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招之敌
酒壮怂人胆，受尽压迫、唯唯诺诺的人在饮了几杯之后都能把当·局喷出翔来，更何况莫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番诘问若是让以前的陈玄奘来面对他必然只能选择哑口无言，但很不幸，面对这番诘问的陈玄奘是陈玄奘2.0版。
他秃了，也变强了。
哦，不对，是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情感之后，他念头变得通达了。
念头通达到再不会被他人的嘴炮所影响，通达到脑中只剩下一个意志、一个念头。
西行！
“多说无益，悟空、悟净，上！”陈玄奘后退一步，两道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矮小的悟空，高大的悟净，激怒与沉静，熔岩与死水，莫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会战败，然后被降服。
他不会是猴子的对手，在五指山中那遭了封印的猴子施展出的定身术都要让他几乎使出全力才能解开，如今封印已消，他在猴子手底绝走不出三招。
风轻云淡皆是强装，但若不强装、若不强撑、若不逞强，他又岂配执剑？
他会战败，但他不会认输。
饮下腹中的玉液琼浆不断挥发出道道热流，它们如真气般在莫邪体内流窜，莫邪抬起右手，竖剑指于胸前，嘴边露出了森然笑意。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战。”他说。
白色的气焰逐渐在指尖凝聚，尖锐的声响渐渐升高。
明明是在面对到目前为止最凶险的一战，但偏偏却拿不出与之相衬的状态，人生在世不顺意的事情、不得意的时候总是太多，以前若是没遇上，终有一日也会遇上，若是遇多了，那自然也就习惯了。
“来，吧。”无论是悟空也好、悟净也好，还是那个失去了全部情感的和尚也好，他们都没有与莫邪搭话的兴趣，说话只有我方单位——结结巴巴的猪刚鬣。
猪刚鬣的眼眸已经逐渐褪去了黑色转为棕黄，钉耙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手中，湖上起了波，但未聚起浪。
他已不再是天蓬元帅，御水的权能已逐渐从他身上脱离。
他只有一杆钉耙。
他只剩一身力气。
但拼力气这世上谁拼得过齐天大圣呢？
莫邪犹自还在蓄力而猪刚鬣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悟空抬手一棍，猪刚鬣打出gg。
第二十五章 捕获净瓶
“付不起就去赚啊，没钱你谈个鸡脖啊？”
《圣典》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意味，这让莫邪怀疑这次它回应得如此迅速就是因为憋着这句话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得好，我选择死亡。”莫邪翻着白眼，猴子可在外头候着他呢，上回他运气还好，招呼他的是直来直去的一棍子，要招呼他的是一记定身术，他gg定了。
鬼知道‘龙族血统’自带的魔抗究竟算是个什么事儿，上回硬抗被封印状态下猴子的定身术就当场耗了他大半的气力，吃个全盛完整版的铁定玩完。
但是听《圣典》现在这意思，要是莫邪怂着不出去恐怕就得一直被困在这个世界中，他一身经络完好的时候倒是不惧这种情况，毕竟他还能修炼，一直练到能打得赢猴子为止，到时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莫邪大人，我能帮上忙吗？”奇拉出现在了莫邪的身边。
“你？算了吧，我干不过的人你也一样干不过，省点力气吧。”莫邪道。
‘天堂之境’这道具什么都好，能藏身、能储物，能跑能打，只是居家人老得快，储物东西烂得快，满地云毯还发展不了第一产业，跑就一招还原地不动，打手里没一个实力比所有者高的。
以前倒也没什么，但遇上了眼下这种情况真是无法可说。
“看来只有冒险一试了。”莫邪定了定神，心中已经拿定了注意。
是的，他抓了一手的烂牌，但烂牌中也能组出不错的搭配。
现在他就要去见他手牌中最烂、最意义不明的一张。
“唰！”
莫邪的身影出现在了‘天堂之境’第三层中，如今的这里是一片泽国。
从净瓶中涌出的四海之水淹没了‘天堂之境’的前三层，其中一二两层被直接灌满，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海底世界，第三层稍微好一口气，只被灌了七八成的样子。
净瓶正浮在这海面上，时而将海水吞入，时而将海水喷出。
莫邪觉得这玩意儿是属鲸鱼的。
“朋友，我又来了。”熟练地对着净瓶打了个招呼，莫邪不是第一次企图将之收服，双方打了n多次照面了，他就没成功过一次。
净瓶有灵，即便是段小姐的意志已经被‘天堂之境’的规则抹除它也不会随意跟随新主。
“噗！”
回应莫邪问候的是一道冲天水柱。
莫邪闪身避开，随后冲向净瓶，而净瓶则在喷完水柱后迅速地钻入了水下，这下潜的速度让人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确实是属鲸鱼的。
“扑通！”
莫邪一头扎进了海里，紧追不舍。
“特么有本事你别跑！”‘天堂之境’层级之间的‘门’莫邪暂无权限关闭，也幸亏他没权力将之关闭才没让‘天堂之境’的某一层被海水撑爆。不过这也意味着游鱼般的净瓶能自由穿梭于层级之间，让这场追逐战变得格外艰难。
莫邪闭气功夫有限，不过一刻钟他就不得不脱离了潜水生涯。而随着他的放弃，净瓶再度缓缓地浮上水面，**似的一水柱砸在莫邪头上。
莫邪气的想杀人，净瓶却滴溜溜地在水面上打起了转。
“麻蛋，是你逼我的！”莫邪咬牙切齿。
他迅速返回了第四层。
“奇拉！安琪！把所有人都集中过来！”莫邪一身火气。
“莫邪大人！”人很快就齐了，所有人都在等莫邪进一步的指示。
“相信大家都知道下面三层空间遭了水灾的事了，现在我要求你们通过三四两层间的‘门’向下方释放各种可以制造高热的技能！蒸发完第三层后再蒸发第二层！蒸发完第二层后再去蒸发第一层！奇拉！你来负责具体的指挥！蒸发过程不可间断！”莫邪发出了一通指令。
他原本不想这般大动干戈的，但眼下真由不得他不这么做了。
奇拉熟练地将天使们组织了起来，他将众天使们分成了三队，实力低微如六翼以下的没有入队资格，如此一来每队人数在一百五六十上下。
一队先上，将躺在云毯上的‘门’团团围住，一道道炙热的光线被他们投下。
“一放一收！炙烤一个钟后后队接上！接力的队伍先以风系法术引导下层水汽飘往更上层的‘门’！”奇拉指挥道。
众天使依命行事。
很快，粗壮的银白雾气从底下升了起来，直通上层的‘门’。
这是一根另类的擎天之柱，这一根柱子一立就是四天。
“第三层的海水已被蒸发完全，全体休息一天，接着攻略第二层。”奇拉下令。
十六天后，下三层中的海水已经被尽数蒸发，再度进入其中的莫邪只能看见厚厚的盐层与盐层中无精打采地躺倒着的净瓶。
“噗！”
感知到莫邪的靠近，净瓶猛然一抖，随后一枚足有火车头大小的水弹从它的瓶口中喷出，直朝莫邪砸来。
真是个顽固的家伙呢。
这种大小的水弹不，应该说无论是现在萎靡得不行的净瓶也好、还是曾经全盛时期的净瓶也好，只要不是被它的原主人持着，光凭它自行发出的攻击手段是根本不可能伤到莫邪的，莫邪的闪躲只是出于礼貌与对被莫名淋湿全身的拒绝。
他的念力可是都留在追净瓶的过程中了。
而现在的他再也无需重复那苦苦的追逐。
净瓶就在眼前，跑不掉了。虽说捕获净瓶的全过程中耗能巨大且毫无技术含量，但抓到了就是抓到了。
莫邪将净瓶抓在手中，对方虚弱得甚至连像样的挣扎都无法做到。
四海之水已空，没有某人的法力加持净瓶只是个空荡荡的容器。
莫邪并不缺容器，净瓶对于他而言是根鸡肋，除非它还有别样的用途。
“《圣典》，为净瓶估价。”
没错，这就是净瓶的别样用途。
于《圣典》的规则下中获得积分的方法有三种：
1、任务。
2、击杀。
3、上缴。
莫邪很少会用到第三种方法，但如今他却是不得不用了。
“白玉净瓶：佛门法器。级别：仙级。器灵状态：残损。回收估值：十万积分。”《圣典》很快给出了回答，快到莫邪都没感觉到它有做过鉴定工作，很显然，《圣典》又狠狠地黑了莫邪一笔。
“十万？低了点吧？你看看这满地的盐晶，三层‘天堂之境’的容积啊，同等容积的储物道具在你那里最便宜的一款也要几乎五十万的积分啊。”莫邪不傻，十万？这个数字太巧了，整数什么的很少出现在真正意义上的估值中。
“那就十万零一。”《圣典》不屑道。
“……”
第二十六章 蝼蚁之心
建业已成废土，滔滔江水灌了三天三夜才将这片废土填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是在此之后这里再没了建业城，取而代之的是建业湖。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波澜，无论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也都成了一面倒映着苍天的镜子。
“哗！”
今日这面镜子被打破了，一道人影破湖而出，无数水滴从他身上淌下，像是在下一场暴雨。
“出场即湿身，怀兆头。”莫邪甩了甩身上的水，嘟哝道。
在支付了违约金后《圣典》爽快地让他回到了现世，并于同时在他的脑海中开启了铺天盖地的广告轰炸。
原因无他，卖掉净瓶得来的积分在交了违约金后还有富余，《圣典》眼馋。
《圣典》眼馋，但莫邪可一点都不眼馋，面对铺天盖地的推广广告，莫邪选择了无视与沉默，他做出的唯一一笔消费行为只是兑换了已经降价降到不足五百积分的修复业务。
他兜里的积分还剩下九万余点，如果将这份积分当做是从此次任务世界中获得的战果的话，放到莫邪的职业生涯中这次的战果称得上丰硕，但莫邪觉得憋屈。
当然憋屈了，明明顶包的是“冯锡范”，但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顶包的其实是“小白龙”。
没有一点点防备，被打的措手不及。
不过人背不能怪社会，类似的道理莫邪早就熟知了，他感到憋屈的理由是基于自身的孱弱。
奋起浑身气力、使出诸般手段（其实并没有）也只能接猴子一棒，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西游记》中出场篇幅不超百字的某小妖。
继完虐一众修真者后建立起的自信再一次崩塌，原来自己依旧是那渺小的蝼蚁，而强如猴子也不过是只稍稍强壮些的蝼蚁。
他看向天空，碧空无垠，唯有一轮新月垂在天边。
“我要变强。”
在霖溟消失之后莫邪曾一度失去变强的动力。
入无法家拂士，出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于国如是，于人亦如是。
“《圣典》，我想保留进入此次任务世界的权力，多少钱，开个价。”莫邪道。
“积分一百即可。”《圣典》道。
“兑换。”莫邪很干脆。
一张金色的卡片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啥？”卡片上刻画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撕开它，你就能进入任务世界。”《圣典》道。
“然后顶包这张脸的主人？”莫邪冷哼了一声，“好算计。到时候我是不是还等花钱才能回来？”
“呵呵。”《圣典》的声音迅速隐去，只剩下无数的推广广告还在轰炸。
莫邪叹了口气，迅速冲上高空。
路痴要开始找路了。
……
“他回来了。”
绿色的军大衣替换掉了原先那身过分单薄的僧衣，了尘和尚此刻正坐在一辆卡车的车斗内，与他一同坐在这里的还有足足二十名士兵。
“大师？你说什么？谁回来了？”张灵戍正坐在了尘和尚对面垂头看地图，闻言顿时将图一收，坐到了了尘和尚的边上。
对于这个行为举止奇奇怪怪但又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和尚张灵戍心中存着三分敬佩，而现代军体拳与少林武功间存在着的渊源则更是让他对于和尚有着先天性的亲近，一来二去，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在心中他已将了尘和尚看作是自己的长辈。
“没什么，我是说按照现在的速度前进，应该用不了两天就能到达建业了吧？”了尘和尚转移了话题。
“恐怕不行，据可靠情报建业附近交通要道尽数被毁，再过一段路程我们恐怕就得下车步行了。”张灵戍道，“大师，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吃得消，怎么吃不消？”了尘和尚拍拍胸脯以示强壮。
“吃夜宵？谁说吃夜宵？开饭了吗？”车斗中一名睡眼惺忪的战士猛地跳了起来，过大的动作幅度不仅将他身边的一名战士撞倒在地更是将车斗上撑起的绿布车篷撞出了一个破口。
冷风呲溜溜地就涌了进来，吹得这莽撞汉子的脸色由红转白。
由破口向外望，群山中的怪石与枯木在飞快倒退着，盘山路上绿皮车们如长蛇般辗转而行，了尘和尚所搭乘的不是第一辆也不是最后一辆。
翻过这座山，会有什么样的风景呢？
众人都在期待，但没有一个人能确定。
世道变了，这支车队所隶属的部队本来已经南撤，但在接到了张灵戍通过发报机发出的消息后他们便立刻折返，一部分人员跟随张灵戍与了尘和尚前往建业，另一部分人则向着张灵戍留给他们的坐标点前进。
两边都带着重火力。
他们要办一件大事。
“阿弥陀佛！”了尘和尚向那还站着的士兵丢出了自己的僧袍，“用这个暂时把破洞堵上吧，天气怪冷的。”
眼下的天气不仅冷，而且天空中还盘踞着厚重的乌云，熟知地理的张灵戍明白，再有最多两个钟头就要下雪了。
雪中行军，即便是对老兵而言也是一种考验。
“嗨！让让！”张灵戍站了起来，他通过卡车的后窗爬进了驾驶室，“把旗子给我。”
驾驶员透过后视镜没好气地瞪了张灵戍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士兵则依言拿出了一白一红两面旗子交到张灵戍手中。
张灵戍打开了天窗探出去半个身子。
“！”他先是向天上开了一枪然后就开始打旗语，一通乱舞后他缩回了驾驶室内。
“同志，多谢。”张灵戍交还了旗子退回了车斗中。
“各部门请注意！各部门请注意！全体加速争取在一小时内翻过山！争取在一小时内翻过山！”张灵戍才坐下外头就有人持着扩音器喊了起来。
“艹！”驾驶室内传出了国骂。
“一小时？当心出事啊。”了尘和尚道。
“那就要劳烦大师帮着祈福一二了。”张灵戍道。
了尘和尚依言闭上眼开始转念珠默诵佛经，车篷下再无多余的人声。
第二十七章 杀不死的秃驴
寻一条路，直通家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莫邪寻了，飞了一天一夜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海边。
“艹。”
冰封的海映不出莫邪的神情，踹出去一脚，砸碎数层冰凌。
于是折返，循着来时走过的路退回建业，时间再度过去一天一夜。
向《圣典》问路？
不存在的！
指路服务的价格已经被《圣典》调到了几万点积分一次。
暴涨的价格是无形的呼告，莫邪知道，怕是有着要他必须尽快回去的理由要出现了。
他大抵能猜到那个理由是什么。
“果然，当时就不该心慈手软。”身处高空望着地面上行军蚁般密密麻麻的身影，莫邪从中准确地寻找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暗骂了一声后缓缓降低高度。
“莫邪！”
张灵戍举着一个硕大的喇叭，喇叭连着一块车载电池，他的声音被放得很大以至于他周围的士兵都捂起了耳朵。
“怎么？之前我放了你一马，现在你就用这种排场来欢迎我？”莫邪道，“这未免有点看不起人啊。”
他落到了距地面还有数十米的位置便停下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灵戍。
“莫邪！我现在是代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背后的每一个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来与你对话！”张灵戍完全不答莫邪的话，他用着一种让人一听就反感非常的正面人物标准音说。
天空中正在飘雪，众将士们吐气成雾。
“你把孩子们的藏身之地捅上去了？”张灵戍不答莫邪的话莫邪也没打算理张灵戍。
对话应该是平等的，一方站在物理上的高地、一方站在道德上的高地，这两方间没有对话的可能性。
“没错！莫邪！但这只是为了确保我们之间的谈话能顺利进行！”张灵戍终于答了莫邪的话。
“好。”莫邪抬手，剑气如雨洒落。
眼看地上即将血流成河，忽然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人群中一名僧人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合十双手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金色的佛力从他的身上升起，化作一道屏障挡在了剑气们的必经之路上。
剑气被悉数挡下。
“你？怎么可能？”莫邪的眼中充满了惊骇。
他指着那和尚，手指都在发抖。
“你很惊讶？”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那层佛力构筑的护罩似乎只针对剑气，满天飞雪依旧兀自飘落，落在他的那颗光头上一阵的冰凉。
“你明明……”莫邪没能说完这句话，或许是这句话太难说出口，又或许他实在是太过惊讶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于是和尚替他说完了这句话：“明明我被打得连一根毛、一个细胞都不剩了，为什么还能出现在此地？”
莫邪在颤抖，白色的火炎已经控制不住地从他身上窜起。
“是啊，只要我不再存于这世上那便没有人可以再用那种咒法伤到你、威胁你、控制你，这一切听起来是多么的理所应当啊，莫邪……”和尚说。
他的声音不响，但场中却没有一个人听不清。然而正如他打断了莫邪的话一样，莫邪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死秃驴！”
莫邪周身尽为白炎包裹，一柄气剑被他捏在手中，闪身，突刺，空间在他的剑尖上被划出了黑痕，黑痕在他突刺的过程中被拉扯成了无限向后延伸的闪电。
这一剑足以让全盛时期的赵老饮恨！
这一剑足以抹杀当世任何的高手！
这一剑足以媲美猴子的当头一棒！
佛力护罩被划破，莫邪的剑刺中了它的目标。
和尚如沙雕般垮塌，但他的脸上有着一抹古怪的笑意。
“佛曰……算了，你不会听、也不会懂的……如果你极力想要避开一件事的话，那件事终究会发生在你眼前……是为：‘劫’！”和尚的声音在莫邪背后响起，他穿回了土黄色的僧袍，一串念珠出现在他的手中，念珠呈环，虚虚地将莫邪的轮廓困入其中。
“你的剑我已经领教了两次，现在该你来领教我的‘法’了！”和尚厉声高喝，“佛法无边，降妖伏魔！”
金光自他身上涌起、为念珠束缚为光柱，光柱罩在了莫邪身上，随即透出。
“不好意思，我既不是妖也不是魔。”莫邪从容地走出了光柱笼罩的区域，“所以，这就是你的把戏？便宜老爹？”
“金刚伏魔圈失效了？确实是了不得的剑道，但可惜被一个不配拥有它的人持着。明珠蒙尘！明珠蒙尘啊！”了尘和尚嗟叹一声收了神通。
“伏魔圈……所以你打算称自己为‘行走于世间的佛陀’吗？酒肉和尚？”莫邪再度凝出一柄气剑，他们二人周围的士兵们尽数退开给两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只是每一名士兵的脸上都有着被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冲断了电路的表情。
“你……居然是魔头的父亲？”张灵戍一阵的发抖，一想到自己竟是和这人同路而行、同车而坐、同桌而食、同床而眠（雾）了这么多天，他忍不住寒毛直竖。
“我既不是佛陀也不是魔头，更不是酒肉和尚，只是一个在红尘打滚的普通人而已。”和尚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念珠被他收回，“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为佛门第一佛子，于一场法事中认识了诸葛莫邪……”
“打住！打住！别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劳资不想听！”莫邪再度挥出一剑，了尘和尚的身躯很是配合地再度于剑下化作飞灰。
然而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行为，只一眨眼，那惹人生厌的声音就又出现在了莫邪的背后。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违反戒律……”和尚的声音不急不缓。
莫邪头也不回地挥剑。
“然后也是我头一次知道原来违反规则是一件如此令人舒心的事……那份快……”
挥剑。
“感……”
挥剑，挥剑，挥剑！
斩杀！斩杀！斩杀！
斩掉那名被摆放在孤儿院台阶上的婴孩。
斩掉那间充满酒气的寺庙。
斩掉那天被周显默诵出咒言语。
曾经无往不利的剑，唯有在齐天大圣面前才受过搓的剑，今时今日竟是斩不断这个讨人厌的声音。
莫邪暴怒，无数的剑气从他周身穴道中喷射而出……
第二十八章 神神鬼鬼
“嗤！嗤！嗤！……”
莫邪周身爆出了上千道剑气，每一道都足以媲美金丹期修士全力催动的法宝飞剑，此招之下能不能伤到了尘和尚暂且两说，周围严阵以待着的士兵们倒是死定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没有人为他们挡下这一招的话。
“好歹毒的心肠！你要贫僧的性命贫僧可以理解，但他们可都与你无冤无仇！”了尘和尚再度撑起金色的佛光护罩，但还是有十几人死在了莫邪的剑下。
“无冤无仇？确实啊，他们与我无冤无仇。但既然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荷枪实弹地出现在我面前？再说了，你们这群人站在道德的高地上难道就不冷吗？张灵戍，说说看，你们纠集了多少人去抓那些孩子们？”一式爆发过后莫邪也需要稍稍回气，所以干脆浮到了空中与了尘和尚打起了嘴炮。
双标谁不会玩？一面怒斥对手滥杀无辜，一面自己也在滥杀无辜。
有意思吗？
“那件事我有劝过他们……可是没劝住。”了尘和尚脸都不红一下。
“莫邪！听着！速速解除武装！王晓红已经被我们南边的兄弟们控制住了！如果你不想让她受到伤害的话救立刻解除武装、束手就擒！”退到安全地带的张灵戍又端起了喇叭开始喊话。
“王姨……”莫邪咬牙切齿，“果然我就不该把她托付给姓赵的……”
“解除武装！束手就擒！”士兵们齐声叫道。
莫邪忽然怀念起了霖溟。
他身边的人受伤、死亡、失散，没有一次是因为霖溟做了什么，而直到霖溟被空间裂缝吞噬为止莫邪身边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我为什么要去征讨霖溟？
莫邪在心中自问。
是的，他向霖溟寻战很大程度上是忌惮霖溟的秘法，担心霖溟献祭了过多的人命之后成长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但不得不承认，当他踏进帝都的时候天下苍生在他心里确实是占据了一块地方的。
他为自己而战，也为苍生而战。
而现在，那些在大乱、大战之际不战而逃一路南撤的人回来了，并试图将战斗英雄踩在脚下。
束手就擒？
开什么玩笑！
莫邪沉默着思索着对策。
走？
大越国离这里太远，先不提莫邪路痴的人设，就是他没这毛病一路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血肉之躯再强大也快不过光电，更何况这世上有的是比光点更快的传讯方式。
战？
了尘和尚身上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根本杀不死，而且佛家法门太克天使，莫邪只能自己上阵，连个帮手也不能叫。
降？
莫邪非常肯定了尘和尚会封印术，投降等于放弃抵抗任人鱼肉。
那样的话方法只剩下了一个。
“唰！”
一枚巨大的铁疙瘩出现在了莫邪的手中，上头印着的大大的辐射图案让所有人第一眼就猜出了它的身份。
“我现在就去一趟巴黎，听说举世诸国间签订过核某捆某绑条约，我想试试究竟有没有这一回事。”莫邪说完完全不给众人反应时间，一飞冲破云霄去。
“呼……”
莫邪前脚刚走了尘和尚后脚便倒下了，一身佛光溃散，半边脸孔泛黑。
“大师！你怎么样？”张灵戍一马当先冲上前去将之扶到怀中，令其面朝天空。
“不怎么样……另外，你们怎么能干这缺德事呢？来之前也不告诉我……要是你们之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来了……”了尘和尚脸上、身上有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在不断剥落，但这些颗粒才脱离了尘和尚的身体便迅速湮灭，没有一粒能坠入尘里。
了尘，了尘，这究竟是人的名还是术的名？
张灵戍不知道，因为他认识了尘和尚不过数日，甚至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了尘和尚真正的身份与真正的本事。
“大师的涅之术精妙绝伦，不愧当世高僧。”不谈人，只论术，张灵戍赞道。
“精妙绝伦？障眼法而已，再精妙绝伦也还是假的，贫僧早已是个死人了……幸亏那孩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没有往这方面想，否则……”了尘和尚缓缓地挣扎着爬起，但还是有些迟了，从他身上剥落的黑色颗粒中有一部分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张灵戍的身上，张灵戍的一只手、一条腿已经为黑色颗粒所侵染。
“你不该扶我的。”了尘和尚半跪于地，他伸出一只手遥隔着空气虚触着张灵戍被黑色颗粒侵染的部位。
他想迫出几分佛力、佛光来将颗粒祛除，但像他这种死撑着站直的人一旦倒下往往就意味着他透支了全部的力量。
如今的他一丝光也挤不出来。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有这样做了之后接下来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扣押你。”张灵戍面无表情，“魔头的父亲啊，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张灵戍的手中出现了两道黄符，迎着了尘和尚平静的目光，他将黄符贴到了了尘和尚的大光头上。
“仙神的时代早已过去，无论是要用怎样的手段都好，凡人将接管这片天地。”张灵戍说。
“阿弥陀佛！”了尘和尚道了声佛号，不再有言语，更不再有行动。
黄符封住了他的时间。
真是讽刺啊，口口声声地说着要告别神神鬼鬼的时代，但却又不断依仗着神神鬼鬼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
神神鬼鬼的时代远未过去，或者说在“神”一个接一个地隐没之后，“鬼”开始越来越肆无忌惮起来。
柱状的，半身嵌在山体中的巨大建筑中劳伦斯一行人见到了他们的朋友。
“唷~劳伦斯兄弟！你可算是来了呢！”那是一名满头华发的医生，一身福尔马林味的他向劳伦斯发起了一个巨大的熊抱。
“百球老弟，抱得够久了，放我下来。”黑皮肤的劳伦斯身形还算高大，但在百球的怀抱中他就像是只小鸡似的，被放回到地上后他用双手对身体的诸多部位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按摩正骨。
“抱歉，让你们受惊了。”劳伦斯对着他身后那群正一个个圆睁着双眼不断在他和百球身上来回扫视的诸人们做出了完全称不上解释的解释。
“闲话少叙，先带我们去见见‘那人’吧。”止住百球的发言，劳伦斯推了对方一把示意带路。
第二十八章 摩罗
做了一个梦，漫长的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梦里有往昔或黑白或彩色的时光也有光怪陆离的魔幻。
时梦时醒，到最后分不清是梦是醒，更分不清自己是谁。
“我是小明？还是血帝摩罗？”暗室中一人蜷缩于床边以枕头包裹着脑袋不住喃喃而语。
“咔。”
暗室的门被打开，一群人走了进来。
“好臭。”艾米丽直白地评价了暗室内的气味，这种混杂着汗味、鞋味、血味、以及某种难言的腐臭味的空气简直让人窒息。应该说幸亏血族是可以不用呼吸的，不然在开门的瞬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便会为这份气味所杀死。
“喏，就是他了，据他被发现至今已经过去了24日，在我们的观察下发现他正在逐渐地由内而外地进行着转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两三天他就会成为一名纯正的血族。”百球指挥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士将少年从地上扶起并将被少年抓在手中的枕头取走，少年那一头黑金相间的古怪头发展露在了众人眼底。
“你们看，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初拥’留下的痕迹，而血族的转化因素在离开了血族专有的**獠牙后根本无法储存，如果这不是有某疯狂科学家闲得蛋疼的话，那么其答案只有一个。”百球熟练地将少年身上的衣物撕得粉碎在护士们给少年脖子上来了一针之后少年很是顺畅地睡了过去他将少年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展示给了劳伦斯等人看。
“你是想说他是天生的血族不，应该是被某个伟大的血祖的灵魂附体了吗？”劳伦斯很快领会了百球的意思。
“没错，而且据近段时间的观察与收集到的资料显示，这个少年应该是被名为‘摩罗’的血祖附体了。”百球道。
“好，我明白了。”劳伦斯道，他转过身，目视着西斯和艾米丽，“你们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我大概明白那句‘血族需要你’是什么意思了……”西斯无所谓地笑笑，“原来是因为这样。”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种工作完全没有难度啊，不过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的话我们两个至于跑得那么吃力吗？你为什么不早说？”艾米丽哼道。
“……快做事，哪来这么多废话？”劳伦斯的头上暴出了数条青筋。
“哟，劳伦斯大人还能暴出青筋来啊？最近我们一天只有半包血的食量，看来劳伦斯大人时候给自己加餐了啊？”艾米丽继续道，劳伦斯见状迅速取出一大包血塞进了艾米丽的嘴里。
收了好处的艾米丽迅速坐到了床边。
少年已被放到了床上，艾米丽抓住了少年的一只手，两人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蓝色的光从两人握在一处的指缝中溢出，此时西斯走上前去握住了艾米丽的另一只手，红光从这两人的手心中窜出。
“日行者？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亲眼见到活着的日行者。”西斯的眼中只剩下了眼白，他骤然开口，但无论是嗓音还是语气都不再是平常的那个他。
“啧啧，真是孱弱的日行者，喔，你们这些炮灰比日行者还要孱弱……”西斯身子不懂，他的脑袋水平转动了惊人的一百八十度，一面扫视着屋子里的众人一面啧啧评价，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杰克身上时才说出了两句好话，“戴安娜的后裔？你还不错。”
“您认识戴安娜？您是哪一代的前辈？”劳伦斯示意众人安静，他独自上前与西斯或者说是此时在西斯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对话。
“令人作呕的肤色，如今的血族已经堕落到这等地步了吗？戴安娜的后裔！你过来！”西斯看都不看劳伦斯，面上满是恶心的表情。
劳伦斯识趣地退下，杰克接替了他的位置。
“不错，不错……这等冰霜天赋正是戴安娜生前的绝技……小子，现在是什么年月了？血族是怎么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西斯问。
“前辈，诸神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什么年月已不重要。血族走到如今的田地全是拜东方修士所赐，您是否还记得那场大战？”杰克道。
“大战？什么大战？我们和东方的修士打过吗？没印象了。我所记得的只有我们血族称雄整片大地的时光……十二元老轮流执政……那份辉煌……”西斯的语气中充满了追忆，但随即便转为愤怒，“是加纳那个笨蛋搞砸了吗？东方的修士怎么可能胜得过血族战士？一定是加纳！那个愚蠢的龟蛋！活生生葬送了整个帝国！甚至蠢到不知道叫醒所有沉睡的元老起来帮忙！”
西斯的情绪逐渐激动，激动到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令人牙酸的骨节咯吱声不住地从他身上响起，眼看着他的脑袋就要再转个一百八十度……！
“连接！断开！”艾米丽果断收回了能力，西斯砰然倒地，屋子里的众人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
“加纳是族中有记载的最后一任真祖，远古的十二元老之一，传说那可怕的一战来临之际十二元老个个慨然赴难，除了加纳外无一生还。”劳伦斯道。
“所以说这个‘摩罗’确是远古的十二元老之一？”杰克问。
“还不能确定，虽然他看起来知道很多族中秘辛，但我认为还需要仔细谨慎地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结论。”劳伦斯道，“在亲身体验过霖溟真祖的惊天实力与雄才大略之后我不认为万年前的修真者们真能对我们一族产生一面倒的战况，除非……”
劳伦斯没有说下去，屋子里也没有多少人能猜出他没有说的是什么内容，只有杰克开口接了话：“那就再观察几天吧……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观察？这里可是天朝境内。”
“放心，天朝内部早已被我族埋下了无数棋子，过去有修真者在，这些小手段毫无意义。如今修真者中的强者尽陨、弱者自顾不暇，是时候让这些棋子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作用了。”劳伦斯笑道，“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今后会更加安全。”
第三十章 送你回去再品尝下
“放心，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今后会更加安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劳伦斯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更兼有地动山摇之动静晃得各人站不住脚。
“警告！警告！”
实验室内处处亮起了红灯，一条条报警信号刺人耳膜。
“朋友，祸从口出啊。”百球东倒西歪最后摔倒在地，他的能力并不是战斗型的。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劳伦斯指挥着那名身怀短距离瞬移能力的血族出去看看，那人出发之前是一身齐整西装，返回之后则换了一身地摊货。
“劳伦斯大人！核爆！是核爆！有人在这附近投下了核弹！”那人的脸都已融化了一半，但仰仗于血族急速的恢复能力他的脸孔在缓慢复原中，只是看那一滴滴不断沿着他脸颊滴落的油滴状液体，真是人至极。
“快去地下避难所！”
百球连忙领着众人扛上昏睡中的少年夺门而逃，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直摔得白大褂变成了黑大褂。
……
核捆绑即国际上所有具有自主研发核武能力的国家间签订的一份协议，协议的内容为：当本国的首都遭到核武攻击之后将无条件地使用核武轰击他国全境，随后以此连锁开启全球范围内的末日。在如此彻底的灾难下唯有偏远山区与地下避难所中才有可能保存下生命的种子。
今日，核捆绑被触发了。
“咦？怎么回事？”
扛着核弹尚在寻找巴黎的路上的莫邪忽然看见地平线上炸开了数个媲美太阳的光团，随即便有蘑菇云升起。环视四周，任何一个方向上的地平线上都长出了巨大的蘑菇。
核捆绑被触发了，然而触发它的人却并不是放出了怒言、豪言的他。
是谁？如此丧心病狂？如此损人不利己？
答案只有一个。
北极，冰天，雪地。
一艘空船撞进了冰川中，钢铁的船体成为了极具现代风格的浮雕。
霖溟抬着他的石棺于雪地中行走，在他的身后留着一行脚印，而在某一枚脚印里一枚被踩扁了的看上去像是个遥控器的玩意儿安安静静地躺着。
“轰隆隆！”
北极身为核捆绑被触发的情况下少数几个绝不会遭受轰炸的区域在这一刻成为了绝佳的观景点，霖溟尽情欣赏着自己所制造的美景。
“越是绚烂的烟火到了熄灭以后就越是会让人惋惜……可惜啊，虽然这场烟火已经绚烂到了大地上能制造出的极致，可还是没能让我产生所谓的‘惋惜’之情呢……方法还是不对吗……”霖溟放下了石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烟火秀带来的光线形成了无影灯般的效果，高强度的热量甚至让冰原都有了融化的趋势。剧烈的罡风更是卷得雪地上如有龙抬头。
“哎呀，没考虑到这一点呢，但随便了。”霖溟的石棺是三防产品防摔、防腐、防水，躺进去，就算是在核爆中心也不会有事，“可没时间给我再挑选一处宝地了啊。”
是的，确实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霖溟了，无论是满世界的核爆还是天空中愈来愈亮的那轮月。
……
“该死的！究竟是谁？”莫邪迅速地遁入了‘天堂之境’，在他的计划中只是想用核捆绑为自己挣得些许话语权，至于这一协定本身莫邪并没有打算要去激活它。换句话说，莫邪只是想吓唬吓唬某些人，让他们乖乖地吧王姨送还。
然而现在……
“希望王姨和孩子们都没事……这算是个什么事儿么……”莫邪抓头，眼下除了等核爆风头过去外他表示自己束手无策。
“我愚蠢的徒弟哟。”正当莫邪束手无策之际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萧瑟的背影、那蓬松的发型、那唏嘘的面孔，不是孤灯道人却又是谁？
对于孤灯道人的出现莫邪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的惊讶，全球核爆，这么大的动静，一直乐于游戏人间的孤灯道人没理由不出面，只是出面归出面，来找莫邪是几个意思？
莫邪表示他完全没有准备要为这次核爆负责的念头，同时他也不具备挽回、阻止、甚至只是阻拦一下这场灾祸的能力。
莫邪绕到了孤灯道人的面前：“什么事？”
对于孤灯道人这种层次的存在来讲世间的大多数事都瞒不过他，所以莫邪根本无需解释眼下的灾祸是否与自己有关，孤灯道人全知道，如果他想的话这场灾祸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神若全知则不全能，神若全能则不全善，神若全善则不全知。
孤灯道人是不是神莫邪只有一个隐约的猜测，反正就算他是神的话莫邪也不打算给他上香。
这位擅长放羊的师傅真是太不靠谱了。
“听说你被虐了，特意来看看你。”孤灯道人道。
“我被虐？我被谁虐了？我怎么可能被虐？你听谁说的我被虐？”莫邪当时就不乐意了。
“定海神针滋味如何？”孤灯道人呵呵一笑。
“滋味好的很呐，不如何！”莫邪道。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回去再品尝下。”孤灯道人微微一笑，伸手就点中了莫邪的眉心。
“喂喂喂喂！干什么呢？”莫邪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发现自己眼前的一切在飞速地后退。
他退出了‘天堂之境’、退到了建业、退到了海边、退到了湖边、最后退进了一枚幽蓝的虫洞中……
天旋地转……
“悟空！悟净！给我打！”
还不等莫邪眼前的眩晕沉淀下来他便听见了这一声呼喝，随后凌厉的风声响彻了半边的天空。
风声并非面朝莫邪而来，眩晕沉淀下来前莫邪已透过手足的触感知晓了自己此刻处于一堆树枝之下，在压下了脑中眩晕之后莫邪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他看到了让他永世难忘的一幕：
一座大湖边，另一个他正举着剑指与孙悟空的铁棒相抗。
“师傅！你这是在把我往死里坑啊！”莫邪嘴里发苦。
第三十一章 异常
时光被扭转了，在孤灯道人一指之下直接将莫邪送回了他与陈玄奘师徒三人对峙的时间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莫邪冷眼旁观了过去的自己接下猴子一棒后遁走的全过程，在发现陈玄奘一行人在湖边就地扎营后他悄然退走。
“师傅，你这是在往死里坑我啊。”给自己做了副粗糙的木制面具，莫邪完全不明白孤灯道人把自己送回这个世界、这个时间来是几个意思。
是想让他回到过去纠正什么错误吗？
莫邪没觉得在《降魔》世界中自己犯过什么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的错误。
是想让自己去获取什么道具吗？
《降魔》世界水深得很，能人异士无算，法宝无数，只是可遇不可求。
《圣典》从头至尾保持着沉默无论莫邪如何发问，孤灯道人亦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一点提示都没有给莫邪留下。
无人理睬，像是被放逐到沙漠中的囚徒。
天大地大，看似自由无碍，然此心没有一刻不是焦灼。
莫邪漫无目的在官道上走着，行至夜幕降临时找了座邻近的小镇暂作歇息。
“呼~哗~！”
夜半，妖风骤起，似有千军万马从客栈的房顶上跑过。
“什么人？”
《降魔》世界的限制使得莫邪的感知力无法离体太远，所以他推门而出，仰望苍穹。
“这是！！！”
苍穹中没有星光，唯有厚重的黑云以及不断穿行其中的骷髅状白色死灵。
满天都是白色的死灵。
“桀桀桀桀……”
似是嗅到了生人的气味，又似是听见了莫邪的低呼，死灵们穿行的动作为之一顿，千万张骷髅的面孔转了过来，空洞的眼眶望向了莫邪。
“桀！”
它们扑了下来，于天向地汇为万千之柱，直指莫邪。
“嗤嗤！”
莫邪挥出上百道剑气，几百颗骷髅为之湮灭，但几百、几千乃至几万之数对于死灵之海而言都只是九牛一毛。
人力有穷时。
莫邪见状迅速遁入了‘天堂之境’。
死灵的狞笑再传不到他的耳中，但他的体内依旧有着阴风留下的砭骨之寒。
“这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在连《圣典》都不搭理他的如今，他得不到任何提示。
他在‘天堂之境’中一直待到外界的白昼升起。
“客官！水已经给您打好了！我给您放在这儿了！”
小二敲了敲客房的门随即放下脸盆就走，莫邪推门一看，街市已开，人声鼎沸，碧空如洗日光如沐，暖洋洋。
但他却浑身哆嗦。
有古怪！
莫邪跨出门口一把揪住了尚未走远的小二。
“昨天夜里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莫邪道。
“昨天夜里没什么动静啊。”小二回答。
他面上并无异色似乎并非作伪，而莫邪与他相隔甚近，在莫邪的感知中这名小二确是个百分之百的活人。
“客官，您还有什么事儿吗？如果没事儿的话小人就先退下了。”小二道。
莫邪摆摆手，小二转身就走。
莫邪出门，退房，在街上用过饭，去镇口看了降魔榜，榜上第一名还是猪刚鬣，第二名是黑山老妖。
揭榜，出镇，只身入山，既然问人问不出个结果，那就问妖。
“黑山老妖！”
莫邪不识路，他也没指望靠自己能找得到目标，所以不如让目标来找自己。黑山老妖不同于安分守己的猪刚鬣，本体为飞天僵尸的他经常四处搜罗人血，于这一带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遇到。
对于只身入山、手无寸铁、自投罗网的猎物，黑山老妖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一般来讲他是不喜欢在白天活动的，但最近的晚上实在是没有他活动的空间。
黑山老妖很快出现在了莫邪的面前，蝙翼、人身，头长触角，如果换个肤色简直像极了娜美克星人。
他对着莫邪直流口水。
五分钟后，莫邪让他口中流出的液体换了种颜色。
“壮士饶命！”
黑山老妖的牙都缺了一半，被莫邪钉在树上的他满脸诚惶诚恐。
莫邪擦着手道：“你的命我并没有兴趣拿走，我只想问几个问题。”
黑山老妖忙不及地点头：“你问！你问！”
于是莫邪就问了关于夜间发生异常的问题。
“域外天魔，那是域外天魔，每到夜间它们就会出现，凡是被它们看到的活物都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黑山老妖不负所望地给莫邪提供了有效情报。
“域外天魔？”莫邪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那此地的凡人们呢？为何他们似乎对于域外天魔带来的异常毫无反应？”
“这……我也不知道啊……”黑山老妖道，不过随着他看见了莫邪不善的眼神后立马就改了口，“对了！有一次我晚上饿得不行了曾冒险闯进一户人家家里，但我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半个活人！后来域外天魔成群结队地闯进来，我只得在地窖里躲了一夜，而等第二天我钻出地窖的时候却发现那家人好端端地都躺在床上。”
“也就是说那些凡人们在夜里全都消失了？”莫邪摸着下巴，“有意思。”
莫邪接着问：“关于域外天魔你还知道些什么？它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黑山老妖用一种仿佛关爱智障的眼神深深地看了莫邪一眼：“域外天魔当然是从域外来的啦，另外就一对一来讲随便哪个驱魔人都能跟它战个五五开，只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总是铺天盖地的出现。”
“好，多谢你的合作。”莫邪取出了许久都没有被他拿出来用过的火麟剑。
“你，你要干什么？”黑山老妖慌了。
“没什么，最近手头有点紧，想问你借点钱花花。”莫邪道，随后手起刀落，斩下一颗大好头颅。
《圣典》既然不搭理他，他自然也就无法向《圣典》兑换什么物品，内部的补给线既然断了那就只有向外部获取补给。
莫邪连昨晚住店的钱都是从某天使的手里借的，旁的不说，这帐得还，否则那群把金子看得比命还重的天使能反了他。
第三十二章 改头换面
黑山老妖，赏金300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榜上写的。
而当莫邪提着黑山老妖的脑袋来到榜前的时候却只领到了30金。
“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榜前有一张长桌，桌后坐着一名文吏，两旁各有一名持刀衙役护持，黑山老妖的头被放在桌上，文吏本来正在自顾自地记录着什么，但他才写了没两个字就被莫邪抓着衣襟拎起。
“钱数不对。”莫邪把30金拍在了桌上。
“300金是给县老爷的，这里只有30金。”两边的衙役显然是早已见惯了这种事，实得的驱魔赏金只有标价的十分之一，这是常识，行里的驱魔人大多都默认了这一规矩，或者说没有默认这一规矩的驱魔人根本无法吃这碗饭。
民不与官斗，自古以来的常识就是如此。
衙役们没有拔刀，他们只是从各自的身上取出了钱袋顺带也将文吏身上的钱袋取下，倾囊，只有寥寥几个铜字。
没有言语，莫邪松开了文吏，收走了桌上的30金转身就走。
这个国度的内部已经坏掉了。
难怪猪刚鬣和黑山老妖等妖魔一直没有高手愿意去收。
30金，看得上它的人没那个本事拿，有那个本事的人看不上它。
莫邪离开了镇子，升空，他本打算向目光所及范围内最大的一座城池飞去，但不曾想却望见了四道熟悉的身影。
陈玄奘、孙行者、猪八戒、沙僧。
四人正向某座小镇行进。
“原来陈玄奘只蹲了我一天多一点？也对，以孙悟空的速度只要觉察到‘小白龙’的气息转眼就能赶到，蹲与不蹲意义不大。”莫邪衬道，“幸亏目前我并不是‘小白龙’。”
他决定跟上去看看取经团队在遇上域外天魔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夜幕很快降临，取经团队借宿于镇上的一条破巷中，陈玄奘啃着化缘得来的馒头，一众弟子沉默着靠墙而坐。
天星点点，残月如钩，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夜。
……这只是对于从未见过像域外天魔趁黑出动的场景的人而言。
“有古怪。”莫邪独立月下，沿街而行一直走到镇外，抬头，只见远空中黑云密布，惨白的骷髅在云中进进出出。
但没有一朵黑云靠近镇子，似是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限制住了它们。
镇子上空澈澈的星空是被黑云架出来的天井。
“嗤！”莫邪来到黑云与澄空交界的位置，挥手间数道剑气直刺黑云而去，登时黑云中窜出了无数骷髅，但无一例外的，它们都停留在了那条看不见的界线的边上。
像是水族馆中玻璃柜中的鱼。
以取经团队为中心的玻璃柜。
“嗤嗤嗤！”
莫邪站在线后不断地催发剑气，一头头域外天魔在剑气下湮灭，天魔们躁动得越加疯狂但始终还是没有越线而入。
“呼！”莫邪停止了狂轰滥炸，转而并起右手剑指。
白炎升腾间，他将整条右臂刺入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中。
“咔嚓！”
空气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裂缝，随着这道裂缝的出现莫邪狠狠地用右臂一扭一搅！
“哗啦啦！”
有什么不可视的东西碎了一地，随后是万千域外天魔的欢呼。
“桀桀桀桀……！”
阻碍消失了，它们顺畅地越过了那条线，首先它们要消灭的便是眼前这个斩杀了n多它们同类的存在。
然而……
贯彻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莫邪又岂会给它们这个机会？
“啪！”
莫邪遁入了‘天堂之境’，域外天魔们扑了个空。
“桀桀！”莫邪不清楚通体只有一颗骷髅的域外天魔究竟有多少智能的存在，但他知道这些域外天魔迟早会奔着小镇而去。
小镇上此时还游荡在室外、清醒着的唯有取经团队。
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件呢？
夜很快就过去，算准了时间的莫邪再度返回现界，来到了镇子上。
镇子还是那个镇子，没有少一面墙、一间屋、一个人，但取经团队却已经大变样。
“施主！我们真的是专业的驱魔团队！雇佣我们吧！只要包吃住就可以了！您真的不亏！”陈玄奘正在街上和一名华服男子拉拉扯扯，他口中所说的话在莫邪看来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
“靓仔，你谁啊？”华服男子甩着袖子，但无论他如何用力都甩不脱这块牛皮糖。
他问出了莫邪也很想问的问题。
一夜之隔，陈玄奘的模样竟是完全不一样了。
一张被社会狠狠教育过、被现实狠狠打击过、弄得满脸苦大仇深风霜雨露的渣男脸竟是被改换成了稚气未脱的鲜肉颜。
莫邪惊呆，但随后他看见的一幕则明确地告诉了他你惊的早了。
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里有没有长蛆。
就在华服男子即将要甩脱陈玄奘的时候一名戏子打扮、面上涂了城墙那么厚的水粉的男人舞着小扇子就跑了过来。
“公子！休伤我师傅！”戏子叫道，其声音不男不女。
“猪……猪刚鬣？”莫邪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老猪！退下！跟他费什么话？爱雇不雇！”一名扛着棍子的矮小男子嘴里叼了根树枝插进了拉扯的二人中，稍一用力就将二人分开，他盯着华服男子“噗”的一声将树枝吐道了对方脚边，样子拽到让人想在他脸上印下一拳。
“猴哥，猴哥你怎么了猴哥？”看见这一幕的莫邪是崩溃的。
先不提冰块陈玄奘怎么学会拉客了、猪刚鬣怎么就突然恢复语言能力了，单看这一脸拽相的猴子莫邪就忍不住跳脚。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街心的闹剧很快收场，华服公子在猴子的瞪视下退走，陈玄奘也拉着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的猴子退进了巷子里。
“你个臭猴子！又搞砸了一笔买卖！你为什么老是坏我的事？”陈玄奘对着猴子骂道。
“不要叫我臭猴子！”猴子龇着牙，但很快便吃了陈玄奘的一个耳光。
“臭猴子！臭猴子！臭猴子！”陈玄奘边打边骂，毫无出家人的气质修养。
第三十三章 有血有泪，不似作伪
演员换了，角还是那个角吗？
莫邪看着陈玄奘的鲜肉颜，明明上顿饭已经是几个钟头前的事情了然而他还是感觉到胃里有着什么东西在翻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莫邪从屋脊上一跃而下，一手拍上陈玄奘的光头。
“我去！谁打我？”陈玄奘脑瓜上迅速地红了一片，他迅速转头，对于站在自己背后的莫邪怒目而视。
“是我打的！县衙有令：为创建和谐社会！严禁街头斗殴！”莫邪在出场前已经换好了一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捕快服，一脸严肃地跟陈玄奘对上了眼，“刚刚你是在殴打这位先生吧？劳烦跟我走一趟。”
莫邪现在并没有在顶包冯锡范，陈玄奘又是个肉眼凡胎，别说看穿莫邪的真身，就是想识破莫邪这捕快身份的真假都难。于是他连忙解释：“官爷！冤枉啊！我才没有殴打这只臭猴子！我是他师傅！我这是在教育他呢！”
莫邪虚眼看着陈玄奘：“和尚，您今年贵庚啊？”
陈玄奘被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勉强答曰：“二十有四。”
莫邪又看向了猴子：“这位朋友，您今年贵庚啊？”
猴子一脸戏谑与玩味，他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但出于别样的理由他并不打算揭穿莫邪：“大约一千多岁了吧。”
“一个二十四岁的和尚是一位一千多岁的老人家的师傅？”莫邪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极为戏剧化的惊愕，“朋友，当街殴打他人固然不对，当街欺凌弱智少年更是罪加一等！恕我直言，洒家在公门里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阅人无数，你是我见过最低劣、最下流、最可耻的一个。”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绳索按着陈玄奘就绑起，一边绑他还一边骂：“喜欢欺负弱智是吧？喜欢当人师傅是吧？县衙大牢里有的是像你这样的人才！包你会爱上那里！走起！走起！”
“冤枉啊！冤枉啊！我真是他师傅！”陈玄奘毫无反抗之力，转眼就被莫邪绑成了粽子，随后莫邪嫌他太吵便随地捡了只不知被人丢在这里的烂鞋子塞进了陈玄奘的嘴里。
“还不老实！”莫邪踹了挣扎不休的陈玄奘两脚随后看向了猴子，“这位小哥，你看起来有些面生，是你的家人带你来这里的吗？他们现在在哪里？你告诉哥哥，哥哥带你去找他们~”
“啊，是啊，我原本住在五指山上，是我的舅舅带我来这里的~可是一进了镇子我就找不到我舅舅了~”猴子的演技不错，居然还流了两行泪出来，“哥哥，你说舅舅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哎，你舅舅叫啥名啊？我叫弟兄们帮你找找。”莫邪道。
“舅舅就是舅舅啊，舅舅难道还有别的名字？”猴子装作天真无邪状。
莫邪的胃液在翻滚，但他仍然挤出一缕微笑：“唉~可怜的娃啊，这样吧，哥哥先带你回县衙，县老爷神通广大，一定能找到你舅舅的。”随即为了转移胃部翻腾带来的不适，莫邪又狠狠地踹了陈玄奘几脚，直把陈玄奘踹得直翻白眼。
“干得漂亮！”猴子见状忍不住窃笑。
“你说什么？”莫邪疑道。
“谢谢叔叔！”猴子连忙改口。
“叔叔？我有那么老吗？叫哥！”莫邪纠正。
“好的叔叔！没问题的叔叔！”猴子恶意卖萌。
于是地上的陈玄奘又挨了几脚。
……
“呲呲……”
拖着站起不能的陈玄奘、领着装傻充愣中的猴子，莫邪穿过连名字都没有的街，走到了张着降妖榜的地方。
“师爷！借地方一用！”赶在对方开口前莫邪一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传递过去的沛然大力与剑气的锋锐让对方瞬间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萧捕头有何贵干？”师爷额头见汗，笑容勉强，一手拦住两旁的衙役一手向莫邪行礼。
“想借你的笔用用。”莫邪从地上将陈玄奘提起，三下五除二就将之绑在了降妖榜的边上，陈玄奘于整个过程中都处于人事不知的状态，形如烂泥。
“我说，你写！”莫邪紧接着道，“意图拐卖人口，罪大恶极！”
师爷很快写完，莫邪接过略一过目便将纸张贴在了陈玄奘的头上。
“连结疤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和尚！”莫邪骂道，随后他让猴子也站到榜下，“写！来自五指山的痴儿遭人遗弃！亟待舅舅领回！”
师爷又很快写完，莫邪接过看也不看就往猴子怀里一塞：“小兄弟，你且拿着这张纸站在这里别动，我买点橘子，很快回来。”
“哦。”猴子点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夜幕即将降临，陈玄奘幽幽醒转，他发现自己的身上黏满了烂菜叶、臭鸡蛋以及被某位人才极具创造性地劈头淋下的一盆鱼汤。
一醒，一抬头，惊动苍蝇无数。
臭不可言，苦不堪言。
陈玄奘瞥见了此刻正蹲在一边的猴子，与他凄凉的处境截然不同的是此刻的猴子正抓着一支冰糖葫芦大嚼着，脚边更是放着一只食盒，显然是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送的。
陈玄奘觉得委屈极了，悲从中来间竟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自他眼眶中滑落的眼泪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啪”的一声，陈玄奘身上的绳子骤然断裂。
手脚重获了自由后陈玄奘第一时间掏出塞在自己嘴里的鞋子，然后用尚有些生涩的口齿唱起了歌：“孩子孩子为何你这么坏~”
“死秃驴！你！”猴子还不及说些什么变不受控制地跳起了高难度舞蹈，小镇上一阵鸡飞狗跳……
“有血有泪，不似作伪。”一间屋子的屋脊上，莫邪暗中窥伺着，“看来昨夜真的是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啊。”
天色已晚，远方的天际上并没有任何一丝黑气，域外天魔的影子更是彻底的销声匿迹，仿佛昨夜以前的一切都是莫邪的幻想。
“师傅啊，你把我送回来该不是就是想让我干这个的吧？”莫邪问苍天，日头西沉，没有人回答他。
第三十四章 臭水
孤灯道人施展惊人手段把莫邪送回过去当然不是想莫邪干这个的，这等格局简直对不起他出场一次，但至于他究竟是想让莫邪干什么、他自己又不说，那莫邪也只好当做孤灯道人是想让自己做这个的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指的是给取经团队制造麻烦。
孤灯道人好歹是个“道人”，西游的根本目的是在于兴盛佛教，其造成的结果是佛兴道衰。莫邪觉得孤灯道人一定很在意这件事。
尤其是在这支取经团队已经开始以“位面”作为基本单位跨位面传教的时候。
莫邪当然不知道那些光头大佬们早被孤灯道人教训惨了，他就连道门根本不需要信仰之力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没文化是一件可怕的事，不过就当下来讲莫邪并不是这一属性下的受害人。
受害的是改换了鲜肉颜并新增了话痨属性的陈玄奘。
被凌辱得不成样子的陈玄奘被猴子拖回了取经团队暂时落脚的小巷，沙僧和八戒满脸好奇地对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师傅，你这造型很别致啊。”看热闹的总不嫌事大，八戒像是根本没看见陈玄奘和猴子两人满脸的杀气。
“二师弟哟，你可听说过一个四字成语？”被陈玄奘的《儿歌三百首》控得跳了半个时辰的猴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木棒叼在了嘴里，他半仰着头，虚眼瞥着八戒。
“阿弥陀佛。”陈玄奘从行李车上拽出了一件干净的僧袍换上，顺带用换下来的脏僧袍的里子擦了一把脸，他平静地宣了声佛号，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凡俗僧人在犯戒之前说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样子。
八戒的反应很是迟钝，尤其是在处理与美女无关的事的时候他的反应尤为迟钝，所以在一旁的沙僧已经开始缓步后撤的时候他还傻傻地问：“啥四字成语啊？我……”
“！”
八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猴子一拳砸在了脸上，猴子的力道之大竟是直接将八戒砸进了砖墙里，顿时那户人家家中便炸了锅。
“什么人？拆迁啊？！”一名男人迅速地从二楼的窗户中探出头来，一脸气势汹汹，不过猴子很快已更凶的气势回了过去，男人登时就怂了，“没事，没事，您继续，您继续。”
男人缩了回去，顺手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窗内隐隐传出了一个女声的质问，随后是男人的唯唯诺诺，最后归于安静。
屋内安静了，屋外还未安静。
猴子一把将八戒从碎砖头中提起，呸的一口将木棒吐得刚好插进八戒那被打得显出了原形的猪鼻孔中。
“祸从口出。”猴子龇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很是微妙地朝边上一脸慈悲状的陈玄奘斜了斜。
八戒不住地求饶，而猴子举拳还要打，此时陈玄奘上前一步：
“悟空，放下。”
陈玄奘抓住了猴子的手，缓缓摇头。
猴子看着他，寸步不让。
“孩子~孩子~”这是《儿歌三百首》的头，陈玄奘唱得很慢也很阴森，让本来一首可以充当摇篮曲的儿歌听起来就像是鬼故事那样令人毛骨悚然。
猴子开始发抖，他的手指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有了些许要舞蹈起来的微动作，他的眼神开始挣扎，他的嘴角开始抽搐。
正当一句“师傅我错了”就要从猴子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巷子的门口。
“听说这里有人深夜扰民、寻衅滋事、冒充官差暴力强拆、破坏和谐社会？”那人影作官差打扮，一条水火棍被他拖在地上，一路走来，泥质的地面上被拖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深夜扰民，该拘一日！寻衅滋事，该关半月！冒充官差、毁坏民房，该判三月并视具体情节处处罚金！破坏和谐社会，已可入刑，三年起步！”
那人影缓缓走到陈玄奘面前，每走一步在陈玄奘的眼中那人影便高大一分，等两人面对面不过一步之遥时在陈玄奘眼中那人仿佛已然化作天庭大将中最魁梧的巨灵神，而自己则只是对方脚下的一只蝼蚁。
“是……是你！”陈玄奘惊叫。
他认得这官差，自己白天的狼狈便是全拜此人所赐！
“是你！”那官差自然是莫邪假扮的，他的面上也戏剧化地显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你个人贩子居然私自逃走了？好！好！好！现在你又多了一条重罪！私越刑拘！仗八十！”
水火棍在空气中发出了响亮的尖啸，陈玄奘在棍子碰到他之前就发出了少女状的尖叫。
“啊~~~~！”
“哗啦啦！”忽然，楼上的那扇窗户又打开了，一盆泛着脚臭味的冷水倾盆而下，其中大半淋在了陈玄奘的身上，另外小半通过他长着的嘴进了他的肚子。
“呕！”陈玄奘当场就吐了，而莫邪毕竟开着感知，虽然感知不了多远，但妇人泼水的动作早在他的观测之下，他自然是一早便闪到了一边。
“吵！再吵！大半夜的！一个个都不用睡觉是吧？！”妇人的喝骂声让场中的诸人都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任谁也想不起这声音、这句式究竟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听过。
大家都是转战了数个世界的苦逼人物，记忆有些杂乱并不反常。
沙僧捂着脑袋：“这味道……我的大脑在颤抖……”
陈玄奘已经吐到口吐白沫晕了过去，猴子也避道了一边。
“噫！五百岁的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是这个死光头又把你给骗了？我跟你说，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满肚子坏水的玩意儿，请务必与他保持距离……哦，还有你们几个，你们该不会是这个死光头的同伙吧？”莫邪扫视全场，装作是从这一刻起才看到场中除陈玄奘外的几人，“哎，这位朋友的猪鼻子很别致啊，哪里买的？”
“是一千岁……”猴子纠正。
“别摸我的鼻子，你又不是美女，起开起开。”猪刚鬣护着鼻子就往后退。
“大脑在颤抖……”沙僧捂着脑袋蹲到了墙边，对着一滩臭水喃喃自语。
似乎根本没有人对躺在地上抽搐不止的陈玄奘有什么表示。
第三十五章 赃·官
“升~堂~！”
“威~~武~~~”
泉阳县县衙难得在清早开了张，一脸瞌睡相的官老爷领着一班肥瘦不均的衙役在到处结着蛛网的公堂上审着一名僧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啪！”
一拍惊堂木，惊起堂下人。
“冤枉！”僧人长着一张鲜肉脸，开口就喊冤。
“呔！放肆！本官还没说话你就喊冤？！懂不懂规矩？！掌嘴二十！”县令一拍桌子，随手丢了块牌子下去。
一名衙役将牌子拾起，两名衙役将和尚压住，啪、啪、啪一通下去，和尚的嘴已肿成香肠。
“堂下何人？”掌嘴完毕，县令这才施施然地开始问询。
“贫……贫僧是驱魔人……”僧人陈玄奘努力地说着，但还不及他说完县令就又开口了。
“驱魔人？驱魔人又怎样？驱魔人就可以知法犯法了？驱魔人就可以毁人财物了？驱魔人？”他哼道，“你说你是驱魔人，可有凭证？”
“有！有凭证！”陈玄奘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
“呈上来。”县令挥手，一名衙役将书呈到桌上，他拿起书翻了几页，“《大日如来真经》？什么妖魔邪法？闻所未闻！你还有别的东西要给本官看的吗？”
陈玄奘在自己怀里掏了掏，只掏出了些死皮。
县令叹息着摇了摇头，抬手就要往下挥。
按着陈玄奘的两名衙役看见了县令的动作，陈玄奘只感到那抓着自己的四只手已经有要将自己往后拖的趋势了。
“等等！我还有三个徒弟！”抢在被拖下去之前陈玄奘猛地大喊了起来，他挣扎着努力将身子向前倾，“大徒弟孙悟空！二徒弟猪刚鬣！三徒弟沙僧！”
“孙悟空？猪刚鬣？”县令笑了，“你当我傻吗？这都是有名大妖的名字，唬谁呢？给我拖走！”
陈玄奘被拖了下去，地上只剩下一摊血。
“那什么，张大婶，您可满意？”此时县令才向着堂下站着的另一人发问，从他略向前倾的上半身来看这个“张大婶”并不简单。
“这儿是泉阳县，您是这儿的县老爷，您满意不？”张大婶，也就是昨夜把一盆洗脚水倒在陈玄奘头上的那个女人，她见官不跪，趾高气扬。
“不满意！怎么能满意呢？至少还得让他出钱出力把您的屋子给修好咯才成啊！”县令连连拍桌，口出惊人之语。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了啊。”张大婶道。
“退堂！退堂！”县令忙道。
张大婶走了，衙役们也走了，县令依旧坐在堂上，他把玩着惊堂木，只见惊堂木上刻着两行字：“县衙大门朝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呵呵。”县令把玩了一会儿才从位子上起身，他的怀里沉甸甸的，微微一走动便叮当作响。
正是因为这种异响他才一定要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了之后才起身。
但他弄错了一件事。
人还没全走完。
公堂之上还有人。
“刚刚的表演不赖啊。”猴子杵着棍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公堂的正当中。
县令吃了一惊，他记得很清楚，刚刚明明所有人都走完了，但他的吃惊只是短暂的，没有极强的应变能力他绝当不了这个官。于是止步，重端架子，一脸威仪地朝猴子喝问：“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公然持械擅闯公堂？”
他身上的官威如山如海般向猴子压了过去，若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仅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他绝对有信心当场压得对方跪倒在地。
但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个普通人，而是真正扛过山、倒过海的猴子。
官威？
吹面不寒杨柳风。
猴子不说话，他只是痞气十足地跨步走到县令面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襟。
“打我呀。”他说。
“来人！来人！”县令喊。
衙役已全数走开，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喊。
“打我啊。”猴子说。
“你是不是有毛病？”县令神色慌张。
“打我。”猴子的语气坚决。
“啪。”县令抬手，很不男人地给猴子脸上来了一耳光。
“用点力。”猴子脖子都没歪一下，他脸上的表情落在县令的眼中竟是说不出的可怖。
县令往后退，随着“嘶啦”一声他的衣襟被扯断。
“叮叮当当！”
县令怀里的金子掉了一地，璀璨的金色晃人眼，而县令脸上却只剩下煞白。
猴子一脚踩在了金子上，再抬脚时金子已成了尘屑。
冲天杀气从猴子身上冒出，虽然没有刻意地将这股杀气向什么人压去，但仅仅是这样县令也已经被吓破了胆。
县令一屁股坐倒在地，口吐白沫，挡中泛湿。
他失了神，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猴子已不知去向。
……
“朋友，还你的。”
简陋茶摊，当街的破桌上一只手拍下了十两金。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莫邪扶住了桌上被震得东倒西歪的茶壶，这张桌子的桌腿三长一短。
三长一短，只差一笔就是极不吉的词。
“随便了。”猴子抽身便走。
“等等。”莫邪喊道，但猴子并没有为之逗留一分一秒。
“这猴子，已经被收服了吗？”莫邪暗道，随即他反应过来了，“我倒忘了，取经的故事已经轮回了n多次了，看来倒是我白费了一番功夫。”
不错，正是莫邪花了十两金子买通了县令才有了早晨县衙里的那一幕，只是兜兜转转，十两金又回到了莫邪的手里。
只是这十两金还是之前的十两金吗？
对于金钱而言只要数目对，十两金就是十两金，没什么区别。但对于人而言呢？
面目变了，猴子还是那只猴子吗？
“天还反不反了？”趁着猴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前莫邪冲其大喊。
“反它个球！”猴子高声回应，”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头也不回。
是不想回、不敢回还是不愿回？
是真的知道不可回还是在骗自己不能回？
莫邪猜不出，但他在意猴子回应他的后半句话。
眼下可不是一个凉快的季节。
他还能到哪里呆着去呢？
第三十六章 肉·身横渡
总之，经过了一番曲曲折折陈玄奘终究还是从泉阳县的大牢里出来了，再度启程的他除了嘴有点歪以外一切如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有了白龙马的取经团队中沙僧负责拉车，车上堆着行礼和猴子，八戒负责给陈玄奘打扇子，猴子负责在车上摆pose。
歪了嘴的陈玄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脸苦逼相。
“唉！我的真经啊！”陈玄奘的手中抓着一叠零散的书页，《大日如来真经》在县令的手中走了一遭就成了这幅鬼样子，陈玄奘欲哭无泪，猴子深藏功与名。
队伍往西开，半日功夫后到了一条大河边上。
“渡过这条河就出了大夏国境了。”陈玄奘抖擞精神，从猴子屁股底下抽出九环锡杖、八宝袈裟，整了整衣冠先朝大夏皇都的位置拜了拜，然后一脸肃穆地朝被他这番奇异举动吸引而来的船家们行了一礼，“贫僧陈玄奘，欲要前往西天求取真经拯救世人，还请诸位船家行个方便，借渡一二。”
此言一出顿时人群就散了，陈玄奘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也僵在了原地。
“渡河十文！一人十文！货物另计！”有船家在喊。
陈玄奘看了看沙僧。
“师傅！别看我！我带不了人！”沙僧把头要得像拨浪鼓，“而且，你想引发恐慌吗？”
确实，要是沙僧现出原形必然会吓到一大批人。
陈玄奘又看了看大爷状的猴子。
猴子叼着根树枝，完全不理陈玄奘。
“唉。”陈玄奘叹了一口气移步就要去向离他最近的船家发起乞求，而此时八戒拉住了他的袖子。
“师傅，你咋不看我呢？”八戒涂着厚厚的粉底，妖艳非常，让陈玄奘无处下眼。
“乖，看着你大师兄，为师去去就回。”陈玄奘甩开了八戒的手。
“这位老乡！”他一面对着船家挥着手，一面就踏上了船家的船。
三秒后陈玄奘被摔了下来。
“穷逼死开！想坐霸王船？做梦！”船家大骂。
“师傅！你怎么样？”八戒连忙将陈玄奘扶起，同时他以手中小扇遥指那船家，“好粗暴~！真讨厌~！”
陈玄奘还没感觉到身子上有多痛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着你大师兄，为师再跑一趟。”陈玄奘撇开了八戒的手，换了一艘船作为目标。
三秒后他再度扑了街。
“看我用爱感化他们！”赶在八戒的搀扶到达之前陈玄奘爬起，三秒又三秒，他第三次扑街。
“为师决定还是肉身横渡吧。”陈玄奘一脸庄重地阻止了跑过来的八戒。
取经团队下了水，水里起了浪，浪底暗流横生。
“救命！”陈玄奘被卷了下去。
“大师兄！师傅被浪头卷走了！”沙僧道。
猴子瞥了他一眼：“看到了。”
沙僧急了：“他在喊救命！”
猴子捂脸：“沙师弟啊，你是鱼还是我是鱼啊？”
沙僧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哦！”
他化出了原形，一个猛子钻进了江水中。
一刻钟后取经团队重新登岸，沙僧化身的怪鱼张嘴把陈玄奘吐到了地上。
“呕。”陈玄奘不住地往外吐水，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怪物！怪物！”沙僧化身而成的怪鱼实在太过惹人注目，取经团队入江折腾的一番动作更是让人无法忽略，船家们纷纷聚拢，各自手持鱼叉将陈玄奘等人围了起来。
陈玄奘还没吐爽快就强迫自己站了起来：“大家冷静一点！我们其实是专业的驱魔团队！他们都是我的使魔！我……”
他再不自称“贫僧”了，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以“贫僧”自称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听他讲话，他不以“贫僧”自称的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讲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沙僧所化之怪鱼身上，有胆大的船家已经持着鱼叉开始往沙僧身上招呼了。
“扑通！”
沙僧哪里受得了这个？依照他本来的脾气完全能做得出把这些人全数吞进肚里的事情，但现在他不是皈依了么……
所以他一甩尾巴跃进江里去了。
于是鱼叉们又指向了陈玄奘。
“妖人！”有船家这样称呼他，“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妖人！”船家众口一词，陈玄奘遭千夫所指。
“大家听我说！”陈玄奘面色难看，他求助地望向了猴子，猴子依旧翘着二郎腿坐在车上，“我不是妖人！”
“人妖！”有船家改口。
“我也不是人妖！”陈玄奘辩解。
“妖人中的人妖！”船家的理解力不错，他们的执行力更佳，已有不止一柄鱼叉抵住了陈玄奘的咽喉。
“行行行！我是人妖！我是人妖！”陈玄奘屈服了，“诸位能先把家伙放下吗？”
“不能！”船家异口同声。
眼看陈玄奘就要死于非命，忽然……
“啪嗒。”
“噫！我的银子掉了！让让！我的银子掉地上了！”
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强行插入了人群，人群一阵混乱，随后相互推搡。
“啊！”
先圣先贤们说过：推推搡搡是要出事故滴。这不，不知是哪一位人才推了哪一位船家一把，哪一位船家又撞到了哪一位船家的身上，连锁反应之下，但闻一声惨呼，陈玄奘的脖子上就开出了花。
他捂着脖子往后就倒。
“师傅！你怎么样啊师傅！”八戒扶住了陈玄奘，陈玄奘一手捂着脖子，直翻白眼。
“谁啊！谁撞的我？”
手中鱼叉见红的那位船家回头四望，一名一身江湖打扮的青年施施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还好还好。”他的手中托着一锭银子，面带微笑。
“哟！客官！”船家见了银子顿时脸上堆笑，将手里沾了血的鱼叉随便一丢就迎了上去，“您这可是要渡江？我的船是这儿最大、最豪华的，一定能衬上您的身份！”
与他一同迎上去的还有猴子，而猴子才是后发先至的那一个。
“我不是叫你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吗？你怎么又跟上来了？”猴子跳到青年面前发出了质问。
青年自然是莫邪，只是换掉了那身衙门打扮：“我觉得西面凉快，所以自然要向西了。”
第三十七章 黑潮
猴子拧着莫邪的衣襟，一双火眼金睛隐晦地闪着金光，让人莫能与之对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既然无法与之对视，那么自然要做些别的事情来作为替代。
“那个……你确定不先去看看和尚的情况？”莫邪道。
猴子岿然不动：“和尚命硬得很，死不了。”
诚然，陈玄奘乃金蝉子转世，天赋异禀不说更有莫大气运护体，那柄鱼叉并未能刺破他的要害，翻白眼什么的只是被吓的，实际上他并无大碍。
言语一出，顿时火眼金睛便被猴子收起，他亦松开了手，退开一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猴子背过身，他的背微微驮着，“唉！”
原来猴子也会叹息。
码头边的闹剧很快收场，边境上的动静引来了大夏官兵，但在码头上留给他们的唯有一小滩血。
“这位……莫施主，摆渡之恩没齿难忘，但出家人身无长物，若施主不嫌弃，贫僧愿轻歌一曲以做船资。”河已渡，遥望故国关山数度，问前程，尽是陌路，于这样的风景下陈玄奘看向莫邪这个日前曾对他多番为难的人竟能撇尽前嫌。
莫邪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别开玩笑了，唱歌？
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莫邪看着陈玄奘尚在冒血的脖子，不知说什么好。
当即便欲挥别众人，只身超到取经团队前面的必经之路上，伺机再给陈玄奘下点绊子。
然而此时猴子却拦在了莫邪面前。
“你要向西，我们也是要向西，顺路，不如同行。”猴子面色严肃，语气更是不容置疑。
莫邪苦笑：“我能说不吗？”
“不能！”猴子的语气里满是斩钉截铁的意味。
莫邪只有留下。
于是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取经团队再度出发，行了一阵后他们抵达了最近的城镇。
“我去递交下通关文牒，你们且呆在此地不要乱走动。”陈玄奘将团队暂时安置在一座马鹏边随后只身前往官府。
只是隔了条江，此地的风土人情已与大夏国内大不一样，众人一路走来已经遭遇了不少异色的眼光与指指点点。
猴子的表现还算淡定，但八戒就不淡定了，不知何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副翩翩公子哥的行头，不时向路上的女性朋友们抛去飞吻。
“那什么，我觉得有点内急，找地儿方便方便。”莫邪找个借口就想开溜，这一路上猴子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这感觉可是相当的不好受。
“我正好也内急，一起啊。”猴子果然跟上。
两人很快走到了偏僻角落。
“你究竟想怎么样？”莫邪问。
“我不想怎么样，我也不能怎么样，我更不会怎么样。”猴子答。
“域外天魔对你和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莫邪问。
猴子、猪刚鬣、沙悟净、陈玄奘，取经团队的重大变化始于那个域外天魔大举侵袭的夜晚，莫邪是一手促成这一变故发生的人，也是最为清楚他们前后变化究竟有多大的人。
“‘域外天魔’？不，你弄错了。从来就没有什么域外天魔，那些骷髅们都曾是真正的仙神，自从西游成功、气运西流、天庭崩塌之后他们就盯上了我们这群糊涂蛋，应该是把账算在我们身上了。”猴子道，“那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师傅他念了一晚上的往生咒外。”
“他想起来了？”莫邪道。
“都想起来了。”猴子道。
“那他还要西行？”莫邪问。
“不然还能做什么？你回到江的另一边去看看你就知道了。”猴子指了一个方向。
莫邪升空，向那一方向投身而去。
过江，江上已无船。
入大夏，大夏已无人。
漆黑的、像是虚空一般的物质正在蚕食着大地的边缘，无尽的诅咒与恶毒泛滥其中，向东已无路，向东已是地狱。
莫邪折身而返，第一次的他没有走错路。
因为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你可看见了？”猴子的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情，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莫邪脸色苍白。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往西去，它很快就会追上来。”猴子道，“而且，我们往西去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它也会适当提速。”
“你们很了解它？”莫邪惊疑。
“那当然了，每次轮回开启的时候它就会出现，我已经见过它不下百次了。”猴子道，“别看我，我拿它没办法。没有人能对付它。”
“所以只能西行，然后离开这个世界前往下一个世界？”莫邪问。
“是的。”猴子道。
“……”莫邪沉默，再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猴子拉着他回到了队伍里。
“文牒换好了，在这个国度中我们可以通行无阻。”陈玄奘已经回来，看来此地的官员很是清廉勤政。
“另外，这个国度名为‘车迟’。”陈玄奘不知道为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车迟国？
莫邪和猴子对视一眼。
“看来要绕路了。”猴子道。
“进山，走小路。”陈玄奘附和。
车迟国，以兴道灭佛出名，边缘地区还好，但都城中有三名大仙：虎力大仙、羊力大仙、鹿力大仙。
莫邪开始明白为何一路上会有那么多人向这支团队或者说单单是向团队中的陈玄奘投来那般异样的眼光了。
西游，轮回的并不只是取经团队，就连野怪也一起轮回了。
像是一个不断重启的游戏副本。
取经团队迅速开进山中，避人而行，黑潮快来了，黑潮之下无人能活，三位大仙都已是将死之人，无论是猴子还是其他团队成员都不想将大仙们的死期人为提前。
路上莫邪少有的沉默，而陈玄奘却很是话痨。
“今晚吃什么？八戒，你给点意见，八宝粥怎么样？”陈玄奘倒腾着粮袋，将一粒粒不同的谷物一一把玩，“不对，现在只剩下五宝，咱吃五宝饭吧？”
“师傅！你有那心情还不如来帮忙推车！山路好难走啊！拉着车更难走啊！”沙僧抱怨道。
第三十八章 盘丝洞中听雨声
月，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月在天心，夜入人心。
取经团队中的大多数人都已入眠，而并非团队成员的那一人却是醒着。
醒着，伫立山巅，向东而望。
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脚下，短短的，小小的，黝黑着。
是他此时的心境。
“黑潮……”
莫邪看着自己的影子，也看着远处天边漆黑的边缘，长长叹息，一口气，如剑。
他认识那黑潮，早在《西游》之前他就已经在别处见过这黑潮，甚至于他还曾已自己的身体容纳过这黑潮。
“剑二十三！”莫邪抬手，将面前剑状的气揉碎、打散，手中剑路一展，仅有二十二变，招招皆是凡骨。
但他却口称“剑二十三”。
剑二十三不在他的手里、体内、脑中，而在天边。
剑二十三，便是那正在吞噬世界的黑潮，或者说那黑潮便是由无尽的、由剑二十三衍生出来的剑气的集合体。
地狱之剑正在制造地狱。
空荡荡的地狱。
莫邪收回了手指，坐下了身子。
他竟是一身汗水盈盈。
明明自身所持的武力值已经超越了《风云》世界数倍，明明就连帝释天在他面前也只是抬脚可踩的菜鸡，但他偏偏依旧悟不了、使不出《圣灵剑法》的第二十三剑即便他曾经承载过那最终极的剑气、即便此刻那种剑气制造的地狱就在他的眼前。
他不知道这剑气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位面的，也许这是孤灯道人的设计，也许就连孤灯道人对于这地狱之剑也不能根除、唯有驱逐，毕竟当初孤灯道人的一个分身就毁在了这剑气之下。
剑二十三，确有灭世之能。
但并非不可破解。
眼下莫邪便是在钻研破解之道，只是至今为止他依旧不得其门而入。
“剑二十三……没道理我悟不出来啊。”
莫邪嘀咕着再度起身，继续吐气舞指推演剑法。
这一舞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天亮后陈玄奘指着莫邪的眼睛直发愣：“年轻人，节制点，俗话说得好：年少不知……”
一边的猴子忙用一根树枝把陈玄奘的嘴堵住了。
猴子拉着莫邪到了没人的地方，他用一双火眼金睛上下打量莫邪，直看得莫邪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莫邪问。
“你有点不一样了。”猴子道。
“怎么不一样了？”莫邪不解，同时心虚。
不解释因为他昨夜推演了一夜一无所获，剑二十三的边他还是没能摸到，甚至连自己究竟是在往前走还是在往后倒退他都弄不清楚。
自从开发出了‘震荡剑’后他在剑道上就再没能有什么大的进步，之后的一应招数也都是基于‘震荡剑’的特性建立起来的。
就力量上来讲他与昨天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心虚是因为天边的黑潮与剑二十三有关，也就是与他有关，若非他这个变数的存在当初独孤剑圣决不会将这等剑气留下，甚至莫邪怀疑当初独孤剑圣创下的‘剑二十三’与原版的‘剑二十三’已有所不同。
正当莫邪心虚着、不解着的时候猴子收起了他的火眼金睛：“你体内的剑气正气十足，中正平和，应该是我看走眼了。”
猴子拍了拍莫邪的肩膀就走了。
莫邪苦笑：“猴哥，差点被你吓死。”
众人用过简单的早餐，随即继续在山岭间赶路。
山间天气易变，众人行了没两里路天上忽然就开始下雨。
“照地图上所示前头就是盘丝洞，粮食受不得淋，权宜之计，去避个雨。”陈玄奘翻着地图，指挥众人赶路。
“知道是盘丝洞还去？”莫邪有点不懂。
“轮回这么多次，我们累了，他们也累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借块屋檐避避雨还是没问题的。”猴子道。
莫邪默然只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打起精神行路。
转眼众人已到盘丝洞前，猴子毫不客气地一棍打散了洞外幻阵幻化出的“盘丝山庄”的虚像，朝着洞中就是一通喊：“取经人来此借宿！雨停即走！”
没有人回应他，洞中结满了蜘蛛网，沙僧与八戒合力将板车挪进洞中，各人身上皆是一片湿漉。
**凡胎的陈玄奘忍不住直打哆嗦，他从车上取下些干柴欲要点火，而此时洞中才有了回应：“避雨可以！不要点火！”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非常，但进入洞中避雨的任何一人都没有对此表示出丝毫的兴趣。
这里是盘丝洞，盘丝洞中只有蜘蛛。
“知道了，知道了。”陈玄奘尴尬地笑笑，收起了干柴，只把一双手不住地在自己胸口摩擦。
冷。
这场雨真冷，冷得让人发困。
莫邪靠着板车的轮子，沉沉睡去。
雨打树叶山石，声音杂乱。
杂乱到了一定程度便是安静。
相互抵消得到安静。
莫邪此刻正处于那个万籁相抵的点上。
他听不见雨声，听不见风声，就连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他都听不见。
但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雨落下的轨迹，看见了风掠过的踪影，看见了自己的呼吸舒张、血涌脉搏、内息运转。
他像是在看自己，也像是在看天地，以一个奇怪的角度。
似是在身体内部，似是在身体外部。似是在地底，似是在天空。
视角开始旋转，内也旋转、外也旋转，天也旋转、地也旋转。
他忽然想吐。
然后他就吐了。
“呕！”
莫邪头一歪，一堆浆糊状的东西全糊在了不知何时端着只碗俯身在莫邪跟前的猪八戒身上。
猪八戒身上是浆糊，碗里亦是浆糊，身上是臭的，碗里是馊的。
“都说了这玩意儿已经不能吃了，二师弟，你自己吃就算了，还要害人？”猴子拉开了几乎跳脚的猪八戒，同时将莫邪扶正。
“你醒了？”猴子的眼中闪动着金光。
莫邪吐出了一大滩东西，几乎已经超过他早晨吃下食物的分量，他的眼珠有些不由自主地打转：“我睡了多久？”
外头的雨还在下，莫邪身上一片冰凉，就连常年发热的麒麟臂也是凉的。
唯有地上的那滩浆糊冒着热气。
“已经是晚上了。”猴子答，随后他叫来沙僧，“沙师弟啊，把这里打扫一下，人家借地方给我们避雨，我们不能把人家的地方弄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