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真假之争
“我很失望，因为我为了那个凝血之上的希望，已经拼尽了全力，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原来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引无数人好奇的禁地深处也不过如此，只有一面莫名其妙的镜子矗立在那里。”
“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一切噩梦的开端，所以精疲力尽而失望倦怠的我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
薛元空沉默了很久，方才继续说道：“等我醒来之后，我就看见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已经被他用半透明的钉子钉在了镜子的背面，当时我还剩一条腿可以动，于是就运起玄力向他踢去，结果却是泥牛入海，仿佛他能免疫我的所有力量。”
“他将我禁锢在那里，取走我的灵戒便离开了，我感觉到我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被身后的镜子吸取，而整个镜子的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钉子，有的人还剩下半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有的人连尸体都已经被消化干净了，还有几个人身体还算完整，应该是刚沦落到这里不久，但他们一直一动不动，我以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我拼命地挣扎，从早到晚，但却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而镜子的吸力我根本对抗不了，摆在我面前的似乎只有绝路。”
“正当我已经绝望的时候，被钉在我左边的那个人忽然动了动，原来他还没死，但是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活着。”
“他说他的功法比较特别，可以吞噬别人的力量，所以能稍稍对抗镜子的吸力，只是他挣扎了近一百年，也只不过是震落了几枚钉子，只能活动一条手臂，照这个速度，他到死也休想脱身。”
“但他发现他救不了自己，却可以轻松拔出别人身上的钉子，只是最近这些年来，只有一个人被钉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他只救了一个人。那个人给镜子造成了重创，我这才知道，镜面上的碎痕就是他制造的，而飞溅到禁地外的碎片，在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了我手上。”
“只是镜妖的力量太过强大，那个人虽然重创了它，但付出的却是生命的代价。”
“被钉在我左边的人拔出了我身上所有的钉子，但他也彻底油尽灯枯，断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前我答应他，一定、一定会毁掉这面镜子。”
薛元空的眼里闪动着森森冷意：“我没有选择和它硬抗，因为已经有个血淋淋的例子摆在我面前，我不能再重蹈覆辙。”
玉凌默默地听到这里，方才开口道：“所以你选择杀掉那个冒牌货，看看能不能对镜妖造成重创？”
“肯定能，他是镜妖融入本源之力凝成的复制品，不过我没打算直接杀掉他，如果能抓住他，仔细研究清楚镜妖本源之力的运行原理，我才真正有机会从根底上摧毁那面镜子。”
“除此之外，这几年时间，我没有离开禁地，而是一直在扩大镜子上的裂纹，可能这对化形为我的镜妖造成了损伤，所以他才会在外面一直闭关吧。”
“但不久前，无论我怎样破坏，镜子的裂纹也没有再扩大，我知道他可能要回来找我算账了，就找了这个地方隐匿下来，用我这几年搜集的天材地宝塑造了这些血池，又用玉荒笛召唤那些修炼了石碑林功诀的有缘人。可惜大部分人都熬不过血池炼身，你是第一个成功者。”
“玉荒笛为什么会有这种功能？”玉凌疑惑道。
“我是偶然在石碑林里发现它的，当我运转玄力的时候，它会自己发出奇异的乐声，但凡修炼了石碑林功法的人，都会不知不觉走来这里，具体什么原理我也不太清楚。”
“还有，你为什么要设下幻阵，你又如何能设下幻阵？”玉凌紧紧地注视着薛元空，沉声问道。
薛元空轻描淡写地道：“因为我有灵力啊，荒山的独特力场并不能影响到那面镜子，我曾经被钉在上面，被它抽取过力量，所以我的身上有它的气息，可以短时间屏蔽掉力场的压制。”
“至于我为什么要设下幻阵……因为我不想其他多余的人进来，只有被玉荒笛召唤来的人可以无视幻阵。而其他所有人，我一概不信任，他们都会变成镜妖对付我的工具，包括厉杰，包括杨火辛等所有人。”
玉凌心中一凛，轻声说道：“我来的时候是跟杨火辛一起的，他修炼的应当是和杨昭可一样的功诀，但是他……没有受到玉荒笛的召唤，而是凭空失踪了，他的那些下属，后来也失踪了。”
“除了镜妖暗中捣鬼，你以为还能有谁？”薛元空冷笑道。
玉凌怀疑道：“可是他也没能力轻易掳走凝血中期的杨火辛吧？”
“为什么要掳走？难道不能是欺骗？杨火辛之前本就是我的手下，他如果找到杨火辛，约他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然后编造一套谎言将我抹黑成那个冒牌货，杨火辛多少也会半信半疑的。”
“可是……他们现在人呢？”
薛元空淡淡道：“禁地不止是一个入口，我也是后来才发现。他们现在肯定在禁地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不便仔细查探，否则必然打草惊蛇。”
他转身望了一眼几个幽红的血池，平静地道：“这里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人了，还剩下的这些人，多少也能再活下来三个吧。杨昭可的功法性质和你的古荒诀类似，如果她不能在短时间内一鼓作气冲破瓶颈，那她就必死无疑，希望她有足够的运气和毅力。”
“你到底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事情？”玉凌看着薛元空。
总不能是对付镜妖吧？薛元空的复制品那也是凝血巅峰强者，让他上去硬拼那纯粹是送菜啊。
“等我看看有几个人活下来再说吧，短时间内，镜妖他们应该还找不到这里来。”薛元空道。
说完他就盘坐在地上，开始入定修炼，看似对周围一切都不闻不问，但玉凌却知道以凝血强者的感知力，周遭的万千变化都了然于心。
如果可以脱身离开，玉凌当然不想陪薛元空在这里发疯，毕竟镜妖什么的，跟他又没多大关系，但是在薛元空眼皮子底下，他溜走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似乎，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玉凌索性抛开杂念，也进入了修炼状态，继续打磨他的凝血境界，不论镜妖是什么鬼东西，不论薛元空有什么打算，尽可能增强自身的实力终归是没错的。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
继玉凌之后，一位面相阴柔的青年第二个从血池中走出，随后是一位肤色棕黑的魁梧男子。
期间也不断地有人死去，薛元空只是漠然地将尸体扔进黑檀木棺材里，放到了石洞的最深处。
“只剩杨昭可了。”
第五天夜晚，薛元空站在最后一个血池前，冷酷无情地说道。
第596章 杨昭可的变化
玉凌一阵默然，望着咕噜噜不断泛着气泡的血池，可以想见杨昭可此时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去，这件事，谁都帮不了她，唯有靠她自己。
血池不断地翻滚搅动着，某一瞬间，所有的血水忽然哗啦一声翻卷上天，而一道人影也砰地一声跌落在池边。
这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挣扎了两下，实在没能爬起来，只能有气无力地道：“我草……这特马什么鬼地方……”
“你还好吧？”玉凌走到杨昭可近前，总感觉她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此刻她浑身鲜血，具体的细节也看不真切。
杨昭可呆呆地望了他两秒，欲哭无泪地道：“完了我的淑女形象，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说脏话了……”
这孩子的关注点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玉凌正打算让她认清一下现实，杨昭可已经两眼一翻白，无比干脆地昏迷了过去，为了突破到凝血境，她真的是拼尽了全力。
玉凌好歹也是从洗髓巅峰往上面突破，哪怕强行和仓促了一点，也不会太多影响根基，而杨昭可却是从洗髓后期跨了两个境界，其中凝血境的关卡又是出了名的难突破，她能活下来真的是一个奇迹。
“让她慢慢恢复吧，三天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薛元空漠然说道。
毕竟到了凝血境，只要还剩一口气在，就算再重的伤势都能在短时间内愈合如初。
玉凌看了一眼阴柔青年和魁梧男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不安与惶惑，既有对薛元空的忌惮恐惧，也有深藏的不满和阴郁。
因为心情不佳，这两人并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看了看杨昭可后就自顾自盘膝修炼去了，玉凌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搭讪。
加上凝血巅峰的薛元空，那他们就是五位凝血强者了，这样的一股力量足以改写荒山的格局。
不过，这还不算完。
薛元空抬脚走到那些血池前，袖袍一挥，所有的血水都化作长龙飞旋在半空中，交织成一片艳丽的血光。
玉凌眼看着他手中印诀变化，一股股血水便渐渐地浓缩汇聚，最终凝形成一团流转不定的血气，血气渐渐地探出四肢和头颅，转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几分钟过去，这个由鲜血化生的人影慢慢地清晰起来，继而有了眼耳口鼻，有了浑身线条，除了那过于鲜红的肤色，乍一看已经跟真正的人没了太大区别。
只是这个“人”表情十分呆滞，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丝毫没有灵气。
“这是滴血术？”魂海深处响起了古雍微微讶异的声音。
玉凌都有点佩服他的博学了，似乎没什么术法是他没听说过的，偏门的九融**，和眼前这个诡异莫测的滴血术，玉凌都是闻所未闻。
古雍只是平静地道：“当年九襄国皇室有收藏这门秘法，是一个半只脚跨出了凝血境的武者创造的，需要搜集各种灵兽的珍稀血脉，融汇于一炉，再配以一些天材地宝，才可以炼化出血偶，它就像傀儡一样完全听命于主人，而且打不死锤不烂，几乎不可能毁灭。不过血池中的精华大多都被你们吸收了，所以只养出了这么一个血偶。”
“这个薛元空……不简单啊，他来荒山之前，肯定别有身份。”古雍想了想，又补充道。
玉凌怔了怔，摇摇头道：“感觉杨火辛这些人都不知道薛元空的过去。”
“一个凝血巅峰强者，岂会是籍籍无名之辈？这等境界怎么可能纯由闭关修炼达成，只要他与人战斗过，与人争锋过，就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痕迹。他之前给你讲的镜妖的故事，虽然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我感觉他还是有所隐瞒。”古雍冷冷道。
“哦？”玉凌静静地等着古雍的下文。
“你难道就不奇怪吗，他为什么要来到荒山？来这里的武者，绝大多数都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躲避追杀，二是提升玄力。而他呢？他来的时候已经凝血巅峰了，为什么还要在荒山一待就是几十年？”
玉凌心中一震，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薛元空，才继续跟古雍说道：“只有一个可能，他对荒山有所图谋，准确地说，是对荒山禁地有所图谋。”
“假设他是为了突破到凝血之上的境界，所以在荒山待了这么多年，可是这就与他刚刚的言辞矛盾了。他之前给你说，他是六年前得到了一枚镜子碎片，因此才对禁地最深处产生了兴趣，那他前几十年是在干什么？这之中定有问题。”
古雍冷静地道：“那么他为什么要瞒骗你们？按我的猜测，他的目标绝不只是杀死镜妖报仇那么简单，他肯定还有更大的图谋。而这个图谋他之所以不告诉你们，肯定是对你们有不利之处，所以不管真相如何，你都得小心了。”
原以为得知镜妖的事情后，一切已经水落石出，没想到真相反而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玉凌有些意外，古雍可不像是好心的人。
古雍淡淡道：“因为我不喜欢不确定的危险，更不喜欢被人牵着走。”
他很冷酷露骨地道：“好戏就要上场了，你死可以，但不要弄得粉身碎骨，不然的话，我想给你报仇都没机会了。”
玉凌也没有再说话，他试图将这些事情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出来，可惜越想越是一团乱麻，他只好暂且抛弃杂念，继续稳固境界。
当三天之后，玉凌再见到杨昭可的时候，他几乎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面前这位身姿曼妙，容貌清秀的少女，似乎和杨昭可根本对不上号啊？虽然她的脸庞仍称不上绝美，和束瑾叶、梦轻云等人根本没得比，但至少比她之前的样貌强出了太多。
杨昭可对着他眨眨眼睛，嫣然笑道：“怎么样？有没有被人家的盛世美颜迷倒啊？”
这熟悉的调侃语气……看来真的是杨昭可无误。
“怎么晋升凝血境还附带美容效果吗？”玉凌有些纳闷。
“美容你个大头鬼，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杨昭可没好气地道。
“那你之前……”
“唉，为了修炼，人家也是没办法呀，《惊鸿诀》性质太过霸道凶悍，为了减少出岔子的可能性，我必须得经常服用庞生果，防止过盛的气劲伤到经脉，副作用就是整个人跟吹气球似的胀大了一圈，但晋入凝血境后，体内小循环生生不息，总算驾驭得住惊鸿诀了。”杨昭可耸耸肩道。
“也是为难你了……”毕竟哪个姑娘不爱美啊。
“我后来也想通了，如果我那么丑的时候都有人喜欢我，那肯定就是真爱了，只是我找了那么多人，都太让我失望了，你们男人就没有不看脸的吗？”杨昭可摇头叹气。
“呃，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
“如果你说的是正常男人的话，百分之二十都是要看脸的。”
“嗯？那剩下百分之八十呢？”
“是既看脸更要看身材的。”
“去死！”杨昭可顿时忍无可忍怒吼道。
第597章 空无之地
玩笑时间毕竟是短暂的，等玉凌把镜妖和薛元空的事情给杨昭可一说，她顿时变得压力山大愁眉苦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两个人都是什么来头？”杨昭可瞟了一眼那阴柔青年和魁梧男子，小声问玉凌。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他们像是有心情聊天的样子吗？”
“似乎不像。”
“如果有命活下来再说吧，现在就算你了解清楚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又有什么用呢？”
杨昭可感慨道：“生命真是脆弱啊，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你说他们何必阴沉着脸呢，还不抓紧时间感受一下生命的美好。”
“……怎么感受？”
“趁着现在还活着，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玉凌对这个没心没肺粗线条的姑娘也是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薛元空也从入定中醒来，为了凝聚血偶而消耗的力量都重新恢复到了巅峰。
他环顾一圈，嘴角渐渐泛起一丝森冷的笑意：“很好，看样子没有人蠢得逃跑，否则你们早就生不如死了。”
那个阴柔青年表情一变，站起身道：“你在我们身上做了手脚？”
薛元空淡然道：“你们都是在血池里浸泡过的人，里面早就沾染了我的气息印记，如果你们谁不听话，我随时可以剥夺你们的一切，将你们也变成血偶。”
他指了指呆立在身旁一动不动的血人，阴柔青年的神色顿时变了几变，但最终还是硬忍了这口气，沉着脸一言不发。
“你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魁梧男子也阴沉地说道，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和惧意。
薛元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道：“看来晋入到凝血境，也给你带来了更大的底气啊，你以为你已经有了跟我挑衅的资本了么？”
“轰！”
一道血光轰然卷过，魁梧男子整个人都被印入了石壁中，玉凌可以看到他浑身都在渗出血水，如同红色的小蛇一样蜿蜒扭曲着，而魁梧男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控制不住地惨叫着。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人遍体生寒，原本还有些不满的阴柔青年顿时噤若寒蝉，心头的痛恨全变成了畏惧。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这次只是给你一个小教训而已。”薛元空手一招，无形的气劲就将魁梧男子牵引出来，掼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血水重新融入了体内，但魁梧男子还是无意识地痉挛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玉凌心中凛然，这个薛元空，果然是心狠手辣之辈啊，这一下杀鸡儆猴着实玩得漂亮。
薛元空淡漠地说道：“现在你们四个听好了，现在有两个任务需要完成，所以你们也分成两组去做。”
他指了指还在地上痉挛的魁梧男子，又望向阴柔青年道：“你们两个，去摸清楚厉杰等人的行踪，找到他们现在的位置，哪怕你们暴露了也不要紧。”
“血偶会配合你们一起，将这些人引到空无之地去，那里有我布设好的阵法。”
“至于你们，只用看准时机激活阵法就行，具体怎么做看这枚玉简。”薛元空随手将玉简抛给了玉凌。
杨昭可有些不安地道：“你不会要杀死我爹他们吧？”
薛元空牵起唇角冷笑道：“那可是我多年的老部下，我杀死他们干什么？白白便宜了镜妖么？只要困住他们，让镜妖无法利用这些人的力量就行了，到时候还要你们为我作证，解释清楚镜妖的事情。”
杨昭可这才松了口气。
“你还有什么问题？”薛元空望着欲言又止的阴柔青年。
他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这……我们两方人的任务，有些不太公平吧，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他们却只用等在那里……”
“你有意见？”薛元空冷冷道。
“没有……”阴柔青年只能咬着牙道。
“那就去吧，你们只有这一件任务而已，如果你们还有命回来，我可以放你们自由。”薛元空淡淡道。
阴柔青年就像是绝处逢生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一振，这时候魁梧男子也从痉挛中缓过劲来，惊惧地看了薛元空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
“禁地的另一个入口在血湿林一带，你们顺着那边的路慢慢找就是，镜妖应当不会将他们分散开来，那么多人聚在一起，理应不难发现才对。”薛元空道。
两人与血偶很快离去了，玉凌这才问道：“如果顺利地将他们引到了空无之地，镜妖应该也在人群中，到时候要如何把他和其他人分割开来？”
“这就牵扯到幻阵的运行了，你们先看看能不能看懂。”薛元空道。
玉凌和杨昭可浏览了一遍玉简的内容，杨昭可蹙着眉头苦思冥想，玉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是不是迷城幻阵？”
“哦？你对幻阵果然懂得很多。”薛元空略有些惊异。
玉凌摇摇头道：“只是因为一个朋友精通幻阵而已。”
“那也省的我多费口舌了，如果启动了迷城幻阵，很容易就能把这些人分隔开，哪怕两个人迎面相对，他们的视野里也看不到对方。”
“然后呢？”
“自然是说服厉杰他们跟我一起对付镜妖了，只要你能将这枚镇魂针扎在他身上，他就只能任由我们宰割了。”薛元空的准备显然很充分，又从灵戒里取出了一根莹白色的细针。
“为什么是给我？”玉凌有些诧异。
“你们四人中，你实力最强，而厉杰他们恐怕很难完全相信我，毕竟他们先受了镜妖的蒙蔽，对他下手未必能那么果断。”
玉凌摩挲着手里的镇魂针，手感细腻而冰凉，而他魂海里的魂力则不安地搅动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走吧，我们去空无之地。”薛元空已经走出了石洞。
“对了，镜妖只能模拟一个人吗？”
“根据救了我的那个人一百年的观察，应该是这样。”
“你对他攻击无效，那他对你呢？”
“没试过，我醒来的时候就被钉在镜子上了，后来也没跟他正面交锋过。”
玉凌若有所思，一路跟着薛元空，很快来到了一处幽幽空谷。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弥漫着清香，白水清澈，白草茂密，加上依稀浮动的云雾，入目皆是一片纯白，白到了极致，就是空无。
玉凌可以肯定，这里遍地是宝，怪不得杨火辛之前将目的地定在这里，不过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其实那浮动的云雾中都含有剧毒，便是凝血强者，也不适宜在这地方待久了。
“幻阵在哪里？”杨昭可左看右看。
“这里已经是了。”玉凌说道。
“啊？是吗？”杨昭可无比惊奇。
“要这么容易被你看出来，那布设幻阵还有什么意义。”玉凌无奈道。
“行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等吧，我去看看他们那边，免得事情办砸了我还不知道。”薛元空身形一闪就没了影踪。
第598章 镜妖
等到薛元空走了好几分钟，杨昭可才鬼鬼祟祟地四下望了一眼，凑近玉凌小声道：“哎，我们得想个办法啊，总不能一直被他控制着吧，我看他肯定没安好心，不会那么轻易放我们离开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之前见过他吗？”
“唔，五年前我还小啊，只有一点点印象了，感觉他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凡是跟他作对的都必须得死，他也没什么明显的善恶取向，心情好了可以指导点拨别人，厉杰就相当于他的弟子，他对我父亲也算有些恩情吧……”杨昭可碎碎念地说了一大堆。
“你知道他在外界是什么身份吗？他在荒山为什么待了这么多年？”
“不知道诶，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他又不是为了躲避追杀，反倒是目标明确地一来就统治了整个荒山，这些年来他似乎一直在荒山找什么东西，但肯定是没找到，不然他早走了。”
杨昭可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醒过神来，嗔怪道：“哎呀，话题都跑偏多远了，你赶紧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不用担心，只要我想的话，随时可以抹掉血印。”玉凌平静地道。
古雍曾经看过滴血术，把原理给玉凌一说后，他就找到了深埋在血肉中的血印，这种东西一旦发现了，想要抹除并不难，毕竟他的古荒诀委实强悍得有些过头，杀伤力直接越过凝血中期，追向后期。
所以有恃无恐的情况下，玉凌才这么淡定。
“啊，那你还不赶紧帮我抹掉？”杨昭可顿感惊喜。
“抹掉的话，薛元空立即就能发现。”
“但我们可以赶紧逃走啊。”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毕竟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旦被他追上，我们两个肯定挡不过几个回合就得死，要等到他和镜妖打起来之后，再寻机逃走比较好。”
“话说我要跑了，我爹不会有事吧？”杨昭可忽然想到什么。
“难说，他现在需要用你爹他们的力量对付镜妖，只是一旦镜妖被抓住，你爹他们就没太多利用价值了，但我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所以……”
杨昭可只能耷拉着脑袋，哀叹道：“好烦啊，能不能不要搞这么复杂！”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安静下来，开始了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半夜三更。
杨昭可打了个哈欠道：“怎么还没人来？”
玉凌却目光一凝，看到黑暗中仿佛有人影闪动。
“咻”
衣袂飘扬间，一个黑衣男子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沉声说道：“情况有变。”
“怎么了？要激活阵法吗？”杨昭可茫然问道。
薛元空遥望着漫漫夜色，脸色有些阴郁：“准备开启吧，镜妖根本没跟厉杰他们在一块，他只是拿那些人当诱饵而已，我派出的那两个人刚一出现，就被他们杀掉了，只剩下血偶还在和他们一路纠缠，应该能将他们带到这里来。”
没想到出师不利，杨昭可顿时心有戚戚焉，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局势会怎么变幻。
玉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边开启幻阵一边疑惑问道：“可是镜妖在哪里呢？他以厉杰等人为诱饵，又有什么意义？”
薛元空自然而然地道：“我和他对彼此的攻击都无效，他应当是想绕开我，先剪除我的羽翼，再用厉杰他们对付我，至于他现在在哪里……肯定还藏在暗处，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玉凌对他后面的话都已经不在意了，现在他脑海里只是在不断地翻滚着那一句“我和他对彼此的攻击都无效”。
他清晰地记得，他之前询问薛元空这个问题时，薛元空说的是“没试过，不清楚”。
这个人……不是薛元空，他是镜妖！
玉凌一瞬间遍体生寒，瞳孔猛地收缩起来。
镜妖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他想做什么？薛元空呢？那边的真实情况究竟是什么？
“你怎么了？很紧张吗？”装成薛元空的镜妖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玉凌一眼。
玉凌勉强平定心神，进一步试探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前辈先前应该用玉荒笛多召唤些人过来的，否则也不至于出现这种无人可用的场面。”
镜妖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冷笑一声道：“召唤那么多人又有何用，不到凝血境的话，连送菜的资格都没有。”
玉凌心绪一沉，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是镜妖！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血池的事情，不知道血池可以优胜劣汰，助他们强行突破到凝血境！
杨昭可也听出了不对劲来，她暗暗向玉凌打了个眼色，玉凌只是摇摇头，示意她先别轻举妄动。
“希望前辈能遵循约定，等我们办成此事后，解开我们身上的血印。”玉凌又开口道。
镜妖眼中异色一闪，淡淡说道：“答应你们的事，我自然不会违背。”
杨昭可赶忙低下头，掩盖着脸上的情绪变化。
她现在也能完全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薛元空了。因为薛元空从未跟他们两人保证过，办完事就会放他们走，只是对阴柔青年和魁梧男子有所承诺罢了。而且玉凌直接说出血印，这个人居然一点都不惊讶，要是薛元空肯定会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你们体内有血印？
“好了别废话了，追兵马上就要来了，该怎么做我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镜妖似乎也意识到言多必失的问题，直接命令道。
玉凌不动声色抬脚便走，镜妖顿时脸色转冷：“你往哪去？”
“咳，不是前辈你说让我们准备动手了吗？”玉凌装模作样地道。
镜妖迟疑了一下，没再阻拦，转而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吧，免得出现什么变故。”
“可是前辈，你不是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玉凌只想跟镜妖保持安全距离，刻意用言语挤兑道。
镜妖定定地注视了他三秒，玉凌顿时心中一寒，升腾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原本他知道镜妖是镜妖，而镜妖不知道玉凌知道自己是镜妖，但现在……镜妖好像已经有所怀疑了。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片人影，其中一人正是杨火辛，而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应该便是厉杰。
只是出乎玉凌意料，这八位凝血强者，居然还有一个熟人。
如果玉凌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好像叫西蓬，之前他说要回家乡看看，便没留在安瑞卡身边。
玉凌不动声色地操控了一下幻阵，他们三人的身影顿时映入厉杰等人眼中。
“大人，情况如何了？”厉杰第一时间上来询问。
西蓬也瞧见了玉凌，不禁露出震惊之色，完全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第599章 风云变幻
不等镜妖说话，玉凌赶忙小声道：“前辈，好事啊，镜妖不在，他们直接认可了你，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解释一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镜妖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淡淡说道：“既然都已经发现了，何必遮遮掩掩呢？”
凝血巅峰的气势直接覆压而下，玉凌和杨昭可只觉身形一沉，近乎动弹不得。
杨火辛面色一变，上前一步道：“大人，看在小女尚且年幼的份上，若有得罪之处，杨火辛愿代受其罚！”
西蓬也赶忙说道：“大人，这位小兄弟是我故友，旧时于我有恩，不知他何处招惹了大人？”
“你们先退下吧，我不会杀他们，只是有些话要跟他们说清楚而已。”镜妖摆摆手道。
杨火辛两人只得退开，毕竟如果跟薛元空对着干的话，他原本不生气也要被惹毛了，到时候反倒害了玉凌和杨昭可。
等四下清静无人，镜妖方才慢悠悠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到了这地步，玉凌也没法再装聋作哑了，勉强开口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实在有太多破绽。”
“果然还是言多必失吗？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能骗过你们。”镜妖淡淡道。
他微微眯起眼睛，透出一股危险的光芒：“既然你们也是被他胁迫着办事，不妨试试和我合作？至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如果你们能助我抹杀掉薛元空的存在，我不仅可以放你们自由，还可以给你们很多东西。比如……这整个禁地的天材地宝，任你们挑选。”
“这怎么可能？”杨昭可惊诧道。
“我主人死了之后，我就是这里的主人。至于你们身上的血印，我也会滴血术，可以帮你们抹除。”镜妖道。
“你主人？你……是一件灵器？”玉凌心中一震。
镜妖的神色忽然暴躁起来，玉凌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他强烈的杀意，但玉凌却不能明白，自己哪点触碰了他的忌讳。
好在镜妖很快平静下来，声音比冰雪还要寒冷：“没错，我是一件……超越天级的灵器。”
玉凌听出了他话语里浓浓的不甘与怨气，只是这件事委实有点匪夷所思，灵器怎么可能会有与人无异的灵智？就算天级上品灵器，如淳谷风的绝光剑一般，也只是比寻常灵器多出一丝本能的灵性而已，但镜妖却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超越天级……难道是传说中的神级灵器？可即便是第一大域封域，也从没听说过谁有神级灵器，似乎这个品级只是一个传说一样，被封尘在无尽的历史岁月里。
而荒山禁地最深处……竟然有一件神级灵器？！
“我只是想让我主人活过来而已，而闯过死河来到我面前的都是强者中的强者，只有以他们为养料，汲取他们的力量，才有一线可能让我的主人复活，我不管害了多少人，那都跟我无关，我从来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镜妖冷声道。
他的情绪起伏不定，良久才深深呼出一口气道：“算了，说多了也没用，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的选择？”
杨昭可弱弱地道：“我们其实没有选择吧……”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确实是没有选择。”镜妖微嘲道。
“能活着我当然不想死啊！”杨昭可很干脆地道。
这时候却远远地传来了厉杰的喊声：“大人，镜妖追过来了！”
玉凌心里着实有些怪异，随后便听到镜妖幽幽地道：“你说，如果我和他完全一样，有他的全部记忆，只是多出了一份我自己的记忆，那么，我算不算是他？”
玉凌不禁有些惘然，因为这个问题也同样适用于他。
他有之前那位玉凌的全部记忆，只是多出来一份属于秦岳的，那么，他算不算是他？
“算的吧。”玉凌像是在回答自己。
他不是我，但我可以是他。
镜妖伸手拍在玉凌和杨昭可的肩上，两人只觉通体一震，潜藏在深处的血印瞬间土崩瓦解。
“这是我本源之力化作的透灵钉，只要杀了他，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从此之后，我就是真的薛元空。”镜妖神色冷酷，扔给玉凌十几枚半透明的钉子，应该就是镜背上的那些。
“如果你们办不到，就和我一起死吧。”镜妖带着几许疯狂之色，狠狠说道。
夜空遥远处，陡然响起一声厉啸：“镜妖，尔敢！”
“他已经察觉到你们的血印被我解除了，现在是你们做事的时候了。”镜妖带着一丝嘲讽地笑道。
他伸手一摄，一个血红色的人影就从虚空中显现出来，不自主地跌落在地，正是血偶。
“你们只用安心对付他就是了，记住，我才是薛元空！”镜妖冷然说道。
玉凌没想到局面兔起鹘落，竟然演变到了这个地步，不过随便镜妖他们怎么争斗，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行了。
虽然墙头草两边倒很不仗义，但反正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谁死了都不可惜。
玉凌和杨昭可汇入厉杰等人的阵型中，将刚刚赶来的薛元空团团围住。
“很好，连你们也背叛了我……”薛元空冷笑着扫过玉凌和杨昭可。
玉凌只感觉心里凉飕飕的，总觉得哪怕他们十个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把薛元空怎么样。
“厉杰，你们都被镜妖蒙蔽了知道吗！”薛元空厉喝道。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厉杰不卑不亢地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真假？”
“你让他出来与我对质，真假如何你们一听便知！”薛元空冷声道。
“这镜妖极其狡猾，切莫听信他花言巧语。”镜妖果断说道。
薛元空大喝道：“究竟是谁在花言巧语瞒骗他人？有本事你就出来！”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点拿下他！”镜妖正忙着镇压血偶。
厉杰等人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各自运转玄力，准备动手了。
毕竟薛元空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来，镜妖有他的全部记忆，就算拿过往之事做验证，镜妖也能说得一清二楚。
薛元空站在原地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愤然冷笑道：“很好，很好，幸亏我还留了一手！”
众人霍然一惊，感觉到脚下地面隆隆颤抖，一道裂缝陡然撕扯开来，将众人尽数吞没进去。
玉凌只觉脚下一空，等再落到实地时，周围已是一片黑暗，唯有上方隐隐透出点光明，但那里已经被一层黑色屏障封住了。
厉杰试着飞到半空全力一击，但屏障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根本不为所动。
薛元空的声音遥遥从上方传来：“镜妖，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你以为你赢定了么？”镜妖不慌不忙地冷笑道。
“哦？让我看看你的后手吧。”薛元空淡漠说道。
玉凌等人都飞到了屏障下面，透过半透明的黑色光幕，依稀可以看见地面上的景象。
“我们一起试试看能不能打破。”厉杰沉吟着道。
十人运转全力，一齐击打在一个位置，结果屏障仍旧完好无损。
“看样子只能被困在这里了。”厉杰无奈道。
“诶，你们看，那些人是谁？”西蓬忽然指了指镜妖那边，只见几道人影缓缓从远方赶来，气息都强大莫测。
第600章 大战正酣
玉凌瞳孔一缩，虽然他没看到念晚云，但兰瑜、念州凡等人赫然在列，都是雪央国皇室的高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来镜妖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这片禁地的主人，否则兰瑜他们应当还被困在山壁中，不可能脱身而出，更不可能和雪央国的其他高手汇合在一起。
只是……念州凡等人对他杀意十足，玉凌还耍了他们一道，这仇怨肯定是没法化解了。
自己对镜妖的帮助显然没有念州凡他们大，如果任由他们将薛元空围杀，作为“有功之臣”的雪央国众人就能顺势对付自己，镜妖肯定不会干预拦阻的。
到那时自己就真的危险了！
玉凌心念急转，毫不犹豫地又改换了阵营，对厉杰等人说道：“其实你们弄反了，你们跟着的人是镜妖，你们都被他骗了！”
“什么？”厉杰八人顿时愕然。
“别的不说，如果是镜妖的话，他对你们下手怎会如此温柔，只是将你们困在这里，不布置点其他杀招？”玉凌提醒道。
“这……”厉杰顿时犹豫了。
“其实真相是这样的……”玉凌将之前遇到薛元空的前后始末都说了一遍，杨昭可也在旁边作证。
饶是在场的没有笨人，也要被这个真假关系绕晕了，尤其是厉杰等人先入为主，现在要转变观念实在有些困难。
只是理智上，他们又觉得玉凌说的没有任何毛病。
“哎哟，爹，你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杨昭可直接开始撒娇。
杨火辛有些复杂地道：“他真的把你扔进血池，逼你突破？”
杨昭可赶忙小声道：“这笔账日后再算吧，现在还是先一致对外。”
除了西蓬来荒山时日尚短，与薛元空丝毫没有接触，其他七人都或多或少受过薛元空的恩惠，尤其是厉杰，他内心深处是把薛元空当师父看待的。
“如果真是这样……”厉杰也神色复杂。
“退一万步说，薛前辈只是想抓住镜妖而已，没打算直接杀掉他，就算你们半信半疑，也可以抓住他后再慢慢观察，还有回旋的余地。”玉凌劝道。
厉杰怀疑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真相，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我也是为了活命而已，才不得不与镜妖虚与委蛇。”
玉凌几人并没有刻意掩饰声量，外面的薛元空、镜妖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镜妖的面色变了又变，薛元空却是怆然笑道：“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殊不知天底下哪有天衣无缝的事情！”
“如果你们肯相信我，我就放你们出来！”薛元空望着屏障下的众人，斩钉截铁地道。
厉杰与他对视着，心中再无怀疑，自责地说道：“大人，我等惭愧，被蒙蔽如此之久，险些酿成大错！”
薛元空大笑几声，散乱的长发肆意飘舞，朗声说道：“那便并肩作战吧！”
黑色屏障如冰雪般消融不见，厉杰第一个朝雪央国众高手杀去，手中长枪如沐寒霜。
薛元空身形拧动，一拳砸在一位凝血强者身上，这位凝血初期的武者顿时毫无反抗之力地倒飞出去，砰然印入石壁，一时间气息微弱，再也没有作战之力。
兰瑜等人心中一寒，没想到薛元空的战力强横到了这样的境地，他们要杀他本就艰难无比，而现在有了玉凌十人的加入，更是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不如先退吧，择日再慢慢计划。”兰瑜果断对镜妖说道。
他们不在乎薛元空真假之争，对于这位不听话的荒山第一强者，雪央国皇室巴不得他死了算了，与镜妖的目的可谓完全一致。
镜妖脸上闪过一丝不甘，恨恨地望了玉凌一眼，显然对他的背叛耿耿于怀。
兰瑜赶忙说道：“正好我们与那个少年也有死仇，我们是绝不会背叛这一合作的。”
“你们与他有仇？”镜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憋气无比，但又没法冲着兰瑜他们发泄。
如果硬要在玉凌和兰瑜等人中间选一个，镜妖还是会选择后者。
“那就退吧。”镜妖咬着牙道。
“你以为你们还走得了？”薛元空冷笑道。
玉凌很配合地运转迷城幻阵，一瞬间就将镜妖、兰瑜等人切割开来。
“先别管雪央国皇室的那些人，把镜妖抓住再说！”薛元空说着便转向玉凌：“我先前给你的镇魂针呢？”
玉凌识趣地把那枚莹白色的细针交了出来，现在这情况，薛元空对厉杰的信任度可比对他高多了。
“念在你后来做的还不错，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薛元空深深地望了玉凌一眼，又把镇魂针交给厉杰，吩咐道：“我去对付雪央国的人，你们只用纠缠住镜妖，给杰制造机会便可。”
瞧瞧，连称呼都变得这么亲切了，玉凌不禁暗暗摇头。
厉杰肃然说道：“我等必定将功补过！”
好吧，看来这家伙确实是薛元空的忠实追随者，玉凌无奈地想着。
“你带路吧，你应该知道镜妖在哪里。”薛元空最后跟玉凌吩咐了一句，便消失在幻阵的浓浓雾气中。
玉凌操控着幻阵，前一步左一步后一步地拐了几拐，就带着众人出现在了镜妖的面前。
镜妖有薛元空的记忆，自然也有着相应的幻阵造诣，此刻已经找到了两位雪央国的凝血强者，不过幸好不是兰瑜或者念州凡。
那两个人虽说只有洗髓期的武力，但玉凌实在不想跟他们正面相对，兰瑜的咒术委实诡异得让人防不胜防，而念州凡肯定也有特别的杀招。他们在外界，怎么说也是幻神巅峰的大人物啊。
这两个凝血强者都是初期，既然彼此有仇怨，玉凌索性说道：“我来对付他们吧！”
“算我一个！”杨昭可赶忙跟上。
玉凌看了她一眼，杨昭可厚着脸皮道：“夫唱妇随嘛！”
玉凌：“……”你开心就好。
厉杰等人已经围拢上去，堵住了镜妖的所有退路，镜妖却是不慌不忙，冷笑说道：“就凭你们，岂是我的对手？”
看着这张与薛元空一模一样的脸庞，几人都是心绪复杂，但出手的时候却狠辣无比。
不狠辣不行，对付一位凝血巅峰强者，稍不注意就会出现死伤。
如果没有镇魂针的话，其实他们的胜率极为渺茫。
另一边，杨昭可也对上了一位凝血强者，正和对方打得热火朝天。
这个人的功诀属性不如她的强悍，但杨昭可却是境界不稳，这样一消一长反倒平衡了，两人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上下。
结果杨昭可偷眼一瞧玉凌那边，却是不由得大受打击。
只见玉凌玄力浩荡，手中长刀或劈或砍，完全是压着敌人打，那刀光纵横、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知比她强了多少。
第601章 告一段落
同是凝血初期，咋么差距这么大呢？
杨昭可幽怨地转过这个念头，出手顿时更狠辣了三分，像是要把不满全部宣泄到敌人身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即便这样，她也只是稍稍夺得了上风，而且对手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似乎打定主意等杨昭可玄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反击。
“嗤”
一道凌厉的气劲波及而来，杨昭可和对面的凝血武者同时匆忙闪开，转头望去时只听得一声惨叫，玉凌的敌手腰部鲜血迸溅，险些被一刀斩为两截，场面狰狞无比。
而玉凌身上虽然也有很多伤口，但都没伤及筋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初。
那位凝血武者被逼入绝境，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法，身上逸散出鲜红如雾的袅袅血气，最终凝形成一团张牙舞爪的血光，迎头向玉凌笼罩过去。
“快救我！”这人焦急地向杨昭可这边的战场跑来，仿佛身后的玉凌是索命的死神。
杨昭可不爽地撇了撇嘴，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刷”
她手中的月形弯刃一个回斩，跑来的这位凝血武者顿时猝不及防中了招，猛地仆倒在地，便是凝血境生生不息的循环也有些挽救不了他的伤势了。
而玉凌也劈砍长刀，用玄力将那团有如活物的血气彻底震散，给那位重伤的凝血武者补上了最后一击。
他的同伴脸色变了几变，毫不犹豫向远处逃去，心中满是寒意和惊骇。
一个月前，这个少年洗髓巅峰的修为还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没想到他晋入凝血境后竟会变得如此可怕，天下间哪有这么霸道的凝血初期武者？
“想跑？”杨昭可的月形弯刃环转成一轮明月，直追那人后背。
而玉凌则无声无息地操控幻阵，扭曲了这位雪央国凝血武者的方向感。
“嘿，这人傻得自己跑回来了？”杨昭可颇为惊异地看着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敌手。
玉凌无语道：“话说操纵幻阵的玉简你也看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
“哎哟，那太复杂了，我就看懂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迷城幻阵呗。”
“……”合着你就只知道幻阵的名字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也同时出手，那位凝血武者发现自己竟然又跑了回来，一时间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移动了。
玉凌和杨昭可一前一后堵住他，同时抽空瞟了一眼镜妖那边的主战场。
只见厉杰八人情况并不是太妙，镜妖又不笨，自然知道各个击破的道理，直接撇开厉杰、杨火辛几人不理不顾，只是对西蓬等四位凝血初期高手穷追猛打，要不是凝血境生机旺盛，恐怕四人早就要死上一两个了。
但即便如此，西蓬等人也受了重伤，厉杰为了保护他们，不得不被镜妖牵扯得团团转，别说找准时机放出镇魂针，能维持住几人不被杀的局面已经很辛苦了。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不但不能制住镜妖，反而还会造成己方的人员伤亡。一旦让他脱身出去汇合了雪央国众高手，两方阵营的对抗不知道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去。
玉凌给杨昭可使了个眼色，传音说道：“待会儿我们同时攻击，你把场面弄得乱一点，我好趁机对镜妖出手，否则厉杰他们没机会的。”
“知道了。”杨昭可虽然对幻阵一无所知，但这种事情还是靠谱的。
她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月形弯刃一霎那破空而去，绕着那位凝血武者前后左右上下转了好多圈，转得他眼花缭乱头晕目眩，满世界都只剩下了洁白的光影，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实体。
而玉凌的身形微微一闪，便丝毫不引人注意地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镜妖背后，手中长刀无声无息地递了出去，削向镜妖的后心要害。
然而镜妖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轻松挪步躲闪开来，一记鞭腿便踢向了玉凌胸膛。
幸好玉凌之前和薛元空对战过，此刻虽然看不清楚镜妖的动作，思维也完全跟不上来，但他的手却先一步挥刀下斩，当地一声砍中了镜妖的足踝。
镜妖的脚印上了玉凌的胸口，但力道却已经大为衰减，玉凌只觉浑身剧痛，不由得倒退了十几步，但伤势却远不至于像西蓬他们那样严重。
“既然你敢过来找死，我就成全你好了！”镜妖眸光冰寒，不见他如何动作，下一瞬息就出现在了玉凌眼前，接连几拳轰向他身前要害。
玉凌挡了几招却终究不可能毫无疏漏，其中一拳终于是砸在了他小腹，激荡得他浑身气血如要逆流，仿佛被穿肠破肚了一般。
其他几人赶忙过来救援，镜妖几下击退众人，右手已经如鬼魅般探向了玉凌的脖颈，若被他这一下抓实了，玉凌肯定会被扭断脖子。
关键时刻，玉凌猛地折腰向后倒去，镜妖对他这一应对很是不以为然，右手仍然如影随形按下，脸上已经泛起了森寒的冷笑。
然而，在他的指尖离玉凌喉咙不过半寸时，他整个人忽然僵滞在了原地，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
玉凌毫不犹豫翻身逃走，喉咙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毕竟镜妖手还没到，凌厉的劲气已经扑面而来，再晚上一丁点，他的喉软骨都要碎裂了。
索性厉杰并不是什么猪队友，玉凌冒着生命危险给他创造的机会，他终于还是稳稳当当地抓住了。
一枚莹白色的细针正插在镜妖的后心上，映着月色泛出森冷的寒光。
厉杰抹了把冷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其他人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
镜妖维持着那个姿势动弹不得，只有眼瞳里冒起愤怒的火花，仿佛受伤的野兽要择人而噬。
浮动的白雾微微流转而过，薛元空的身影从雾气深处走出，好整以暇地笑道：“终究还是我技高一筹吧？”
他几步走近，毫不客气地将镇魂针完全按入镜妖体内，淡淡说道：“别费力气挣扎了，这是我这些年杀了一个来禁地探险的高手得来的，这枚镇魂针连化灵境的魂师都镇得住，更何况我们这些毫无魂力的？你还是安心成全我吧。”
镜妖怒气充盈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虽然说不了话，但那眼神中分明透露着“你休想”的意思。
“别指望雪央国那些人了，除了那个玩咒术的和那个骑着狼逃掉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你觉得还会有人来救你吗？他们只是你的合作者，又不是你的奴仆。”薛元空冷冷嘲讽道。
镜妖眼瞳里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薛元空，漠然得毫无情绪。
但他越是如此，薛元空就越是感觉有些不妙。
哪里不妙呢？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啊。
第602章 逼迫
玉凌碰触到镜妖那死寂漠然的目光，心中也是莫名一震，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端倪，但又说不清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诶，他的脸庞好像在一点一点模糊！”杨昭可早就杀掉了那个雪央国武者，不过她也受了不轻的伤，现在还在慢慢恢复，没想到她赶来的最晚，却反而最早发现了不对劲。
众人闻言都紧盯着镜妖的脸，果然发现他的眉眼鼻唇在渐渐地淡化，再过了一会儿，谁都看不出他曾经和薛元空一模一样了。
“你在干什么！”薛元空脸色一变，攥住了镜妖的脖颈，却只换来了他嘲讽的目光。
镜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做出了四个字的唇形。
还、没、结、束。
他的全身表面都变得光滑起来，渐渐地失去了所有起伏和棱角，那一身黑袍顿时显得过于宽大，可笑地搭在他身上。
薛元空的玄力浩浩荡荡涌入镜妖体内，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反弹了回来，不论他如何运力都撞不破这层屏障。
“咔嚓咔嚓”
镜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上面现出了无数裂纹，一瞬间垮塌为一地的碎片。
只剩他的衣物悠悠然飘落在地，盖在那些透明的碎片上，仿佛一座衣冠冢，其中还有镇魂针莹莹闪着白光。
薛元空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衣物和碎片，始终一言不发。
厉杰还当他恼怒被镜妖摆了一道，便上前安慰道：“大人，不管如何他终究是死了，只要我们封锁死河，杜绝任何人入内，镜妖就始终只是一面镜子，不会再对我们造成任何影响。”
薛元空冷哼一声道：“封锁死河？你们谁拦得住凝血巅峰的武者？”
又有人提议道：“不如我们扔一个炼骨武者进去，镜妖就算化形成他，也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
“可是你没看到镜妖能自动裂解，回归本体吗？”另一人反驳道。
前者辩解道：“可是你看看地上的碎片，它自动裂解肯定也是会消耗元气的，只要反复多来几次，镜妖肯定会遭受重创。”
厉杰摇摇头否定道：“不行的，没有炼骨武者能渡过死河，哪怕大人护着也不行，至少也得凝血境，有了生生不息的内循环才能勉强剩下一口气。只是凝血武者的话，在场诸位没有哪个愿意牺牲自己吧？”
众人只能讪讪一笑。
“早知道刚刚就别杀掉那些雪央国武者了。”一人无奈道。
“虽然还剩了两个，但他们好歹是雪央国皇室的大人物，我们也不便去得罪太狠。”厉杰道。
“说来说去，还是拉上封锁线靠谱，就算有人强行闯进去了，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会大人。再说了，凝血巅峰强者又不多，全十七域也找不出五十个吧，哪有那么巧非要跑来荒山禁地跟咱们过不去，反正这几十年来，除了大人我再没见过这个级别的人物了。”
薛元空只是阴沉着脸，对众人的商讨置若罔闻。
“大人，镜妖基本没威胁了，您还在忧心什么？”厉杰不解地道。
薛元空的唇角牵起一丝冷笑：“他不找我的麻烦，我还要继续找他的麻烦呢！”
众人齐齐一惊，薛元空断然说道：“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一定会彻底杀死镜妖，我怎可言而无信半途毁诺？若是如此，我这一生都将困扰于心魔中。”
不知是不是玉凌的错觉，他总感到薛元空的目的不是这么简单。
薛元空突然转头看向玉凌，玉凌登时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赶在薛元空开口前，玉凌抢先说道：“可是镜妖几乎是不死的，他跟我说过，他的本体是一件神级灵器！”
这个重磅炸弹丢下来，众人都被砸得瞠目结舌头晕眼花。
“天级灵器都坚不可摧，更何况神级灵器？把它封锁在禁地最深处，已经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它的心里还念着他的前任主人，用尽心思想让他复活，除非是凝血之上的强者，否则没人能收服得了它。”玉凌又迅速补充道。
“神级灵器……原来荒山禁地最深处，竟然有一件神级灵器！怪不得他能模拟人形，灵智与我等无异……”厉杰喃喃着道。
杨火辛也是震撼不已，深思道：“这么说，荒山的独特力场也是神级灵器的附带作用了？”
西蓬表示赞同：“它的前任主人，很可能是位凝血之上的强者。”
毕竟安瑞卡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西蓬很容易接受常人接受不了的事情。
薛元空盯着玉凌看了数秒，目光中满是不甘和怒意，玉凌仍是镇定地站在那里，心中已经恍然有所悟。
果然，薛元空下一秒便不得不开口道：“话都讲到这份上了，有些事我就直说了。”
众人齐齐望向他，薛元空冷然道：“几十年前，有位天师告诉我，若想突破到凝血之上，雪央国神荒州的荒山里会有我的机遇，我在这里找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突破口，直到我得到了镜妖的碎片。”
“当我知道镜妖是一件神级灵器后，我就下定决心，必须得到它，它就是我苦寻多年而不得的机遇，为了突破到凝血之上，我已经舍弃了太多东西，舍弃了我的身份，我爱的女人，我的朋友，远来此地过着孑然一身的生活，我不能容忍到头来我一无所获！”薛元空语气森然。
“走到这一步，我已经不可能回头了，我要得到那面镜子，不惜一切代价！”薛元空冷冷地环顾一圈，众人顿时如坠冰窖。
“大人，你……”厉杰仿佛猜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杰，你站开。”薛元空淡然道。
厉杰当即单膝跪地而下，斩钉截铁道：“大人，他们都跟随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为了……”
薛元空冷声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吗？！”
厉杰呆呆地望着他不做声。
薛元空缓和了语气道：“我不会害死他们，等我成为镜子的主人，我自然会放所有人离开，只不过是让大家多煎熬一段时间罢了。这个主意……不是你们想出来的吗？”
众人遍体生寒，然而在薛元空的气势压迫下，没一个人敢挪动半步。
“一个一个来吧，就从你开始好了。”薛元空的目光落在玉凌身上，闪动着森森冷意。
杨昭可咬咬牙道：“为什么不从最弱的先来？你杀起来也顺手一些吧？”
薛元空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别急，你排第二个。他血脉特殊，镜妖要凝形成他，肯定会耗费更多的力量。”
“大人……”杨火辛再也忍耐不住。
薛元空淡漠道：“你要是心疼女儿，那你就跟她互换位置好了，反正除了杰之外，你们都逃不掉。什么时候镜妖被削弱到极致，这个车轮战术就可以停止了。”
玉凌沉声道：“镜妖的灵智不弱于我们，他岂会看不出你的意图？”
薛元空嘲讽地笑道：“这是阳谋，镜妖不会甘心就此蛰伏，他肯定会选择借你们的力量来对付我，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不待玉凌开口，薛元空便径直打断道：“我承认你是个聪明人，那么就让我看看，你能将你的聪明才智发挥到哪一步吧。”
第603章 舌灿莲花
死河前，薛元空遥望着死气沉聚而形成的幽黑河流，眼眸也一片深邃无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准备好了么？快过河的时候我会解开你身上的绳索，你就到河对岸和镜妖好好斗智斗勇吧，争取多对它造成点损伤，要不了多久，等我成为神级灵器之主，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薛元空瞥了一眼被黑色绳索缠缚住全身的玉凌，语气淡漠地说道。
自从薛元空定下了这个疯狂的计划，除了厉杰被他打晕关在石洞里，其他人都被绑住，强行带到了死河前，准备对镜妖进行车轮战术。
众人不是没有试图逃走，但除了西蓬之外，其他人身上早就被薛元空做了手脚，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而玉凌、杨昭可和西蓬三人又哪里是薛元空的对手。
本质上来说，薛元空和镜妖都是一类人，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他人的是非善恶从来不能将他们框在其中，他们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凌凌，一路好走，大不了我待会儿请求镜妖把我钉在你旁边吧！这样无聊了还可以说说话。”杨昭可叹着气道。
玉凌真有点佩服她，这姑娘的神经已经粗的突破天际了，没看见她老爹都阴郁着脸心情很差吗，结果她都已经开始规划未来了。
玉凌可没打算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薛元空身上，甚至他觉得哪怕镜妖自我毁灭，也不可能认薛元空为主，这个神级灵器还是蛮有个性的，从他刚刚自动裂解也不愿被俘便可以看出，他是那种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人”。
他必须得另想办法，否则下半辈子估计都得在荒山禁地最深处度过了。
这世间从没有绝对的绝境，一定、一定还有一线生机。
薛元空提着他在死河上飞掠，浓浓的死气蒸腾而上，玉凌只觉得浑身气血都被冰封了一般，呼吸渐渐变得缓慢，心跳渐渐变得微弱，死亡的阴影一点一点覆盖而来。
这还是薛元空挡下了大部分死气侵蚀的结果。
果然，没有凝血巅峰的修为，别想跨越这条死河。
玉凌体内的古荒诀滔滔运转，强烈的劲气在浑身上下浮荡，将所有侵入的死气撕成粉碎，而他血脉中那股“柔”的力量也在加速血气循环，治愈着死气造成的伤害。
“你的体质，果然比凝血中期武者还要强上很多啊。要不是我现在忙着对付镜妖，否则还真想研究研究你的血脉。”薛元空瞥了玉凌一眼，衣袂呼啸飘扬，在死河上一掠而过。
玉凌一言不发，只是专心抵御着死气的侵蚀，毕竟镜妖对他的攻击是无效的，只要多积攒点力量，避免直接昏迷过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薛元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死河刚刚跨越了一多半，他就解开了玉凌身上的绳索，将他径直抛向了河对面：“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毕竟他要的就是镜妖凝形变成玉凌，然后杀掉他来损耗镜妖的元气，如果玉凌过去和镜妖僵持住了，他岂不是白费功夫？
没有了薛元空的庇佑，无数死气顿时疯狂地向玉凌涌来，顷刻间他的身体温度就冰凉了下来，体内的玄力和死气苦苦纠缠，但还是一溃再溃。
玉凌咬咬牙，运起最后一股玄力，整个身形如炮弹出膛，转瞬掠过几百米路程，跌落在死河对岸。
“砰”的一声，玉凌已经无力控制身体，直接栽倒在坚实的地面上，剧烈的震荡让他浑身气血浮荡，不自禁喷出一口血来。
不过也因为此，他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温，一点一点将死气排除出来。
薛元空还是低估了他的恢复能力，只是短短十几秒，玉凌已经气血通畅，玄力流转如初。
他起身看着面前巨大的圆形镜子，估计直径得有百米，玉凌不到两米的身高站在下面，渺小得就如尘埃蝼蚁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这么久时间过去了，镜妖居然还没有反应？
如果他一瞬间就能凝形而出，那玉凌还在死气侵蚀之中，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玉凌刚闪过这个念头，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就从镜中跨出，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颇为费解地道：“你怎么这么奇怪，你的血脉完全超出了我的模拟能力，而你的灵魂……为什么会与身体不符？你究竟是谁？”
玉凌看着这张脸，真的有种照镜子般的感觉，之前镜妖化作薛元空的时候他还不觉着有啥，现在化成自己了，这违和感和别扭感简直扑面而来。
“那你大可不必化成我。”玉凌老实不客气地道。
镜妖冷笑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我如果不凝形出来，这辈子都得困在这里。”
他抬脚向玉凌走来，狞笑说道：“刚才那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难道是想死想疯了？”
“既然你我对彼此的攻击无效，你这话就说的很没意思了。”玉凌淡淡道。
镜妖冷冷道：“五百年前，有个人含着一片再生叶横渡死河而来，丝毫不受死气侵蚀，你以为我是怎么拿下他的？”
他伸手指了指伸手高耸入云的巨大镜面：“你以为我的本体只是摆设而已吗？攻击无效，不代表我的力量会失效啊。”
那面有着许多裂痕的镜子微微闪烁，一束华光就投射而下，瞬间将玉凌笼罩在其中。
玉凌顿时动弹不得，没想到镜妖还有这等手段，怪不得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眼看着镜妖几步走到近前，玉凌当即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过来自投罗网吗？光凭我的力量，我是无法渡过死河的。”
镜妖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薛元空把你弄过来的？他故意这么做，打算杀了我损耗我本体的能量吗？”
“你知道就好，他已经准备了包括我在内的九个凝血武者，准备一次又一次消耗你的力量，这样的车轮战，你应该已经承受不起了吧？”玉凌眼神扫过镜面上的裂纹，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镜妖的眼角抽搐了两下，停住了脚步没有说话。
玉凌继续说道：“你知道薛元空的目的吗？他并不是想杀了你报仇，毕竟他知道他不可能摧毁一件神级灵器，他只想炼化你，成为你新的主人，让你为他所用，变成他的……”
“你住口！”镜妖怒喝一声，杀气冲天而起。
玉凌从容地道：“我都被他抓到这里来了，你出去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其他八人最高也只是凝血中期，你就算凝形成他们，也不过是在薛元空手里再死一次罢了。连续死九次的话，你的本体必然遭受重创，到时候薛元空就能轻而易举将你炼化，毕竟你本就不是全盛状态……”
“不可能！”镜妖断然道。
第604章 源头
“为什么不可能？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吗，薛元空早就将一切算好了，他亲口说这是阳谋，你定然不甘心蛰伏于此，只能乖乖地顺着他安排好的道路走下去，最终的结局早就注定了，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而已，你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玉凌淡淡道。
镜妖狠狠地瞪着他，像是要将他生吃了一样，脸上满是不甘和怨怒。
“那你说怎么办？我还有的选吗！”镜妖怒吼道。
“我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就有解决办法，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我说完。”玉凌冷静地道。
镜妖一瞬间安静下来，暴躁的情绪缓缓平复，良久之后才寒声说道：“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很简单，我们互换身份。虽然我的很多东西你都模拟不出来，但迷惑外人足够了，只要我出面将薛元空引到这里来，你再用你本体的力量禁锢住他，我们就能将他斩杀。他当初是昏迷着被你抓住的，所以他不知道你的本体还有禁锢之力，而且你已经凝形成我，他也不用害怕你变幻成他，他肯定会为了杀死你一路追击我到这里来。”玉凌道。
镜妖已经冷静了很多，思索了几秒钟，便点点头道：“主意很不错，不过……何必这么麻烦呢？光靠我一个人就足以实施这个计划了，互换身份岂不多此一举？”
“不一样的。正如我刚刚所说，我的很多东西你不能完全模拟，所以你的战力其实比我要弱很多，你不得不承认这点吧？而且我还会一个玄力秘技，移形换位，薛元空如果要追上我了，我就能用此法暂且甩脱他，这样成功率就更大了。”玉凌道。
镜妖狐疑道：“你要是会这个秘技，之前怎么不用？”
玉凌无奈道：“这个短时间内甩脱他还是可以的，但如果他一直坚持追杀我，我肯定跑不出荒山禁地。再说了，我也是刚刚才学会的，所以你没能够模拟出来。”
没错，这个秘技就是古雍刚教给他不久的，毕竟之前镜妖自己裂解后，玉凌还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薛元空忽然翻脸不认人，古雍那时才把移形换位的修炼方法告诉玉凌。
幸好玉凌悟性足够高，也幸好这个秘技不算太难，且有古雍点拨关键之处，玉凌才赶在最后关头将它学会。
本来想的是，如果镜妖将玉凌钉在镜子背面，玉凌就用这个秘技脱身，强行飞渡死河，但事实已经证明，玉凌光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越过死河的，古雍都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了，没想到玉凌硬是于绝境中找到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你既然是禁地之主，自然能控制住死河的死气不伤害到我，以我上述所说的两条，我将薛元空引到这里来的成功率肯定是比你大得多的。”玉凌道。
镜妖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你如果自己不能横渡死河的话，我是不会帮你破坏禁地秩序的！”
“禁地秩序？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死脑筋？”玉凌诧异道。
镜妖动怒道：“反正你得自己想办法！”
玉凌顿时默然，他没想到原本好好的计划居然会在这里出岔子，镜妖为什么非要固守一个莫须有的秩序，不肯帮他渡过死河呢？
镜妖忽然森然说道：“还有一个办法。”
玉凌心头一跳，便听镜妖冰冷地道：“你把那个移形换位的秘技告诉我，我自己便能引来薛元空，毕竟你想的这个点子还不错，比我自己蛮干强多了。”
“你……”
镜妖粗暴地打断道：“不必再说了，你心思太重，而且还背叛过我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他拽住玉凌衣领，径直将他拖到镜子背面，偏偏玉凌在巨镜禁锢之力的镇压下丝毫动弹不得。
“砰”地一声，镜妖将玉凌狠狠按在镜背上，森寒地说道：“你要是不肯痛痛快快地告诉我，我这里可是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包你骨头再硬也忍受不了。”
他摘下两枚半透明的细长钉子，噗嗤两声便穿透了玉凌的左右肩胛，将他死死地钉在了镜背上。
剧痛从肩膀处传遍全身，玉凌只觉眼前发黑，死死地咬住牙关才没有惨叫出声。
“你还有什么最后的遗言要跟我说吗？”镜妖手里捏着一堆钉子，冷冷笑道。
玉凌勉强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知道有办法可以愈合镜面上的创痕。”
“哦？”镜妖微微诧异地看着他。
“你要是放过我，我就告诉你。”
镜妖冷冷道：“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玉凌将古雍告诉他的信息说了出来：“在封域的天罚山，有一种奇特的灵草，可以弥合灵器的损伤，年份越久效果越好，它的名字……”
“怎么不说了？”镜妖正聚精会神地听着。
玉凌沉声道：“我还是刚才那个条件，只要你做到了，我就告诉你完整的消息。”
镜妖冷然道：“你是不是没有认清楚你的处境？你就算现在不说，我待会儿也能慢慢将这些事拷问出来。”
他带着几分怨怒狠狠说道：“所以你就别费心机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第一个想杀薛元空，第二个就是想杀掉你！”
玉凌也是无语了，这个小心眼的灵器也太不可理喻了吧，就因为那点事记仇成这样，根本就不懂得变通为何物啊。
还没等他开口挽救一下，镜妖已经将第三枚钉子刺入了他的眉心，这一次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强烈，玉凌一刹那失去了意识，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胳膊和手心也已经被钉住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玉凌能感觉到背后的镜子在疯狂地吸噬着他的力量，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几个月他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镜子的气息也融入了玉凌体内，正如薛元空所说，玉凌能清晰地感受到荒山独特力场的存在，他甚至可以短时间脱离这股力场的笼罩，恢复灵力和魂力。
随着魂力的缓慢恢复，玉凌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任凭镜妖将又一枚钉子刺入他的身体，经历过刚刚的疼痛冲击后，他似乎已经适应了很多，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
玉凌凝出一股魂力游入镜子内部，无声无息地下潜而去。
他感觉到镜子下面的土地中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他就像是被逼急了眼的赌徒，不顾一切地寻找着任何生机和希望。
于是他看到了，看到了深埋在地下的一具骸骨。
一具人类的骸骨。
他像是死去了很多年，又仿佛还残留了几许生机，给人一种生与死交叠的诡异感觉。
而那面巨大的镜子就像是寄生虫一般扎根在他的身上，贪婪地吸取着这个人的力量。
玉凌的魂力一阵悸动，他隐隐感觉到，荒山独特立场的成因并不是因为这面镜子，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这个人，因为这具骸骨！
第605章 镜妖之主
这个人究竟是谁？难道是镜妖的主人？
可是镜妖不是说，他为了复活自己的主人，不惜一切代价吗？但实际情况为什么是……镜妖在汲取着这具骸骨的力量，甚至像是在镇压着他？
很多疑点和线索被玉凌迅速地串联在一起，他的心头渐渐涌出了一个最合理的猜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噗嗤！”
一阵疼痛打断了玉凌的思路，他的身上已经被钉满了钉子，镜妖心满意足地收手，冷然笑道：“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自己把该说的话说完，还是我逼你说出来？”
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玉凌心神陡然沉静下来，镇定地道：“我都告诉你，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说点别的。”
镜妖嗤笑道：“怎么？还想求我放过你？我不是都说了，那绝不可能！”
“不是，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我现在这么惨大多都是薛元空造成的，我不求你放过我，只希望你一定要杀了他。”玉凌缓缓道。
镜妖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恨恨地点头道：“当然，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全力杀了他。要不是他不停地给我找麻烦，我早就以他的身份在荒山中继续逍遥自在了。”
“这点我和你一致，要不是薛元空把我抓来，我早就离开荒山，不用陷在这漩涡里了。”玉凌附和道。
镜妖刚同仇敌忾了两秒，忽然察觉不对，狐疑地问道：“你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怕你不肯放过我，我还是想帮你一把，尽可能杀掉薛元空。除去血脉的因素，你知道你为什么无法完全模拟成我吗？”玉凌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恢复灵力和魂力。
“为什么？”镜妖茫然道。
玉凌慢慢地说道：“因为我魂海里有一件古魂器，你将它拿去对付薛元空吧，成功几率应该会大一点。另外，接上刚刚的话题……”
等玉凌把愈合灵器创伤的蓝珠灵草和移形换位秘技的事情一说，几分钟时间便过去了。
他的灵力和魂力已经恢复了八成，虽然撼动不了玉凌身上的钉子，但却可以透过镜子沟通到底下那具骸骨。
除了玉凌，古往今来进入禁地最深处的人，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
因为他们都是凝血巅峰强者，最多再是幻神巅峰强者，根本没有人再把魂力也兼修到化灵境去，毕竟像玉凌这样拥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两大功诀的人绝无仅有，其他人能将两个体系修炼到最巅峰已经是亿中无一的天才了。
玉凌能感应到这具骸骨残留的不甘与怨念，他所要做的就是帮他一把，用这个人残余的能量冲击这面镜子，从而让他有脱身的机会。
不过这还不够，最好再借助上玉瓶的力量。
趁着镜妖还在默默消化他所说的那些信息，玉凌突然开口道：“诶，你还记得太阳系分别有哪几颗行星吗？”
镜妖愕然地望着他：“太阳系？行星？你在说什么？”
玉凌这才放下心来，看来镜妖不可能模拟得出秦岳在地球上的记忆，而玉瓶是跟着秦岳来到这个世界的，也就是说，它并不会认可镜妖模拟出来的气息。
“没什么，你要不要我魂海里的古魂器？”玉凌问道。
镜妖不疑有他：“当然要了，你放心好了，既然你这么配合，我不会再把你怎样，而薛元空我一定会杀掉的！”
“那就好。”玉凌不动声色地说着，魂力灵力都已经恢复到了巅峰，开始等待那个扭转胜败的关键时刻。
镜妖伸指点在他眉心的钉子上，玉凌顺势把玉瓶往魂海外面推，看在镜妖眼里，玉瓶完全是受到他的牵引而过来的。
他并没有怀疑太多，在玉凌言语的误导下，他只以为这是玉凌的一件古魂器，既然如此，这个瓶子当然也会认可他的气息才对。
当玉凌把瓶子推到魂海边界时，他就再也使不上力了，仿佛白色玉瓶有自己的意念一样，想要重新回到他的魂海中央。
而镜妖已经将魂力漫入玉凌的魂海，浑然不觉异样之处，就要将这个玉瓶顺势攫入他的魂海世界。
就在这一刻
玉瓶接触到镜妖的魂力，顿时发生了激烈的反应，就和之前清除那些外来异物一样坚定决然。
汹涌的白光浩荡流淌，玉凌的整个魂海都充斥着这纯澈明净的光芒，仿佛天威凛然不容侵犯，将镜妖的魂力冲击成溃散的碎末。
镜妖惨叫一声，不自禁倒退几步，魂海中仍有一团白光横冲直撞，搅动得天翻地覆。
**的痛苦显然比不上神魂的痛苦，镜妖在剧痛冲击之下几乎失去了反应能力，在地上止不住地翻滚，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一样。
“咔嚓、咔嚓”
镜妖的本体上又多了几条触目惊心的裂纹，整个巨镜都在嗡嗡震颤，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垮塌似的。
玉凌身上的钉子都在颤抖，只是凭他的力量，仍然不能够挣脱束缚。
他的魂力尽数没入地下那具骸骨中，骸骨上的生机与死气还在纠缠不休，但玉凌的外来力量瞬间打破了平衡，让那股生的力量抢占了上风。
“咔嚓！”镜子还在碎裂，玉瓶的力量实在霸道得有些恐怖。
巨镜镇压骸骨的力量越来越微弱，玉凌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身上渐渐出现了血肉肌肤，仿佛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完全恢复成常人一样。
“啊！我要杀了你！”镜妖痛苦地用头撞着地面，一时间头破血流都浑然不觉，鲜血从他脸上蜿蜒而下，那模样狰狞无比，玉凌都不敢想象自己这张脸居然能变得这么可怕。
“砰通！”
巨镜猛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力量顶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镜妖满脸惊慌骇然，难以置信地望着玉凌。
玉凌当机立断大喝道：“镜妖，莫非你敢做不敢承认吗？地下这具尸骨，就是你的主人吧！你根本不是禁地之主，他才是！”
镜妖如遭雷劈，一时间连魂海中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玉凌沉声道：“你并不是为了复活他去吸噬别人的力量，而是用这些玄力将他镇压在这里，以他为养料，来成全你自己！你怕他，因为你背叛了自己的主人，你怕他苏醒过来之后，就是你的末日！”
“你胡说！”镜妖怒吼一声。
玉凌根本不理：“我胡说？我之前让你操控死河不要伤害到我，你拒绝了，现在想来，你根本不是为了维护什么禁地秩序，而是你的的确确就没有这个能力！你只是一个假冒伪劣的禁地之主，这里的一切都不在你掌控之中！”
“我现在知道你镜面上的裂纹哪来的了，薛元空说有一个人逃脱后给你造成了重创，打碎了你的镜面，但凝血巅峰强者也没能力破坏一件神级灵器吧？他们最多只能扩大而不能打碎。这些裂痕，就是你反噬自己的主人得到的报应！是你的主人，给你留下的创伤！”
“闭嘴！”镜妖痛苦地叫喊道。
第606章 荒山皇山
镜妖跌跌撞撞地向玉凌冲来，可是玉瓶的白光仍在他魂海中激荡不休，让他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摆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还没说完呢。”玉凌冷笑道：“薛元空那么凑巧地得到一枚镜子碎片，应该是你故意为之的吧，你需要引诱凝血巅峰的强者渡过死河来到这里，然后化形成他们，以他们的身份去往外界。”
“至于你的本体……呵呵，身为一件至尊无上的神级灵器，真是可悲啊，为了镇压你的主人，你丝毫不敢挪动半步，只能没日没夜地在这里守着，怀着无尽的恐惧和不安，生怕他哪一天挣脱控制恢复过来，这样的日子，可真是辛苦啊。”
镜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他咬了咬牙怒吼道：“我有什么错！你们人类只知道利用我们，利用我们去做我们不爱做的事情，厮杀、打斗、争抢、修炼，你们可曾顾及过我们的感受？！凭什么我也有我完整而独立的思维，却要被你们操控，被你们奴役，为什么我不能做我自己的主人？！”
玉凌不禁怔了怔，没想到这才是镜妖的真正想法。
“我实在受够了！我不想终日只能活在别人的控制中，只有我才能命令我，其他人都不可以，绝不可以！我能化形成人，我也能过你们人类的生活，我可以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可以感受这世间的美好，看山巅的白雪，看夏日的荷花，体验人类的情爱，我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可以活在这个精彩的人世间，而不是待在这虚无空寂、不知冷暖的躯壳里！”
两行泪从他眼中流淌而下，镜妖几乎声嘶力竭，手舞足蹈。
在魂海剧痛的刺激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泣不成声地道：“我不想只是一件杀人的灵器，我也想成为人，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啊……”
玉凌怜悯地望着他，轻声说道：“不，你错了。”
镜妖猛地僵滞在原地，抬头呆呆地瞪着他。
玉凌淡淡道：“你错了，你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是被人欺压操控的，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也在欺压操控别人，这里的累累尸骨都是最好的明证，他们也是无辜的。你厌恶这种感觉，但你偏偏做出了同样令人厌恶的事情。”
“我、我没有，我只是想……”镜妖慌忙辩解道。
玉凌直接打断了他：“你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伤害了别人，你觉得你是对的吗？这世上从没有这么自私的道理。你的主人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么，你反噬他镇压他，落得如今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这都是天道循环，因果至理，换句话说，这就是你应得的报应！”
镜妖如五雷轰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整个巨镜蓦地轰然一震，一道身形便突兀地出现在镜妖面前，淡淡感慨道：“说得好啊，我落得那样的境地，也是杀了太多无辜之人应得的报应啊。”
玉凌愕然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修长的背影，一袭灵力幻化的衣袍笼在那单薄的身体上，看着分外孤单萧索。
“主、主人……”镜妖顿时满脸惊恐之色，想也不想扭头便跑。
男子随意地伸手一招，镜妖就不受控制地被吸扯了回来，他慌不择路地自动裂解成碎片，然后那面巨大的镜子就急速缩小，向着远空窜逃而去。
镜子都逃了，玉凌也噗通一声摔在地上，那几十枚钉子还牢牢地嵌在他血肉里。不过这次没了巨镜的束缚，玉凌运转灵力玄力流通全身，很快将这些钉子都震落下来。
玉凌想了想还是把它们都收到了灵戒里，以后看谁不爽了说不准还能派上用场。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男子已经追上了逃窜的镜子，一把将它攥在手里，可以看见镜子在拼命地挣扎，畏惧得浑身发颤。
“行了，我不会把你怎样，别跟我装可怜了。”男子这话一出，镜子顿时安静了不少。
男子轻轻落回地面，叹息一声道：“本来我之前满是怨恨，打算出来之后跟你好好算账的，可是听完刚刚那番话我才发现，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些年来也是委屈你了。”
男子洒然笑道：“我操纵驱使你为我征战杀伐，你镇压我一千年不见天日，就算扯平了吧。虽然我好像有点亏，但你只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我这做父亲的自然该多担待着点儿。”
镜子微微一震，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只听男子摇摇头道：“算了，道歉什么的都没意义，要是我不打算原谅你，你就算自残谢罪都没有用的。”
“我们的事回头再说吧，以后要怎么打算……我也没有头绪呢。”男子将镜子别在腰间，虽然这装束看着怪异无比，但他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玉凌与男子四目相对，这个人给他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面相看不出有多少岁，说二十也可以，三十也合适，四十也凑合，只有一双眼眸透着无尽岁月的沧桑，虽不灼灼逼人，但却有种君临天下的凌然气度，万事万物在他眼中仿佛都如蝼蚁尘埃一般不值一谈。
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我很抱歉我家这位不服管教的孩子给你制造了很多麻烦，既然是你把我从底下救出来的，那么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应允。”
玉凌实在摸不清楚这个人的性格，对方看似很好说话，但又似乎不好说话，所以他只是果断地说道：“如果前辈肯帮我离开禁地，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男子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禁地？你把这里……喊作禁地？”
玉凌怔了怔：“呃，荒山的人都这么称呼的，我也不知道它原本的名字。”
“荒山吗……”男子闭上了眼眸，沉寂了良久方才感慨道：“一千多年过去，外界的变化真大啊。”
他有些失落地喃喃道：“我还活着，可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了了，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玉凌只能保持缄默，所幸男子很快调整了情绪，抬手在身前划了半圈，像是要将整个荒山囊括在内。
他轻轻说道：“这里，原本叫做皇山，而你说的禁地，则是我蔚天国的皇宫。”
男子望着玉凌微微一笑：“你知道蔚天国吗？一千多年了，世人应该早就淡忘了吧。”
玉凌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世界又不重视历史教育，别说一千年前的事了，就算几百年前的九襄国都没多少人知道。
古雍一向淡漠平静的语气却出现了波动：“蔚天国？他说的是那个占据了封域、华域、金域三大域的蔚天国？”
男子见玉凌没说话，便自顾自说道：“那你知道封域的九襄国吗？我记得蔚天国境内叛乱四起，以古阳丰创立的九襄国最为强势，占领了整个封域的领土。”
古雍难以抑制地震惊道：“太祖！他说的是太祖，他到底是谁？”
第607章 接连突破
“一千年了，九襄国怎样了？”男子的神色似有些复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玉凌实话实说：“九襄国千年前立国，五百多年前就分崩离析了，现在封域有五国，分别是雪央国、云龙国、蓝岭国、七黛国和步虚国，这个地方现在属于雪央国的神荒州，但其实雪央国根本无力管辖。”
“终究都逃不脱世事轮回啊。”男子轻轻舒出一口气，淡淡笑道：“我果然还是个俗人，听到这消息心里就舒服多了。”
玉凌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顿时一片震撼。
男子微笑道：“你猜到了？没错，我就是蔚天国最后一任君主，也是你们最看不起的，亡国之君啊。”
他虽是笑着，但笑容却很复杂，有自嘲，有苦涩，有无奈，也有释然和洒脱。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看开了，反正九襄国都已经不在了，我也不必再执着于那些事情不放。”男子望着蔚蓝如镜的天空，感慨地笑道：“真没责任感，我果然不适合当君王啊，还是做个普通人更潇洒自在。”
他轻轻垂下眼睑，静静地说道：“他们都不在了，我现在……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男子拍了拍腰间的镜子，像个小孩子一般随性地说道：“喂，你说你想去看山巅的雪，想去看夏日的荷花，今后的日子里，我就带你一一看个遍，怎么样？毕竟现在……你已经是唯一可以证明我存在的人了。”
镜子震动了两下。
男子哑然失笑道：“你说你不是人？可是刚刚谁在那里长篇大论，哭着喊着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
镜子一动不动，似乎被怼得哑口无言。
“果然是个小孩子啊。”男子摇摇头无奈地一笑，也不理镜子震颤着反驳，只是摊摊手对玉凌说道：“见笑了。”
“……”玉凌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不对，还是沉默最好。
没想到一层层剥开迷雾，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实在是远远超出了玉凌原本的预想。
男子上下看了他两眼：“既然你不向我要求什么，我就自行决定喽？看你修为已经到了瓶颈，只差半步就可以跨过幻神境和化灵境的门槛，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也不算是拔苗助长。”
他随手往虚空里一摄，就有许多天材地宝哗啦啦摔在地上，足以让幻神巅峰的强者都为之眼红发狂。
“我看看哪个适合你啊，圆灵珠……嗯，不要，日月晶……可以帮助突破魂力，沧浪石，用不着，还有什么来着……”
玉凌木然地看着男子在那里翻翻找找，遇到不合适的他都是随手往旁边一扔，要是换了外人在这里，肯定心痛欲死，大骂他暴殄天物，不珍惜灵物资源。
“喏，这些给你吧，应该足够你灵力魂力突破了。”男子把一大堆灵宝往玉凌手里一塞。
“需不需要用什么给你装起来，免得太招摇了？”男子摸着下巴琢磨道。
玉凌这才回过神来：“哦，我们有灵戒可以装东西。”
看到这些东西在玉凌手里凭空消失不见，男子顿时啧啧称奇：“有意思，出去了我也要弄来一个，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珍品啊。”
镜子嗡地震颤了一下，吐出来一个灵戒。
“哎哟，你有你不早说？”男子老实不客气地拍了拍镜子。
镜子不服气地震动着。
男子语重心长地道：“你杀人越货弄来的啊？这就不对了，之前是我没教育好你，从今以后我决定让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远离杀人、珍爱生命。”
玉凌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出镜子委屈的情绪。
大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是亡国之君了，哪个君王像你这么二啊？之前你滥杀无辜的时候，不是镜子被你逼着助纣为虐的吗？
玉凌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两句。
“行了，我先帮你突破境界吧，应该要不了多久。”男子又抬头望向玉凌。
玉凌服用了几种天材地宝，便盘膝坐下，男子伸手按在他的身上，一股雄浑的生气顿时浩荡而来，不过没有狂猛的冲击，也没有锋锐的气劲，只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滋润着他体内的灵力。
玉凌本来还有些犹疑，毕竟他的道原诀还没突破到第四重，结果在这股生气的润泽下，他的丹田气海顿时风起云涌，那一团透明的云气丝丝袅袅地散开，仿佛玉凌的整个气海都填满了淡淡的云雾，又仿佛空无一物，既像是恒定不动又似乎亘古流转。
动与静之间，虚与实之间，不变的可是永恒？
“蕴天心于无常，化气海为虚实，则修成道原诀四重。”
玉凌怔怔地注视着动静虚实的流转，而古荒诀则开始发挥炼精化气的功效，突破到凝血境的冲击力继而蔓延到灵力上，和男子送进来的生气合为一体，向着幻神境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男子便收回了手，不再继续相助，毕竟这种关卡，他可以帮一把，但不能一直帮下去，否则玉凌突破的境界必然会存在隐患。
玉凌已经对外界一切事物无知无觉了，一心一意地想要迈过那道大坎。
那些举世罕见的天材地宝已经融化在他灵力的洪流中，原本高高在上的幻神境也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
毕竟在古荒诀和道原诀的作用下，玉凌的三大体系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凝血境的玄力不断地炼精化气，助涨着灵力一步步攀上巅峰。
幻神境，已然近在眼前！
当积蓄到极点之后，便是轰然一声，冲垮了那层无形的壁垒。
玉凌通体一震，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莹白的微光从他体内透出，交织流转成一片密不可分的整体，每一缕白光都在玉凌的意念控制之下，听话而乖巧地流动着。
这就叫细致入微。
幻神幻神，就是变幻神念，将意志融入到灵力中，达到对灵力最细微最精确的控制，使一分灵力发挥出二分甚至三四分的作用。
而玉凌因为是分灵巅峰的魂师，在这方面先天有优势，对灵力的控制远超同境修者，而且冰域之行甚至让他体验了幻神之上的力量，玉凌对于前方的路该怎么走可谓是一清二楚。
有凝血境做铺垫，有冰域的积累做铺垫，玉凌晋入幻神境可谓水到渠成，远不至于像突破到凝血境那么艰难刻意。
接下来就是魂力了。
玉凌的魂力修行一向领先于玄力灵力之前，又有风门峡深谷的精纯魂体滋养，走到化灵境更是自然而然顺势而为。
虽然道原诀又是一次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突破，但实际效果还是不掺水分的。在炼气化神的作用下，喷薄的灵力汹汹运转，玉凌的魂海也跟着风起云涌，魂力海水浪涛迭起，在日月晶的引导下渐渐地凝成了一道魂影。
魂影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还没有眼耳口鼻，只是玉凌一眼就能看出，如果继续衍化下去，这道魂影只会是秦岳的面目。
第608章 离去前
玉凌一时间有点犹豫，紫尘若曾经的告诫就如潺潺流水一般在他心底划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你破入化灵境的时候彻底抹除你本来的印记，换句话说，就是舍弃过去的你，而和现在的你融为一体。不过那样的话，势必会牺牲一些东西，属于你本身的痕迹会彻底消失不见，能证明你过去存在的事物，只有你自己的回忆……甚至，连你的性格，都会尽可能向身体原主人靠拢……”
魂海波涛起伏，像是无声地催促着玉凌，让他快点做出抉择。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临到最后关头，免不了有些遗憾和惋惜。
但秦岳也好，玉凌也罢，他始终是他，就当是昔日的玉凌，多出了一份异世界的记忆罢了。
玉凌下定决心，汹涌如潮的魂力开始洗刷涤荡整个魂海，去清洗掉那些属于秦岳的印记。
他的肉身玄力和灵力都在颤动着，传达出一股独特的频率。
而他的魂力本来与这种频率是有些脱节和不协调的，但在玉凌的强行作用下，三者渐渐共振共鸣，杂乱无章的声音最终凝结成了一股。
玉凌一直关注着玉瓶的动静，见它并没有排斥自己魂海的变化，便暗暗松了口气。
要是抹去秦岳的印记会造成它的反弹，玉凌宁可身魂不协调也不会舍弃白瓶。不过现在看来，白瓶对自己的认可依据也不知道是什么，玉凌的灵魂已经彻底与身体水乳交融，魂力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但瓶子依旧稳若泰山。
玉凌隐隐看到瓶身上闪过一道熟悉的白光，让他的灵魂有些为之悸动，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吸引一样。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晃而过，快到似乎只是玉凌的幻觉。
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为何让他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玉凌恍惚了几秒，便很快回过神来，晋入化灵境的关键时刻，委实不容他走神。
他将魂力尽数融入那道模糊的魂影中，就像一个高超的木匠一样，开始了最精细的雕琢。
一点一点，魂影有了眼睛，有了鼻子，有了耳朵，有了嘴巴，也有了身体四肢，就像是一个微型的玉凌一样盘坐在魂海中央，只是表情略显冷漠。
在这个过程中，属于前玉凌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在他心头流淌而过，幼时无父无母的孤独，苦修练刀的艰辛，玉道仁的慈祥关爱，对玉渺不加理由的厌恶，居心叵测的大伯，畏惧他远离他孤立他的丫鬟侍卫，以及十二岁时那一场决定生死的刺杀……
那就是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全部的世界，是他所经历的一切的一切。
他沉默寡言，他冷漠孤僻，他生人勿近。
然而，那都只是表象，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胆怯和警惕。
深藏在他内心的，其实全都是不为人知的渴望。
他也曾渴望过。
渴望像爷爷那样大权在握，受人敬仰，渴望像玉渺那样意气风发，受人喜欢，甚至渴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有父母的疼爱和关怀，渴望不用这么辛苦地修炼，渴望自由自在地出去玩耍，渴望高兴地笑，痛快地哭，渴望有一些愿意接近他在意他的朋友。
那么多的渴望，都只压在他心底最深处。
他也曾怯怯地接触过这个世界，他救过一个被人殴打的乞丐，但知道他身份后，乞丐只是诚惶诚恐地不住磕头，那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曾试着和府里的丫鬟说话，努力地让自己笑得温和一点，然而却吓得那丫鬟尖叫一声惊慌失措。也许他在他们心中，就像洪荒猛兽一样不可靠近吧。
他终于心灰意冷，把自己紧锁在一层厚厚的硬壳下，那层壳叫做冷漠。
然而那并不是真正的冷漠。
他的血也是滚烫而灼热的，他同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憧憬，只是……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去融入这个世界。
没有人教他，他也不敢去大胆地尝试。
有时他也会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而那位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大哥就像是最明亮的天光，始终反衬着他的无能与卑怯。
不需要否认，他嫉妒玉渺，他嫉妒玉渺可以活得那么潇洒自在，就如同一束万众瞩目的阳光，走到哪里都有喜爱和尊敬的目光。
而他呢，似乎只是阴影里的青苔，无人注意也无人在意。
无论他怎么拼命地修炼，人们的目光却始终放不到他的身上，他们会称赞他是玉家第一天才，但他们却更加在意也更加关注玉渺，而不是他。
他始终是一个可悲而固执的，奔跑在黑暗中却向往光明的人。
说是只为自己而活，可是终究还是渴望得到他人的称赞和关注啊。
十二年的记忆潺潺如水流淌而过，从未有哪一次，玉凌对那些记忆了解得如此清晰，感受得如此真切，触动得如此深刻。
因为他要从那个看电影的人，变成电影里的人。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位玉凌会对杀掉玉渺有着如此之深的执念。那不仅仅是被追杀至死的仇恨，更是无数复杂情绪的复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人真的很像。
儿时的孤独，成长的艰辛……
只不过前者还在彷徨和迷茫中挣扎，后者却已经历尽世事，平静明达。
玉凌静静地凝视着魂海中央的魂影，像是对逝去的他，也像是对自己轻轻说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
从最初他放弃秦岳之名，而以玉凌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就已经注定了。
人可以缅怀过去，但不能沉溺于过去。
属于秦岳的一切早已逝去，何必再执着不放？还是那句老话，人活着就得向前看啊。
无需再逃避什么，所有往事因果，他都会接受承续。
因为，他就是玉凌。
一念通达，魂海化灵，从此再无心结，再无犹豫。
玄力、灵力、魂力各自小循环生生不息，又联结在一起三位一体，形成了独特的大循环。
循环套循环，亘古不变也永恒流转，动静虚实皆在其间。
玉凌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多谢前辈相助。”
从表面看，他还是他，没有什么变化，但只有玉凌自己知道，他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心灵蜕变。
“我只是讨厌欠别人人情而已，你还有什么事么？没有我就走了？”男子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
玉凌望了望地面，询问道：“前辈走了，荒山禁地……不，皇宫遗址要怎么办？”
“就留在这呗，宝物有缘者得之，你想要那些东西的话就凭自己的力量去拿，反正我是用不着它们了。”男子很潇洒地说道，对那些可以碾压整个封域的奇珍异宝弃之如敝屣。
“可是前辈一走，这里就没了那股独特的力场，荒山迟早会被雪央国掌控在内，前辈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
“你这么一说……”男子顿感苦恼，想了半天，最终将自己的力量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颗半人高的巨大晶体，幽幽地闪着红光。
男子咬破手指，将精血滴落在上面，这颗晶体便像是具备了生命一般，一收一缩地跳动着，如同一颗鲜红的心脏。
第609章 生死难测
“这就没问题了，我的私人领地，还是不容别人侵占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男子满意地收手，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玉凌要来一个瓶子，又将一滴精血滴在了里面。
“如果你日后被人追杀得走投无路，可以回到这里将我的血滴在这颗玄晶上面，然后你就能短时间内成为这片区域的主人。”男子将瓶子抛给玉凌，很轻松地道：“行了，这回咱们真的两不相欠了。”
他正准备离开此地，腰间的镜子却猛地震动起来。
“干嘛？你还记恨那个薛元空啊？真是小心眼儿，怪不得当年一声不吭地暗算我。”
镜子震动得更厉害了。
“行了行了，真是服了你了，你要报仇就自己去，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小孩子家的游戏，记得不要滥杀无辜啊。”
镜子直接从他腰间挣脱出来，嗖地一声横渡死河而去。
“哦，差点忘了，我也送你过去吧，正好你还能免费观看一场好戏。”男子随手一推玉凌，玄力轻轻震荡了一下，玉凌便不受控制地向死河对岸飞跃过去。
几乎只是一个闪念，他便落在了死河另一边，速度快到那些死气根本来不及侵蚀入体。
这位蔚天国亡国之君的修为，真的是深不可测啊。
可惜一个国家的兴衰，向来和君王的个人武力没有直接关系。
玉凌忽然想起来，他好像忘了问那个人的名字？
“他叫卞长真。”古雍有些复杂地说道：“虽是蔚天国末代君主，然其天赋惊才绝艳，二十岁登临幻神境和凝血境，三十岁便已站在整个世界的巅峰，是蔚天国第一高手，也是很多人默认的天下第一高手。”
“只是蔚天国传承到他这一代，已是回天乏力，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卞长真三十岁登基，只做了五年的皇帝，他亲自带兵平定了金域和华域的叛乱，只差一点就杀掉了我九襄国太祖皇帝古阳丰，但就是差的这一点，扭转了历史的命运。”
“后世传闻此人好大喜功，不善用人，滥杀无辜，徒增冤孽，所以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蔚天国的气数被他挥霍一空，而我九襄国则承天之运趁势而起，乃民意之必然也。”
古雍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是自嘲还是感慨：“太祖隐忍准备多年，加上死里逃生的运气，最终立国九襄，几乎占领了整个封域，而卞长真依然坚守在最前线，应该就是现在的神荒州荒山吧。可惜蔚天国民心已散，纵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无力回天。他被镜妖反噬镇压之后，蔚天国更是顷刻间土崩瓦解，只是太祖也没有多余的兵力进军华域和金域了。”
“但即使没有镜妖添乱，其实也只不过是延缓一下蔚天国覆灭的进程罢了。他可以杀光天下人，却终究无法让他们心服口服，那是所有修者、平民对蔚天国的滔滔怨气。如果大势既成，气数已尽，一人之力委实不足道也。”
“就像九襄国的分崩离析？”玉凌静静地问道。
“一样的道理。”古雍淡淡道：“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曾经也天真地以为，这位蔚天国亡国之君是个空有武力的昏庸君主，直到今天遇见他，我才明白有些事不是一个人可以逆转改变的，他已经尽力了。”
“他值得人们尊敬，至少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古雍肃然说道。
玉凌没有说话，只是遥遥望着死河对面，仿佛能看见卞长真孑然而立的修长身影。
也许成为一个无牵无挂的普通人，对他而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生和解脱吧。
从今以后，他只是卞长真，而不再是蔚天国君主。
玉凌回过身，正看见镜子和薛元空打得不亦乐乎。
虽然没有灵力加持，但镜子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力量，已经足够它肆意挥霍了，神级灵器的力量果然强大得有些恐怖，薛元空的攻击尽数被镜子反弹回去，反倒把他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攻击吧，镜子会反弹，不攻击吧，镜子又会用光柱束缚住他穷追猛打，薛元空已经憋屈得难以忍受了。
当他看见玉凌的身影后，顿时露出了止不住的震惊之色，他完全无法理解河对岸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镜子的本体会跑上门来找麻烦，而玉凌却安然无恙？
“诶？我没眼花吧，你怎么回来了？”杨昭可惊异地叫道。
玉凌直接解开了几人身上的绳索，对旁边大战不休的一人一镜视而不见。
“走走走，爹我们赶紧撤！”杨昭可拉上杨火辛就要鬼鬼祟祟地溜走。
“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不如看看是什么结果。”杨火辛淡淡道。
西蓬则提议道：“要不我们和镜妖联手？”
其他几人都有些神色不自然，毕竟他们曾经都受过薛元空的恩惠，哪怕现在被当成试验品，也只能说是两相扯平，要真正对薛元空下杀手，他们都有些别扭和畏惧。
玉凌也摇摇头道：“不合适，我们和他实力相差太大，上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妨碍到镜子。”
“镜子？你叫得好亲热哦，凌凌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毫无节操地改换了立场，去投靠了镜妖？”杨昭可斜睨着他。
“……不要再说镜妖了，他主人就在河对岸看着呢。”
“啥米？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杨昭可顿时受到了惊吓。
“就在今天，他主人……你可以理解成禁地之主吧，刚刚复活过来。”
杨昭可非常果断地向死河对岸一鞠躬：“前辈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镜子那么乖巧可爱，我对它没有任何意见！”
玉凌：“……”这个二货。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杨昭可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玉凌无奈道：“你也没问我啊。”
杨火辛忽然说道：“薛元空要败了。”
杨昭可登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只见镜子中照耀出浓烈的圣光，终于封锁住了薛元空的退路，眼看他周边的空气都在剧烈的灼烧下扭曲变形，其中汹涌的能量足以威胁到凝血巅峰强者的性命。
“咻咻咻”
无数钉子从镜背上飞射而出，一时间如万箭攒发，密密麻麻地冲向薛元空周身。
薛元空的身体在炙烤下嗤嗤冒出青烟，他猛烈震荡着玄力，勉强脱离了圣光的笼罩，对那些射来的钉子不管不顾，只是向远方风驰电掣地逃去。
众人一阵木然，怎么也没想到屹立在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强者也会有这样狼狈逃命的一天。
一人一镜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追都追之不上。
“薛元空会死吗？”杨昭可小声问道。
杨火辛摇摇头道：“难说，到了那个境界，想死都难，除非镜子的主人愿意出手。”
玉凌否定道：“那个人说了不会插手。”
“为啥？镜子不是他的宝贝灵器吗？”杨昭可不解道。
“其中缘由实在太复杂了，我不方便多说。”玉凌感慨道。
卞长真肯定不希望暴露身份，玉凌倒也能理解他现在的心绪。
“那怎么办？薛元空要是没死，会不会第一个找我们算账啊？”杨昭可不安道。
“先回荒山吧。”杨火辛只能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