矿产资源到处都是,不仅仅是贵水县一处存在,即使是再珍贵的稀有金属,也不是贵到了可以抛弃一切的程度,而且坦率地讲,利润再丰厚,比着房地产和国有资产变现,还是有所不及。可却有人利用几年的时间,详细的布局,周密的安排,认真地实施,形成了一个完善的利益链条和运作体系。移民也好,封山设卡也罢,包括低调生产和出口,然后再进行包装进口,最终卖给国家军工系统,整个环节衔接紧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看上去是经济活动,掩饰的却是其不可告人的政治图谋,是一个有着国际背景的阴谋,意图就是变相控制国家的战略原材料,以及供应渠道和配方。”
陆航侃侃而谈的话语,尽管语调平静,可在所有听到的人来说,却不蒂像一颗炸雷,话音结束了很久,却没有人插话和接话,可见这一番话语产生的震动效果。
看到会议室众人震惊的神情,以及凝固的将要窒息的气氛,陶然首先反应了过来,略带不满地看着陆航,微微不屑地严肃说道:“陆书记这话有些耸人听闻了吧!经济活动怎么就跟政治阴谋联系在了一起,而且还加上了一个国际背景,这未免太离奇了吧!无论参与人员有多少,涉及到哪些部门和干部,都不过是权钱交易和侵吞国有矿产资源,只是一场严重的官商勾结的经济**案件。你这样断然的下结论,是不是有些武断,甚至有些神经过敏了?”
听着陶然的指责,陆航尚未作出回应,齐天翔就接过话来说:“结论是不是下得早,或者说是什么性质的问题,陆航同志有自己的判断和证据佐证,现在不是否定的时候,可以请他说完,起码应该请他把证据说出来,再做判断也不迟。”
看到陶然尴尬的表情,齐天翔望着姚秉新,缓缓地说:“小陆书记的这个说法,之前倒是没有听到过,您看是接着听他说下去,还是抽个时间单独听他汇报?”
齐天翔征询的话语,似乎提醒了姚秉新,不由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想了一下说:“这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不如晚饭后再集中汇报吧!也好给大家一个充分准备和接受的时间。”
第三百六十八章 水落石出(11)
听到姚秉新如此说,齐天翔顺势说道:“那就先到这里吧!晚饭后咱们接着听陆航同志的汇报。”
齐天翔说着话站起身来,看着姚秉新微笑着说道:“姚部长晚上想吃点什么?让他们给您准备!”
“说到吃饭还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你也别张罗了,我看还是算了吧!”姚秉新也站起来,望着齐天翔笑着说:“有个不情之请,晚上你就不要陪我了,我想与环保系统的同志们吃个饭。来几天了,也没有这样的时间,吃顿饭慰问一下大家,另外也想听听刘福田同志详细说说治污和环境保护的问题。”
“姚部长既然这样说,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齐天翔知道姚秉新的用意,一则是不想影响到自己了解情况,二则也是想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与有关人员碰碰情况,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就看着房建设吩咐道:“那就请建设同志好好陪一下姚部长了,一定要安排好,让部长满意。”
看到房建设微笑着点头,齐天翔似乎想起什么般转向周通说道:“还是姚部长心细,想到了与系统里的同志们沟通感情,看来我们也应该与贵水县的同志们坐一坐了。”
齐天翔不等周通做出回应,就示意姚秉新先走,两人并肩向贵宾室外走出。
尽管没有说透,可齐天翔的话意已经明确地将陶然等山阴市的干部,排除在晚上的饭局之中,其实也是给他们几位市领导一个交流的机会。毕竟从陶然的反应来看,陆航所说的事情事先他们之间没有沟通,这是不正常的现象,不但会产生背靠背的误解或矛盾,同时也会使自己无形中陷入被动,甚至会造成自己操纵事故调查和干部处理的口实,这是齐天翔所不愿看到的。所有的事情都要在阳光下处理,这是齐天翔对待事故处理的原则,也是基本的方法。
晚饭很简单,时间也不是很长,齐天翔与周通在王同军的陪同下,与尚且工作的几位县级干部,特别是柳能富等人一起吃了饭。也还是姚秉新说到的目的,安抚和慰问兼而有之,体现出省领导对基层干部的关怀,这才是吃饭的主要目的。
齐天翔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鼓励和支持,无论是王同军,还是几位县级干部,都觉得是种荣幸,也为能与齐省长一起同桌吃饭,感到光荣。
席间齐天翔说了很多勉励的话,也与每个人都碰杯喝了酒,尽管只是点到为止,可收到的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这也是齐天翔近一个时期慢慢领会到的妙处,那就是与基层干部面对面的交流方式的转变,以往多是以会议或座谈的方式,以自己的真诚和亲和力,来拉近与基层干部的距离。很不习惯利用酒席或吃饭来加深感情,渐渐地感觉到,虽然自己与基层干部的交流并没有什么障碍,可效果却并不如意,甚至还有着脱离实际,或者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保持必要的姿态,或者适当地降低一些身段,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比如利用酒席宴请这样的场合,多给基层干部一些机会,自己也能获得更好交流的机会。尽管依旧听不到多少真话,可却能使基层干部感到鼓舞,也增加亲近的机会。
齐天翔在逐渐有意识地改变,而且确实也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就拿这顿晚饭来说,自己的勉励和无拘无束的碰杯喝酒,所能产生的激励作用,起码在事故处理和后续阶段,是会持久发挥作用的。
酒席结束,齐天翔谢绝了众人的相送,在周通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陆航以及在房间里等待着了。看来他们几位市领导的碰头会时间不是很长,也没有真正地沟通交流什么实质性问题,而且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这从陆航的脸上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我们简单开了一个短会,会后陶书记和天宁同志连夜赶回市里去了,明天上午合资公司的人员将会过来,他们要先期接触一下。”陆航站起身来与齐天翔握着手,赶忙介绍着情况,“陶书记委托我向您和姚部长具体汇报事故干部处理方面的情况,听取您进一步的指示。”
齐天翔听着陆航说着,平静地伸手示意他坐下,看到他不愿先坐,就率先走到沙发中心位置坐下,招手让周通和陆航落座,然后才看了一眼手表,缓慢地说:“先不急着汇报,咱们随便说会话,等一会姚部长过来,在一起说吧!”
齐天翔说着话,随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掏出一支烟来作势递给陆航,被他连连摆手拒绝了,就顺手递给了周通,又掏出一支烟来,等待着陆航殷勤地给他点着火,缓慢地吸了一口,似乎无意地说道:“短会开的不顺利吧!是不是不欢而散呢?”
望着陆航深深地点着头,齐天翔又接着问:“你们纪委调查得到的情况,是不是没有及时向陶然同志,以及其他常委同志通报呢?以至于你下午说到的情况他一无所知,因此大为光火呢?”
“何止是大为光火,简直是暴跳如雷了。”陆航似乎想到了陶然方才的表现,依然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问题也是这一两天才梳理成型,还没有来得及向他汇报。况且也不是想汇报就能汇报的,还得看他是不是愿意听,有没有时间听。其他常委更是不能单独通报了,在他知道之前任何一个常委了解了具体情况,轻则是无组织无纪律,重则就是搞小团体,私下里搞小动作。召开常委会,更是想也不要想得事情,除非是他觉得必要,否则根本就不可能,不是没有时间,就是没有必要。”
齐天翔看着陆航略带情绪的面容,没有再听他说下去,就直截了当地伸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表情变的严峻,毫不客气地说:“你说的情况我相信,事实上可能比你说的还严重,但退一步讲,你的组织原则呢?扪心自问,你是不是真正做到了坦荡无私,是不是作出了相应的努力?”
“不开常委会,可以单独汇报,没有单独汇报的机会,电话里也可以简单的交流,再忙十几分钟时间总是有的。可以说成熟的情况,也可以说想法和预测,甚至一些苗头和感觉都可以交流,只看你是不是愿意。”齐天翔的口气变得严肃,望向陆航的眼光也认真了起来,“他可以很忙,但再忙再没有时间,他也应该清楚他班长的身份,也知道管控形势的重要性,这些不需要班子成员去提醒,更不需要刻意地去回避隐瞒,他应该有这样的大局观和政治智慧,否则省委也不会把他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看到陆航略带紧张的表情,以及满脸的羞红,齐天翔知道这些话起到了作用,可还是继续说道:“这一点就是你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要严肃地给你提出来,并加以批评。同级党委领导下的纪检监察工作,是纪委工作的基本准则,也是必须遵守的组织原则。有重大问题不向市委书记汇报,本身就是错误的,这是必须指出来并改正的。”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过于严厉,齐天翔缓和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地对陆航接着说:“这不是你在市政府工作的时候,管好自己分管的一摊,经济工作方面有什么具体情况和变化与市长汇报沟通就是了,至于市长是不是觉得有必要与书记沟通,那是他总体把握的事情,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就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你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从事的是市委组织、纪检、宣传、政法、统战几项工作中的一项,是市委总体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多工作开展需要市委的支持,怎么能自己制造矛盾和障碍呢?”
看到齐天翔语气缓和了下来,意思也说到了,特别是看到陆航赫然的神情,始终没有说话的周通呵呵笑着接过了话头说:“齐省长此刻提醒的非常及时,小陆书记也知道自己作法欠妥了,下一步积极弥补吧!”
周通说着话,望着齐天翔笑着说:“书记、市长背靠背,洋相出的多了。前几年有一个市,书记要环境优美,市长要道路通畅,各有各地侧重,尿不到一个壶。市委书记出门学习了几天,市长下令将一条二百多米的道路两旁正鲜花盛开的景观树,全部打包护土移到了别处,结果书记回来大为光火,一句话恢复原样,园林部门几天的努力白费了不说,还得乖乖地将树移了回来,按照书记的要求恢复了原样。来回折腾不说,还成了老百姓嘴里的笑话。”
齐天翔深深地看了周通一眼,对他恰如其分的周旋深为赞赏,不由忿然感慨道:“朝令夕改,扯皮折腾,这样的笑话就是对地方不按科学规律办事,没有规划和总体方略,盲目决策的最大讽刺,是对我们某些政府执政能力的有力嘲讽,这样的笑话还是越少越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水落石出(12)
“什么事情让我们齐省长如此的感慨啊!”随着话音,姚秉新在小张和他的秘书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边走边歉意地说:“想着能快一些,可还是让齐省长和各位久等了。”
姚秉新说着话,走到了齐天翔等人面前,与站起身来的齐天翔和周通、陆航分别握手,然后并没有坐下,而是饶有兴趣地环视着会客室内的布置,故作惊讶地嗞嗞连声地说:“都说齐省长所住的房间阔如华宇,贵如皇宫,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听说过总统套房,可就是无缘得见,现在可算是得偿所愿,不虚此行了。”
齐天翔知道姚秉新此话的意思,就呵呵笑着附和着:“是不是还听说齐省长出则众神云伺,华盖成行,食则山珍鱼翅,深海黑鱼子当饭吃,卧则美女如云,常常是左环右抱,沉醉温柔乡中。”
“这倒没有听说,只是还听说齐省长家有贤妻,守身如玉,不至于乐不思蜀。”听着齐天翔出口成章的应对,姚秉新兴致更浓,接着调侃道:“好像是还有终日无所事事,除了开会,就是约人谈话,就为了多享受一下豪宅美景。”
“的确是豪宅啊!甚至比豪宅也胜上一筹。”齐天翔微微地笑了一下,心里知道姚秉新的感慨只是调侃,他所住的房间也是如此的豪绰,就指了指会客室内的装修和摆设,奚落地说:“满屋的硬木家具,满墙的纯实木壁板,全套的古典真皮沙发,还有这水晶吊灯,名人字画和高仿瓷器。仅这套房子的装修摆设就何止千万,更别说凸显品味的用具了,用奢靡都难以形容,真是无以言表了。”
齐天翔说着话,伸手示意姚秉新落座,然后感慨地说:“这样的房间格局和装修,别说是在这个深山小县,就是在河州市,甚至在北京,都可以傲视群雄的。可惜了,我等只是匆匆的过客,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住客,拥有只是梦想,占有更是奢望了。”
姚秉新自然知道齐天翔话里的意味,也清楚这样的调侃只是为了给会客室减压,越是将要说到严肃话题的时候,越要尽可能地将气氛调整到自如的状态,以达到放松交流的地步。这是作为领导,特别是高层领导,必须要有的技巧,或者说调控能力。
在落座并舒服地坐好,点着一支烟后,姚秉新才慢慢地说:“房建设同志还要与刘福田等人连夜研究明天进山人员的具体安排,让我带他给你请个假,就不要等他了。”
“陶然和天宁同志也是这种情况,明天要先期接待合资公司港方人员,连夜赶回山阴市去了。”听到姚秉新的解释,齐天翔丝毫没有迟疑地回应道:“另外武警总队的两位主官王平和廖永,也临时有事,告了假,也就咱们几个先通一下情况了。”
听着齐天翔平静的讲述,姚秉新微微地点点头,心里与齐天翔一样清楚,所谓的告假或有事,都是托词,只是合理地回避就是了。这么重大的情况,有省长和部长均在的场合,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知道远比知道更有回旋的余地。
姚秉新就看了一眼陆航,对齐天翔平静地说:“既然没有人要等,哪么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齐天翔望着姚秉新,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向陆航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开始汇报了。
陆航在齐天翔和姚秉新来来往往的语言交流中,渐渐从刚才齐天翔批评后的不安中恢复了常态,也有了时间梳理着思路。看到齐天翔的眼神,慢慢地开始了正式的汇报,“下午简单地提到了事故背后的原因,以及存在的严重性质,这不是我们的臆测,而是有着基本证据和调查,然后综合各种信息才得出的基本结论。”
陆航接着下午的话题,适当地做着过渡,然后才认真地说:“合资公司的名称是中港兴业发展有限公司,在香港注册成立的,也是为了开发贵水县的矿产资源,特意成立的。成立于三年前,法人代表是一个叫吴兴业的香港人,注册资本金只有一千五百万港币,而且在香港注册时的经营范围只是进出口贸易,以及运输和物流,并没有矿产资源开采的内容,是在贵水县二次注册时,才增加了矿产采选和加工出口的内容,而且还特意是黄金和伴生矿采选生产,并不包括稀有贵金属开采和加工储运资格,也没有进行必要的环评和安评。”
看到齐天翔和姚秉新就在静静地听,并没有打断或插话的意思,陆航知道这些内容还只是必要的引子,就接着说:“事实上,最初来洽谈合作开发事宜的公司,是香港旭日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才是真正控制着合作和开发进程的主要后台,法人代表叫吴海丽,注册资本金一亿港币,主要从事五矿出口和成套设备进口业务,成立于五年前。这个信息是我们从合资洽谈备忘录里发现的。”
望着姚秉新略带疑惑的表情,陆航知道自己的弯子绕的有点大,没有接触到实际的主题,难免使姚秉新听起来费劲,就赶忙解释道:“这个吴海丽和吴兴业是兄妹,更重要的是吴海丽的老公是加拿大籍华人贾全胜,而他父亲是已经离休的军界一位重量级人物,曾经长期在武警部队工作过,并很长一段时间担任总后领导,对军工设备进口和采购,有着实际的权力。”
“贾全胜?他还有其他名字吗?”姚秉新严肃地望着陆航,似乎不解地问道:“加拿大籍?现在在哪里居住?在国内都有什么活动吗?”
陆航被姚秉新突然的发问问楞了,不由多看了姚秉新一眼,然后才定了定神,语调沉稳地说:“贾全胜是他出国之前在过内使用的名字,也是用这个名字申请的加拿大国籍,回国后在香港注册公司时也是使用这个名字成为的股东,在国内目前使用的名字应该叫贾子龙。”
看到姚秉新错愕的表情,陆航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就紧接着对姚秉新解释道:“也许您已经猜到了,这位人称贾公子的,就是跟您一起来到贵水县的贾敬忠,是同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绕来绕去居然就绕到我身边来了?”姚秉新尽管明白陆航所说的一切,可还是装作浑然不知的似的,一脸疑惑地看着陆航,随即又看了看齐天翔,不解地说道:“这是不是太像电视剧的剧情了,波诡云谲瞬息万变啊!”
“别说您感到迷惑,我这也听得五迷三道的。”齐天翔一直在观察着姚秉新脸上神情的变化,陆航说的情况他早就从邮件里知道了大概,更知道贾公子就在姚秉新随员中的事实,也注意观察着贾公子的举动和表现,而且断定姚秉新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怪相他不清楚,也不好直接揭穿,只好耐心地观察。现在看到姚秉新如此的反应也是心知肚明,就直视着陆航严肃地说:“说说你的事实依据吧!领导干部的子女投资做生意不是什么新鲜事,中央虽然也是三令五申禁止,可却不是旦夕可止的,姑且听之任之,只是你所说的政治图谋,姚部长和我想听个明白。”
齐天翔适时的插话,不但缓解了会客室紧张的气氛,也解了陆航的围,就微微喘了一口气说:“我先把相关的脉络给二位领导梳理一下,以便更清楚地说明下面的问题。”
“贾公子,也就是这个贾全胜,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上世纪八十年末出国留学,先是留学加拿大进入预科班,随后才到了美国的一所著名大学学习,大学毕业后接着读了硕士,完成了他的海外镀金生涯。”陆航清晰地叙述着贾公子的事情,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或奚落的成分,而是认认真真地讲述着:“大学毕业后,应同寝室一位台湾同学的邀请,短暂地去台湾游历了一圈,结识了一些各方面的人物,随后回来继续就读,硕士毕业后进入了美国一家著名的经济咨询机构工作,然后来到了香港。”
陆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姚秉新和齐天翔,似乎是等待他们的问话,看到他们二人都默不作声,就补充解释道:“就是这一次短暂的台湾之行,就是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位贾公子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或者说是加入了不该加入的组织。因为此后的轨迹可以印证,他的身后是有组织支持的。美国的这家著名经济咨询机构,名义上属于美国一个基金会,实际上是在政府和参议院控制下工作的。有着很深的涉台背景,其政治倾向也是极度排华的,这么多年来,很少有大陆留学人员进入这个机构工作,连其分支机构也没有,而贾公子可以以硕士毕业生的身份获得工作的机会,这是很不同寻常的。”
第三百七十章 水落石出(13)
“这不是随意的猜测,是有事实根据的。”陆航感觉到了姚秉新脸上的疑惑,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补充解释道:“根据线索梳理,以及有关单位所做的调查,贾全胜台湾参访的公司里,就有着与美国哪家咨询机构联系紧密的关系,以及情报和信息交流的密切往来,而且贾全胜离开美国公司到香港发展,成立的公司就受到了台资公司的资助,并且在业务交往中也有着频繁的交往。还有就是,他的加拿大国籍取得的途径也是通过美国和台湾方面办理的,这就很奇怪了,一个普通的大陆留学生,学业不是很出众,人际交往不是很广,美国和台湾这么热心的帮忙,到底是什么用意?”
“是啊!什么用意呢?还不是他位高权重的老爹吗?”姚秉新已经完全明白了陆航所说的事情,奚落地对齐天翔说:“这些高官为子女留学镀金,自认为通过各种途径瞒天过海,掩饰的天衣无缝,其实在人家眼里,这都不过是小儿科,只要稍微留点心,就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钻空子还不是到处都是。”
齐天翔听着姚秉新奚落的话语,更听出了他心中的不平静,就回应了他一个微笑,然后转向陆航温和地说道:“你接着说你的调查吧!说的越清楚越好。”
受到了齐天翔的鼓励,陆航似乎有了些许信心,殷勤地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给姚秉新和齐天翔一一递上香烟并点着火,然后才自己点上一支吸着,在烟雾缭绕中接着说道:“最初在香港设立的公司,贾全胜是参股股东,其余几个股东有台资的台海公司,有香港的万泉集团,都是声名显赫且资金雄厚的大集团公司。可奇怪的是,这些出资不少,名气很大的公司却甘愿以小股东的身份出现,而且占用很少的股份,甚至是只出钱不占股。这也许就是姚部长所说的为了给他老爹面子。”
“公司法人是贾全胜的妻子吴海丽,初期业务只是电子设备进口和转口贸易,交易对手就是台湾的几家电子生产企业,以及东南亚的几家公司,并不是很出色,也不是很引人注目。”陆航望着齐天翔和姚秉新,严肃认真地边想边说着:“也就是在五年之前,业务突然频繁了起来,而且改为了大型成套设备进口,贸易对手变为了美国公司,经台湾转口香港进入内地,以民用设备名义进口,实际是转为了军方使用。同时增加了矿产品出口的份额,也只是一些初级铅锌石墨等低级矿产,但货值很大。”
齐天翔听到这里,伸手示意陆航,打断了他的话,不解地问:“说到这里,我有些不太明白,贵水县这些稀有金属具有很强的放射性,加工储运都有着很高的要求,出口的矿产品中夹带这些东西,不会被海关检验出来吗?又是以什么名义进口的?放射性因素就不存在吗?”
“齐省长到底是学者,很快就能想到这么专业的问题。”陆航对齐天翔的问话有着充分的准备,顺势恭维着齐天翔,然后认真地回答道:“放射性物质是有着严格的储藏要求的,一般情况下必须是密闭封存运输,而铅锌罐装是最好的手段。另外也还有着更好更隐蔽的储运方式,那就是铅锌浇筑封闭,将稀有金属粉末浇筑到铅锭中,成为一体出口。这样任何的仪器也是检测不出来的,进口时是成套设备中铅锌部件里含有的成分,也是难以检测的。国家为了得到着稀有的贵重原料,不惜重金采取迂回的方式买回成套设备,然后进行加工提炼,弥补航天和军工生产需要,以及国内产量不足的困境。”
陆航看到姚秉新和齐天翔的神色渐渐严峻了起来,知道是自己所讲的事实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愤怒,就稍微缓和了一下,转移了一下话题说:“国家前几年作矿业资源普查时,我在山阴市任副市长,由于主管国土资源这一块,因此参与了国家和省地矿部门的实际调查工作。在贵水县深山区发现这种稀有金属之后,由于有着重大的战略储备意义,立即就对消息进行了封锁,并设定了保密级别,列为国家后续开发的储备资源,进入了战略储备库。我们每一个参与调查并接触到核心信息的人员,都按要求签订了一个保密协议,承诺不对外泄露任何相关消息,但却不知道这消息怎么被传递了出去,并引来了觊觎者。”
“越是有保密要求的,越保不了密,历来如此。政治机密是这样,有价值的经济信息就更是这样了,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姚秉新有些愤愤然了,略带嘲讽地接着对齐天翔说:“组织部门研究个什么人事安排,还没有上会,当事人就知道并开始活动运作了。政府重大经济决策,还没有完全成型,有些单位和个人就开始准备应对了。为权或者为钱,就没有例外的时候。不是有这样的话吗?‘至所以还有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价值不高’,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讽刺呢,还是无奈的告白?社会真到了没有道德底线,没有诚信操守,甚至没有起码的人格价值了吗?”
姚秉新的激愤,齐天翔深有同感,可却只能微微笑着,看着姚秉新附和地说:“不是没有起码的操守,而是价值观整体错位,西方谚语里有这样一句典型的启示语,‘耶稣的归耶稣,上帝的归上帝’,我们的亚圣孟子也有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警示,都很清楚地界定了**的尺度。可就是有人不相信这些,似乎只要自己愿意,整个一块奶酪都可以占为己有,只要敢于奢望,上帝的那份也可以是自己的,贪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上帝的归了上帝,自己的也成为泡影。”
“说的是啊!都明白的道理,可在利欲熏心之下,就全忘记了,要么说在利益面前,天才的智商也不及一个三岁孩子,更别提我们哪些又贪又蠢的官员了。”姚秉新依然愤愤地感慨着,随即望着陆航说:“你还是接着说吧!都有些什么发现,都说出来。”
陆航认真地望着齐天翔和姚秉新,此时周通正好给两位领导的杯子里续热水,就耐心地等着周通忙完了这一切之后,才接着说道:“经过详细的考察和周密的计划,一场自上而下的利益集团就形成了,海外华侨热心回乡投资建宾馆,香港公司大手笔投资矿产资源开发,并充分考虑到山区百姓的生活困难,进行移民开发。贵水县全力支持并积极配合,各部门为开发建设保驾护航,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使这一条利益链完整了起来,上到部委机关,下到县局科室,都成为了这个链条中的一环。唯一的不同就是,有的人为权,有的人为钱,还有的人是为了更深更隐秘的目的。”
陆航好容易说明白了事实,不由深深地喘了口气,感慨地说:“几天来的工作,大大小小的官员控制了几十个,可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的人没有涉及到,但可以肯定地说,就现在来到贵水县的省厅干部中,有些人可能不会安然离开贵水县了。”
齐天翔当然明白陆航话中的意思,严肃地看着他问道:“这些情况你向洪虎同志汇报过吗?”
“上午所有情况基本梳理清楚之后,我与洪书记通过电话,他嘱咐我马上将这些情况给您和姚部长作专题汇报,并认真听取您二位的意见。”陆航老老实实地地说着,随即笑着望着齐天翔补充道:“洪书记特意交代,您是老纪检,政策水平高,实践能力强。姚部长高屋建瓴,经验丰富,政治智慧超群,一切以您和姚部长的决定执行。”
齐天翔至此终于明白了陆航下午汇报时的底气,有了洪虎的指示,他当然不会把陶然放在眼里,自然可以底气十足地下结论。洪虎的指示也很有意味,表面上是充分尊重他这位省长的权威,其实也是不愿趟这潭浑水,既是明哲保身,也是不好直接与他发生意见上的分歧。
齐天翔到贵水县处理事故,是得到了林东生肯定和支持的,也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不管是经济问题,还是官员贪腐,如果有必要可以要求省纪委出面,或者事后移交,他是很难插手进来的。
这个时候是不适合介意这些细节的,也没有必要计较这些,齐天翔很清楚这些,就没有接陆航的话头,而是转过脸来含笑望着姚秉新,似乎是在等他讲话。
姚秉新与齐天翔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看着陆航说道:“借用齐省长刚才说的话,‘上帝的归上帝,耶稣的归耶稣’,该哪个级别处理的事情,就由哪个级别处理,这事乱不了,也不会乱,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就是了。来的人走不出贵水县,也是自作孽不可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水落石出(14)
姚秉新说完了这几句话,就不再说话。他的话音虽然不高,可语调和神态却分明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也使得会客室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起来,陷入了沉寂之中。
周通敏锐地看出了姚秉新情绪的变化,就望了齐天翔一眼,然后郑重地对陆航说:“你所说的这些情况,应该有相应的文字材料,不如我们去取一下,好让姚部长和齐省长看的更清楚一些,也好做出科学的决断。”
周通的话无疑使正处在手足无措中的陆航得到了解脱,就感激地看了周通一眼,又看看齐天翔,征询着他的意见,得到齐天翔温和地点头同意,就站起身来对姚秉新说:“不如现在我和周秘书长一起去取下材料,能够看的更清楚一些。”
看到陆航与周通站起身走出房间,并顺手带上了房门,姚秉新很清楚这两位这样做的用意,可还是呵呵笑着对齐天翔自嘲地说:“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想发火,想想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自控力却是越来越弱了,就像个初入道的毛头小伙子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齐天翔微微笑着望着姚秉新,站起身来端起茶壶给姚秉新续上热水,然后缓慢地坐下,慢慢地附和着:“可能是休息不好的原因吧!来这几天您也是太累了,每天到处奔波,晚上休息的又晚,生活规律全部被打乱了,怎么能不出现点问题。现在不是有一种健康理论叫做‘睡眠健康疗法’,不吃药,不打针,采取的所有手段就是睡眠,以自然方式使身体各器官回归平和原始状态,以改善睡眠提高肌体活力。据说效果很好,按照他们的疗法,一个正常状态的成年人,一天的睡眠时间应该不低于八个小时。亚健康状态,就应该保持九个小时,或者更长一点的时间,这对身体恢复和肌体自然调整,是很有助益的。”
“八个小时,或者九个小时,这太奢侈了吧!别说**个小时了,能够保证六个小时的正常睡眠,就阿弥陀佛了。”姚秉新被齐天翔的话逗乐了,知道齐天翔的说法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真假是难以验证的,就哈哈大笑着说:“如果有这样的疗法,建议你首先尝试一下,你每天的睡眠时间,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彼此彼此吧!”
齐天翔看着姚秉新情绪的变化,也笑着说:“可以试一试,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个地方,而是在哪个叫家的所在。在这里,那么多的事情要分析,那么多的人在等待自己决策,即使有时间也未必能够睡得着啊!”
听着齐天翔渐渐把话题聚拢到了眼前,姚秉新也不再无谓地寒暄了,坐直了身体,望着齐天翔的脸色,神色严峻地说:“难得周通给咱们两个创造的这么好的机会,就不绕弯子了吧!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这几天我一直在看,相信你也在看我,既然坐到了一起,就开诚布公地坦诚交换一下看法吧!”
姚秉新说着,看着齐天翔微笑着沉思,就接着补充道:“这里咱们两位是决策者,所有人都看着咱们,也在等待着咱们明确的态度,总是要有个说法的。”
齐天翔直视着姚秉新,脸色凝重了起来,认真地说:“就像是您说的,这几天我也是再看您的态度,很想找个机会咱们两人碰碰想法,可不知道您的计划和打算,也不敢冒然打扰。另外也是不方便单独交流,毕竟咱们两人的身份都太过敏感,容易引起混乱和无端的猜测。今天很难得,能够没有干扰地坐到一起,彼此交换一下看法,好合力将这次污染事故划上一个句号。”
“我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作为省政府省长,我在关注经济发展的同时,更关注民生和社会稳定工作,出现这样严重的环境污染事故,严重影响到了群众生活,这是不能容忍的。特别是对国家矿产资源的攫取和无序开发,更是不能容忍。”齐天翔没容姚秉新回应,就接着说道:“为了利益上下勾结,内外联动,败坏了党风政纪,污染了一方风气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这是绝对不能姑息和放纵的大事。”
姚秉新平静地望着齐天翔,对齐天翔的表态深感欣慰,也不加掩饰地说:“即使你不说,我也清楚你的态度,嫉恶如仇,正直刚毅,信仰坚定是你齐省长的一贯作风,也是你最珍贵的品行。这么多年,你就是靠着这心底无私的胆略和行为,坚持走到今天的。做不到这一点,就不是你齐省长了。”
姚秉新说着,望着齐天翔正色道:“你可能误解我刚才的意思了,我想说的并不是谁来做主处理事故的问题,而是谁来主导处理的问题,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不是推卸责任,更不是阻挠处理进程或结果。”
看着齐天翔略带惊讶的眼神,姚秉新似乎受到了刺激,脸色微红了一下,正视着齐天翔说:“这一点请你不要怀疑,来到贵水县,我就是来处理问题的,也不会回避矛盾和问题,怕我就不会来,来了我就不怕。别说我有黄副总理的尚方宝剑在手,即使没有这些,作为环保部长,作为一个有着三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我也会这么做,而且会尽职尽责地做下去。”
“您千万可别这么说,我怎么敢怀疑您的动机?更不会质疑您的信仰和坚定的志向的。”齐天翔觉得是自己无意中的神情流露,引起了姚秉新的不满,就赶忙神情严肃地解释道:“不但是您这么多年从政经历的磊落让我这么说,就您来贵水县这几天,您的态度和所作所为都使我坚信,与您一起调查处理这次事故,是我难得的学习机会,即学习您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也学习您身上可贵的品质和品德。”
齐天翔说着,看到姚秉新脸色慢慢和缓了下来,就接着真挚地说:“这些想法一直没有机会与您进行交流,也引起了您的误解,这是我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希望您能谅解。”
姚秉新听着齐天翔的解释,微微地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真实想法,也曲解了我刚才所说的谁为主导的真正意思啊!”
看着齐天翔投来的认真眼神,姚秉新缓和了一下语气,慢慢地说:“贵水县的事情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是通过环保万里行活动知道的。当时环境学会的一位记者和你们河海报社的记者联合采写了一篇新闻报道,原本是要在环境报发表的,后来来自各方的阻力太大,无奈只有改为内参发了出去。随后的调查工作,也因为方方面面的干扰,只是草草地走了回形式,最终不了了之。”
姚秉新看向齐天翔的眼神,渐渐变得沉痛,缓慢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说你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来。当时我刚接任环保部长不久,老部长卸任后去了全国人大,余威还在。主管环保这一块的国务委员与贾家私交甚好,国土部的阻力更大,泄密和私自开采国家战略储备矿产,责任可是不小,因此是竭力掩盖和否认。在此形式下,你说我能怎么办,老部长的面子要给,主管领导的招呼要听,兄弟部委的切身利益要维护,屁股还没有坐热的我只能是忍气吞声,只能是听之任之。这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红,也觉得是身上最大的污点。”
姚秉新说着话,向齐天翔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插话,接着说:“我知道你此刻的想法,你的好心我理解,但到我这个年龄,是不需要任何安慰的。贾全胜,或者叫贾子龙,能够出现在调查组中,就可以说明他倚仗的家族,有多么大的势力,连我这个堂堂的部长都无可奈何,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会袒护他,以及他的家族。现在的情形已经不是几年前了,中央反腐力度在不断加大,方方面面的认知也达到了空前的一致,那就是再不整顿党风政纪,再不采取措施遏制住经济领域的犯罪和政治领域的信念滑坡,任由权钱交易和利益输送,就有亡党亡国的危险。”
姚秉新似乎有一种诉说的冲动,不容齐天翔分说,继续补充道:“何况我现在已经到了仕途的尽头,即使再过爱惜自己的羽毛,也没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了,在这个时候,如果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洗刷几年前的自己犯下的过错,带着那一页不光彩的过去退休,我将永远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这是我始终不甘心的。这样的机会不是我找来的,尽管我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也期待着能有一次重大事故发生,这样盖子就会自然被揭开,就有让整个黑幕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刻。况且我是受黄副总理的指派,来参与调查处理事故的,也应该有所作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