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陪同视察(12)
车队进入新区的时候,没有了欢迎的场面,甚至与上午的热情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这里的场面还显得有些冷清.
偌大的一个厂区,规划的倒是很整齐,也显得规范了不少,但显然不像刘栋描述的那样经典,起码不是年产百万吨特钢的那么一种态势。齐天翔心中的忧虑,随着初步的所见,更加的深重了。
车队直接开进了厂区,并且直接停在了新区食堂门口,食堂里面吃饭的职工不多,看到领导们进来,都纷纷站起身来鼓掌欢迎,似乎才显示出一些热度来,但也显得牵强。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国务委员的心情和良好的情绪,国务委员径直走到吃饭的职工中间,与大家握手交谈,热情地询问他们伙食和服务情况,能不能吃饱,对服务是不是满意。
随即走到食堂开放的售卖窗口,与大师傅们亲切交谈,当了解到职工就餐情况不是很稳定,许多职工都是乘坐班车来往于新旧厂区之间,就嘱咐师傅们一定要保证饭菜质量和供应,特别是要保证职工随时可以吃到热饭热菜,这是基本的要求,也是保证生产的必须。
在详细观看了供应的菜品之后,国务委员接过食堂大师傅递过来的不锈钢餐盘,认真地选择着自己喜欢吃的菜肴,满意地端着走到职工中间,与几位职工一起边吃边交谈起来。
林东生和齐天翔等随行的领导,也仿效国务委员的作法,从大师傅手中接过餐盘,走到排成一排的菜肴前,选择着自己想吃的菜品,然后端着走到成排的餐桌前,与职工边吃边聊,一份自得其乐的融融气氛,在宽敞明亮的餐厅蔓延传递着。
齐天翔随着林东生身后,看似随意地取用菜肴,却在根据菜品数量和存量的多少,验证着心中的猜测,结果得出的结论验证着心中的猜测。那就是这都是准备好的盛宴,而且是刻意安排好的,就是为了等待领导们来就餐的。
一顿食堂供应的职工午餐,又处在远离海边的华沂山区,可呈现在眼前的,不但有盐水大虾,葱爆海参之类的时令海产品,还有红烧排骨,烧香菇、爆鳝段等极见厨艺的精致菜品,而且新鲜程度和所剩数量,绝对不是职工就餐已近尾声的样子。乍暖还寒的初春季节,在这里能够吃到价格不菲,即使有些规模和档次的饭店,都难得一见的海鲜,而且还能让就餐的职工视而不见,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些职工根本无缘享受这些美食,或者更简单地说,就是职工食堂供应的根本不是这些菜肴。这些精美和价格不菲的菜肴,来自于更大的饭店,或许就是为他们这些视察的领导准备的午餐,从钢城宾馆直接运到了这里,而看似随意的自助餐,吃的还是进行准备的宴会菜肴,只是没有了美酒佐餐就是了。
想明白了这些,齐天翔也就想明白了下来视察所能看到的真实,以及这些繁华表象背后的真实。
也许是验证着齐天翔的判断,简单的自助餐之后,国务委员和林东生等省市领导,被领到了新厂区的中心控制室,从这里能够通过大屏幕,看到繁忙的工作场面。
国务委员依然兴致不减地观看着生产环节,与生产一些的职工进行着亲切的交流,除了代表国务院领导,对辛苦工作的职工表示慰问,更不忘嘱咐大家注意安全生产,注意劳逸结合。
结束了对生产一线的慰问之后,或许是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也或许是还要看社区思想政治工作的经验,国务委员提议不再进行参观和视察,乘车回集团的家属区看看。
其实齐天翔明白,下来能看的地方也实在不多,表面看上去整洁宽敞的新厂区,很多设施和设备都处在紧张的建设时期,忙碌的场面不是生产,而是建设阶段。这样的情况下,生产的也只是一少部分,这也就是看上去冷冷清清,职工很少的原因,大部分生产还没有有序展开,因此大批职工还没有到位,有的只是表面的光鲜而已。
车队重新回到钢城区,刘栋熟门熟路地带领国务委员和各位领导,深入到几个典型的社区,与大爷大妈们进行着交流和座谈。社区和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向各位领导详细介绍了保持党团员先进性的做法和措施,并请一些群众代表畅谈了这些作法产生的效果。
国务委员听的很仔细,也很耐心,不时插话询问一些问题,尤其是对现今存在的干群关系,收入不均和住房等问题,以及邻里和群众矛盾问题,问的很细,很认真。
得到满意的答复和解释之后,国务委员很满意地与大家畅谈了未来的美好远景,似乎是带着深深的感悟与大家告别,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社区。
随后才算是进入到视察最关键的时刻,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听取河海省委、省政府,以及华沂周边山阴、莱州等地市党政领导和重点企业负责人的汇报,并就这次视察工作作出重要指示。
当国务委员和林东生、齐天翔等重要领导,缓步走进华沂市政府会议室的时候,早已等候在此的各位领导纷纷起立鼓掌,热烈欢迎领导的到来。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热烈了起来,国务委员在走向主席台的时候,与站在附近的干部们热情握手致意,简短地表示着慰问,传递着高层领导对于基层干部的关心和问候,以及浓浓的关切之情。
随着领导们依序就座,以及各位参与汇报的各级干部落座,会议室内平静了下来,也就预示着重要时刻就要到来,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齐天翔安静地坐在国务委员的身旁,温煦的目光环视着会议室里的地市干部,看似平静的表情下面,却是紧张的条理梳理和情绪调整,既要面对国务委员随时可能的询问,又要保持必要的警觉,应对汇报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齐天翔竟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第一百二十章 陪同视察(13)
会议室安静下来之后,林东生侧过脸来望了国务委员一眼,与他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正视着会议室里的地市和企业负责人,首先代表省委、省政府,热烈欢迎国务委员一行对河海省华沂市的工作视察,随后简单地向国务委员介绍了与会的各地市的党政一把手,以及参加汇报的华沂、山阴、莱州三个地市的基本情况,省委的工作汇报也就结束了。
齐天翔接着林东生的后面开始了省政府的工作汇报,神情严肃地介绍了河海省的基本情况,以及经济工作的开展情况,重点介绍了安全工作的部署和责任制落实情况。
与林东生的汇报一样,齐天翔的汇报也是简单明了,清晰而简短,其实都清楚,作为河海省的基本情况,国务委员不说了如指掌,也是非常的了解,而且作为这种有地市一级领导参加的汇报会,大多都是泛泛而说,重点是国务委员的讲话和视察指示,这才是汇报会的重心。
有了林东生和齐天翔汇报的样板示范,随后几个地市的党政一把手的汇报,都是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尽可能地简短和简捷,因为都知道国务委员的时间很紧,时间也很宝贵。将他们从各地市招来汇报工作,实质就是为了烘托国务委员视察的声势,使得国务委员单纯的安全工作视察,变得丰富一些。
其实说白了,这样的安排就是使视察工作不那么单调,原本为矿难而来,却不曾想矿难顺利地得以解决,使得国务委员声势浩的的视察面临苍白的结局。安排到企业视察调研,附近几个地市党政领导和重点企业的工作汇报,就是使国务委员的此行意义重大一些,而且此举还突破了常规,让国务委员的视察规格提高到了副总理级别,使国务委员感受到河海省委的好客和诚意。这也是林东生从政经验和政治智慧的体现,能够审时度势地处理微妙的关系,使得原本尴尬的结局变得圆满。
国务委员想必很明白林东生的用意,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是心领神会,作为这个级别的高级干部,如果连这些规格和体例都看不透,那只能有一种可能,不愿说或装糊涂。
“听了刚才各位基层领导的汇报,特别是几个重点企业的汇报,可以听出来,无论是政治生活,还是经济和社会发展,都处在旺盛繁荣的发展时期,充分说明河海省委、省政府在统筹兼顾全省政治和经济协调发展方面,显示出了高度的政治智慧和高超的技巧,我感到很满意。”国务委员充满激情的讲话开始,就为汇报会定下了祥和的基调,看来他也很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不经意间就将人情还给了林东生。
面对大家热烈的掌声,国务委员回报大家的是温和暖暖的微笑,继续说道:“繁荣经济,惠及民生,这是我们改革开放的最终目的,也是我们执政为民的初衷和奋斗目标,工作的优劣都是与社会稳定和百姓生活密不可分的,因此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对党事业最大的忠诚,也是党性的最好体现。
“至因为这么说,也是针对这次矿难的有感而发,这也是必须明确的安全问题,要牢牢地在各级地方政府和各级领导头脑中绷紧的一根弦。”国务委员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缓慢地说:“发展经济没有错,扩大生产规模和提高效益也无可厚非,但安全生产这个前提不能忽视,更不能漠视,经济可以有曲折和反复,职工的生命不可以重来,这点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
国务委员说着话,缓和了一下语气,侧脸看了一眼齐天翔,和气地说:“这点省政府和天翔同志的作法值得肯定,应对措施得力,手段多样,更可贵的是对被困矿工的关心和深厚感情,使得一场注定会是巨大损失的矿难,迅速得以解决,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不但挽回了影响,而且树立了形象,真是难能可贵。”
看到齐天翔不是很自然的神情,国务委员接着说:“身先士卒,率先垂范,精神可嘉,行为却不值得推崇,更不主张效仿,指挥员应该有自己的位置,这点希望天祥同志注意哦,不能总是以负伤为代价惊醒责任人,我们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国务委员的话,使在座的各位不由想起年初河百集团的大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既附和了领导的讲话,又等于赞扬了齐天翔的行为,还活跃了现场气氛。
齐天翔却觉得脸上有些发涩,但对国务委员的话还是由惊讶到欣慰地转换着,国务委员的公开表扬,以及天翔同志的称呼,无疑传递着明确的信号,那就是善意的肯定和欣赏,另外就是在事故处理时顺势而为的意图。这使得先时还有些略微紧张的心情,变得和畅起来。
短暂的小插曲之后,国务委员又毫不吝啬地表扬了梁志新和朱守明等人,言语热情又饱含期望,使得会议室里的掌声一阵比一阵热烈,一次次将气氛推向**。
国务委员的讲话之后,林东生又即兴发表了讲话,除了表示将认真贯彻国务委员关于安全生产的指示之外,要求来参加会议的各地市负责人,要吸取胜利煤矿安全事故的深刻教训,要以安全生产责任制为标准,认真查找和整改安全隐患,将经济活动始终置身于安全和稳定之中,以此推动各项工作的开展。
林东生的表态之后,汇报会就宣告结束。全体与会人员起来鼓掌,欢送国务委员一行离开会议室,并随同走到楼下,看着国务委员上车离开。
华沂市政府到机场,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在警车的引导下,安然赶到机场。林东生和齐天翔等人,热情地将国务委员及随行人员送到舷梯旁,目送他们上飞机,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送走了国务委员,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缓了口气,离开机场各奔东西,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调查处理(1)
走出机场,林东生拒绝了梁志新殷勤地住一晚的挽留,与齐天翔缓步走到一边,看着齐天翔慢慢地说:“国务委员的夸奖意味深长啊!我看你还是直接跟我一起回省城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万福同志处理好了.”
齐天翔缓缓地摇摇头,坚定地望着林东生说:“基调已经定下了,还是顺势而为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再等那么一两天,等遇难矿工追悼会结束以后吧!”
“也好,不然你回去以后也是不会安心的,尽快吧!”林东生温和地望着齐天翔,似乎突然想起来般说着:“劲风已经带队过来了,估计会跟你联系,另外闫勇也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给你说。”
林东生的话使齐天翔感到突然,可也在预料之中,就感激地望着林东生,真诚地说:“需要他们办的事情很多,也可以放心地交给他们,这样我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林东生呵呵笑着,望着不远处站着的梁志新和朱守明等人,意味深长地说:“既然放心了,就抓紧时间离开吧,客走主心安嘛!”
林东生说着话,伸手与齐天翔紧紧握了一下,慢步走到中型客车旁,与送行的张万福、周通及梁志新等人,一一握手后,缓步上了车,并从窗口伸出手来,与大家挥手告别,在警车的引领下,迅速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送走了林东生,梁志新慢步走到齐天翔面前,微微笑着谨慎地问道:“齐省长下一步怎么安排?是住在市里,还是赶回沂山县?”
齐天翔知道梁志新问话的意思,也明白他有心与自己套近乎的意图,就淡淡地说:“山阴和莱州的几位书记市长今晚不会走吧,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这么远赶过来就为开个小会,有点不近人情吧!”
“还是省长考虑的周到,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梁志新祥装懊恼地拍了拍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赶忙说:“我这就打电话安排,你不发话他们谁也不敢走,都在等着呢!”
“忙了几天了,今晚好好放松一下,给大家放个假,明天开始进入关键的善后和总结,还要忙那么几天。”齐天翔望着梁志新温和地说着,随即转过脸来对张万福说:“张省长还是得辛苦一点,赶回沂山县陪陪童局长,有些事情可能你们还有沟通一下的。”
张万福点点头,望着齐天翔关切地说:“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就让老周留下来陪着你吧,这帮地方大员,工作干得不错,劝酒比工作干得更好!”
张万福诙谐的话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笑声过后,齐天翔慢慢地说:“放心吧!只要工作做得好,不用劝我也会好好与他们喝几杯。”
齐天翔说着话,与张万福和周通分别握了手,然后分头上了各自的中型客车,疾驶着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赶去。
回到华沂市,时间还早,梁志新就建议齐天翔到宾馆稍微休息一下,看到齐天翔没有反对,就吩咐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华沂宾馆,并殷勤地将齐天翔送到了客房,然后才笑容可掬地转身离去。
看到梁志新转身离去,齐天翔趁小张倒茶的间隙,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不禁与胜利宾馆的客房做着比较。
与胜利宾馆的客房一样,这也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套房,只是不同的是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间隔,胜利宾馆是实打实的墙壁,而这里是镂空的多宝格象征性地间隔了起来,实际上还是一体。到底是政府的接待宾馆,尽管都是四星级标准,可还是没有企业宾馆的规格和档次,而且房间大小和内部装修及设施,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胜利宾馆的一室一厅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室一厅,而且卧室的格局和大小与两个普通标准间相似,不但摆设的是欧式风格的全铜大床,卧室装修也是欧式的宫殿式风格。罗马穹庐式吊顶和屋顶的宗教壁画,使房间透着古朴典雅,古典风格壁炉和墙壁,以及大小三个欧式沙发,使得卧室恍如中世纪欧洲贵族的私密之所,显得神秘而高贵。
客厅却是另一个风格的集成,完全是古代士子的雅苑,红木的沙发和圆桌、圈椅,黄花梨的书柜,以及墙角的花架,还有墙上悬挂的梅兰竹菊的条屏,都显示出书香和典雅的气质,透着不俗和悠闲,使人置身其中,也会受到感染和熏陶。
这里就显得自然很多,净白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普通的大床也是宽大有余,客厅的沙发尽管是真皮制成,但也还是可以接受,起码像是一个接待宾馆的样式,即使再高等级的房间,也会相差不很多。
这样的比较不是无意义的,这也正是齐天翔深深忧虑的国有企业家大业大,铺张奢华的问题。这些问题早在查处河州重机集团田未仁的时候,就引发了齐天翔的忧虑和不安,那就是国有企业,特别是大型和特大型国有企业财务制度,以及经费使用问题。
作为企业,正常的生产经营之后,谁也无法过问企业的经费使用和财务支出,似乎任何的支出和花费,只要不是中饱私囊,都是合理的和必要的,而每一个企业高层领导,只要不把钱装入自己腰包,就都合情合理。因此企业是国家的,享受是自己的,能享受几年是几年的想法和作法十分普遍,收入分配,花销支出,甚至吃穿住行的每一个方面,都极尽奢华和铺张,甚至是严重的lang费。
胜利宾馆的客房如此,华沂钢铁集团的所谓自助餐也是这样,这些看似无形的花费,透支的都是国家的财力,更为严重的是,造成了实质性的贪腐和腐化堕落,影响的不仅仅是企业的效益和国家的收入,还有干群关系和干部的纯洁,是得下大力气予以整顿和纠正了。
想到了这个问题,就使齐天翔不由对治理的思路和方略,进行着细致的思考,却发现并不是很轻易就能改变,需要动大手术,而且必须从省里首先开始。这就需要与罗剑副省长进行沟通,毕竟他是主管国资委的副省长,想到与他可能的交往和交流,齐天翔就不免觉得头疼起来。
可不管如何艰难,也应该着手进行,齐天翔渐渐下定着决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调查处理(2)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坐着想着,直到小张带着梁志新和王铭伦进来,齐天翔似乎是谁了一觉,又仿佛根本没有睡着。
随意寒暄了几句,齐天翔就随着梁志新和王铭伦走出房间,而且一刻也不愿耽误,知道此刻几位地市领导都在餐厅的某个房间里等候着,齐天翔不愿让别人过分等候,也不习惯这些。
出房间,进电梯,出电梯,进房间,只是这次进的是餐厅的包间,而且是众多包间中的一个。
进到包间,坐在休闲区沙发上等候的人赶忙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望着齐天翔的到来,等待着他的走近和握手。
齐天翔快步走了过来,与山阴市书记陶然,市长毛志刚,莱州市委书记肖战胜,市长徐伟才一一握手,简短的寒暄着,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含笑风声,又谦虚低调。
寒暄过后,众人簇拥着齐天翔坐到了宴会桌主位之上,齐天翔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谦虚,都是虚伪和做作,不但没有必要,也不合时宜和自己的身份。
坐定之后,齐天翔微笑着招手示意大家落座,尽管说是随意,但却是一点也没有马虎。华沂市的东道,梁志新和王铭伦自然坐在了齐天翔的左右两侧,山阴市和莱州市的书记、市长分坐在两旁,齐天翔对面的座位是空着的,看似随意,其实是寓意深刻。
按照河海省酒席的规矩,主宾的位置对面是副宾,或者还有一个坐法,是主家坐中间,称为主陪,主宾和副宾按左尊右贵的排列坐在主人两旁,主人的对面的副陪。这是一般的酒席规矩,而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以齐天翔一省之长的地位,各地市都在他的统辖之下,谁也没有胆量以主人自居,而占据主人的中间位置。只有按照主副宾对坐的规矩,可齐天翔省长的身份和地位,副宾的职务应该相等或相差不远,在座的几位又都不具备这个级别和资格,只能是空在哪里。
齐天翔看着众位落座后的位置,微微笑着调侃着说:“好在咱们今天是七星聚会,如果是八仙云集,真不知道这位置该怎么坐?”
“这也好办,大家都向中心聚拢一些,问题也就解决了。”梁志新笑着看着齐天翔解释道:“咱们河海是圣人教化之地,是最注重礼仪规矩的,长幼尊卑,上下有序,这些基本的礼仪是绝对不会乱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是古代政治家的智慧,也是传统文化对文明发展的贡献,可惜并不是当今所有的人都能够明白这些。”齐天翔意味深长地看了梁志新一眼,缓缓地对众人说:“继承传统不错,学古观今更是可贵,但学以致用是根本,知微度渐却是智慧了。”
齐天翔说着话,呵呵笑着转换了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刚才在机场我还与梁书记说过,请大家到这里来,仅仅是开一个短会,却要奔波几百公里,没有一点表示说不过去,就请梁书记转达了我的意思,请大家吃个饭,表示一下心意。”
“齐省长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做基层工作的,还不是随时听从组织和领导召唤,哪有那么多说辞啊!”山阴市委书记陶然年龄略大一些,看着几位地市当家人轻松地玩笑着,然后才对齐天翔真诚地说:“只是感到有些遗憾,齐省长没有时间到我们哪里去指导一下,有时间聆听一下齐省长的指示,才是我们的荣幸呢!”
齐天翔当然听出了陶然话中讨好的成分,以及隐含的对梁志新的嘲讽,知道他听出了刚才自己话里的意思,就淡淡地笑着说:“不要巴望着我去做什么指导,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比任何指导都管用。”
“当然请大家留一留,也不仅仅是为了吃顿饭,而是想静下心来和大家聊一聊,说说想法。”齐天翔调整了一下坐姿,坐舒服一点,结束了闲话,进入了主题,“胜利煤炭集团的坍塌事故,现在还没有定性,暂时不好妄下结论,但是安全生产事故是可以断言的。全省安全生产工作会议结束从几天,就出现这么大的事故,说明什么问题大家都清楚,也可以有多种解释和理由,现在不去探讨。只证明一点,那就是至少说明全省的安全生产形势不容乐观,还远没有到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
齐天翔神情由轻松渐渐变得严峻,目光环视着几位地方大员,最后停在了陶然的脸上,缓和了一下口气说:“莱州作为工业化城市,对矿产资源的依赖略微小一些,你们山阴和华沂市的情况基本相似,都是资源型经济发展模式,煤炭的开采和产出对地方经济的贡献都不可低估,尤其是在带动就业方面,权重超过了任何一个产业门类,转型升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对此你们清楚,省委、省政府也清楚,不要求你们短时间内摆脱依赖,也不要求你们对环境和资源的破坏予以纠正,可以容忍你们有一个改变的时间表,但并等于可以容忍安全隐患的存在,以及粗放和盲目的生产方式长期存在,这点希望你们能明白。”
看到陶然略带赫然的神情,以及通过眼神的余光看到梁志新一脸的不自在,就严肃地说道:“什么执政为民,什么和谐生存,什么可持续发展,这样的大道理你们也在天天说,时常挂在嘴边,我就不说了,我只想说一点,那就是被等到省委、省政府出手,一旦我这里出手,就没有你们回旋的余地了。”
“那是当然,我们很清楚,也会尽全力整改,这事情我和毛市长已经沟通不止一次了。”陶然当然知道齐天翔所说的话,不仅仅是说给他来听,而且更为重要的还是旁敲侧击,就满脸堆笑地表态道:“请齐省长放心,我们山阴市绝不拖全省的后腿,也绝不让省委、省政府失望。”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调查处理(3)
听到陶然信誓旦旦的表态,以及看到他认真的表情,齐天翔呵呵笑了.其实他等待的就是这些话语和行为,这些话从陶然嘴里说出来,效果和意义远胜于梁志新的表态,而且也有些很大的辗转空间可以利用,就温和地望着陶然,有些歉疚地说:“原本是喝酒吃饭,这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下来咱们言归正传,不谈工作,只喝酒吃饭。”
齐天翔说着话,侧过脸来对梁志新温言说着:“你是东家,还是你来击鼓传令吧!”
好容易轮到自己说话,梁志新似乎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微微笑着对齐天翔点点头,然后面对着大家说道:“齐省长已经定下了规矩,不能再说工作上的事情,我也就不说了,留到以后再检讨。”
“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外人,齐省长是我的老师,当年就是他的赏识和支持,才使我从灰头土脸的尴尬境地摆脱出来,扎根企业,并逐渐树立了信心,最终走到今天。这份情谊始终存在我的心中,难以为报。”梁志新略微显得有些动情,似乎是按捺住满腹的感激般缓缓地说着,随即转换了口气,真挚地说:“咱们老几位,尽管平时见面的机会不少,可都是会议聚会,真正坐到一起把酒言欢的机会,还真是没有。如果不是齐省长细心和思虑周全,就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有。”
梁志新边说边端起了酒杯,微笑着说:“这么多层意思叠加在一起,加上我的年龄尚轻,碰杯或敬酒都难以表示完全,因此今天我改改规矩,以喝酒率先垂范,我先自干三杯,然后再向我的老师,以及各位兄台敬酒。”
梁志新说着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示意服务员过来斟酒,将三个杯子都放到自己面前,等待服务员将酒杯斟满,然后一言不发地将三杯酒一杯杯倒进嘴里,不见他有什么仰头的动作,酒就下了肚。
这种喝法新鲜,却也说不上什么出奇,梁志新在众人的注视下做完了这些,如释重负地抬起头,微微笑着又端起一个酒杯,看了看众人,然后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对齐天翔说:“自罚也好,自勉也罢,我尽力了,现在我真诚地敬老师您一杯,给我个面子。”
梁志新略带赌气的作法,齐天翔都看在了眼里,也很清楚他此刻的心情。作为地方大员,主政一方的土皇帝,颜面和尊严有时比什么都重要,这个时候敲打是可以的,但也应该适可而止,尤其是当着另外两个地市的党政一把手,更应该让他感到荣光才行。仅仅是片刻的功夫,齐天翔就调整到位,端起桌上的酒杯,眼神示意梁志新坐下,呵呵笑着与他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戏谑地说:“这面子当然要给,不但要给,而且要给足,我今天干什么来了,喝酒来的,不给面子不是给我自己找难受吗?”
齐天翔说着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品味着酒香,对梁志新,更是对各位说:“梁书记说的很真,做的也很到位,这不但是在今天这个场合,其他方面也是如此,这些林书记和我都是清楚的,心里也有数,因此也不用刻意表白。不过这个头开的不错,有示范和推广意义。”
齐天翔真真假假,亦庄亦谐的话,使得包间里的气氛瞬间松快了许多。趁着火候,齐天翔又添柴道:“好酒也不能这么喝,就按照梁书记刚才的章程,想敬我酒的要先喝三杯,这样是不是就不那么强人所难了?”
齐天翔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直响应,可说归说,谁也不愿放过讨好省长的机会。继梁志新之后,王铭伦,山阴市委书记陶然,市长毛志刚,莱州市委书记肖战胜,市长徐伟才,都不甘示弱地先喝了三杯酒,然后与齐天翔碰杯喝一个,气氛看上去热烈,,却依然显得拘谨。
这点大家清楚,齐天翔更是明白,毕竟与他这个新任省长坐在一起,机会和风险是一样的,既不能过分地表现自己,引起同桌另外几位的不满,也不能不有所表现,让省长有其他想法。
更为重要的是,这样的场合除了恭恭敬敬地敬酒、喝酒,不能有太多的话语,也不能插混打科,甚至连酒场上惯有的荤段子,以及拼酒斗嘴也没有,更不可能有。只是一场象征性的工作餐罢了,所谓的不同,就是有酒佐餐,仅此而已。
齐天翔知道,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有自己在场,这些平时不可一世的地方大员,才显得恭恭敬敬,仪态端庄。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几个相邻地市党政领导坐在一起,要么是客客气气地相敬如宾,要么是唇枪舌剑的互相攻钎,在酒精的助力下,一场混战是难免的。彼此不服气,或者暗中较劲,都可能使酒场变成战场,或者是不见硝烟的角力场,可能不会头破血流,但互相伤害或敌对是肯定的。
齐天翔不愿看到这些,也知道自己所起到的作用,职务带来的权威给他无形的张力,以及控制节奏和场面的能力。能与这几个地市领导坐到一起,旁敲侧击地敲打敲打,既树立了自己的权威,也起到了工作部署所难以达到的目的,这就足够了。至于更深层次地认识这些地方大员,需要其他的场合,更需要具体事件过程中的观察。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齐天翔始终平静地面对着众人的恭维和敬酒,时而微微含笑,时而平和温煦,似乎对每个人都亲切满意,等到所有的敬酒都进行完之后,才缓缓地环视着众人,端起酒杯温和地说:“大家都敬完我酒了,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借花献佛我也要有所表示,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好的酒,再真的情义,也是有欢聚和离散组成的,我敬大家一杯,两层意思,一层是谢谢梁书记、王市长的盛情款待,另一层意思是拜托大家,尽心尽力做好各自的工作,特别是安全生产和重大事故隐患的排查工作,不要让我总像救火一样来回奔波,这比什么都重要。”
齐天翔的话平静而真诚,似乎严肃异常,又显得分外亲和,使得在座的每个人都感到异样,就是在这样的感觉中,宴席也就结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调查处理(4)
包间门口,齐天翔与陶然等人握手告别,梁志新和王铭伦坚持要送齐天翔到房间,齐天翔只好笑笑表示认可.人家的地盘,这点面子或特权,还是要给的。
回到房间,齐天翔客气地请两人坐,梁志新和王铭伦互相对望了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回答,请齐省长早点休息,说完就客气地退出了房间。
这也是看出了齐天翔只是客气的虚让,并不是真诚地挽留,强留下来也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讲,毕竟也是不十分熟悉,工作之余的交往不多,所以酒后的余兴节目也是不多。
按照通常的惯例,不是特别密切的关系,是不可能安排桑拿或者唱歌之类的余兴节目的,只能是酒后到房间,或者是打会扑克牌,或者是聊会闲天,以齐天翔的性格和秉性,没有听说过他有这类的爱好,而且现在又是非常时期,还是不愿惹事。最好的方式就是给齐天翔自由,也给自己自在。
看到梁志新和王铭伦二人离去,等着小张送客回来,齐天翔制止了小张倒茶的动作,望着他指指门,然后摇了摇头。小张立刻明白了齐天翔的用意,这就是告诉小张,晚上看好门,他也不见任何人。此举无疑是传递一种暗示,晚上齐天翔会有重要的事情,或者是重要的电话要打,不愿被打断,更不愿被干扰。
明白了这些,小张还是坚持着将饭前喝剩的茶水倒掉,换上了新茶,然后转身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齐天翔知道,有了自己这样的吩咐,住在对面房间的小张和小王,就会时刻提高了警惕,防止有人干扰自己的事情。
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不到,齐天翔就气定神闲地点上一支烟,与闫丽通了电话。这是每天例行的事情,时间基本都是饭后不久,通常是齐天翔打给妻子,尽管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能让彼此安心,而闫丽更是能安心地睡个好觉。
这些看似多余的问候,齐天翔和闫丽已经坚持了很多年,也就是从齐天翔挂职河海省纪委开始的。以前是一周通一次话,闫丽带着儿子小亮,每天也是忙碌的不行,齐天翔的闲人一个,不忍心打扰妻子的时间。后来儿子上了大学,变成了两到三天打一个电话,通常都是齐天翔打给闫丽。两人介绍两地分居后,只要是齐天翔出差在外,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还是齐天翔主动打给闫丽。对此的解释,齐天翔的理由很简单,自己天天忙碌,给妻子安心是必须的,也是作为丈夫的担当,与爱情或亲密无关,更关乎相知相助,仅此而已。
还在与闫丽通话的时候,齐天翔就听到了手机提示的声音,知道是自己等待的短信到了,结束了通话,翻开了信箱,果然看到了闫勇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的两个字:“闲吗?”
齐天翔会意地笑了一下,回了短信,也是两个字:“不忙。”就在认真地等待着闫勇的回信,而且内容都替他想好了,一定是“聊聊。”两个字,自己的回信也就在手边,还是两个字:“接我。”
作为一个老刑警,闫勇是好样的,但是脾气和秉性却与他的职业大为不同,热心和直筒子的火爆脾气,使他像个透明人,喜怒都在脸上,而且丝毫不加掩饰。
自从林东生在机场告诉齐天翔,刘劲风已经来到华沂市,而且闫勇也过来了。齐天翔初时感到有些意外,毕竟闫勇现在还是省警官学院的政委,调任省公安厅长的任命还没有下达,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太合适,至于哪里不合适,也一时说不太清楚。
但林东生安排闫勇过来,自然有他的道理,齐天翔不好多问,也乐得接受这份人情。闫勇在调查事故和案件方面,有他的一套办法和程序,与纪委的约谈和材料为主的方法不同,他们两人携手可谓珠联璧合,能够内外两个方向快速取得结果。
得到闫勇过来的消息,齐天翔就在等待着闫勇的电话,而且清楚闫勇一定会与刘劲风在一起,这两位昔日的老战友,为了同一件事情来到华沂市,也一定不会背对背办案,而且还清楚地知道,他们也一定会住在武警培训中心里面。刘劲风作为下属,自然不方便直接与自己联系,而只能假闫勇之手,将初步的结果予以汇报,接受自己的指示。
齐天翔至所以回到房间后不着急,也是知道闫勇是计算着时间的。省长在华沂市,所有的活动和时间安排,在外人看来是机密,但对局内人来说,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况且齐天翔在机场就与梁志新说过了晚上的安排,闫勇不可能不知道,就是在等待着宴会结束的时间,等待着房间无人,或者齐天翔方便的时候。
正如齐天翔预料到的,闫勇的短信很快就发过来了,就是“聊聊”这两个字,齐天翔迅速回复了短信,闫勇的短信丝毫没有停顿,这回多了两个字:“下楼,后门。”
齐天翔没有迟疑,将闫勇的短信转发给了小张,并打开了房门,等待小张进来后,又等待了一会,直到小张手机接到小王的短信通知,小张才拿出一顶帽子交给齐天翔,然后先走出房间,看看楼道内没有人之后,才带着齐天翔走出房间。
顺着走廊走到楼梯间,走楼梯下到一楼,从楼梯间的门走到楼外,小王正在一辆越野车旁等待,看到齐天翔与小张下来,迅速打开车门请齐天翔上车,然后打开前面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这一切就像间谍剧中的场景,使齐天翔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一个省长,深夜悄无声息地潜出宾馆,怎么想都令人不可思议。
作为安保措施的一环,省长这样的高级干部住在华沂宾馆,大堂和电梯门口,都是应该由民警值守的,但这些在老刑警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何况还有一个经过特种兵训练的小王。
为了不走大堂,楼梯间平日上锁的门是难不住小王的,而且送走了齐天翔,小张还会回到齐天翔的房间,做好掩护和回应工作,直到齐天翔平安回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调查处理(5)
经历了惊险刺激的潜出,略显兴奋的齐天翔上了车,还是难掩激动的心情,看着开车来接的闫勇,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当着小王的面,也是不好意思作出更多的表示。
要按照齐天翔平时的习惯,哥是必须要叫的,这是雷打不动的惯例,可今天这个场合,尤其是刚刚经历过的一起,这一茬就给忽略了,或者说忘记了。
闫勇非常娴熟地开着车,不大的功夫,迅速驶进了一个大院,将车停在了后院的一个门前,小王快速下车打开了后车门,并用手护住车门框,请齐天翔下车。
齐天翔下了车,在车灯的光亮下,与等候的刘劲风紧紧地握着手,略带责备地说:“屋里等不就行了,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有必要吗?”
“不但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刘劲风认真笑着看着齐天翔说道:“这么长时间了,又能与老书记一起工作了,心里高兴,冷点算什么?”
刘劲风的话勾起了齐天翔的心绪,不免也有些动情,可这个时候还真不好说什么,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与闫勇一起走进了小楼。
进到二楼会议室,里面正在忙碌的几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赶忙站起身来迎接着齐天翔,齐天翔走上前去,与大家亲切地握着手。几个人中有原先四室的小王、小李,还有几个人不认识,想必是闫勇带过来的人,经过刘劲风的一一介绍,也印证了齐天翔的猜测,除了四室的小王和小李,其他几位都是闫勇警官学院的下属。
“大家都很辛苦,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实在是不容易。”齐天翔温和地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真切地说:“就像以往的工作一样,不声张,不张扬,悄悄的来,悄悄的去,这就是此次的工作性质,希望大家能够耐得住寂寞,坐的了冷板凳,抓紧时间取得突破,回去我给你们请功。”
众人热烈地鼓掌,响应着齐天翔的慰问,看到领导们有事情要说,就在齐天翔讲话结束后,有序地退出了会议室,将齐天翔和闫勇、刘劲风留在了里面。
“我们是昨天下午过来的,为了不惹人眼目,办案的车辆是勇子,奥,老闫从省武警总队借来的,而且也是绕道山阴市那边过来的。来之前只是洪书记知道我们的动向,来之后就直接住到了这里,连孙芳兵都没有通知。”看到齐天翔坐了下来,刘劲风就简短地介绍起了情况,“过来之后,我们调阅了部分资料,与林书记转来的情况材料进行对应,基本印证了举报材料的事实。同时我们还约见了王金虎和几个当事人,情况大致已经明了。”
看到齐天翔认真专注的神情,刘劲风接着说:“就像举报材料上说的那样,这场事故是典型的人为祸害,我们调查的情况是,集团经营公司是新近成立的,承包给了一个叫刘武的人经营。这个刘武是华沂钢铁集团党委书记、总经理刘栋的弟弟,也就是市委书记梁志新大舅哥的弟弟。正是有了这样一层关系,集团就放任其行为不加约束,而刘武的经营公司就是以挖掘和开采巷道煤为主业的,几个月来就在三矿的黑鸭山煤矿开采了几万吨优质煤炭。”
“而且这帮要钱不要命的东西,胆大妄为到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地步,不但任意削薄支撑墙,还随意打横洞,目的就是获取煤炭。”闫勇等刘劲风的话语一落,就急切地接过话来,咬着牙恨恨地说:“这帮小子根本不把安全规章当回事,不但雇佣的都是附近的农民工,而且采取的也是传统的打眼放炮的采掘手段,不出问题才是怪事呢!”
“正是这样,由于这种粗放野蛮的掘进方式,已经造成了几次小范围的坍塌事故,只是都处在偏远巷道,处理的也比较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这次是在主巷道放炮,加上矿车运行的震动,引起了这次大面积坍塌。”刘劲风接过闫勇的话,继续说道:“老闫已经安排人对刘武和几个主要人物实行了监控,必要时就可以收网。”
齐天翔的情绪与闫勇一样,气愤和恨意交加,可还是尽力克制住自己,疑惑地问:“朱守明在这里的个什么角色,梁志新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那个刘栋,你们都有些什么了解?”
“朱守明默认了这一切,有初步材料指向他的贪腐和受贿问题,梁志新显然是利益获得者,他媳妇开的公司在胜利集团和钢铁集团都有业务往来,而且账号很多,账目也很乱,我们正在安排人秘密调查。刘栋倒是没有发现与这些事情有交集,但其他经济问题的线索不少,而且还牵扯到权色交易的问题,这些都需要时间逐步落实。”
“才来了一天时间,就发现了这么多问题线索,不是你们的工作能力强,而是问题都浮上了水面,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就是没有人愿意查,或者敢查。”齐天翔眼里冒出了怒火,愤怒地感慨道:“离上次整体垮塌,这才过去几年呢?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这么快就急着前赴后继了吗?党性原则呢?良心信念呢?都没有了吗?”
看着刘劲风和闫勇严肃的神情,齐天翔知道,在自己盛怒之下,他们是不会表达任何意见的,就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严肃地对刘劲风说:“这次不比往常,你们既然是悄悄地来,要加快进度,掌握到第一手材料和证据之后,迅速悄悄地走。不处理,不声张,甚至不与任何人通报,一切都需要等待时机,相信你们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望着刘劲风和闫勇点头答应着,齐天翔又补充说道:“可以把调查的范围再扩大一些,胜利集团的中高层,华沂市和沂山县的干部,都可以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约谈,必要时可以采取手段,但原则上不要暴露行踪和意图。”
说着话,齐天翔站起身来,与刘劲风和闫勇分别庄重地握了手,温和地笑着说:“我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下来咱们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你们自己保重,注意安全,这些你们需要格外注意,也要交代办案的同志,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随即,齐天翔重新戴上了帽子,仍然由闫勇开车将他送回了宾馆,匆匆的来去,也就是舒舒服服泡个澡的时间,可在齐天翔的心里,却比泡个热水澡,还感觉到舒服。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调查处理(6)
早上梁志新和王铭伦一起过来,殷勤地陪同齐天翔吃早餐,尽管有着昨晚得到的情况,齐天翔还是若无其事地与梁志新言笑甚欢地寒暄着,脸上的神情自然亲切,仿佛还沉浸在昨晚酒宴的良好气氛中.
饭后,齐天翔拒绝了梁志新休息一下再走的请求,直接出门上了中型客车,径直赶到了胜利集团办公大楼前。
救援工作结束之后,黑鸭山煤矿就不再成为事故的中心,变成了以善后和事故调查处理为重点的工作改变,自然重心移到了胜利集团来了。
由于事先进行过电话沟通,中型客车到了之后,张万福和周通,以及朱守明,都静候在大楼门廊前,耐心地等待着齐天翔一行的到来。
齐天翔下了车,亲热地与张万福和周通握手,然后又与朱守明握了手,慢慢地说:“童局长他们过来了吗?下来进入事故调查阶段,工作会很辛苦,你们一定要做好协调配合工作。”
“请齐省长放心,我们集团这几天的工作重心,就是事故调查工作,我们一定做好服务工作。”朱守明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齐天翔,今天会破天荒地和颜悦色与自己说话,而且还有着请求的意思,就有些受宠若惊地继续说:“车辆、人员、办公室,以及一切必要的设备,都提前做了准备,而且集团所有的资料和科室,都对调查组敞开,需要约谈什么人,查阅什么资料,都随时随地保证。”
齐天翔满意地看着朱守明,含笑点点头,温言对他说:“这是必须的,也是明智的,保证调查工作的顺利进行,其实就是保证集团各项工作的尽快恢复,以便及时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想明白了这些,什么就明白了。”
看到朱守明连连地点头,齐天翔就转过头对张万福说:“咱们上去吧,让童局长等的时间太久了不合适。”
齐天翔说着话,率先走进办公大楼,走楼梯上到二楼,然后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前,快步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紧赶慢赶,还是落在了童局长后面,真是抱歉!”齐天翔一进门,就呵呵笑着对童安山说着,很远就伸出手去,关切地说:“童局长昨晚休息的可好?”
“好得很,不劳你挂念。”童安山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来,握住齐天翔伸来的手,脸上是温煦的神情,话语却一点也不温情,“这些虚头巴脑的话,还是少说一点的好,尤其不该是你天翔同志应该说的。”
童安山说着话,指指身边的椅子,对齐天翔冷峻地说:“坐吧!这么早将你请来,就是想开门见山地把下一步工作沟通一下,好尽快地推进下去。”
“应该的,说什么请,您童局长这不是也客气了吗?”齐天翔缓慢地在童安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微微笑着说:“随时沟通,随时交流,千万不要客气。”
寒暄过后,望着众人都根据各自的身份、地位落座之后,齐天翔环视着众人,率先开口说道:“紧张的救援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治疗和善后工作也渐渐进入正轨,下一步的工作不说大家也都明白。国务委员和林书记的视察,对事故救援和善后工作,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尤其是胜利集团的矿上救护队,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整体素质和工作作风,都体现了良好的形象和作用。”
“表彰和奖励是一回事,事故的调查处理又是另一回事,不能以成绩掩盖问题,更不能沾沾自喜。”齐天翔的神情由温和,渐渐变得严峻,语调严肃地说:“事故是什么性质,在座的各位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是下来童局长调查决定的事情,我没有权利说,更不能下什么结论。但我能说的就是,每个人都应该端正态度,正确对待调查,正确对待事故,这才是作为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应该有的党性原则和觉悟。”
齐天翔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这也是上午接到周通电话,告知童安山请他过去开一个协调会时,就已经定下要说的话。
事故救援告一段落之后,原本应该顺理成章地进入善后和调查处理阶段,而恰在此时,国务委员莅临视察,林东生也不得不专程过来,打乱了童安山的工作程序。不但如此,国务委员对救援工作高度的评价,以及对组织协调和配合工作的肯定,特别是对事故伤亡情况的欣慰,都给童安山的事故调查处理,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已经定性为矿难的事故,强化了自然灾害的因素,也间接肯定了事故的必然因素,显然也有着多种的考量。比如稳定,比如颜面,这些都不是事故调查本身应该有的概念,却由国务委员高调提出,并频频暗示,其中的政治因素和意图,在官场侵yin多年的童安山,不可能没有感觉,更不可能漠视不理,这既是一种政治觉悟,也是对能力和智慧的考量。
在这种情况下,齐天翔的态度就显得至关重要,这不但代表他个人,更代表省委、省政府,是一个很重要层面的声音。如何看待事故的性质,如何配合调查处理工作,都关系到童安山的工作,是不是能够顺利进行,更为关键的是,能不能既符合领导意图,又还原事故真实。齐天翔代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不容忽视的。
这就是齐天翔饭后急于赶过来的原因,任何的慢待和忽视,都可能带来负面的影响。想得到皆大欢喜的结果,不但自己要有积极的态度,明确的倾向,还要显示出义愤填膺的正义感。这样不仅不会干扰童安山的调查思路,反而会使他产生更多的顾虑,或者说他会将河海省政府的态度,以及他齐天翔的利害考虑到里面,产生积极的催化效应,从而有助于事态想着好的方面发展。
这就是齐天翔一路上考虑的方法,也就是老话说的:“要想甜,加点盐。”的奥妙所在,反其道而行之,更会收到意外的效果。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调查处理(7)
正如齐天翔思谋的那样,自己的表态使童安山有些吃惊,不可思议地看了齐天翔很久,一时不明白在现在这个大好的形势下,齐天翔话语的真实用意.
从来到华沂市的那一刻起,齐天翔就一直是他关注的对象,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省长的身份,而是他上任不久的现实。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影响考虑,齐天翔也会自护羽毛,干扰和阻碍事故的调查处理,毕竟任何的处理,对他这个新任省长,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可从机场的言谈举止,到现场对张万福和周通的安排,都似乎完全不考虑自己所处的位置。如果这些可以理解为年轻和虑事不周,或者说是因事故突发的急切和定力不足,那么国务委员和林东生的到来,以及高调的表态和赞赏,完全可以使他顺水推舟地接受,然后不冷不热地对待调查,甚至可以一走了之,不再过问事故的后续事情。原本事故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作为一省之长是可以借故离开的。
可齐天翔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积极主张事故调查处理要认真,要全力配合,这就不是年轻和智慧不足的表现了,而是更高层面的大智慧,是甘愿舍弃自己的名誉,所作出的牺牲,不但无私,而且高尚。
短暂的思虑之后,童安山觉得对齐天翔有了那么一点欣赏,甚至产生了一丝惺惺相惜的爱怜,看向齐天翔的眼神,就多了一些深意。
在齐天翔的请求和示意下,童安山似乎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严肃地环视了一眼众人,缓缓地说:“齐省长强调了事故处理的方针,这是作为省政府第一责任人应该有的态度,也是我们每一个同志做好工作的原则。”
“齐省长工作很多,也很忙,我就长话短说,而且开门见山了。”童安山神情严肃地望着众人说:“经过我们这两天的初步调查,胜利集团黑鸭山煤矿巷道坍塌,是一次典型的安全生产责任事故。”
童安山的话,像是在会议室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立即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几乎每个人都神色突变,更有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混乱。尽管每个人都对事故的原因和性质有所猜测,甚至是心知肚明,但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惊异和震动还是难免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有着自己的心思,可在现在这个情形下,除了表示惊讶和不可思议,能做的就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童安山,似乎只有他的解释,才是最好的掩饰。
童安山很知道众人表情中蕴含的东西,也不愿就此点破,只是依旧严肃地顺着自己的话题说:“昨天救援队伍撤出煤矿的时候,我们的专家和技术人员进入了矿井。经过对坍塌区域支撑墙和巷道损坏程度的测量,以及对穿插在主次巷道间横向支线的采掘面进行测定,特别是掘进面遗留物品的采集分析。基本可以确定,事故是打眼放炮引起的震动,加之矿车运行产生的共振,特别是支撑墙重力减弱,共同作用引起了主巷道大面积坍塌,整体压埋了行进中的矿车,造成了这次重大的事故。”
童安山再次环视着会议室内的众位,继续说道:“造成这场事故的主要责任单位,是胜利集团的多种经营公司,以外包的方式雇用没有任何经验和资质的农民工,采取粗暴野蛮的爆破采掘方式,这是事故的主要原因,另外还有就是黑鸭山煤矿疏于管理,使得事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童安山介绍完了事故分析和初步调查的情况,目光阴沉了起来,看着朱守明,冷冷地问道:“作为集团总经理,这些严重违反安全生产规程的情况,你了解吗?又采取了什么措施?”
朱守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梁志新就严厉地接过童安山的话,质问道:“童局长的问话你没有听见吗?作为集团的一把手,你们是怎么对待这些事情的?还有谢天晴,你是集团总工程师,又负责安全生产工作,究竟是怎么安排的这些事情?又该承担什么责任?还有刘四娃矿长,王小虎工程师,都难脱干系,谁也跑不了。”
梁志新的插话突兀而意外,而且一下子牵扯到那么多的人,那么宽的面,不但意外,还显得不那么合适。尽管作为华沂市的市委书记,关注事故调查的进展,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么急切的表示关切,也还是有着很大的问题。特别是有省长和主管副省长在座,这样的做法就更有“司马昭之心”的意味了。
看到朱守明涨红了脸,一脸尴尬的神情,特别是童安山愠怒的表情,齐天翔知道梁志新的插话,引起了两位的反响,以及不满。就扫视了梁志新一眼,侧脸温和地望着童安山,平静地说:“童局长今天召集会议,是通报调查的初步结果,对下一步的工作进行安排。这只是个通气会,不是事故处理会,还远没有到追究责任的时候。”
齐天翔的话简洁明了,也是会议室略显嘈杂的议论平息了下来,同时也使童安山有了台阶,不至于会议陷入僵局,以及无休止的解释和自我开脱境地。
童安山当然明白齐天翔话语中的用意,就温和地与齐天翔对望了一眼,依然严峻地说:“齐省长说的很对,今天只是个通气会,还远没有到事故处理和责任追究的时候,不要过分敏感,也不要互相指责,这不利于事情的处理,更不利于上下级关系的协调。”
童安山说着话,也明白顺着刚才的话题接着质问,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就祥装不明就里地对齐天翔说:“事故情况基本就是这样,下来是不是请我们的专家和技术人员,对相关问题的细节做一个简单的说明。”
齐天翔温和地笑着点点头,对于童安山之间达成的初步默契感到高兴,心里也觉得舒畅了很多。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调查处理(8)
开完了所谓的通气会,齐天翔与童安山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就交代张万福,与省市安监部门的人员,全力协助童局长他们的调查工作。离开会议室,就在周通和梁志新等人的陪同下,赶到了医院,再次看望受伤住院的矿工师傅们。
与国务委员和林东生的视察和慰问不同,齐天翔此时的到来,不仅仅是走马观花的看望,而是逐一对受伤的人员的康复治疗,与医院院长和专家进行研究和探讨。
经过几天的恢复治疗,被困人员基本上已经恢复了体力和精力,除被困掌子面的部分人员康复出院之外,一些年纪较大,或者身体比较虚弱,特别是被压埋在矿车里的矿工师傅,身体和心理的恢复需要更为精心的治疗,大多都被转移到胜利煤炭集团设在岛城市的海滨疗养院,进行心理干预治疗。现在医院里住着的,都是受到不同程度伤害的人员,除了三位伤势比较严重,其余人员都采取了相应的治疗手段。
在医院会议室,齐天翔等省市领导,耐心细致地听取了专家及医护人员,对每一个受伤矿工的病情介绍,以及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来自省里和胜利医院的这些专业人员,对于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都进行了不止一次的会诊,掌握了大量准确的病案材料,介绍的情况很有针对性,也很有依据。
齐天翔等领导,尽管有着丰富的政治和经济工作经验,但在这些医疗和康复方面的专家面前,却是十足的门外汉,只是耐心的倾听,认真地判断,直到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都介绍完毕,才满意地离开。
抛开了专业领域的话题,齐天翔在听完汇报后,认真地叮嘱院长和专家们,一定要拿出更多的精力,千方百计地治疗受伤矿工,不但要让他们康复出院,还要在精神和感情层面,给予充分的关怀,使他们能够切实感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感受到社会和集体的关爱。这不但是治病救人的业务工作,更是一次严肃的政治任务。
齐天翔认真地嘱咐着,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的要求只是一种姿态,或者说是一种态度,是一级领导必须的要求。对于这些医务工作者来说,做好伤员的救治和康复工作,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同时也是对集团的一种良好表现,这点比什么都重要,是根本用不着强调的,他们很明白这些。
从医院里面出来,回到宾馆简单吃了午饭,稍事休息了一会之后,齐天翔一行又来到了文娱中心,遇难矿工的祭奠和悼念活动,都安排在这里进行。也是除了医院之外的,另一个引人关注的中心。
依然是花圈和挽幛簇拥的场景,依然是哀乐低徊悲痛不已。齐天翔等人仍然是与前天到来时一样,在文娱中心大院门口下车,缓慢地沿着花圈夹就的甬道走进大厅,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鲜花,缓步走到悬挂着的七位遇难矿工的遗像前,恭恭敬敬地默哀鞠躬,然后将手中的鲜花敬献到遗像下方,与家属握手慰问,表示哀悼。
一切都与陪同国务委员和林东生到来时一样,所不同的是慰问和悼念活动结束之后,领导们并没有离开,而是上到了二楼会议室,与所有遇难矿工家属进行交流。这也是今天所有活动安排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内容。
对于上午朱守明建议的,几个家庭分开谈,毕竟各家的情况不一样,要求也不一致,召集到一起,混乱不说,情绪和场面也不好控制。齐天翔果断地拒绝了,而且态度很明确,所有人在一起谈,所有要求和条件公开透明,需要解决的问题当场解决,暂时解决不了的列出时间表,以及具体的部门和承办人员。至于场面控制问题,这是集团和地方政府的事情,不在齐天翔考虑问题的限度之内。
看到朱守明为难的表情,以及一脸的苦相,齐天翔很清楚他的苦衷,这也是齐天翔乐于看到的。处理这样的群体突发事件,齐天翔很清楚当事单位的惯常作法,都是力求快速迅捷,很多条件都是随口允诺答应,事件结束后却难以落实。还有的是背靠背的解决方式,各个家庭的条件不一样,信息也不公开,事情结束之后遗留很多的矛盾,甚至一些尖锐的问题。
齐天翔就是要让这些可能的问题,都在公开和面对面的情况下摆到桌面上,而且尽可能一揽子解决。事故发生已经这么久了,相信集团与家属之间,相关的丧事安排,补偿和赔偿标准,以及一些可能存在的子女就业,老年人照料,住房调整等等问题,都应该有了一定的结果,即使出现一些细节问题,也是容易沟通解决的。相信不会出现过于混乱的局面,更不会出现什么突发的**,这点齐天翔是充分自信的。
这点正如齐天翔所预料的那样,齐天翔等省市领导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引起了一片喧哗,可那只是惊讶和不可思议的正常表现,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不愉快和不理智的情况。
会议室已经提前涌进了不少的家属,还有不少的家属,跟着齐天翔等领导走进会议室。一时间,不算小的会议室立即变得拥挤和嘈杂,椭圆形会议桌和周边的椅子上,都提前坐满了人。
齐天翔进来后,看到疏导秩序的工作人员忙碌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走到靠窗迎门的中间位置站定,微微提高了声音提议道:“人多位子少,除了老人和妇女同志,以及远道而来的媒体记者,其他同志就辛苦一点,站着说事也是一样的。”
齐天翔的话语不多,可却是入情入理,而且充满的关爱和关切,很快就引起了会议室内众人的响应。齐天翔和周通、梁志新,以及朱守明坐在了桌边,几个记者也有了座位,其他干部就站在了他们身后。有了省市领导的示范,所有人都自觉地进行着调整,七位遇难矿工的主要亲属,以及几位年龄偏大的老人,被安排坐在了会议桌边。
经过短暂的嘈杂之后,会议室里的秩序立时变得规整了很多,环境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调查处理(9)
看到秩序渐渐平静了下来,齐天翔环视着身边坐着的几位,缓缓地站起身来,向着对面的家属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重新坐了下来,神情凝重地说:“事故发生到今天,已经几天的时间了,直到今天才抽出时间与大家坐在一起,实在是抱歉,还请各位亲属们能够谅解!”
齐天翔突如其来的鞠躬,以及恳切真诚的道歉,立即使得会议室如同冰冻了一样,凝固在了那里.谁也没有想到,贵为省长的齐天翔,会这么说,这么做。
片刻的愣怔之后,会议室才响起了一阵饮泣的声音,气氛才渐渐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坐在对面的几位老人和家属,强忍着悲痛,专注地望着齐天翔,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表态。
“按照咱们河海的风俗习惯,明天就是头七,是送故人入土为安的日子,能够让咱们自己的亲人安安静静地走,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愿。”齐天翔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这里,而且都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说话,就字斟句酌地说着,口气尽量温婉,尽量柔和,“不该走的亲人走了,走的那么突然,那么意外,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尤其是失去儿子的老人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份伤心和痛苦,是很难短期内平复的。还有失去了家庭栋梁的大姐们,天坍地陷的巨大灾难面前,怎么延续未来的生活,怎么承担起教育子女,照顾老人的责任,这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最为迫切的事情。处理和安顿好这些事情,就是我们对故人最好的祭奠,毕竟这也是他们最为牵挂和放心不下的事情。”
齐天翔的话尽管委婉,可还是引发了会议室里巨大的悲痛,哭声从饮泣迅速变成了嚎啕大哭,尖利的,粗狂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声lang,使得会议室内一时显得嘈杂和混乱。悲痛摄魄着齐天翔也不禁掏出手帕来,搽试着眼角沁出的泪水,陷入了痛苦之中。
“大家还是请节哀,保重身体,尤其是老人,不要哭坏了身子。”周通站起身来,提高了声音安抚着大家,柔声提议道:“齐省长过来看望大家,就是希望把遇难亲人们的后事处理好,料理好,让亲人走的安心,让咱们这些亲属们安心。”
周通的话,使会议室里的哭声渐渐减弱,并慢慢平息了下来,齐天翔侧脸望了一下周通,不禁暗暗钦佩他的老到和经验,毕竟是多年的秘书长,经历或处理过很多此类的事件,经验丰富,而且冷静沉着,就顺势接过话头说:“周秘书长说的很对,我们就是要尽力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毕竟我们的生活还要延续下去,这是最为关键的大事。”
“今天我们省、市、县和集团的主管干部,与各位亲属们坐在一起,就是要听听大家的想法和要求,以及对丧事安排的看法和意见。”齐天翔迅速恢复了正常,望着会议室内的众人,一字一顿地说:“大家有什么想法和看法,不便说给具体承办工作人员的,都可以给我说说,无论是生活难题,还是家庭实际困难,都可以说说。”
看到大家都有些吃惊,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齐天翔就继续说:“这几天相关补偿和赔偿,都有工作人员与各家进行过商谈,具体的困难还有那些,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说出来,不要有什么顾虑,今天咱们几家坐在一起,就是要公平公开地解决问题,使大家的生活能够平静地持续,看看谁先说说?”
“谢谢齐省长,谢谢各位领导,你们能亲自来看望我们,与我们这些家属坐到一起,我们就很满足了,我们很满意矿上的安排,没有什么再麻烦矿上和组织的了,请领导们放心,我们不闹事,也不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我们尽管是平头小老百姓,可也是要脸的人,知道好歹。”坐在齐天翔对面一位头发花白,身体瘦弱的老人站起身来,感激地看着齐天翔,伤心地说着:“我们自己家庭的哪点困难,根本不算什么,我们能克服,请齐省长放心。”
“有困难解决困难,为什么要自己克服?大家都自己解决困难,要组织干什么?要我们干什么?”齐天翔从老人的话语中,分明听出了不满和怨气,就温言地对老人说着,然后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集团党委副书记李子琳,又看着坐在自己旁边不远的朱守明,微微提高了了声音问道:“老伯的困难是什么,谁能告诉我?困难在哪里,需要个人克服?”
“老伯姓刘,是矿山的退休老职工,他的儿子在这次矿难中不幸遇难了。”李子琳附在齐天翔耳边低声介绍说:“老人的老伴前几年过世了,与儿子儿媳住在后山,现在儿子不在了,老人身体不太好,想搬到集团所在的前山来,这样生活和就医都方便一些,也好照顾在县里读书的孙子。”
“这要求过分吗?即使不说老人失去了儿子,就是儿子健在,作为矿上的老工人,为煤矿工作了一辈子,现在遇到了就医和安居的问题,集团不该解决吗?不该给他们一些应用的照顾吗?”齐天翔听完李子琳的介绍,眼神就变得严厉起来,看着朱守明,语气尽管和缓,可内里却是充满了怒火,“这样情况的老职工还有多少?都有些什么问题需要解决?不要告诉我集团住房紧张,各家属区没有多余的住房安置,而是拍拍自己的内心,心里有没有这些困难职工的位置,想明白了这些,就能够明白该怎么做了。即使没有住房,或者说暂时没有,能不能在县里临时租一些房子,采取集团负担一些,个人承担一些的办法解决。”
齐天翔说着话,望着朱守明,一字一顿地说:“老伯的事情,还有这几个家庭的事情,都有什么需要解决的,能不能解决,今天就要有个结果。另外,所有遇难矿工师傅们的补偿和赔偿协议,今天必须签署,不然明天的追悼会暂时取消。”
齐天翔斩钉截铁地说着,即像是对朱守明说,也像是说给自己,似乎李老伯的事情深深地刺痛了他,使他下定了决心,要拿到最后的结果,为了七位遇难矿工,也是为了自己。
第一百三十章 调查处理(10)
齐天翔的话是这么说,可却都明白,已经定好的丧葬日期是不会改变的,齐天翔的态度只是推动事情尽快解决的催化剂而已。
当然这也让遇难矿工家属看到了齐天翔的诚意,也觉得畅快了许多。接下来,并没有提出过多令人难堪的问题,签署了补偿和赔偿协议之后,又接着探讨了明天丧事和追悼会的一些安排细节,见面会就很快结束了。既没有出现混乱的场面,也没有任何的争论和吵闹,甚至连高声说话都没有。
会议室出乎意料的平静,网上却是热闹异常,几位记者将现场照片和齐天翔的讲话上传之后,引来了好评如潮,热度甚至超过了国务委员视察的关注度,评论和跟帖很多,而且大多都是赞扬和点赞,即为齐天翔的担当,也为家属的深明大义。
新闻和评论是齐天翔回到宾馆房间后看到的,一下午的时间匆忙的过去,回到宾馆后齐天翔提议休息一会再吃晚餐,就径直回到了房间,打开了电脑浏览新闻,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其实大家都明白,齐天翔这是在等待童安山从矿上回来,要一起晚上吃个饭。
既不能相约,也不能等待,偶遇可能是最好的方式了。齐天翔希望能在餐厅偶遇童安山,这就把难题推给了朱守明和梁志新等人了。
反正就是这么凑巧,齐天翔和童安山从两部电梯里出来,就那么偶然地遇到了,在朱守明殷勤地建议下,两个队伍就合在了一起,共同走进了一个宴会厅。
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晚餐,童安山不善言辞,也不愿过多地说什么,齐天翔也不愿过多地打扰童安山的情绪,象征性地互相敬了几杯酒后,酒宴就进入了晚餐时间,很快就宣告了结束。
在互相的寒暄之中,就像偶遇时的场景一样,齐天翔和童安山各带着随行的人员,分别乘上了不同的电梯,回各自的楼层,各自的房间。
照例是梁志新和王铭伦将齐天翔送回房间,这次还多了周通秘书长,齐天翔也不好干脆地请他们回去休息,就请他们坐了下来,吩咐小张倒茶。
坐下来,简单的几句话之后,说到的还是明天的丧葬活动,又将下午说过的程序梳理了一遍,甚至细致到了时间节点的安排和具体的仪程。
这样说着谈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九点多钟了,还是周通细心地看了表,提议大家早点休息,才算结束了这漫长无聊的谈话。
送走了周通和梁志新、王铭伦,齐天翔心才算静了下来,与闫丽通了电话,就准备洗漱休息了,可心里隐隐的像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总觉得不是那么踏实。
像是有了什么感应,那边想着事情,这边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电话看是王金虎的名字,就不动声色地接了起来,“我想是谁的电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有点事情向您汇报,不知您是否方便?”听得出来王金虎很谨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如果没有时间,我改日再找机会也可以。”
“时间是有,就是我这里说话不方便。”齐天翔知道王金虎这个时候打电话,一定是有重要的情况要说,就把语气尽量放的轻松,想了一下说:“你稍微等一会,我到你房间里去,你把房间号发给我。”
齐天翔说完扣掉了手机,给小张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这边刚刚打开了房门,小张就闪身进来,知道齐天翔又要出门,穿戴整齐,并且又拿来了昨晚那顶帽子。
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经历,齐天翔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就拿出手机让小张看了王金虎发来的信息,小张一看房间号码就什么都明白了,点点头就转身出门而去,很快就与小王看好了路线,一前一后带着齐天翔出了房间。
毕竟都是一栋楼里,只要不被人看到就可以了,因此也用不着什么刻意的装扮,依旧是乘电梯下到王金虎所在的楼层,小王在前面看了动静之后,小张随后带着齐天翔快步走进王金虎的房间。
由于事先得到小张的汇报,齐天翔见到站在门内迎候的谢天晴和刘四娃,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吃惊,反而温和地笑着与二人热情地握着手,一起缓步走到沙发前,招手请他们二人坐下,看到他们拘束的神态,就自顾自坐了下来。
“原本想着只是金虎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没有想到你们二位也在。”齐天翔呵呵笑着寒暄着,看到谢天晴和刘四娃略显紧张局促的表情,就尽量轻松地说道:“这样也好,大家坐下来,说点不一样的事情,好好地沟通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一直想找个时间向齐省长您汇报一些情况,可看到您太忙了,就不敢过分打扰您。”在齐天翔一再的示意下,谢天晴和刘四娃才欠着身子坐在了另一个长沙发上,谢天晴微微笑着对齐天翔接着说:“想着明天丧事结束,您可能就要回省城了,如果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因此就请求王记者,看您有没有时间听一听我和四娃的汇报。”
“时间有的是,即使在这里没有机会说,可以到省城,到我的办公室谈,要比在这里更方便一点。”齐天翔温言对谢天晴说着,想着昨晚和今晚做贼似的经历,微微笑着说:“关键不是有没有时间,而是处理事情的时机,是不是适合。”
齐天翔意味深长地看着谢天晴,又看了看刘四娃和王金虎,继续说道:“金虎尽管没有说,我也可以猜到材料的提供者是谁,而且自从被困人员出井时接到的短信,就基本可以断定信息来自于你老谢,因为不是在现场的人,不可能那么准确地掌握时间和节点,可惜当时太过忙乱,没有来得及看到。现在可以听你说说详细情况了,这出井人数有什么猫腻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调查处理(11)
“躺到担架上,戴着眼罩,谁能认出谁是谁?”齐天翔的话音刚落,刘四娃就瓮声瓮气地说着,一脸的不屑和不满,似乎是自嘲地说:“穿着橙色衣服的是救援队员,黑色衣服的是矿工,就这点区别,下去了多少救援队员,又上来了多少位?谁关心这个,只是关注黑衣矿工的人数,偷梁换柱这么简单,还不是谁都可以钻这个空子.”
“四娃,怎么说话呢?齐省长是来听咱们汇报情况的,不是听你说怪话的。”谢天晴低声训斥着刘四娃,转过脸来对齐天翔说:“请您原谅他的不礼貌,山里汉子脾气直,心里装不住事。下午刚刚接到上面的通知,他被停职了,心里不舒服,也想不通。”
谢天晴的话似乎点醒了刘四娃,歉疚地看了一眼齐天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有低着头大口抽着闷烟。谢天晴看了一眼刘四娃,微微叹了一口气,转向齐天翔笑着说:“还是我来替他说吧!救援人数造假,这是矿山救援的惯例,这倒不是有意要隐瞒什么,而是形势所迫。”
“每当发生矿难,就会有很多的领导和新闻记者赶到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救援工作中,越快解救被困人员升井,造成的恶劣影响越小。当然伤亡数字也决定了事故的性质,这是每一个矿领导都深知的道理。”谢天晴调整了一下思路,清晰地说着:“时间和人数是要命的问题,因此矿难一旦发生,救援预案中就包含了救援人员顶替被困矿工升井的安排,就是为了节省更多的时间,同时也使伤亡数字在可控的范围内。”
齐天翔的脸色渐渐阴冷下来,谢天晴的介绍不禁在他听都没有听说过,而且觉得简直就是匪夷所思,面对生命居然会有这样的做法,并且还是普遍存在,这太让人震惊和难以接受了。可知道此刻不是表示愤慨的时候,就强压着怒火,不解地问:“这次事故数字有没有造假?这些你们二位掌握吗?”
“这么大一次坍塌,整个矿车都被压埋在巷道内,仅仅只有七位矿工兄弟遇难,三十二位受伤,不造假怎么会有这么可喜的数字?”刘四娃接过话头,忿忿不平地说:“从被困人员升井的顺序就可以知道,这里的猫腻在哪里,按照以往救援的惯例,受伤人员升井之后,接着就是遇难矿工兄弟升井,死者为大是矿上多年的习惯,也是大家可以接受的方式。现在却是遇难者最后升井,而且是间隔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这个时间完全可以将大多数遇难兄弟,搬运到井下的一个隐秘的地方,等到事故处理完之后,再安排升井。”
“这个数字会是多少?能有一个具体的准确数字吗?”齐天翔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脏,以及激愤的情绪,严肃地问:“那么多的人员没有升井,家属会没有任何反应吗?纸里包不住火,就不怕事后走漏风声吗?”
“铤而走险的赌徒还怕什么?利益面前谁还在乎三尺之上的青天。”王金虎插话进来,对着齐天翔说:“这几天我就在后山的几个居民区里暗访,发现至少有二十余户家庭,是在集团专门派人严防死守着,尽管接近不了,可大致可以估计到是这样。为了更加准确地进行了解,掌握第一手资料和证据,前天晚上四娃矿长带着我,一起到井下走了一圈,至少发现了三处隐匿尸体的地方,人数是二十六人,估计应该是大部分遇难矿工师傅们了。”
看到王金虎叙述中脸上尚存的惊魂未定的神色,齐天翔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而且也明白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三十三人,正好符合国务院确定的特大事故死亡人数的标准,与七人这种数字相比,性质和处理会有天壤之别。
急速的思虑之后,齐天翔将手中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逐一看着谢天晴和王金虎,最后目光锁定在了刘四娃脸上,庄重地问:“你是不是***员?”
得到刘四娃肯定的点头答应之后,齐天翔望着急速站起身来的三位,郑重地说:“我也是***员,我以自己的党性原则保证,这件事情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结果,死难的矿工兄弟一定会有重建天日的哪一天。现在是考验我们每一个党员的坚定和信念的时候了。”
齐天翔说着话,向三位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转换了一下口气,看着谢天晴说:“就像我刚才说到的,现在不是借口这层黑幕的最佳时机,国务委员视察时的表态,以及现在事件发展的状况,都注定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事故,又是一场成功的救援和善后,这是稳定大局的需要,也是政治需要。这点相信我不说,你也能看的很清楚。”
看到谢天晴连连地点头,齐天翔满意地望着他,严肃地说:“现在不但不是使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而且你和四娃还有受些委屈。四娃的停职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估计很快就会被免职。你老谢,作为集团总工程师,负责安全生产的副总,罢免职务不太可能,但党纪政纪处分是少不了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你们二位忍辱负重,我相信绝对不会像苏武牧羊一样等待十八年。”
齐天翔尽量委婉地说着,看到谢天晴稀疏的头发,心里有些发酸,但还是坚定地说:“金虎转给我的材料,我已经转给了省委林书记,老谢发给我的信息,不但林书记知道,张万福副省长也知道,而且不瞒你们,省纪委和省公安厅派驻的调查组,已经在华沂市开始了工作。如果你们相信省委、省政府,相信我齐天翔,就请再耐心地等待一些时日,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给死难矿工兄弟一个交代。”
齐天翔的话既像是安慰,又像是宣言,使得谢天晴和刘四娃激动不已,不但表示理解,也完全相信齐省长的许诺。同时表示,一定配合调查组的调查,配合事故的处理工作。
短暂的谈话之后,齐天翔与谢天晴和刘四娃庄重地握手告别,在小张和小王的护送下,回到了房间。
想到了刚才听到的真相,齐天翔又激动起来,洗漱之后躺倒了床上,怎么也难以平静下来。
失眠困扰在齐天翔,真相更是深深地困扰着他,使他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调查处理(12)
早上开始,沂山县城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时而稀落,时而响成一片,使得这个原本闭塞的山区县城,立时热闹了起来.
今天是头七,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故去的人一般在这个日子入殓下葬。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要在这个时候,来做最后的祭奠,然后送故人入土为安。
按照风俗,所有来拜祭的亲属到来,敬香拜祭的同时,办丧事的人家要鸣炮答谢,代替故去的人向来送别的亲朋好友致谢,然后才是正式的亲属跪谢,而后由家人组成的礼乐队伍,吹吹打打地将客人引领到家中休息等候。
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七位遇难者的葬礼都是在文娱中心举行,也就免去了礼乐队伍从村口迎客的繁琐,改由了文娱中心大院门口开始,到大厅门口结束,鸣炮答谢均在院子里面举行。
七家同时举办的葬礼,迎客、答谢、拜祭、导引,等等的程序一家家下来,时间和仪程将变得格外的漫长,也将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准备。
因此在昨天的见面会上,有人提议这些活动一概减免,或者合并在一起,每一家统一安排到一起,等亲属到齐后,一次安排迎客和答谢活动,这样既节省了时间,也避免的混乱和杂乱。
对于这样的提议,齐天翔不假思索的就给拒绝了,时间不够可以等,程序繁琐可以调整,但传统和风俗习惯必须尊重,要让家属尽心尽力地办好丧事,这既是对逝者的告慰,也是亲人们最好寄托哀思的方式,宁愿麻烦,绝不凑合。
齐天翔的意见,既体现了政府对丧事的关注,也充分展示了作为省长,对于传统的尊重,以及对逝者家属的关心和关切。从而也确定了先传统,后现代的丧葬顺序。就是先按照传统习俗,各家举行各自的拜祭活动,然后统一举行发丧仪式,进行完环城祭奠之后,再举行盛大的追悼会,最后将逝者送入公共墓地。
齐天翔的话简短却不容置疑,得到了遇难者家属们的认可和欢迎,经过协商和调整,在大院内为七家分别设立了拜祭和迎客的区域,这样就可以节省不少的时间,也可以有各家单独的区域。
各家也充分体谅整体丧葬活动的难度,各项祭拜活动都安排提前进行,因此天刚放亮,鞭炮和鼓乐就已经开始了。
就是在这种喧闹和嘈杂的环境气氛中,齐天翔从睡梦中醒来,简单的洗漱之后,梁志新和王铭伦就来敲门了,一同到餐厅吃过早餐之后,在梁志新的建议下,齐天翔一行乘车到远在百公里开外的农业龙头企业沂龙集团视察调研。
原本按照安排,上午是要开会,规划总结表彰活动的相关细节和内容的,齐天翔考虑再三,还是慎重地建议会议取消,改期举行。毕竟在丧葬活动期间,召开会议研究庆功和表彰活动,不禁不合时宜,也实在不近人情。
后来才在梁志新的建议下,到附近走走看看,因为各家的拜祭活动,按照时间和风俗,是要到中午从能结束的,午饭后才是发丧的时间,而追悼会是要到下午才能开始的,这一上午的时间,什么样的活动也不好安排,齐天翔也没有心情。
在车上,梁志新向齐天翔介绍了沂龙集团的情况,这是一家民营养殖加工和农产品生产的多元集团企业,是从原先的乡镇企业改制发展而来,肉类产品已经覆盖全省,并辐射到周边几个省份,在全国农畜和肉类深加工企业中,也占有很重要的份额。
齐天翔听着梁志新的介绍,似乎很是专心的倾听,实际上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是不断浮现着昨晚听到的情况,王金虎惊魂未定的神情,刘四娃愤愤不平的郁闷,以及谢天晴揭示的真相,都令齐天翔心绪难平。想到悲痛中举办丧事的七位遇难者家庭,再想想还藏匿在黑鸭山矿井中难见天日的那几十位遇难者,以及被严密盯防的那些个家属,有苦无处说,有泪无处流,只能默默地承担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伤悲。这样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只有未来的艰难知道。
矿难相应的补偿和赔偿是不会没有的,可能还会比那些公开了死讯的遇难者家庭,还要高一些。但这些高出来的部分,是要继续隐瞒亲人离去的真相为代价的。在未来的日子里,失去了儿子、丈夫或父亲的这些家庭,要像平时一样的生活,要用各种的理由编造亲人失踪的事实,还要表现出平和平静的情绪,这样的时间能够持续多久,尤其是作为妻子的未亡人,漫长的生活如何持续,真是难以想象。
在这种时候,去看梁志新安排好的政绩工程,齐天翔无论如何是不情愿的。想到了这些,齐天翔的心在隐隐作痛,而且憋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身体的不适,突然给了齐天翔一种提示,也有了拒绝和离开沂山县的理由,就提高了声音说:“停车。”
随着中型客车的停下,齐天翔用手捂住心口,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梁志新等人略显艰难地说:“突然觉得心脏不太舒服,我下车走走。”
齐天翔说着,装着艰难的神态,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可却被梁志新拦住了,关切地说:“这会您可千万别动,先安静休息一会,咱们马上去医院。”
梁志新劝着齐天翔,提高了声调对司机急忙说道:“掉头,赶紧去医院。”
中型客车迅速调头,向着胜利医院疾驶着,梁志新慌乱地打着电话,通知医院做好急救准备,一副焦虑紧张的神情。这些情绪齐天翔清楚,都是出自内心深处的正常反应,毕竟省长在调研途中患病,即使不会追究他的什么责任,可内心的自责还是不可忽视的。由此齐天翔的心中升腾出一丝暖意,并且微微地伴着深深地歉疚,久久难以平息。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调查处理(13)
中型客车停靠在胜利医院急诊中心门口时,早已等待着的医护人员,迅速上到车里来,氧气袋吸氧和心脏监护仪等应急措施,都很快采用着,血压和体温测量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让齐天翔躺在了担架上,几名医护人员将齐天翔抬下了车,放到推车上,急忙向急救中心转运.
这之后的一切紧张忙碌,却是有条不紊的,齐天翔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由医护人员摆布着。心电图,ct和核磁共振,所有能用的检查措施都详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医院院长才走出急救室,对站在外边焦急等待着的周通和梁志新等人说明了检查结果。由于是突发心脏不适,症状消失后是看不出什么来的,除了有些轻微的心动过速之外,没有什么过多的心脏隐患,致病原因不明,可能是劳累和心情焦虑引起的,还需要静养和继续观察。
这样模棱两可的结果,对于焦急地等待在抢救室外面的众人,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福音,就连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童安山和张万福来说,也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得到医生的许可,童安山和张万福,以及周通和梁志新被允许进入抢救室,在换上了白大褂之后,缓慢地走近了齐天翔的床边。
此刻的齐天翔,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扣上了氧气面罩,手上和身上插上了许多的管子,监视器在不停地显示着心率、脉搏等各种曲线和数字,真就像是一个病人一样,无助地等待着结果。
“你得回省城,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童安山阴沉着脸,充满关切地说:“这几天你也太累了,又不注意休息,不病才怪呢?心脏方面的问题不能忽视,必须马上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童安山说着,又加重了语气补充道:“这不仅仅是我和万福同志的意见,也是征求了东生同志的意见,都建议你回省城接受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齐天翔感激的目光望着童安山,又看了看张万福和周通等人,伸手将脸上的氧气罩取了下来,缓慢地说:“谢谢您来看我,让您受惊了,其实我就是那一会觉得心脏有些憋闷,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了。”
似乎是怕童安山不信,又微微笑着露出自然的神态,进一步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刚才院长和专家不也是这个意见嘛!短暂的心脏不适在我这个年龄也是正常现象,可能也是有些劳累的原因,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齐天翔说着话,望着张万福问:“现在几点了,怕是这一折腾耽误了追悼会的时间了吧!”
“现在刚十点多,还有时间。”张万福知道齐天翔的心思,就略显埋怨地说:“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想这个?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现在当务之急是安排救护车送您回省立医院。不能处理一件大事您就得大病一场啊,您是太投入,太不注意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张万福说着,看到童安山疑惑不解的表情,就对童安山解释道:“几年前,老白,白丰收因公殉职,齐省长就因劳累和伤心晕倒了,这次又是因为矿难,看来还是上回的原因啊!”
“老张,你不要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齐天翔拦住张万福的话,呵呵笑着对童安山说:“上回是脑子,这回是心脏,不在一个体系内,联系不到一起。”
齐天翔随即神情变得坚定,口气坚决地说:“我来就是处理矿难和善后工作的,这是我的职责,现在要送遇难矿工兄弟上路了,我病倒回省城了,兄弟们能够谅解,我自己的心难安。”
“不要迷信省立医院,现在所有的医疗措施和治疗手段,都是要靠仪器检查得出的结论,然后才是辅助一些经验和能力,不动刀看不出医生技能的高低。”齐天翔放松了神情,略带调侃地说:“省立医院有的仪器设备,这里都有,能做的检查,这里也都做的了,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里不是已经开始进行稳定治疗措施了吗?输输液,舒张一下血管,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还是请童局长,以及万福和周通等同志,先期费心安排一下追悼会的相关事宜,我这里输完液就可以过去。”
齐天翔说着话,面对着张万福反对的神情,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挥动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回省城不是不可以,但那是追悼会结束之后,。现在我哪也不去,既不回省城,也不去病房,就在这里输液。”
看到齐天翔坚决的神色,童安山微微叹口气,接过话来说:“齐省长既然这样坚持,就按他的意思办吧!不参加追悼会,影响也不好,咱们还是分头准备吧!”
童安山说着话,与齐天翔握了下手,与其他几位对望了一眼,缓慢地走出了房间。
看到童安山离去,张万福就与齐天翔互相看了一眼,与周通退出了房间。
齐天翔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梁志新,再一次叮嘱着:“追悼会的安排你多费点心,来到人不少,一定要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尤其是要考虑到家属的情绪,不能让家属感到手冷落和委屈,这点一定要注意。”
看着梁志新庄重地点头应承,齐天翔微笑着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等到梁志新离去,站在一旁的护士从上前将齐天翔的氧气面罩戴好。
刚才还是围了一圈的人,充满了焦急和关切的目光,显得局促和逼迫的压抑,现在冷清了下来,齐天翔心中突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一个不经意的装病,就带来了一片慌乱和焦虑,还有就是整个胜利医院,从院长到医护人员的忙碌和紧张,都是源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与此相对应的是,那些还隐匿在矿井深处的遇难矿工,谁在为他们焦虑和愤怒,除了欲哭无泪的亲人,还有的就是谢天晴、刘四娃那些还有些良知和正义感的干部职工,而这些人的要求却难以满足。
想到这里,齐天翔的心脏,又觉得憋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