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只有看起来最聪明的那个才是最自以为是的傻子
梅春水亲自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方笑语的面前。方笑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饶有兴趣的盯着梅春水看。
“你不怕我在茶中下毒?”梅春水被方笑语看的不自在。
“你要是真下了毒,现在死的绝不是我,而是你。”方笑语笑着又喝了口茶,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和善的笑意,让梅春水感觉瘆的慌。
“墨痕,你们先退下,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方笑语摆摆手。
“是,小姐。”墨痕听话的离开,临走时还拉走了梅春水的小丫鬟一起出去。
“你想与我说些什么?还需将人都遣开。是旁的人都不能听的?”梅春水也笑着抿了口茶,看起来有些故作镇定。
“你若是真想让旁人也听听,我倒是无所谓。”方笑语耸肩。
梅春水瞅了方笑语一眼,抓不准她话里的意思,干脆闭嘴默不作声。
方笑语将面前的茶杯推开,整个人前倾,一半身子趴在桌子上,将脸凑到梅春水的面前,笑着说:“昨日上山,皇上遭遇刺杀。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方笑语的开门见山让梅春水没有丝毫防备吓的手一抖,一杯茶直接掀在了衣裙上,留下一片污渍。可是梅春水却没有时间去管已经弄脏了的衣裳,而是愣愣的看着方笑语,眼神渐渐飘忽不定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至少你的目光,你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告诉我,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真相。”方笑语依旧笑着,却让梅春水感觉到似乎是被一头凶猛的野兽盯住,动弹不得。
梅春水深深的看了方笑语一眼。而后突然笑了。身体的紧张不复存在,整张脸呈现出了一副解脱之态道:“你如何知道的?”意思分明是承认了。
“猜的。”方笑语淡淡的笑道:“别这样看着我,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是些许猜测,而后诈诈你罢了。”
“可你还是猜到了。没错,是我的人。”梅春水丝毫没有再掩饰的意思,坦诚的让人怀疑。
方笑语摸了摸手中的戒指。看似不经意道:“丞相府有死士我知道。可是刺杀皇上这种事,丞相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将这股势力拿来给你挥霍。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你一人决定,丞相并不知晓。”
“连这个你也猜得到?”梅春水苦笑,这个方笑语当真是不能按常理度之,每一次发生什么事。她就像未卜先知一般,总能防范于未然。
“并非猜到。而是看到。”方笑语摇摇头,继续说道:“昨日上山后,当皇上出现在庄严寺中,我注意到余老夫人的神色没有一丝的惊诧。若真是丞相对皇上的性命有所图谋。当看到皇上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神色不可能没有半点破绽。若不是余老夫人掩藏的太好,就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而是你一人所为。”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调动了丞相府的人,也或许是你这些年来自己培养的势力。但是弑君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方笑语猜不透,或者说她认为她心中的那个想法有些匪夷所思。
“方笑语,你可能猜透我想做些什么?”梅春水饶有兴致的看着方笑语问道,似乎是在问你吃饭了吗这般简单,没有一丝被人拆穿的紧张与惧怕。
“为了设计叶书成?所以才在那刺客身上放上一块一字杀的牌子,表面上指向的是太子,可是以太子平日里的作为与皇上对他的喜爱,必定不会仅凭一块一字杀的牌子就断定太子是主谋。你或许还准备的后手,将一切都指向叶书成,不求一击必杀,至少也会让叶书成接下来的日子多了许多变数。所以你是在报复叶书成当初为了嫁祸安王府和我镇远将军府而派人杀你的事?”
方笑语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有些深沉道:“还是说,你是在报复丞相,报复整个丞相府?”
梅春水突然就笑开了,指着方笑语道:“方笑语啊方笑语,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妖怪,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呢?你说的没错,我既是在报复叶书成,也是在报复丞相府。无论皇上最后怀疑了谁,处置了谁,我的目的都算是达到了。”
方笑语默然。
在皇上遭遇刺杀之初,她就有一种很强烈的违和感。特别是在那个刺客身上找到那块一字杀的牌子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她怀疑这个圈套根本不是为了嫁祸太子,反倒像是冲着二皇子叶书成去的,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是却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直到后来她才想到,这种拐弯抹角的陷害方式她之所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协调感是因为在前世,梅春水为了陷害她没少用这样的招数。她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想到此处,是因为前世面对梅春水的陷害,她从来都没有反抗过,反倒是一次次的被别人破坏,让她逃过几次劫难。或许也因为如此,她一直都没有朝这方面去想,直到看见商可人将梅春水推下山崖的那一瞬间,回忆才如潮水般疯狂涌上心头。
她确实没有证据,也没有打算此刻去皇上面前拆穿梅春水。因为她还想弄清楚梅春水这么做的意义。
方笑语没有办法解释她怀疑梅春水的理由,总不能跟她说你前世害我的时候用过许多次这种拐弯抹角的陷害方式,我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她只能任由梅春水将她当做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怪物,将她一步步往神化的路上推。
见方笑语不说话,梅春水也终于敛了脸上的笑意,道:“你可知我在丞相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穿不愁,呼来喝去。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我是整个丞相府最被疼爱的孩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疼爱。或许他们都会认为我是一个最最幸福不过的人,被整个丞相府用心呵护着,所以才有资格飞扬跋扈任性妄为。”
“曾经我也这么以为。”梅春水苦笑道:“从小到大,我所穿所用的都是最好的,丞相府里那么多的孩子。我吃的永远是最美味可口的佳肴。穿的是最为名贵的绫罗,所拥有的永远都是最为讲究的,就算宫里的公主。或许也不过如此了。所以我骄傲,我自满,我眼高于顶,认为自己是整个丞相府除了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之外最为金贵的人。我看不起那些一见到我就摆出讨好笑容的堂兄堂弟表姐表妹。对那些卑躬屈膝讨好我的丫鬟奴才们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他们见到我时依旧带着谦卑的笑容,可那笑容里却更多的是嘲讽。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孤立一般,所有人都跟我保持着一种若隐若现若远若近的距离,他们身上的那种疏离感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外人。”
“当我意识到这些。虽有些抹不开面子,却也想要尝试着去改变。有一次,我在街上找人捏了糖人儿。想要送给与我玩的最好的表姐,谁知恰巧让我听到表姐在向她娘哭诉。说每一次要装作与我很要好的样子让她觉得厌恶。她的母亲跟她说,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不过是一个树立给敌人的活靶子,是随时可能被舍弃的弃子,只要我还这样嚣张跋扈的存在一日,我的灭亡就会离我更近一些。”
梅春水冷笑着看着方笑语道:“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仿佛天旋地转,世界将要崩塌一般。我怀疑她说的是假话,可是又觉得她们母子在一起说个悄悄话又何须说谎?自那以后,我依旧保持着外人眼中嚣张张扬任意妄为的愚蠢,而背地里,我开始注意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我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开始打探丞相府的一切。这么多年下来,没人察觉到我的愚蠢是装出来的。她们依旧疼爱我,将我高高的捧在手心,将我当做傻子一般的愚弄。可是她们不知道,他们一举一动,她们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已经全部都被我掌握在手中。”
“我曾经在酒中下药灌醉了祖父,却偶然的听到了祖父的酒醉之言。如何控制相府暗卫,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竟然如此毫不费力的到手,那时我才知道,祖父为什么在外从不喝酒。因为他很容易醉酒,酒醉后又管不住秘密,喜欢说梦话。若是这些事情被旁的人听到了,丞相府或许会大祸临头。所以祖父一直都很节制,相府之外滴酒不沾,谁劝都无用。”
梅春水笑的有些悲凉,一张漂亮的脸蛋有些悲愤的扭曲。
“方笑语,或许你会觉得我是疯了。假传消息要暗卫刺杀皇上,实则更多的是希望皇上查出刺客出自丞相府,而后以弑君之罪将丞相府连根拔起。那是我的家族,却也是我最不堪重负的枷锁,他们是我的亲人,却也是我无时无刻不想要毁灭的人。每当看到宠我溺我的祖父祖母,看到疼我爱我的爹爹和娘亲,我就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梅春水努力的忍住眼角的泪水不让它流下,继续道:“我得到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到头来,那些被我视为亲人的人全都是放弃我想要我死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悲?可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们能够随意决定我的生死?凭什么要由他们来定义我的价值?就算我愚蠢我嚣张,就算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希望我死,可唯独是他们,不是应该站在我的身前,作为一个亲人为我遮风挡雨吗?”
“如果只是需要我为家族牺牲,他们大可直言相告。身为丞相府的一份子,自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全是丞相府给的,为家族牺牲又有何不可?就算有一天要用我的性命来拯救家族,我心甘情愿,便是赴死也绝不皱半下眉头。可是被最亲的人蒙在鼓中,一点一点的剥夺着身为人的价值,每天一睁开眼看到的全是虚伪至极的脸,要我怎样才能对这个吃人的家族生出一丝一毫的留恋?”
眼角的泪终究压制不住的滴落,梅春水苦笑着,神色带了些癫狂与阴狠道:“他们都以为我真的愚蠢,那我就实实在在的愚蠢一回。我要让他们看看,就算是棋子也可以搅动,就算是弃子照样可以让整个丞相府鸡犬不宁!那样愚蠢的我,做出刺杀皇上这样的愚蠢事不是再合情合理不过吗?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如我这般嚣张跋扈之人,又怎会甘心只一人不甘的死去?他们都是我的亲人,疼我爱我多年,总是说可以用性命护我周全,那不如就跟我一起死!让整个丞相府随我一起毁灭!来生去黄泉路,去鬼门关,去阴曹地府里再做亲人,他们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狐狼草原的人也是丞相的人?”方笑语声音有些低沉,看向梅春水的神色异常复杂。
前世,或许梅春水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逼到了良知尽丧的地步。
如果不是被亲人愚弄,如果不是从来没有感受到真心的疼爱,她或许不会轻易被叶书成蒙蔽,不会成为她认识的那个为了得到叶书成的全部而不择手段的梅侧妃。
“是,大承的丞相大人与外族勾结,这庄严寺中早已不是原来的庄严寺了。我不过是利用了祖父的名义要他们出手相帮而已。没想到,你已经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不愧是镇远将军的女儿。”梅春水冷笑不已。
“你是不是疯了!”方笑语看着心理已经极度扭曲的梅春水,只能叹气。
“怎么?你是担心你爹的恩情无处可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的科场舞弊案你爹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父他根本不是你爹的恩人,相反,应该是仇人!”梅春水一脸看笑话一般的看着方笑语,却并未见到方笑语惊讶的表情以及焦急的追问。
“你不惊讶?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梅春水捶着桌子,笑出了眼泪道:“亏得祖父还总是一脸欣慰的说起方将军的忠心,原来,谁都不是傻子,只有看起来最聪明的那个,才是最自以为是的傻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既然不想活了,那就将这条命给我!
“何时知道的?”笑完之后,梅春水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一般的几乎是趴在了桌子上,嘴角剩下的那一点弧度能感觉到的只是嘲讽。也不知道是对她的丞相祖父还是她自己。
“就在那次救你之后不久,叶西辞与我说的。”方笑语很不要脸的将一切都推到了叶西辞的身上。
总不能说她一开始就知道,那不是明摆的告诉梅春水我当时救你是因为要算计你?若是让梅春水反倒开始怀疑那些事不是叶书成做的,那这么长时间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是啊。叶西辞是太子的人,当然不希望将军府投入二皇子的阵营,祖父现如今和叶书成走的如此之近,也难怪他要将这些事情全都说给你听。”梅春水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方笑语胡编乱造的答案。主要是叶西辞太.子.党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好用,只要是跟叶书成过不去的事,往太子那头儿一推,很少会惹人怀疑。
说着又抬头看了方笑语一眼道:“那你昨日又为何救我?”
按说知道了祖父对方将军做的事,想杀了她的心都该有,眼睁睁看她掉下悬崖粉身碎骨岂非如了她的意?又何必救她?
“皇上在呢。”方笑语想都没想,回答的飞快。
好吧,真是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梅春水不由苦笑,心说你会不会太诚实了,就算骗骗人说句好听的也好啊。
“你既已知道了真相,我也不打算争辩,何时去跟皇上告发,悉听尊便。我这个棋子,若是真能搅动这一滩浑水。也不枉兢兢业业的做了那么多年的棋子,就是死也不冤了。”梅春水已经进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对她来说,活着没有什么值得快乐的事情,死似乎也没有太值得害怕的感觉了。
她累了,每时每刻活在虚伪之中,不能放肆的笑与哭,做每一个选择都是战战兢兢。要不停的考虑这究竟是错还是对。要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暴露,否则或许会被提前放弃。
真累啊。活着真累。
“你知不知道。一旦被皇上察觉到此事是你所为,丞相府固然不能独善其身,你又焉能逃过一劫?”方笑语心中滋味万千,原本面对梅春水只不过是源于前世死在她手上想要随手报复而已。却不想竟然让她发现了梅春水不为人知的一面。
“有什么所谓?”梅春水似笑似哭道:“我现在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拿他人的错误来惩吩己,你是蠢还是蠢还是蠢!他们放弃你你就放弃自己?他们愚弄你你就甘心认命?既然是他们对不起你。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死好了,你跟着凑哪门子的热闹!”方笑语突然就觉着气不打一处来。其实仔细想想,或许她不是在生梅春水的气,反而像是在生自己的气。这种气来的莫名其妙。可是此刻她的心里就是很不舒服,很不舒服,想要出去打个人泄泄气。
梅春水诧异的看着突然生起气来的方笑语。语气有些不确定道:“你在担心我?”
担心?
方笑语自己愣住了。这是担心吗?似乎也不全是,但是好像也真的有一
方笑语开始弄不明白自己这是个什么心态。若是没记错。对面这个人前世是弄死她的敌人吧?虽然不是主谋,顶多算个帮凶,但是自己不是应该顺手就将仇报了吗?这种为了仇人操碎了心的事情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吗?
想了想,方笑语觉得或许她是有一点同情梅春水的。梅春水之所以会变成前世那个扭曲的梅侧妃,是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得到过关爱。所有人强加给她的都是利用,是耻笑,是毫不犹豫的放弃,所以她才会对一个骗子的甜言蜜语奉若神明,当做是人生里唯一的救赎。
为了这个救赎,她愿意为此不择手段。反正全世界的人都放弃她,全世界的人都不爱她,那她也不稀罕别人的希望与爱,她只要守住那个愿意为她遮风挡雨愿意给她承诺的人就够了。
而那个时候,她方笑语这个二皇子正妃就是个实打实的障碍。特别是她根本就不爱叶书成这件事,反而更让梅春水火大。
你不爱他你还霸占着他正妻之位,却让我这个爱他的人只能屈居做小,凭什么!这是前世的梅春水看方笑语不顺眼的最大理由。
方笑语突然想到,她自己也很久都没有交过朋友了。那种孤独的滋味自己可以感同身受的体会。只是与梅春水不同的是,梅春水是被动的被人隔离在名为‘爱’的圈子之外,而她,却是主动垒起了那道墙壁,将他人的爱隔离在外。
有一点点同病相怜。只是她比梅春水幸运一些。
“你想太多了。”方笑语很不愿意承认她有点同情了自己的敌人,于是只能否认着想要掩饰过去。
只是梅春水似乎认定了方笑语是在关心她,于是完全不顾方笑语的态度笑道:“没想到,被我视为亲人的人都想我死,反倒是身为敌人的你会关心我的死活。”
梅春水笑着对上方笑语面无表情的脸,继续道:“我很开心,至少人生里总算是有了一个让我无需伪装能够安心做自己的人出现。哪怕你是我的敌人,哪怕下一刻你我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可是我依然感激你方才那一句关心,让我的人生看起来至少不会那般悲哀。”
方笑语本能的想要反驳,却最终将那些话咽进了肚子里。她突然有些不忍,不忍破坏一个几近绝望的人心中唯一的那一点微光。
犹豫了一会儿,方笑语最终叹了口气,正视着梅春水道:“你真的想要整个丞相府付出代价?活在那里的毕竟是你的亲人。就算这些亲人从未给过你任何值得铭记的感情,可亲手毁灭了他们,你就不会后悔?”
梅春水重新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仰脖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净,道:“这个问题,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已经想了十几年了。从我知道自己是刻意被人养废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反复的追问自己,是默不作声甘心认命的做个弃子,还是反过来做那个下棋的人。将所有将我当做棋子的人全部毁灭。可我一直找不到答案。只是最近我突然想明白了。不爱我的人终究不会爱我,尽管我用尽了一切力气想要得到他们真心的爱。既是如此,我又纠结个什么?不是我对不起他们。是他们对不起我在先。方笑语,你可知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宫里那位贵人娘娘这些年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做着那些被人诟病、谩骂的事情。若非是被逼到绝路,她又何须至此。”
方笑语知道。梅春水所说的就是宫里那位坑爹小能手的贵人娘娘。因为总是跟自己的家族作对,这位娘娘虽然深受皇上宠爱。可外头的名声却不怎么好。
那些上层圈子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家族出身?就算对这位贵人娘娘的过去知之甚深甚至也会同情,可是彻底放弃自己的家族,甚至无时无刻不想致家族于死地。在这种以家为天,以父为天,以夫为天。以男人为天的时代,这都是些离经叛道罪该万死的事情。
只是因为对方是娘娘。所以大多人不敢宣之于口罢了,可是嘴上不说,心里是如何想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起来方笑语还不知道,梅春水之所以彻底对丞相府失望,甚至不惜用刺杀皇上这样的方法想要将整个丞相府连根拔起,不惜也赔上自己的性命,这件事还是源于她一开始栽赃叶书成要杀梅春水的事情。
这件事是导火索,是让她彻底对丞相府再无一丝念想的根本原因所在。
因为这件事,让梅春水不仅没有如前世一般被叶书成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反倒是让她对于叶书成的厌恶达到了最高她明明将叶书成要杀她嫁祸给安王世子和方笑语的事情跟祖父说了,可是祖父却压下了这件事不说,竟还要她主动去接近叶书成,让她迷惑叶书成,想让她成为叶书成的人,然后在梅贵妃有孕之后想法子出个大错,然后连累叶书成在皇上面前彻底失势。
这些事,梅苍云并未真的跟梅春水解释清楚,只是很独断的下了这样的命令。可是梅春水却不是所有人眼中那个无用的愚蠢的草包小姐,她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有自己的势力,虽与丞相府的势力相比是云泥之别,可若非这点势力,她早已经无法在这吃人的丞相府中保护自己。
她能理解梅苍云让她去接近叶书成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可正是因为理解,所以她才更恨!
将她当做棋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让她委身给想要杀她的人。而那些信誓旦旦说着一定会保护她,说着等二皇子失势后定会给她一个妥善的安排的所谓亲人,却用裹着蜜糖的誓言轻易的将自己推入火坑。
于是,她终于对这个给了她所有痛苦的家族彻底的绝望了。
于是,才有了这一次看似愚蠢的刺杀皇帝事件。
可是,梅春水没有第一时间刻意露出破绽,方笑语想,她的心里或多或少还有迟疑吧?尽管嘴上说的再狠辣,心里有再多的怨恨无法发泄,她还是在等一个台阶,一个哪怕只是暂时让她能够收手的台阶。
但是,她没有等到。不仅如此,在入寺之后,在商可人将她推入断崖险死还生之后,余老太太的关心却只是局限于她有没有跟二皇子打好关系和她为什么没有和二皇子一同上山。
多讽刺。这就是对外人来说最疼爱她的奶奶。那个丞相府里只有她能叫的亲热的称呼,却只是为了让她更加嚣张跋扈的算计罢了。
“我是真的想要他们死。要她们全都去死!我也跟着他们一起死,就不算是对不起他们了,是不是?”梅春水此刻就像是个脆弱的孩子,在方笑语的面前竟然毫无防备的哭着,方笑语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竟是再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前世二皇子府里那个阴险狠辣的梅侧妃联系在一起。
“既然不想活了,那就将这条命给我。”方笑语起身,来到梅春水的面前,强行扳过她瘦弱的肩膀,要她直视着她的目光,继续道:“既然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那就将这条命给我。送给我!我需要她!”
梅春水似乎被方笑语的举动吓着了,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的惊吓,她随即笑道:“那就拿去。要杀了我也好,要剐了我也好,都拿去,随你怎么用。”
“很好,梅春水,你记住,是你自己将这条命给了我。那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我要你生你就生,我要你死你就死。我要你活着的时候,阎王爷也不会收你。你就给我看着,看着我如何要那个自以为是的梅丞相自食其果,看着我如何让那些自以为比你幸福的人全都变得比你更不幸!”方笑语冷笑,笑容中是如冰冻一般的刺骨。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好?”梅春水发现她忍不住眼里的泪水。
“对你好?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要为我爹讨回一个公道。梅老狐狸玩弄我爹的恩义多年,梅素惜害的我与皓之几经生死,丞相府欠我将军府的这笔账,我会好好跟他们父女清算清楚。至于你,不过是顺带的罢了。”方笑语冷哼,继续道:“我需要丞相府的一切情报。你能得到,是不是?既然想要他们毁灭,亲手参与才能尝到其中的乐趣。一起,如何?”
“你就不怕我出卖了你,将一切全都和盘托出?”梅春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原本的敌人来怂恿自己一起灭了自己的家族。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定然会被人当做一个笑话。
“敢说就灭了你,顺带再灭了丞相府,麻烦些而已,不妨碍结果。”方笑语霸气侧漏。
梅春水哭笑不得,这自恃武功高强就不把人智商放在眼里的人,真是太讨厌了。
“自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做事为交换,我帮你嫁给沈善若,如何?”方笑语放出了终极大杀招。
一听到沈善若的名字,梅春水突然就低了头,脸色羞红,搓着手,声音如同蚊子般细小道:“你……你说什么呢……沈公子怎么可能……”梅春水有些失落。她与沈善若的身份云泥之别,丞相府里没人会承认他们的结合。
“你与丞相府已经无甚干系了,你若真心喜欢沈善若,也愿意放弃丞相嫡孙女的身份做一个普通医者的妻子的话,我就帮你。看沈善若看你的目光,他对你当也有几分好感。此事大有可为。如何?可愿一赌?”方笑语的话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在一个只会利用她舍弃她的亲人和未来幸福的人生之中,她终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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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遭刺杀重伤?
窗外灯火如昼,原本安静的佛寺此刻惊声连连。
方笑语正与梅春水谈论着丞相府的势力布置,就忽听有人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有刺客”,然后就开始了各种意义上的混乱。
方笑语听出了那声喊声属于曾去而复返的苏万福苏公公,她皱头紧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皇上又遇刺了?
“这也是你做的?”方笑语看向梅春水,问道。
梅春水摇头,也是一脸疑惑道:“不是,我只是下令在上山的路上伏击皇上,根本未曾准备后手,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方笑语手摸了摸下巴,问道:“你只是伏击了皇上?那太子呢?”
“太子?”梅春水一愣,随即道:“太子也遇刺了?”
方笑语眼一眯。看来伏击皇上与伏击太子的不是一路人。皇上遇刺,主谋是梅春水,这已经可以确定了。而刺杀太子的又是另一批人,方笑语怀疑叶书成,但不敢确定。那么,现在的这个刺客又是谁的人?是和刺杀太子的是一拨人?还是第三方的势力?
“走吧,出去瞧瞧。外头乱成一锅粥,咱们在屋里稳坐钓鱼台,未免惹人生疑。”方笑语打开房门,墨痕一脸沉重的注意着周围。
“如何?可知道发生了什么?”方笑语随口一问。
“小姐,似乎是出了刺客,有人被刺伤了。”墨痕只能说出自己知道的。
“有人被刺伤了?皇上?”方笑语心中一惊。心说皇上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的神棍计划靠谁去?
方笑语立刻轻功模式全开,朝着吵嚷最严重的方向狂奔而去。
可她越是靠近。就越觉得不对劲。一路上的人看她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沉痛。
方笑语强自压下心中不祥的预感,再靠近刺客刺杀的地方,便见到皇上龙精虎猛的站在外头指挥着所有僧人以及侍卫抓捕刺客。
眼神一瞬的接触,皇上似是看到了方笑语,于是快步上前拍拍方笑语的肩膀,沉声道:“方爱卿重伤,需立时下山寻医救治。他是为了朕而挡了那一刀。朕绝不会忘记方爱卿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方笑语仿若没听到皇帝的话。心中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念头:爹爹为救皇上受了重伤?可是!皇上的担忧是装出来的!
没有太大的担忧,反倒像是完成一个任务一样的安慰,语气中的不自然虽然隐晦。可还是被她完完全全的察觉到了。
不是说身为帝王经历过这种事情后就一定要痛心疾首,可臣子为救你而深受重伤,至少担忧也该是发自内心的吧?
方笑语第一次对皇帝生出了不满。
“谢皇上关心。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臣子的荣幸。”方笑语心里对皇帝不满,可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丁点的破绽。违心的说道。
“他吧,有你这个贴心的女儿陪在身边。他的伤好的也快些。”皇上对方笑语和善的一笑。
“那笑语先爹爹。”方笑语和皇上行了个礼,而后朝着屋子里跑去。
而此时,梅春水也遇见了余老太太,因为心里担心事情节外生枝。整张脸都紧紧的皱在一起,显得有些疲累。
“春水,这寺里出了刺客。怕是待不住了,你可受了伤?”余老太太见梅春水脸色不好。有些担忧的问道。
梅春水瞬间有些惊喜。她以为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就算曾经利用她的家人也会表露出发自内心的关心,余老太太的询问似是让一个绝望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余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却又重新将她打入地狱。
她说:“没受伤便好。既是无事,还不二皇子可受了惊没有?记得,神色慌张些,好让他瞧见你忧心他的安危。”
梅春水的心一瞬间冷如冰霜,那一瞬间对于亲情的那唯一一点渴望也被击碎的连渣子都不剩。
果然啊。不爱我的终究不爱我。那我还在犹豫什么?
梅春水看向余老太太的目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卑微与希翼。她想,她该为自己的未来好好的谋划了,而她的未来,与丞相府无关。
方笑语横冲直撞的闯入屋中,方剑璋一身的血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方笑语一惊,连忙上前将手搭在了方剑璋的脉搏之上,随即“咦”的一声,心中起了疑惑。
方笑语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的眼神询问的看着躺在床上哼哼的方剑璋,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担忧之色,反倒是一脸‘你这是在搞毛线啊’的表情甩过去,瞬息间父女俩就用眼神作了交流。
方剑璋哪还会不知道他的‘重伤’真相已经暴露无遗了,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能瞒过自家闺女,所以一开始就没有阻止方笑语的接近。
方笑语看着满脸带笑的苏万福将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念了声‘嘘’,然后隐晦的摇了摇头,哪还能不知道今晚这个所谓的刺客事件是自家老爹一手自导自演,恐怕还是皇上起的头儿。
怨不得皇帝一点担忧的情绪都没有,连安慰的话都那般敷衍。若非是前头有几个人在那杵着,恐怕皇上连安慰的话都懒得说了。
是啊,有什么好说的,压根一点伤都没受,说了安慰的话都嫌浪费时间。
方笑语心里对皇帝的那点不满又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有心要多问几句,又怕人多嘴杂。见方剑璋一直在跟自己打眼色,方笑语不得不顺着演下去,瞬间转了神色,焦急中带着点暴躁道:“苏公公,那刺客是何许人也?竟敢在佛门重地刺杀皇上?还敢重伤爹爹,我饶不了他!”
“回方姑娘。奴才也不知这是何方来的胆大狂徒,竟是众目睽睽之下便敢刺杀圣上。若非是方将军舍身挡剑,恐怕此刻重伤的就是皇上了。可真是吓死奴才了。也怪奴才没有保护好皇上,本该是奴才为皇上挡剑的,却累了方将军……”苏万福还一脸担惊受怕的表情,让方笑语感叹,这表情。这眼神。这才是影帝级的演技,不愧是在宫中伺候多年的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能在老虎身边活得风生水起。这才是最不好得罪的一个。
“此事怎能怨怪苏公公?明明是那刺客胆大妄为!他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抓到,否则我定将他挫骨扬灰为爹爹报仇!”方笑语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这也是故意要说给外头的人听的,所以还刻意放大了声音。只是方笑语对于语气的控制非常擅长。并不会让人觉得这话说的刻意。
“唉,方姑娘就在这里陪着将军吧。现如今还有奴才随身带着的药物撑着。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下山,方将军重伤不宜挪动,但这庄严寺已不可靠,皇上在寺中都能遭遇刺杀。也难保再留在寺中是否会有别的险情。恐怕要委屈方将军了。”苏万福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担忧与伤感,这情形看起来颇有些好笑。
“无妨。我会陪着爹爹,我也懂几分医理。身上也带着些止血治伤的伤药,当能支持到下山。苏公公去皇上身边侍奉着吧,那刺客尚未捉到,若是再去而复返……”方笑语配合着苏万福将话接下去。
“也好,那奴才就去皇上身边侍奉着了,方将军就赖方姑娘好生照看了。”苏万福给方笑语伸了个大拇指,而后转身离去。
“苏公公安心便是。”方笑语笑着目送苏万福离开,随后朝着依旧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方剑璋小声道:“这又是唱的哪出儿?”
“朝堂中的事儿,皇上怕是有什么计划。你爹不过是帮着皇上演了一出戏罢了。”方剑璋笑嘻嘻的看着自家女儿
废话!谁不知道!
方笑语狠甩了个白眼过去,心说方才苏公公都表现得那样明显了,除非她是瞎子才会看不出这是皇上导的一出戏。
问题是皇上导的这出戏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引出之前刺杀他的幕后之人?方笑语寻思着要提醒梅春水一番,免得她露出了马脚,以致所有的计划全都泡汤。
“那刺客也是皇上的人?”方笑语笑着看自家老爹咧着嘴跟她扮鬼脸。
“是皇上的人,功夫强着呢,也是要让人都见着有刺客逃离,否则怕是有人会生疑。”方剑璋不敢坐起来,怕有人突然闯进来,说话的声音也都是细若蝇蚊。
“皇上这出戏是演给谁看的?太子?二皇子?还是余老太太?”方笑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了。
“不知。”方剑璋摇头。
骗子!
方笑语撇嘴。这表情哪里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这明明就在脸上明摆的写着‘我不想说’!
“爹,你可知昨日不仅仅是皇上遭遇了刺杀,就连太子也是。”方笑语刻意将声音放低,几乎是在方剑璋的耳边说道。
“太子也遭遇刺杀?你如何得知?”方剑璋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事情蹊跷的紧。
“叶西辞说的。”方笑语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对方剑璋道:“恐怕刺杀皇上和太子的不是一路人马。且这庄严寺不能多待,那了空大师是个冒牌货,也是狐狼草原的人,那狐狼刺青刺在耳后,恐怕在狐狼草原身份不低。”
“你可确认过那了空大师的刺青?”方剑璋听到庄严寺这等百年古刹的主持竟是狐狼草原派来的探子,不禁为京城的治安担忧。
何况,狐狼草原的人连番进入大承,目的为何?
“此了空大师非彼了空大师。我曾听虚云大师提过,他们年轻时交好,了空大师不可能是狐狼草原派来的探子。恐怕此刻了空大师不是已经遇了难便是被囚禁在某处。之前我发现这假了空眼下的泪痣是假的,这才放了**故意迷晕了他,查了他的刺青。也顺带设计了叶书成和商可人。”方笑语并未就此事对方剑璋隐瞒,除了梅春水是刺杀皇帝事件的真凶之外,其他事她都一一简短的与方剑璋说了一说。
“对了,爹爹,那商经纬与你有什么仇怨?几次三番的与你作对,似乎不恶心你一下就浑身不舒坦一般。”方笑语对商经纬真是烦的要命。前世就是这样,这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蹦出来了。
方剑璋笑了笑,招呼方笑语过去,让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方笑语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家老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奇妙的故事。她看着方剑璋,突然觉得自家老爹也不傻啊,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怪不得商经纬每一次看到他都是一副吃人的表情。若是如此,那倒也合理了。恐怕任是谁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一副发展事态。
“那如今我设计了商可人,岂不是让商经纬跟你的梁子结大了?”方笑语突然想起自己对商可人做出的那些设计。也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她对商可人生出杀心时,身体会出现那种束缚的感觉。原来如此,这样想来,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无妨,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活不了多久。”方剑璋的神色沉了沉。
“莫非一开始就……?”方笑语不得不佩服自家老爹了,竟然不知不觉的在布置着以后的路,还都未曾让人发觉。
这么说起来,自家老爹前世根本就是被她的不作为连累死的?
方笑语突然生出了丝丝愧疚。
方剑璋本不该陪着她一起死的。如果不是自己毫无作为甚至帮着人弄死自己,方剑璋不应该就这么憋屈的死在二皇子府的滔天大火之中。
方剑璋见方笑语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指着方笑语道:“你方才说太子遭遇刺杀是叶西辞告诉你的?”
方笑语点头。
“那小子一身的烂摊子,你少与他接近,也莫要搅进安王府的浑水里头。”方剑璋吹胡子瞪眼道:“别以为我看不出这小子看你的眼神跟他人都不同。想要觊觎我方剑璋的女儿,也得问问我五十万镇远军答不答应!”
方笑语嘴角抽了抽,心说别说我跟叶西辞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你还得拉着五十万大军去安王府里打架不成?(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偷偷出京
没想到一场庄严寺之行会如此的手忙脚乱,当回到将军府时,已是第二日晌午时分。
方笑语有些困倦的守在方剑璋的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特别是梅素惜,一次次来,一次次被方笑语赏了闭门羹。
梅素惜可不是担心方剑璋的安危这么好心,她这是听说方剑璋受了重伤濒死,怕他死了之后她儿子入方家族谱的事受到阻碍,所以想要撺掇方剑璋趁死前先将事情定下来。
方笑语哪有闲心思去管这些事,干脆眼不见为净,以将军受伤需要休养为由拒绝了所有人的看望。
皇帝导演的这出刺杀重伤戏,恐怕是有什么计划,方剑璋假受伤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就算是方皓之,方笑语也没有松口。
躲在方剑璋的房里,名义上是照料,实则闲的倚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庄严寺里发生了刺杀案,刺杀的对象还是皇上,就算庄严寺是百年古刹,也要负大部分的责任。
原本皇帝是打算跟了空大师里应外合演一出戏的,可是发现了空大师是假冒时,方笑语就已经递了话给皇帝,要他小心,故而最后干脆连说都未说,直接和方剑璋演了这出戏,那时候,方剑璋都不知道假了空的事,只是听皇帝说了他的计划,便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此时,庄严寺已被暂时封闭,对外言道皇上在寺内遇到刺杀,需要调查事情真相,如此,就算是有信徒有怨言也都不敢再宣之于口了。
原本方笑语以为这次庄严寺之行是皇上为了试探她,但如今看来。试探她不过是顺带的,从一开始,皇帝就是带着目的去的庄严寺,而这个目的,方剑璋或许很清楚,但因为涉及朝堂事,又自小就有女子不涉朝堂的思想。所以他就没有说过。
“爹。你假装受伤究竟有何目的?既是此事你不瞒我,又有什么是需要瞒我的?”方笑语无聊的扣着茶杯盖玩儿。
方剑璋被裹得就像个木乃伊一样的躺在床上,想了一想终道:“我要出京。”
“出京?”方笑语疑惑的看着方剑璋,问道:“出京做什么?要去何处?”
“狐狼草原。”方剑璋双目含煞。
原来如此。
狐狼草原的人几次三番的深入大承境内,利用长相酷似大承人这一点潜伏在其中,这已经就算是图谋不轨。是对大承国的极度挑衅了,身为帝王。能忍才有问题。何况,这次狐狼草原的人更加的变本加厉,不仅仅在宝相山的路上刺杀皇帝,竟还取代了了空大师当了庄严寺的主持。这对于信佛的皇帝而言。狐狼草原的人的所做所为就是一种极度亵渎佛祖的行为,这更加让皇帝坚定了要除掉狐狼草原的心。
“如此说来,爹你假意受重伤。实则是要偷偷出京?”方笑语已经猜到了这次刺杀的真相。
方剑璋是大承镇远大将军,坐拥五十万兵马。这在周边几国之中都是响当当的名号,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注意,若是大张旗鼓的出京,被人刺探到了秘密,那么,狐狼草原的人很有可能会事先做好准备,甚至是誓死反击,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既如此,那就干脆假意受重伤在家中调养,如此,不上朝、不出门都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怪不得此事没有瞒她。因为方剑璋偷偷出京,家中需要有一个人来配合他将这场戏演下去。如果有人撞破了方剑璋不在京城,消息走漏,或许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仅是狐狼草原的人,甚至于大裕朝等等其他国家也可能插手其中。将军府的关系又复杂些,未免节外生枝,她的存在是必须的。
“不错,只是家中需要有人与我里应外合。皓之太小,还不能担当大任,锦衣的身份也不足以让她能够护住此处不被人打扰。至于梅素惜,她是丞相府的人,不可信,要着重防备。你若是从前的你,许是也不敢将这样重要的事交托与你。不过如今我已知你的能力,皇上也知道,故而便选了你。”方剑璋勾勒出笑意看着自己已经渐渐长大的女儿道:“能为皇上办事是臣子的荣耀,有今日一事,你在皇上心中也能留下些中用的好印象,将来或许能被指个好人家。”
方笑语很想再送出去个美丽的白眼,这些古代人真是的,怎么说着说着什么事情都得往成亲的事儿上靠呢?
女人为什么就非得靠着嫁个好男人来衡量存在的价值?
算了,方笑语也懒得争论。无论男人和女人,在这个时代长大的人,从小就是被灌输着这样的思想,久而久之的,已经被洗脑了。她这种经历过许多世界的人的开放思想反倒是不被人接受的。
她对嫁人虽不感兴趣,不过也不是很排斥。嫁与不嫁都无所谓,就算将来嫁了人,她也不会去要求什么一夫一妻这样的傻事,这放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眼里是离经叛道,是嫉妒。
她的丈夫,若是能对她始终如一的好,那她就同样回馈给他始终如一的好,若是不能,那也随他,他爱找几个女人就找几个女人,只要不挑衅她作为正妻的地位,其他随意。若是有那不长眼的非得自找死路,她也懒的去算计来算计去,干脆些,直接灭了就好,反正妾在这个时代也不值什么钱。
她不信她未来的丈夫打得过她,所以她也不担心被事后算账。成亲前说清楚就好,提前打了招呼还犯错,那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方笑语觉得她挺想得开的,与其与一个时代的规则为敌,还不如活用规则,在规则之内寻求能让自己的活的自在的方法。至少省事儿,至少安全。
“爹你何时出京?”方笑语问道。
“越快越好。”方剑璋正在发愁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按说夜晚离开最好,大白天的实在是太显眼。
“萧索也要跟着去?”方笑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他留下来。”方剑璋摇头道:“他一直跟着我。了解的都知道他与我形影不离。他留下,也能让人不至于怀疑我已经离开。”
方笑语点点头道:“前些日子我训练的那批人已经差不多该出师了,我派几个人跟爹你一起去。爹可不要小看他们,那毕竟是你女儿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未必就比萧索差了,爹你带过去也好有几分照料。我会要他们先行离开京城,在城外与您会和。这些人大多可信。但也不可尽信。毕竟人心难测,但是比爹你自己的暗卫值得信任多了,至少那里不会被安插太多丞相的人手。”
说着。方笑语走到方剑璋的床边,笑道:“不过,爹你要出京倒也未必要选在夜里。就算是青天白日,大摇大摆的离开就是。”
“哦?有什么说头?”方剑璋好奇家闺女可是个万事通。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方笑语摇摇头道:“没什么说头。不过是一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到时我给爹易易容,爹你大可堂而皇之的离开京城,没什么人会怀疑。离开后,我再找个和爹身形有几分相似的人易容成爹的模样躺在床上装病。没事出去晃悠几圈,只要不与熟人接触,不会被识破的。”
“你还会易容?爹可否也学学?”方剑璋真是惊奇自家闺女这些技能都是打哪儿来的。似乎一夜之间她就什么都会了。不过,易容这手艺对他们这种常年打仗需要侦查的人来说简直是惊为天人的手段。若学会了,能减少多少不必要的伤亡几乎不可计算。
“嗯,觉得有些用处,跟叶西辞学的。”于是方笑语又一次将叶西辞给卖了。
“叶西辞?又是这小子!你俩啥时候又偷偷见过?都跟你说这小子一身的烂摊子,竟还敢公然勾引我方剑璋的闺女!这混小子可千万别要我见着他,否则看我不打死他!”方剑璋的护女狂魔模式强行开启,整个人怒目圆睁,看起来有些鬼畜,方笑语不觉得打了个寒颤。
方笑语脑门上几条黑线挂着,有些无言以对。她很想说,爹啊,人家好歹是安王世子好吧?虽然家里都是烂摊子,还伴随着各种杀机危险,但只要人幸运的不死,人将来就是安王爷好吗!你一个将军,去打未来王爷,还是个皇上特别疼爱的未来王爷,不要命了吗?
不想跟自家老爹争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于是方笑语强行的拉了拉方剑璋身上的绷带,道:“您究竟还学不学了?”
方剑璋一见自家闺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就跟盯傻子似的,于是摸摸头笑了笑:“学!不学白不学!”
“那爹你就得晚些日子再走了。复杂的不够时间,简单的,以爹您的智商,恐怕需要个三五日才能勉强学会,之后再自己琢磨琢磨,也就差不离了。”方笑语面带笑意,跟方剑璋眨了眨眼。
方剑璋一脸生无可恋脸,将方笑语给逗笑了。被自家女儿给鄙视了智商和头脑,这对他一个从前立志得状元后来又当了将军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方笑语取了笔墨纸砚,将易容术的精髓尽数写下,又着重点出了一些重点,让方剑璋自己研究去。
方剑璋像是得到了玩具的孩子,对这神奇的易容术喜爱非常,正当他抱着方笑语给他的纸看的认真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方剑璋立刻变回木乃伊躺好,一张脸微带了点扭曲,表示他现在受伤很严重。
“进来。”方笑语脸色都没变。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谁。
得了方笑语的允许,门被轻轻推开,来人蹑手蹑脚的似乎生怕是扰了将军的静养,小声对方笑语道:“小姐,梅春水来了。”
“梅春水?”方笑语一怔,随即道:“她来做什么?”
“她说是来见夫人的。”解语脸色不好看。她不知道梅春水跟自家小姐结盟的事,所以对于曾经搅得将军府鸡犬不宁的丞相府的人都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方笑语笑了笑,道:“也对。她与夫人同出丞相府,虽未见她们有过多来往,可夫人毕竟是她的姑姑,如今夫人在咱们将军府里过的不算舒坦,会想要见见娘家人也是人之常情。”
“可小姐,谁知道他们在一起会说些什么不着边儿的话,若是有什么阴谋……”自从丝竹和墨痕跟着回来之后,解语似乎就更爱操心了。方笑语知道她这是在担忧,丝竹与墨痕都是武婢,跟在她身边用处大,解语渐渐的觉得自己能做的不多,心就越发的急了。
“无妨,找个人盯着些便是。”方笑语倒不怎么担心。
梅素惜曾经在丞相府也是个任性跋扈的,与梅春水不同,她是真的得丞相喜爱,所以是丞相府实打实的千金小姐,与梅春水这个弃子是一个天一个地。
后来梅素惜坚持非要嫁与一个商人,令得丞相府颜面大损,丞相勃然大怒,竟是与她断了关系,再不往来。
梅春水与梅素惜的关系素来不怎么好,丞相府的嫡出小姐不止梅素惜一个,可梅素惜却偏偏每每一副自己才是唯一嫡出的姿态,梅春水的生父,同样是丞相嫡子的梅忠言就没少受过他这个姐姐的气。
梅春水出生后,很快便被定下了弃子的身份。可她那时还是个婴儿,自然不知自己无形中已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丞相与余老太太的疼爱,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呵护,府里丫鬟奴才的恭维,外头群臣家眷的拉拢,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梅春水觉得她才是丞相府里最受宠爱的人。
可偏偏梅素惜的名字总是出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一个人跟她争大人的宠爱,且这个人还比她大,是她的姑姑,她就对梅素惜特别的厌恶。
虽然并未怎么表露,但是梅春水与梅素惜几乎就没有过多少往来。这次会突然来府中要见梅素惜,方笑语有些期待她想做些什么。
“解语,再去给我沏壶茶去,去了寺里这两日,不沾荤腥,真是难受的紧。还是解语泡的茶好喝,顺带再做几盘子点心,将军醒来后要用些。记住,点心做些细腻的好下咽的。”方笑语扬了扬手中的茶杯,吩咐道。
解语一听方笑语这样说,立刻大喜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做。奴婢顺便做一盅鸡汤给小姐送来,也好补补身子。”说着满脸带笑的推门出去,一路小跑着朝小厨房而去。
方笑语看了眼门外,她想,或许不用多久,梅春水就该想要见她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我要方笑语死!
“你来了。”
“我来了。”
两人目光直视的那一瞬间,微小的火花摩擦,随即沉寂。
“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梅素惜端着长辈的架子,一举一动吐露出世家女子该有的优雅。
尽管她早已成为京城人的笑柄,可她还有自己的骄傲,不能在自己的后辈面前失了身份与体面。
“我也没想到会是以这等方式再次见你。”梅春水脸上的讥讽一闪而逝。这个曾经丞相府里最被宠爱的小姐,如今却这般不死不活的活在这将军府的牢笼里。
如果说从前她可以一手遮天,那么如今她可以想象,有了方笑语在,她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也难怪急匆匆的联系娘家人,甚至不顾早已恩断的情分,拉下这张老脸哭诉,求着娘家人再帮她一把。
她本不屑这个永远以高人一等的姿态俯视她的长辈,她们之间的关联也不过是一个长辈的称呼罢了甘堕落嫁与一介商人,不顾家人反对,不听人劝阻,不相信那个商人是为了名利地位而利用她,一心一意的扑在一个在她面前演戏的人的身上。若能活的幸福也就罢了,偏偏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可同样的,既已沦落至此,低声下气去府里请求原谅便是,却还依旧摆着曾经相府嫡女的谱子,仿佛谁都欠她的,仿佛谁都要对她顶礼膜拜。
愚昧不堪!
梅春水忽然有些恍然,说起愚昧,她在外界营造的表象不也是如此吗?恐怕现在外人眼里的丞相府成了蠢货的聚集之地,还偏偏因此而掩盖了她的丞相祖父权倾朝野的光芒。
她的作用不过如此。梅素惜也是。
真是可悲!
梅素惜对于梅春水对她的态度十分的不满,奈何现如今有求于人。不便恶言相向,故而也只能咬了牙忍着,以期先在将军府里重新站稳了脚,踢破方笑语独大的局面,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真正的方家人,而后图谋整个将军府。
她相信,没有了方笑语的方皓之不足为虑。终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且从前也未得过好生的教育。胆子又小,有她为风儿保驾护航,这将军府迟早都是她和儿子的囊中之物。
至于方笑语……
梅素惜咬了咬牙。心底的恨意一点一点的攀升,恨不得将她磨碎了喂狗,方能泄她心头之恨。
“爷爷接了信,便托我走上一遭。姑姑看来在将军府过的并不如意。虽已被扶正,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但在府里似乎却没有多少说话的余地,否则也不会有今时的狼狈。”梅春水四处看了看,这屋子倒是不小,只是架子上光秃秃的并没有什么摆件。不像是一个将军夫人的卧室,反倒就跟庵堂似的冷清。
仅以此来看就能看出梅素惜过的并不好。
梅春水不知道,梅素惜的房里原本有不少的珍贵的瓷器铜器。只是都被梅素惜给砸了个稀巴烂。
管家权被方笑语收回之后,梅素惜曾命丫鬟去库房再取些花样摆件。却被方笑语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为由给拦了下来。
之后的梅素惜一直都被关在这松竹院里闭门思过,前不久才放出来,屋里的东西一直也没有再添置,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冷清。
墙倒众人推,梅素惜在将军府一手遮天的时候,多少奴才丫鬟上赶着巴结讨好,就算曾经有过嫁与商人的丑闻在,外出宴会时,看着镇远将军夫人的名分上也鲜少有人敢多嘴的。如今管家权利被收回,在府中是人人皆可一踩,纵是丞相嫡女这样名贵的身份也掩饰不了她如今野狗般的狼狈。
若非是被方笑语将所有路都堵死了,她也不愿意拉下脸来乞求娘家。过的惨毕竟不是什么精彩的事,没有拿出去炫耀的资本,反倒是想要尽量的包住了不泄露出去。
可如今她在将军府里寸步难行,方笑语的压制,将军的冷漠,若是她再顾及脸面,恐怕无需多久,她也好,她儿子也好,就再也没有活路可言了。
害人的事她擅长,可她可不想走了方皓之的老路。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尽管如此,但被梅春水如此讥讽着说出来,她依旧觉得面皮滚烫,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被人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一样,那种令人愤怒的羞耻之感让她的面容都带了些扭曲。
“怎会。”梅春水并不去看梅素惜那快喷出火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坐下,自顾自的说道:“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是当初这水泼的如此决绝与冷冽。说来也是姑姑自作自受,大承有多少好男儿等着与姑姑结永世之好,盼白头偕老,可姑姑偏偏选了一个样貌普通、家世更是不值一提的商人为夫。姑姑可还记得出嫁那日,爷爷再三询问,你可不后悔?你是如何回答的?你说你信他,你说你永世不悔,你说你不会给任何人嘲笑你不幸福的机会?可这才几年?他有了外人而不顾你,你杀了他而嫁祸人,姑姑你说的没错,你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此刻提及他是何用意?往事皆以随风散去,如今我是将军夫人,也不算辱没了丞相府的颜面!”梅素惜面带寒霜,她是求了娘家相帮,可偏偏让梅春水这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人来真的不是来讽刺她的?
“姑姑自然不觉得有些什么,只当那是个不值得再去回想的死男人罢了,可我丞相府为了你的糟心事受了多少白眼与嘲讽?将军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若非是看在爷爷的救命之恩,你以为方将军屑于娶你这样的残花败柳为妻?你不觉丢人,你当私下里他人都如何评价方将军的?高风亮节,为报恩情甚至不惜要一只破鞋安睡在枕边,这得是多大的心才能看下去这张人老珠黄的脸?这得是多大的勇气。才能收留一个别人的孽种在府中!”梅春水嘲讽道。当初因为梅素惜那摊子烂事,她没少受人指指点点的嘲笑,若非她隐忍功夫好,那些刺耳的话足以让心智不定者当场气得吐出血来!
“你放肆!对待长辈你怎能如此无礼!”梅素惜气的吐血,她简直怨恨自己找这么个人来跟自己过不去做什么!
“再放肆的事我也做过了!何愁多这一件!你若真有那等骨气,就该在杀了那个男人之后一头撞死!你曾经执意要嫁他时的风骨呢?不为金钱名利折腰,一心只想求一个生生世世对自己好的人。你说世家千金为家族而生。与门当户对者联姻。不是因为感情,只是因为朝堂上大人物的需要罢了。你看不起那些盲婚哑嫁或是默不作声认命的千金小姐,自诩有风骨。会活的漂漂亮亮不让任何人能说出你半丝不好,即便是说,也是出于嫉妒的说。你曾经那般信誓旦旦,结果呢?你若真有那般风骨。就不该再连累丞相府为你受累!你不是将军夫人吗?方将军手握五十万重兵,身为将军夫人你该是何等的威风?可看看你如今的狼狈模样。你倒有脸说自己是将军夫人?就是个姨娘都过得比你体面!”梅春水在吵架上如何能输给梅素惜?她还年轻,中气底气都足,岂是梅素惜这个人老珠黄的老太婆可比的。
她本就看梅素惜不顺眼,当她还是丞相府里最受宠的嫡孙女时她就看她不顺眼。更别说她如今心灰意冷心中憎恨着整个丞相府!
梅素惜被梅春水气乐了,磨着牙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肉中。深深的甲痕带了些血色,她却浑然不觉。只用怨毒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梅春水道:“你既如此不屑于我,又何苦要来?”
“你当我愿来?爷爷虽说过与你再不往来,父女之情就此了断,可他毕竟疼你一场,不忍心你就如此浑噩狼狈的过此一生,所以才命我前来听你说说委屈。若非如此,你以为我愿意踏进这将军府一步?你以为我愿意看你这张众生皆不如你的高傲脸色?你还有什么资格骄傲?被一个十几岁的娃娃逼迫到如此地步,说你是丞相府嫡女那都是侮辱了丞相府!”梅春水一脸的不屑。
“你!”梅素惜努力的压制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她告诉自己要忍!要忍!她有求于人就需忍这一时之气,待她彻底将将军府大权总揽手中时,定会给这个不懂尊卑的死丫头一点颜色瞧瞧,要他知道,与长辈说话,就该谦卑礼让,不可咄咄逼人!
“我叫你来可不是要听你讽刺挖苦我的,你若只存了讥讽之心,现在便可离开,我不求你便是。若是爹派来助我的,就闭上你的嘴,只说正事便是。”梅素惜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可见她是真的努力的在强忍着怒气。若不是她有求于人,以她的骄傲,早就扑上去抓花了这个小贱人的脸!
梅春水冷哼道:“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你是我的长辈不错,可终归曾是置丞相府于是非之中的不孝之人。爷爷心地好,不忍你就此沉沦下去,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希望你能活得好。你可知丞相府里有多少人希望你能过得不幸?特别是那些曾受你欺辱的,曾被你轻看的,曾挨你打骂的,他们都巴不得你死!我若就此离开,我保证你今后再传不进一个字到丞相府中,你确定要我离开?若是你真有事相求,那就拿出求人的态度,将姿态放低至尘埃!否则我又凭什么浪费时间精力来看你高高在上的脸色!”
梅素惜的指甲狠狠的划在桌面上,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声音,让梅春水皱了皱眉头。
“我要方笑语死!”梅素惜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对让她恨之入骨的方笑语,还是刚刚讽刺过她的梅春水,亦或是对如此狼狈不堪的她自己。
“我听不见。”梅春水高冷的一瞥头,脸上都带着冷笑。
“我……我求你……我要方笑语死!”梅素惜狠狠的扭曲着脸,逼着自己说出那句求人的话,仿佛用尽了一生所积蓄的力气,竟是有些虚脱之状。
梅春水这才重新坐下,冷眼看了梅素惜一眼,道:“我倒是能理解你恨方笑语的心思,毕竟她坏了你的大事。只是方笑语是方将军唯一的嫡女,她若死了,事情未必好收场。我也很不喜欢那个方笑语,每每一脸的高深莫测,仿若一切尽知的优越,越看越让人生气!”
“将军现在重伤未愈,这正是杀她的好机会。只要方笑语死了,这将军府里,那方皓之还有锦衣那个贱人外加一个方慕仪,有谁会是我的对手?只要我的儿子成了名正言顺的方家人,等他们都死了,方家就是子风的!”梅素惜眼中冒着炽热的火焰,似乎已经看到了方笑语的惨死一般,甚至短暂的忽略了刚被讽刺的愤怒,沉浸到了得到将军府大权的美梦之中。
“你就不怕方笑语死了会将方将军也气死?”梅春水冷哼,可脸上却带着迷惑人的笑意。
“他死了更好!”梅素惜对方剑璋近来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曾经就算不多么喜爱她,可是因为对爹爹的恩情,他也是对自己敬重有加的。可自从方笑语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切就全都反了过来。想到此处,她对方笑语的恨意就更加浓重了一些。
“你想怎么杀她?”梅春水冷眼看着梅素惜如今就像个市井泼妇一样的诅咒谩骂,心中的不屑更加深了一些。
“我会想办法支开她,让她单独出门。她身边多了两个武婢,功夫似乎不错,需谨慎对待。你帮我找几个杀手……”梅素惜看着一脸饶有兴趣的梅春水,手在脖子的地方划了一下,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阴狠的笑了。
“她如此恨你,你又如何能支的开她?何况现如今方将军重伤,她守着看护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单独出门?”梅春水问出了她的疑惑。
“这些便不需你管,我自有办法!”梅素惜冷哼。她不仅要支开方笑语,方便让杀手杀她,更是要趁方笑语离开时偷偷的去见将军,定下子风入方家族谱一事!(未完待续
ps:感谢的平安符~(
第八十九章 去他妈的草包!
方笑语拎了几包药材独自走在大街上,身边并没有丝竹和墨痕跟随。
外界传闻方将军为救皇上重伤,这几日一直都在将军府里养伤未曾露面,朝也不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探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于是便有了传言方将军重伤将死,甚至已经有了方将军已死的传言。
大承的战神遇难,百姓间颇有些恐慌,甚至有些信了传言的,都已经在家中供了方剑璋的牌位。
方笑语自己出来买药,且买的还是比较凶猛的药物,那药铺的掌柜的看她的眼神都透着浓浓的同情。
将军府就指着方剑璋支撑着。若是方剑璋就此死了,留下这几个还年幼的孩子,将来要如何生活?
任何大宅门里的后院都不太平,何况方将军的继室是丞相府曾经闻名一时的嫡女梅素惜,这几个孩子还能得到个好?
方笑语总不能告诉他方将军没有重伤,倒也乐得外界多想,如此自家老爹偷偷出京之事便没有多少人会起疑心。
那日梅春水来将军府见过梅素惜之后已经过了五日,方剑璋初步习得易容术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京城。果然如自家闺女所言,没有任何人产生过怀疑,出城顺利的让人不敢想象。而躺在病床上装病人的是方笑语找来的替身,然后萧索隐在暗中看护着,也是要看看方笑语不在府中的时候,有谁会先蹦出来触霉头。
方笑语走得很慢,身后鬼鬼祟祟跟了她一下午的人明显很有耐心,丝毫没有任何急进的念头,若非是方笑语武功高强。恐怕还不能发现这几个人已经一路跟了她许久。
眼见天色渐晚,方笑语一路引着几人朝着城外走去。她若是一直在城内行走,有京畿卫随时巡城,就算这些人有再大的胆子,恐怕也不敢在京城内行凶。
几人似乎也知道了方笑语的用意,见方笑语竟然主动出了城,他们心中已有数恐怕方笑语是已经发现了有人在跟随。且这人有着强大的自信。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几人随即开始怀疑是否有人暗中保护,且武功在他们之上。可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是有了难得下手的时机。不出手似乎又说不过去。好在他们不是一人,他们相信,方笑语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就算生在将门。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定然只是些花拳绣腿。他们五个人。在江湖中混迹十几年,杀过的人沾过的血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楚,五人配合,就算是武功在他们之上的江湖前辈也折在他们手中。何况一个十四岁的女娃娃?
而且根据雇主所给的情报,这次的目标实在是普通的很,就算在将军府里只手遮天。也不过是些后宅里女人们勾心斗角的手段。他们又不是那些后院里争风吃醋的女人,连害个人都要拐弯抹角。江湖人信奉强者为尊。一切事情能用拳头解决的就绝不动嘴。
如此想着,信心重回身体,五人相互对了个眼神,留下两人注意着周围是否有高手隐藏其中,剩下的三人招招杀机,直扑方笑语而去。
方笑语真想跟他们说她真的期待很久了,从梅春水去见梅素惜那一天开始他就等着梅素惜出招,本以为会是什么阴毒的诡计,或许要发挥梅素惜最擅长的后宅里阴人的手段,没想到梅素惜却十分体贴的选择了直接的击杀。
梅素惜一定没有想到她前脚刚托梅春水找人暗杀她,后脚梅春水就偷偷摸摸的来见她,牛饮了一杯茶后,将茶杯往桌上一扣,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梅素惜要找人杀你。”
梅春水实在是太直接了,让方笑语都没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来出卖她自己的姑姑的。梅春水却似乎毫不在意对亲人的出卖,将梅素惜说的所有关于她的坏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漏的全都透露给了方笑语,甚至于当场就商量着要找江湖里哪些杀手来完成这次计划,于是这五个一开始就让方笑语十分讨厌的杀手兄弟们倒霉的成了方笑语的目标。
今日一早梅素惜意外温柔的跟她商量着想要见方剑璋一面,方笑语就琢磨着或许是梅素惜急着要出手了。说实话梅素惜能忍这么多天已经出很乎了方笑语的意料,但方笑语心里自有想法,所以对于梅素惜的计划,倒是有了几分配合。
空气中多了几分肃杀,方笑语被三道杀气锁定,仿佛是被吓呆在当场一般,竟是一动也不动。三人没有任何阻碍的近了方笑语的身,正得意于这次的任务实在是太过简单,银子前所未有的好赚时,方笑语细微的表情变化就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硬生生的在眼中炸裂。一声什么软软的东西被抽出的声音,随即天地变的一片空白,许多曾经杀人时的画面在脑中飞快的过了一遍,甚至于连曾经已经忘却的年幼时单纯无瑕的自己都开始慢慢被记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置身于水中,巨大的阻力阻止着身体的动作,原本灵活的身体变的机械,隐藏着犀利杀招的动作竟然慢的如同龟爬。而脸上似乎被滴水没过有些难受,思绪一点点抽离身体,然后一片纯白的空间突然归于黑暗。
一切沉寂。
方笑语笑着看了眼手中还在摇晃的软剑,那是一直别再她腰间被她当做腰带使用的软剑,是方剑璋曾经杀过一个刺杀他的江湖高手而缴获的战利品,被她毫不犹豫的贪墨到了自己的手中。
没有人知道,方笑语最善使软剑,曾经身为魔教教主的那一世,她就是凭着一手软剑的好功夫闻名武林的。她修习的罗刹阴女功是至阴至柔的功法,而将罗刹阴女功修炼至巅峰之后她又开始修炼地经,以其中的温和的阳气来中和体内过剩的阴气。这种阳刚与阴柔自由转换的功法特别适合软剑的使用,一把好的软剑在方笑语的手中比之锋利的刀剑棍棒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杀招与威力。
许多人都以为她是以暗器功夫而闻名于世的,这也是她留给世人的假象。当初被她一不小心弄死的武林盟主就是太相信他自己所知道的她的能力,完全没有想到她还留了一手比之暗器更加地道的软剑功夫,所以才自信满满的纠缠着要比武,最后却死在了出乎意料的功夫手上。也是自那之后,江湖人才皆知,魔教教主真正能纵横江湖的,比起暗器。实则是一把软剑。
这一世的方笑语复制了那一世的模式。展露给他人看的就是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可是她腰间的软剑可不是吃素的,总得适时的沾点血。开开荤腥。
这还是她的罗刹阴女功刚刚修炼至巅峰,刚刚开始修炼地经之初,武功还不算太稳定。若是地经大成,杀这几人。只需一剑不说,剑上甚至连血迹都不会沾上一滴。
地经中的功夫讲究的就是一个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快若游龙,一气呵成,滴血不沾。练至大成。他人或许连她何时出剑何时收剑都无所察觉,只是就算是她当魔教教主的那一世,她的地经也未练至大成。越是练到后来。就越难精进。不仅是需要自身的天赋与努力,还需许多对人体有用的药材精华来锤炼筋脉。就算是想想。方笑语都觉得头疼。
三个杀手的死亡快的难以想象,剩下那两个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三个同伴杀气弥漫的冲过去,然后突然一顿,然后十分同步的倒下,这之中只不过数秒的时间,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只能用一瞬来形容。
就算再傻,剩下的二人也该知道方笑语之前自信满满的表现并非是因为暗中有高手保护,而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个他人难以企及的高手。
他们不明白,一个十四岁的女子,常年待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有如此可怕高端的功夫,竟是他们这种混迹江湖,在生死之间游走的顶级杀手在她手中走不过一招。仅仅一招,或许自己的同伴都没有感觉,却已经就此殒命了。
这是个怪物。
这是剩下的两人此时心头难以抑制的想法。
方笑语放下手中的剑,却并未将它重新缠回腰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剑尖上那一丁点的血迹,心里十分不满意道:“弄脏了我的剑,你们还想逃到何处去?”
本能的想要转身逃走的两个幸存的杀手顿时一惊,对于自己竟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面前胆怯的事情感到了深深的耻辱。
杀手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职业,从一开始杀人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早晚有一日他们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中,这是杀手的宿命,可是他们都以为这至少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没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
他们开始恨起了自己的雇主,若非是给他们的情报有着巨大的失误,他们也不至于出手的如此鲁莽。
这是个普通的世家千金?这是三脚猫的功夫?这是个只会在后宅里玩弄过手段仗着是将军嫡女的关系对长辈不敬的草包小姐?
去他妈的草包!谁他妈家的草包是这种等级,草包这个词就不会是贬义而是褒义了。
两个杀手欲哭无泪,却不知一手将这几人送上方笑语的剑下的罪魁祸首梅春水此刻正在府中伺她大小姐的脾气,故意的折腾着丞相府的人,加油添醋的说着梅素惜怎么欺负她的事情,气的余老太太心悸的毛病都险些犯了。
而在方笑语的杀机紧紧的锁住两个杀手时,方剑璋的书房之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正在翻找着什么,但是似乎一无所获。
而同时在方剑璋的房内,床上正躺着一个奄奄一息连呼吸都十分微弱的重伤者,而伤者房间的房门被悄然推开,另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四处的看了一看,似乎没有看到有人看守,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屋,然后又小心的关了门,努力的不发出声音,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刀削一般坚毅的脸上此刻只有虚弱,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将军,将军醒醒。”梅素惜轻轻摇动方剑璋的手臂,声音不大,手上的力度却不小。
方剑璋被摇的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头,干裂的嘴唇抿动着,头上冒出了些许汗水,似乎是正在做噩梦一般,身体轻轻的扭动着。
“将军,起来喝口水吧。”梅素惜为方剑璋倒了杯茶,强行将方剑璋拖了起来,给他灌了下去。
“是你?你来做什么?”方剑璋被摇醒,身体有些不适,语气也有些虚弱,心情更算不得晴朗,连看梅素惜的目光都带着一些不善。
梅素惜被方剑璋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明明眼前的人此刻虚弱的不堪一击,即便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恐怕也能将他给打趴下,却偏偏那眼中的煞气仅凭看着就让人心悸不已。
不过,为了自己的儿子,更为了自己,她不得不壮着胆子说下去道:“将军,你上次说过要将子风过继到你的名下,让他成为方家的孩子,入族谱,入祠堂,如今已过许久,将军何时才肯兑现诺言?”
“我如今重伤未愈,你就如此急于一时?”方剑璋面色有些不善。
“将军,就是如此时刻,妾身才要多言,若是将军有何不测,子风之事岂非要耽搁?”梅素惜脸上挂着笑,可心里却巴不得方剑璋答应了之后赶快去死。
“你就这么盼着我有什么不测?笑语说你心怀不轨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还真是居心叵测不浅!周子风入了方家族谱之后呢?我若重伤身死,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害死皓之与慕仪,然后推周子风堂而皇之的继承将军府的一切?”方剑璋难受的咳嗽了几声,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喘不过气一般的虚弱。
梅素惜顿时变了脸色,似乎是看方剑璋确实伤的不轻不能将她如何,且方笑语也不在府中,竟是再也不愿伪装,而是冷哼道:“将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好说也是同床共枕的情分,子风也如亲父般待你,就算给他个正式的名分有何不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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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爱上她怎么办?跟他抢怎么办?
“可他不是我的儿子咳咳。”方剑璋脸憋的有些红,咳嗽几下还带了些血丝。梅素惜看着就更觉得方剑璋此次恐怕凶多吉少,对于儿子能入方家族谱一事也就更加急切。
首先要得到方家人的身份,她才能图谋方家的一切。
“是与不是,将军说了算。只要将军肯认,就没有人能够否认。”梅素惜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期盼。
“我与你也总算夫妻一场,你有这等要求,我本也无妨成全。可我总要顾及笑语和皓之的感受,你先回了,待笑语回来,我会与她商议,明日会与你答复。”方剑璋似乎很累,摆摆手想要打发梅素惜先离开。
只可惜梅素惜今日打着定要成功的目的来的,就没打算什么都没得到的回去。她总是被方笑语拒之门外,要见到方剑璋何其的不容易,她如何肯甘休?何况,与方笑语商议,那方笑语如何会同意子风成为将军府的大少爷去与方皓之争方家的一切?
“你当真如此无情?”梅素惜脸色变得阴狠起来。
“如何叫做无情?不过是晚一日给你答复,那便是无情?”方剑璋眼中一闪而逝对对方不自量力的嘲讽。
而偏是这一眼的嘲讽,大大的刺激了梅素惜的精神,她几乎是冷笑着吼道:“你还指望着方笑语能够回来?别做梦了。我不会让她回来再与我争夺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方笑语怒目圆睁。
“什么意思?将军聪明一世,会不明白妾身的意思?”梅素惜冷笑,继续道:“方笑语那个贱人!若是她一直那般痴傻沉默下去,或许我还会饶她一命,可偏偏她不!她非要锋芒毕露。非要断我的后路!我才是镇远将军府的夫人,她算什么东西!”
“所以你做了什么?”方剑璋一瞬间的杀气惊的梅素惜险些站立不住。
可是她已经豁出去了,她今日就是要确定下自己儿子的身份,最好能送方剑璋一起归西,那么,将军府就是子风的,那方皓之不足为惧。于是她硬着头皮道:“我不过是找了几个江湖中有名的杀手而已。我还能做些什么?”
“你怎么敢!”方剑璋怒气一爆。整个床榻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而怒气过后的方剑璋却咳嗽个不停,手指指着梅素惜。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我有何不敢!”既已撕破脸皮,梅素惜也就没打算再修复二人之间的关系,她冷哼道:“你以为我愿意嫁你?当年你为恩情娶我,又焉知我不因其他目的而委身于你?我确实爱上了一个商人。也确实被那个愚蠢的男人背叛,我亲手杀了他。带着子风重回相府,以爹对我的疼爱,就算我曾经忤逆过他,他又如何会不管我的死活?”
方剑璋默默的听着。心中冷笑。幸好他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方将军听了这一段,他不敢保证以将军的脾气会不会当场劈了这个蠢女人。
梅素惜见方剑璋只是用阴狠的目光盯着她。深知对方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没有力气伤害她,若非仗着如此。她又怎么敢就这么跟对方摊牌。
“方笑语那个小贱人一定与你说了,所以你才会对我如此态度。既是如此,我也不妨直言。不错,我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而是设计这一切,让你如丧家之狗般狼狈离开京城的真正幕后之人。你不过是我爹布下的一颗棋子。如你这样的人还有许多许多,只是你比他人幸运,当真在北燕打下一片天下,成了大承的战神,天下闻名的镇远大将军。当然这之中也不乏我爹为你扫除了不少障碍,一路提拔你至此。无论你认或不认,外人早就将你打上了我爹的标志,就算你否认,也会被认为是丞相一派。”
“你手握五十万大军,便是我爹也眼馋得紧。我亲手杀了他,带着子风离开周家,然后委身于你做妾,那便是我爹的要求。你为了报恩,必看不过我爹伤心忧虑,故而愿意纳我为妾,让我名正言顺的成为将军府的人,而我就可以借机害死你的孩子,让将军府彻底成为我爹手中的刀!”
梅素惜冷笑,道:“你虽恩义,却未必忠心。你要报我爹的救命之恩,所以才言听计从。可若有一日被你得知当年科场舞弊真相,你还会忠于丞相府忠于我爹?为避免此事发生,所以我才委身于你,看着你,监视你,将军府里我布下许多眼线,镇远军中,也有许多我爹的棋子,终有一日,你变得再无用处,就算有哪日你不在了,将军府依旧会是我丞相府的囊中之物!那五十万镇远军也迟早会落入我爹的手中!”
“还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方剑璋的语气异常平静。
这样平静的语气让梅素惜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曾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方剑璋会气得大骂,甚至会暴起动手,可是如此波澜不惊却令人始料不及。
这种平静就像是他一开始就已经明了一切一般,而自己才是那个滑稽的跳梁小丑,为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而沾沾自喜。
这样的感觉当真是糟糕无比,可她偏偏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对方这种不为所动的态度。
而在另一头,在城外刚刚杀死三个杀手的方笑语偏着头看着两个漏网之鱼,笑容邪气,直让人心颤不已。
“是谁派你们来的?”方笑语明知故问。
两个杀手倒是有骨气,只是冷哼着别过头。
“我本想留你们一条生路,就当我大慈大悲,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个竟是哑巴,身有残疾不乐观面对生活,竟然还干起了杀人的买卖,你们可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当真是该死!”方笑语真是替他们的父母操碎了心。
干你屁事!还有你才是哑巴!你们全家都是哑巴!
杀手不说话,却在心中将方笑语骂了个半死。他们深知不可能幸免于难。以方笑语方才杀人的雷厉手段,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这些想要她的命的人?
既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们何必将雇主出卖?只要方笑语不知道雇主一日,就有可能会栽在她的手中,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
于是二人只是冷笑,嘴却硬得很。
方笑语似乎并不在意是否能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消息,只是自顾自的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以梅素惜那被驴踢过的脑袋。也只能想出如此没有营养没有创意的手段了。不过梅春水本对你们评价颇高。倒是要我好好的期待了一番,却不想你们几个如此无用,竟是连我一招都接不下。无趣,实在是无趣。”
二人大惊。方笑语竟然说出了梅素惜和梅春水的名字,很显然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计划。而从她的话中可以听出,那个梅春水还似乎对她说过什么。二人立刻怀疑此事是不是镇远将军府和丞相府为他们下了个套子。目的就是为了要引他们上钩好一网打尽?
可这是为什么?他们五兄弟混迹江湖,做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在此之前从未得罪过将军府和丞相府,为何要针对他们?
他们想不通,方笑语也不让他们想。她晃了晃手中的软剑,喜欢那剑身摇晃时发出的声音。道:“你们想太多了。”随即一道剑气闪过,二人的脖颈处一道细小的剑痕,带着几丝浅浅的血迹。将二人的性命无情的收割。
方笑语用其中一人的衣裳擦了擦剑身的血迹,而后将剑重新缠回腰间。拎着二人的脚将之拖到之前那三人身边一起堆放,然后拍了拍手笑道:“看了这么久,不愿现身聊聊?”
目光微眯的扫视着某一个方向,而果然从那个方向中走出两人。
“虽说天色渐晚,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城外杀人,方姑娘的胆子也真是大。”其中一人笑着说道。
“见到杀人现场不及时离开,反倒从头看到尾,也不怕被杀人灭口,安王世子的胆子也不小。”方笑语反唇相讥。
“那你会杀我灭口吗?”叶西辞似乎对方笑语的回答很感兴趣。
“我考虑考虑。”方笑语在叶西辞身后那人身上瞄了一眼,笑道:“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应该被大卸八块剁了喂猫去了,敢说自己主子长的可丑的侍卫,我倒是喜欢你的诚实。”
叶蝉泪流满面。心说果然是你出卖我。想想自己因为嘴贱被饿了三天,这心酸就止不住的哗哗往外冒。
叶西辞的眉角抽了抽,对方笑语的态度是又爱又恨。他不由得问自己,叶西辞,你是不是犯贱啊!
“可需要帮忙?”叶西辞指着地上五具尸体,将当初方笑语救他时说的那句话还了回去。
“借剑一用。”方笑语是对着叶蝉说的。
叶蝉看了叶西辞一眼,得到对方的同意之后解下腰间佩剑,递给了方笑语。
说实话他不大想将剑给方笑语,他怕被灭口啊。
方笑语接过剑,随意扫了几眼,倒是露出一丝赞色,是把好剑,就是剑主人的功夫弱了些。
叶蝉不知道方笑语此刻的想法,他要是知道了,打是打不过了,倒是可以哭给她看。
方笑语拔剑出鞘,剑尖闪烁着锋利的尖芒,方笑语一手拿剑一手拎过一具尸首,剑起刀落,一颗人头咕噜咕噜的滚出去老远。
五具尸首依样画葫芦,很快方笑语便得到了五颗血淋淋的人头。
方笑语随手将剑扔还给叶蝉,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叠的一丝不苟的麻袋,展开,将五颗人头扔了进去装好,扎好袋口,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着面就砍人头,这姑娘怎么就这么暴力呢?叶西辞嘴角微抬,心道,事先带着麻袋,就证明方笑语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杀她。但她不惧,反倒实行了反杀,且一开始她就是以对方的人头为目的,连盛人头的容器都备好了。
同时他也看得清楚,不仅仅是他安王府,镇远将军府里恐怕也不太平。
之前并未怎么听过关于方笑语的传言,外界就算传,也就只传她是块木头。但让一块木头性情大变锋芒毕露,恐怕丞相梅苍云府那个沦为大承笑柄的女儿没少作。
方笑语倒没打算真杀人灭口。灭几个来杀她的杀手不是什么需要灭口的事情,这是正当的反击,便是法律也不会制裁她,相反,但凡杀手,官府都有通缉,将杀手反杀不仅不触犯律法,若她愿意,还能拿到一笔通缉的银子。
相反,杀了安王世子,皇上一定会查。她又不是傻子,干嘛非跟自己过不去?
不过白让叶西辞看了那么久的戏,她觉得总要收点利息,于是轻松的提起装着五颗人头的麻袋,阴测测的看了叶西辞一眼,然后突然说了句:“交给你了。”随即转身离开。
叶西辞不用想方笑语那句‘交给你了’是什么意思就知道他该怎么做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还沉浸在曾三天不吃饭的怨念中的叶蝉说了句:“将尸首处理了。今日之事,不可传了出去。”
“传出去又有什么打紧?这五兄弟是江湖中恶名昭彰的杀手,方姑娘替天行道,那些被这五兄弟迫害之人感激她都来不及呢。”叶蝉暗道自家主子这也太听话,这都还没追到手呢就如此言听计从,将来这方笑语若真成了她的主母,那主子不是会惧内惧的要死?
叶西辞撇了个警告的冷眼给叶蝉,目光里全是威胁。
叶蝉一想到很可能还会有无数个‘三天不准吃饭’,愣生生的将嘴巴给闭上了。
叶西辞看着方笑语离开的方向,已经看不到方笑语半点的影子了。他心中笑道,反杀杀手确实不触犯律法,可若是世人知道这姑娘如此勇猛威武,爱上她怎么办?跟他抢怎么办?
此时拎着麻袋使着轻功准备进城的方笑语突然觉得周身一冷,随即打了个喷嚏。
“是谁在骂我?”方笑语搓了搓鼻子,嫌弃袋子里飘溢而出的血腥味,然后偷偷的进了城,回了府,没有让任何人察觉的回到了自己的嫣然居。这一袋子的人头倒是将解语给吓了个不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人家明明吓的浑身发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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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工作回来的晚,更新来不及只更了一半。为了全勤,后面我用——代一下,等写完了我立刻替换上正常章节。因为有点困,可能写的会慢些,两个钟头之内吧。等更的各位小伙伴们先睡吧,明天再看比较好。】
方笑语回府的事情除了嫣然居的人没人知道,梅素惜更是找人守在门外,就是为了看方笑语是否回来。
她的心里当然是忐忑的,方笑语死不死关xì着她是否能放开手脚夺取将军府的一切,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却必须承认,她是有一点害怕方笑语的。
方笑语带着一袋子滴血的人头,吓的几个小丫鬟惊叫连连,但是被方笑语下了禁口令,倒是没人敢将事情传出去。
方笑语在墨痕的耳边吩咐了几件事,然hòu没被任何人发现的去了方剑璋的屋子里,心中也觉好笑,明明是在自己的家中,偏还要像做贼似的,这大小姐当的也挺不容易的。
方笑语一进屋子,就迎来两个人幽怨的眼神。
一个自然是假的方剑璋,今日被梅素惜气个半死,还偏偏被方笑语吩咐尽量配合,听着梅素惜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咄咄逼人,他只能使劲的假装咳嗽来掩饰他快要破体而出的暴力冲动。可偏偏他咳嗽的越厉害,梅素惜就越认为他伤重难治,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他简直快要将自己憋死了。
而另一个当然就是贴身保护‘方剑璋’的萧索。天知道他是怎么忍着没有动手的。假方剑璋毕竟是方笑语的人,平日里没有生活在将军府。也没有太过忠心于真的方剑璋,所以即便看不惯梅素惜,感受也不如一直以来是方剑璋左膀右臂的萧索来的那样的直接。
方笑语被两人看的浑身发寒。只得笑了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欠你们银子。”
“主子,我还得装多久的将军?我怕我忍不住揍她。”假‘方剑璋’指的自然是梅素惜。
“她今日来过了?做了什么要你们两个这么要死不活的?”方笑语有点幸灾乐祸。她知道梅素惜应该会提起周子风入方家族谱的事,但是怎么个提法,是软磨硬泡还是别的什么态度她可猜不出来。
“一进屋来也不关心我的死活,直接就提他儿子入族谱的事,还拿出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话来堵着,便如我不同意这事儿就是没有良心十恶不赦似的。听我说要和主子你商议再定。她干cuì就撕破脸皮,又是威胁又是谩骂,连着她嫁来将军府的那点目的都抖了出来。他这是认定我受着重伤不能起来揍她。这才有恃无恐。可主子你知道的,俺老锤子哪受过什么伤,要不是主子你吩咐要配合,这死老娘们俺一巴掌就拍死了。真是气死俺了!”老锤子一气之下家乡口音都蹦了出来。
老锤子原是当过兵的。只不过不是在北燕。当年因为受伤,腿脚有些不利索,平日里走路没什么问题,却不能长时间站立,最后便退了下来。后来娶了个京城的媳妇儿,日子过得倒也滋润,只是他少时就想要当兵保家卫国,这愿望一直未曾改biàn。心里头便留下了遗憾。
他家中不算富裕,只是比之从前那土房土墙的日子是好的太多。再加之因受伤而领到的银子,日子倒不难过。可是他这一身的伤却注定他不能做太劳累的活计,方笑语也是很偶然的机huì知道了这个人。所以亲自找上门去,希望他能为她所用。因为她无意中知道了这人有个很特殊的能力。他会许多国家的语言,就算是大承各个地区的口音并不相同,他也会说至少十几种方言。
从前在军营时,他大多是负责刺探情报的,因为他会的语言多,能够伪装成别的国家的人基本无压力,所以很受上官的喜爱。若不是受伤伤了筋骨,上官可舍不得让他就这么从战场上退下来,所以即便过去多年,他依旧能够收到上官寄给他的银子,银子虽不多,却是一份心意,这让他对于军队的生活更加的记忆尤深。
他原名李锤,虽不膀大腰圆,却憨憨的挺可爱,就是长得有些着急有些显老,所以军队里的人都叫他老锤子。
知道方笑语是镇远将军的女儿时,他只稍一考lǜ便答应了。虽是再与军队无缘,但若是能效忠于镇远将军也不失为一种寄托。何况方笑语这个主子人虽小,可却不能将之当做普通的孩子对待。武功高强,天马行空的东西会的也多,当真是让他甘拜下风。且他还带他去了医馆医治身上的伤势,他本以为下半辈子就得拖着这一身的伤苟延残喘,却不想这京城里还藏了真正的名医,虽不能让他完全康健,不能让他重回战场,却也再不如从前就是站立时间长一些都会脚麻腿疼,他真是已经再满足不过了。
而且方笑语还答应给他的儿子一份好前程,这让他对于方笑语的忠心几乎不可动摇。
这次被方笑语找来假冒方剑璋,究其原因也就是因为他与方剑璋的身形相像,再加之他会许多地方的语言,对于常年待在北燕沾了些北燕口音的方剑璋来说,模仿起来更加像一些。
“她竟还要周子风去将军书房偷了将军私印,冒将军的名写了同意周子风入方家的文书。如此肆无忌惮,怕是她就没打算让将军活着康复。狼子野心!”萧索表情冷的瘆人,他藏在暗处偷偷瞧着,并未现身,也是他知道,若是知道他也在,梅素惜必不敢如此猖狂放肆。可若不是他藏着,又怎么会知道丞相府为了将军府这点家业是如此的处心积虑。
本以为当年科场舞弊是丞相阴谋便也算了,不曾想将军以为是报恩而纳了梅素惜入府。竟也是丞相的一步棋。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当年梅素惜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一个商人,这是否也是丞相梅苍云觊觎什么东西而布下的一出阴谋大戏。
“若非是大小姐早有吩咐。萧索定要一剑劈了她!”萧索犹自不解恨。但是他知道方笑语自有用意,他不能领会倒罢了,也不能捣乱。
“你们何须气恼?如今爹他已不再盲目忠心丞相,这是好事。一个梅素惜又算得什么?若不是想让她先占着这将军府正妻的位子,好替爹再物色好的人选,想弄死梅素惜这样的人,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方笑语一点都没有瞒着萧索。她是想替方剑璋再找一个好的。毕竟方剑璋才刚壮年,家中正妻位子空着总不是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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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若是再有下次……
“小姐,咱们再睡会儿?”解语心里可解气了,那个周子风,明明就是个外人,可仗着夫人却在将军府里称王称霸,好像他才是这将军府里的少爷似的。还坏心眼的一次次针对少爷,就该好好吓吓这个小王八蛋!
“外头这吵吵闹闹的,怎么睡得着?走,咱们看热闹去。”方笑语似乎心情不错,有时候吓人比杀人解气。周子风才九岁,心思就算再阴毒也毕竟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能见过多少死人?何况还是在半梦半醒间?
“哎,夜深了,外面风大,小姐多披件衣裳。”解语给方笑语披了件狐皮的大氅,满脸是笑的跟在方笑语的身后。
解语以前是在方剑璋跟前伺候的,虽然她自己没那意思,但总是有些姿色,故而梅素惜看她一直不是很顺眼,三五不时的找个碴儿骂几句都是常有的事。这还是方剑璋常年外出打仗,若是他一直留在府里,像解语这种在跟前伺候的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找个由头处置了。
解语本就特别讨厌梅素惜,再加之与她要好的几个小姐妹在松竹院里过的那些个战战兢兢非打即骂的日子,她对梅素惜真是又怕又恨。只可惜她一个丫鬟,哪斗得过主子?惹不起就躲,顶多也就只能尽量避着。
至于周子风,一个野种摆着少爷的架子,时不时的调戏一下小丫鬟,虽说没什么大事,也就嘴上占些便宜。可是在丫鬟的圈子里,这周少爷可是个万人恨的角色。
当方笑语到了周子风院子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了。丫鬟婆子一个个面色焦急,屋子里哭声、骂声混杂着,当真是好不热闹。
“这里出了什么事,闹的这般凶?将军伤着需要静养,你们一个个的是一日不闹出点事儿来就一日不舒坦是吧?”方笑语拿出了方家大小姐的架子。她现在管着这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又有哪个敢跟她顶这个嘴的?
“回大小姐,是……是……”院里的婆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指着屋子,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刚进去就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险些没将那胆子给吓破了,四五颗的人头,血呼啦啦的挂在床头上,一个个瞪着眼一副看见鬼似的表情。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他们家少爷有半夜起身的习惯。若是醒了,没个人陪着说说话很难再入睡。这人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突然看到几个人头瞪着直拉拉的眼睛就这么盯着看他,别说是个九岁的孩子,就是个二十九三十九的大人也得吓出毛病来。
“是什么是?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让整个将军府的人跟着提心吊胆的,觉着好玩儿?”方笑语眼一瞪。威势十足。
婆子点着头,腰弓的低低的。也不敢反驳。谁都知道大小姐与夫人不对付,她一个奴婢何必掺和这种事儿。
“算了,我自个儿进去瞧瞧,是什么大事,还需得叫的这么大个声儿,平白扰人清静!”方笑语自不会跟奴才一般见识,之所以说之前那些话也不过是演给人看的,顺便立威的事情她不介意多做几次,也好让这些丫鬟奴才们知道,这个将军府是谁在当家,好进一步的削弱梅素惜在方家的影响力。
梅素惜骂骂咧咧的声音异常的刺耳,不用听也知道是些什么内容。无非是诅咒方笑语不得好死,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恶毒骂什么,无需证据,梅素惜似乎已经认定了能做这种事的人除了方笑语再不做他想。
得亏方笑语心大,若非如此,就梅素惜骂的那些难听的话,足够让人气的七窍生烟了。
进了屋方笑语才发现锦衣也在,脸上一个红红的掌印,让一张美丽漂亮的脸蛋儿瞬间失色不少。
锦衣本也是被那声尖叫给惊着了,那叫声太过惨烈,这里离着她的院子也不远,慕仪直接被吓得哇哇直哭,她这才让乳娘看着慕仪,自己过来看看,谁知道刚来不久,就被发了疯似的梅素惜狠狠的甩了两巴掌。
不忿是人之常情,可梅素惜再怎么不得宠了也毕竟挂着正妻的头衔儿,她一个妾哪敢对主母不敬,若是传去了外头,她今后就再也没有脸面见人了。大承对于妾室的规矩可是十分的繁杂严厉。
“锦姨娘的脸怎么了?”方笑语一见锦衣低着头的样子,心中便知个大概。梅素惜这是知道锦衣与她走得近,所以是将对自己的怨气发泄到了锦衣的身上。
“无事。”锦衣声如蚊蝇,死死地咬着嘴唇。
“夫人这是闹的哪出?”方笑语幸灾乐祸的看着床角缩成一团抱臂发抖一脸苍白的周子风,又瞥了一眼双目含煞,恨不得食她血肉的梅素惜,语速放得很慢。
梅素惜拍了拍周子风的背,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抚着儿子惊惧的心情,然后用充满了仇恨怨毒的目光刺向方笑语,磨着牙道:“是你对不对!是你做的是不是!”
“夫人指的是什么?笑语近来总犯糊涂,听不大明白。”方笑语否认,但否认的十分没有诚意。
“你一点也不惊讶。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初见着这样恐怖的场面,你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你敢说这不是你做的?”梅素惜咬牙切齿道。
“哪有,人家胆子明明小的很,人家可是吓的浑身发抖呢~”方笑语语带轻松,还浮夸的抱着身子扭啊扭的,以表示她现在吓的正发抖。只可惜这浮夸的演技就像是一种嘲讽,狠狠的刺激了梅素惜的神经。
梅素惜死死的抓着床上的被褥一角,目光灼辣的盯着方笑语。起身,然后走到方笑语的面前,突的抓住方笑语的领子。使劲的向上提,一边提一边狠道:“我知道是你!这将军府里再也没有人比你更恨我!可你若是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他才九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你竟用如此恶毒的方法来吓他,你还是不是个人!方笑语,你为什么不死!你的命怎么就这么大。你为什么不死!”
方笑语气乐了,没想到世道轮回,她经历过现代。到古代,竟又听到了‘他还是个孩子’这么恶心的话。
方笑语脸上虽还挂着笑,但那笑容却已趋向于阴冷。她用力的掰开梅素惜抓着她衣领的手,用力之大。梅素惜仿佛听到了手腕断裂的声音。
“他才九岁。不过是个孩子,有事冲你去便是,何苦为难他?梅素惜,你可真会说,我险些被你给感动了。”方笑语拍拍衣领,就像是梅素惜的手有多脏一般,继续道:“虽说你是丞相的千金,但也可能没有读过书。或许我不该怪你。你觉得一个九岁的孩子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谁更小些?你也知道他只是个孩子,那你曾经一次次置皓之于死地之时可曾想过他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方笑语越过梅素惜。将目光投向了此时正瑟瑟发抖,用惊恐的目光看向她的周子风道:“一个仅仅九岁的孩子便如此阴毒,他走到如今这步田地还不是拜你所赐!”说着,她将床头上绑着的人头拨了拨,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举动的可怕,继续说道:“夫人,你可认得这五颗人头是何人?”
梅素惜这才仔细看了一眼,但却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人已死了多时,此时人头都变了形,就算生前她认得他们,此刻这副摸样也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了。
“夫人真是健忘,明明今日刚请了他们来杀我,此刻就已经翻脸不认人了,他们五个若地下有知,恐怕会很想夜深人静时入梦与夫人探讨一些人生哲理。”方笑语颇觉有趣的看着梅素惜的表情从阴狠到讶异再到惊惧,那变脸的速度当真是让人愉快。
“他们是阎鬼五兄弟?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们?”梅素惜似是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竟一时忘记了这人头的恐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着其中的一个人头仔细的端量着,边看嘴里边念叨:“不可能,不会是他们。他们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杀神,便是武功在他们之上的都曾折在他们手中。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他们怎么可能会失手?怎么可能!”
“你总算是承认了,这五人当真是你找来杀我的?”方笑语笑着找了张椅子坐下,四周围看了看,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夫人做事当真是不讲究,竟想出了这等法子想要除掉我,不仅如此,还趁我外出未回,跑到爹的房里大放厥词,难道你是认准了我今日绝无法活着回来?”
梅素惜被方笑语讽刺的脸火辣辣的疼,她猛然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方笑语道:“你……莫非……”
“莫非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何会知道你找人杀我的事?还是想知道他们这样久经杀戮的杀手为何连一个我也杀不掉?”方笑语笑的很开怀道:“你若是知道你才托了梅春水找来了杀手,那梅春水立刻便将一切与我说了个干干脆脆,你会不会哭?”
“是她!是她出卖我!为什么!我们才是一家人,她为何会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梅素惜一脸的惊愕还有被人背叛的愤怒。就算她与梅春水关系不是很好,可是毕竟是一家人,利益是一致的,为何要帮着外人来出卖自己人?
“我救过她两次,不过是不想欠人人情的公平交易而已。今日之后,我们就扯平了。”方笑语没有拆穿她和梅春水的关系,只是随意扯了个谎。
“就因为这个?”梅素惜有些哭笑不得道:“身为丞相府的女子,竟会为什么救命之恩而出卖自家人?她怎么配!她怎么配!”
“你不是也为了嫁给一个商人而狠狠扇了丞相府的脸?你都配以丞相府嫡女自称,她为何不配?”方笑语笑道:“在我看来,她可比你聪明的多了。至少她懂得,比起你,拉拢我爹更符合丞相府的利益。在她眼里,你不过是个不识大体目光短浅的蠢人罢了。就算这事儿闹到了丞相面前,她也有的是理由来解释此事。梅素惜,承认吧,比起梅春水这个人尽皆知的愚蠢之人,你比她愚蠢千倍百倍。”
方笑语没有理会梅素惜那像要吃人一般的眼神,而是起身靠近床边,从床的内侧扯过缩成一团的周子风,粗暴的将他拖拽出来,摔在了地上,然后拍拍他发冷的脸,笑道:“眼见着真是吓得不轻,还是该浇浇水清醒清醒。”
话刚说完,解语已经提着一桶冰凉的井水进了屋,在方笑语的鼓励下,一桶冰水就这么直接浇在了周子风的头上,惊的周子风就像是瞬间僵硬一般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
“你做什么!”梅素惜心疼的摸着儿子冻得发僵的脸,心中竟是冒出一种悲凉的感觉。她突然觉得人生变得异常的朦胧而没有出路。
像是方笑语这样的人,犹如妖孽,就算找了杀手都杀不了她,反倒被她反砍了杀手的脑袋挂在自己儿子的床头,这样的人,赢的了吗?就算赢了,若是对方直接出手击杀她和子风,她又可能防得住?
“不过是帮他醒醒脑罢了。”方笑语突然踩上了梅素惜是手,而后狠狠的揪了她的头发,蹲在她的面前,阴测测的说道:“梅素惜,今日之事不过是给你个警告。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不要做那些引人误会的事情,我脾气不好,有时控制不住力道,若是哪次一不小心的踢死个把人,你也不能怪我下手没个轻重。”
将梅素惜扶起来,还特体贴的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笑语表情语气特别温柔的说:“这次便算了,你去我爹房里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你儿子入方家族谱的事我替爹应了。只是,夫人还是多在院子里修身养性少外出晃悠的好。这次是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方笑语的脸突然靠近梅素惜的面前,邪笑道:“或许你会在自己的床头,看到你儿子的人头。”
梅素惜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浑身就像被水浇了个冰凉。
她做得到!方笑语敢这么说,她就一定做得到!
梅素惜不知道为什么会泛起浓浓的无力感。明明曾是她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一个木头人,为何突然间就长了锋利的牙齿,咬的她遍体鳞伤不说,竟是连反抗的勇气都在渐渐流失?
“你若是敢伤害他,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梅素惜感觉到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些微微的发抖。
“活人可比鬼要可怕的多了。你活着我尚且不怕,还会怕一个鬼魂?”方笑语勾起嘴角,指了指周子风,继续道:“不过,我也不是嗜杀之人。他能否安然的活到娶妻、生子,那就要看夫人听不听话了。”她不想跟梅素惜纠缠,她需要梅素惜老老实实的待着到她为方剑璋找到一个更好的为止,她不想多放精力在这种没用的后宅争斗之上。
未来的十年,国家正是多事之秋。无论是为国、为百姓还是为自己为家族,她都有太多的事要去做。她不想被梅素惜拖乱了脚步。
稳住梅素惜,免得她狗急跳墙,这也是她同意周子风入方家的其中一个原因。只不过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罢了。(,搜索\。。
第九十三章 他恨她入骨!
“小姐,小姐,该回魂了。”解语无奈的看着自家小姐,因为自家小姐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这一大早的确实是发生了许多事,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自从上次用人头吓了周子风之后,梅素惜果然老实安静了许多。许是因为方笑语答应了周子风入方家的事,梅素惜不欲在这种时候与方笑语对着干以至于坏了儿子的好事,所以这十几日里,她安静的待在松竹院中,不哭不闹,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用什么,就是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也都停了,一时间还让人有些不习惯。
方笑语很安心的享受起了这没有幺蛾子发生的好日子,每天晒晒太阳,看看书,因为爹还‘重伤’着,她几乎不怎么出门,但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无聊。
可就是今早,她刚用完早膳,准备再睡上一会儿的时候,墨痕突然进了屋,道:“小姐,商可人没了。”
方笑语只是微一顿,神情有些恹恹,似乎对此事半点也不惊讶,甚至都吝啬一点多余的表情。
“怎么没的?”方笑语搓搓眼,显然,一顿早膳也没能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还是有些困。
“听说是昨夜里投缳自尽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儿了,尚书府里折腾了一夜,商经纬悲痛欲绝,将自己关在房中,直到今早上出来,头发都白了好些。”墨痕有些担忧的看着方笑语。
“你想说什么?”方笑语注意到了墨痕的目光。
“小姐,那商可人成了京城权贵之间的笑柄是因小姐而起。如今她这一死,商经纬定是要将这一切的缘由归咎于小姐,今后。将军府和尚书府之间的梁子,恐怕是结的大了。”墨痕无不担忧。这在深宅后院里与那些个无聊女子斗斗也便罢了,这些女人就算是再闹,也闹不出什么花儿来。可事情若是波及到前朝,事态重大,恐生其他枝节。
“是啊,咱们镇远将军府与吏部尚书府本就不太平。但从前再怎么着也是前朝那些小打小闹的事儿,如今涉及到人命,这梁子定是结下了。”方笑语捏了捏鼻梁。努力的抑制着困意。
“可那是商可人自找的!若不是她推梅春水下山,又栽赃陷害小姐,她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干小姐什么事儿?”解语实在是不明白商可人。她跟梅春水有仇也好有怨也罢己打自己闹去,做什么非得往小姐身上扯?说起来小姐也没得罪过那商可人,就是不知道商经纬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老爷,就这么点子破事儿,最后也能闹得自尽的地步,小姐岂非躺枪?
“傻解语,这世上的人若都讲理,一早就天下太平了。哪还有什么纷争可言?”方笑语无奈。只是她设计商可人的时候就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所以。即便今后要与商经纬为敌,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小姐,咱们可需表示表示?”解语问道。一般来说,哪家的小姐没了,只要说过话的,大多都会送些礼品表示一番。真心假意先不说,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按着规矩来吧,挑些中规中矩的礼物送去,也不用太贵重,反正也是被扔出来的命。”方笑语倒想得开,她送去的礼物,商经纬若是不直接扔出来反倒心平气和的收下,那这个人她倒得好生的防着了。
解语似是看出了方笑语的困倦,为方笑语沏了杯花草茶,这茶有助于睡眠,想来小姐待会儿还要再睡上一会儿。
墨痕领了命刚要出去,就见丝竹又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方笑语一看,得,瞧这架势想必又是哪路神仙闹出了什么事儿来,她这觉恐怕是休想睡的成了。
“你这急急忙忙的又是哪出儿?这次是谁家又死了人不成?”方笑语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可谁知丝竹却一脸惊讶的问道:“小姐你知道了?”
“嗯?”方笑语莫名其妙,心说难道还真被她说中了?当真是谁家又死了人?
丝竹见自家小姐的表情中写满了疑惑,她自己也糊涂了,不过她还是没有多想便道:“小姐,夫人没了。”
“什么?”方笑语觉得她似乎是产生了幻听。
“就在刚刚,松竹院里传来哭喊,听说是夫人没了。”丝竹又重复了一遍。这事儿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太奇,让人捉摸不透。
夫人平时又没个病没个灾的,这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夫人?梅素惜?”方笑语端着茶杯的手蓦然一停,杯中的茶水泼了一身都尤自不觉。
丝竹猛点着头,说明方笑语听到的并非是幻觉。
梅素惜死了?怎么就死了?
方笑语突然就想起那一日她与周子风说过的话,心中突然有种像吃了苍蝇一般的感觉。
而她思绪万千,不知不觉的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整有盏茶的时间。
盏茶过后,方笑语突然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问道:“周子风人呢?”
“周少爷是第一发现人。如今正抱着夫人的尸首痛哭流涕呢。”丝竹心里有着万千的谜团犹待解开。她不明白,夫人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死一个梅素惜她不心疼,可这梅素惜死的不是时候。前几日她才和小姐闹了不愉快,不过几日光景,还是在将军重伤这样的时候,夫人这么一死,不是摆明了要将这罪名往小姐头上按吗?
而且,梅素惜要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倒也罢了,可偏偏她是丞相最疼爱的女儿。即便因为那个商人的事情而与丞相闹翻,可是终究改变不了她是梅苍云最喜欢的女儿这一事实。
现在与丞相府撕破脸。还不是时候啊。
“第一发现人?哼!”方笑语冷哼。
如果梅素惜是周子风杀的,如果周子风杀梅素惜是因为她的那句话,那不得不说。周子风这个人,年纪虽不大,可着实是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方笑语思绪飘回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她特意去见了周子风一面。
周子风对她的态度并不是很好,却又明显的带着一些惧怕。
那五颗人头给了他太大的冲击,让他的心中留下的阴影面积有些过大。直到现在,他每到夜幕降临。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五颗人头脸上的表情。
那表情太过生动,生动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细毛都那样的清晰可见,那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未散去,一瞬间失去行动与生命的讶异却已经开始显露。从生到死的那一瞬间,短短不过一个眨眼。一切已成定局。这得是何等可怕的手段方能做到的?
周子风再也不敢将方笑语当做从前来看待。
她变了。变得他始料不及。让他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改变为什么会突然降临在方笑语的身上。
周子风突然觉得方笑语的形象变得有些高大,高大的他伸手也无法触及。
“可想好了?我可以答应你入方家族谱,成为将军府名副其实的大少爷,从今后,你的一切行动都要秉持着为方家谋取利益为前提,可是,有得到必然会有失去。得到成为方家少爷的机会,那就只能放弃你的亲娘。在权力地位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和亲人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方笑语的话如同蛊惑人的魔鬼,让周子风动摇不已。
他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有着一个名门闺秀的娘。可是父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浑身充满了铜臭味。
他自小就对身份有所不满。他经常从娘亲那里听到关于权贵圈子里那些花花绿绿的事情,让他总是对此心生向往。
可是,一个商人的儿子是不可能真正的融入这个圈子的。就算他心中一千个渴望一万个渴望,就算他将那些贵人的礼仪学得分毫不差,就算他打扮的比那些公子哥们更加优雅,可是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天大的距离。
这个距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沟壑,横亘在他与其他人之间,哪怕他再是优秀,也只是一个商人的儿子。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他的世界一日剧变。
父亲好色如命,整日整日的宿在别的女人身边,对母亲,原本满眼的爱意早已不见,剩下的只是不耐烦。
然后终有一日,一切的愤怒在一瞬间爆发,他就这么成了个没有爹的孩子。
可是,这也是他的转机。
他被母亲带到了这镇远将军府,过起了官家少爷一般的日子。尽管他知道他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太过尴尬,可是他依旧看到了成为官家少爷的最好契机。
若是他能成为方剑璋的继子,就算他曾经是商人的儿子也不会再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嘲笑他。他可以正式的融入那些权贵公子小姐的圈子里,成为他人不可忽视的存在。
所以这些年在将军府,他一直都在以成为方家人而努力。他要得到‘方’这个姓氏,他要得到将军府的一切,他要扫清挡在面前的所有障碍,他要成为将军府真正的少爷。
可这一切随着方笑语突然间的改变而付之东流。
他一再的在方笑语手中受挫,甚至那两脚险些要了他的命。捡回一条命的他变得更加的阴郁,思想也越发的偏激。
都怪梅素惜,都怪她这个母亲!如果当初她没有执意嫁给一个商人,那么他早就已经是贵不可言的大家公子。
都怪方笑语!如果不是她挡在前方,他或许已经成功的说服了方将军,成为了方将军的儿子。
而如今,曾经在将军府里意气风发的母亲变的犹如丧家之犬让人轻看,而曾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方笑语却突然崛起如一颗耀眼的星,俯视众人,掌握整个将军府的生杀大权。也因此,她现在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给他两个选择,要么选择地位,要么选择亲人。
真是个狠毒的女人啊,这是在逼着他放弃他最重要的东西。可他怎么会轻易叫她如愿?
周子风咬着唇沉默着。方笑语也不催他,道:“我给你足够的时日去考虑,若是你做好了选择,就托人去嫣然居说上一声,剩下的我自会安排。”
方笑语走的很潇洒,可周子风看着那背影却陷入了深深的两难之中。
权势、地位、他人的尊敬与惧怕。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着太大的诱惑力。可选择了地位,就要放弃自己最亲的人,周子风咬碎了牙,努力的抑制着自己没有冲上去与方笑语拼命。
方笑语苦笑。梅素惜的死多半是与她给周子风的选择有关。可是,她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梅素惜去死。
至少不是现在死。
她还需要梅素惜在将军夫人的位子上替未来的主母先占着位,想要她死随时都可以,根本不必急于一时。
她给周子风的两个选择,要么权势,要么亲人,不过是一种策略,攻心的策略,也是一种挑拨,挑拨母子间本来最为纯粹的感情。
如果周子风选择了入方家族谱而放弃梅素惜,她只是需要周子风对外的一个态度来证明梅素惜是自愿进入庵堂为方剑璋祈福的。她一开始就是想在后院里给梅素惜建个庵堂,好让她在其中了此残生,可谁曾想周子风先下手为强,竟是连活的机会都不给她,恐怕梅素惜自己也绝想不到,她一心为之筹谋的儿子,竟会亲手了结她的性命。
若是她泉下有知,恐怕死也不会瞑目!
方笑语想过周子风可能会走极端的选择权势地位而放弃亲人,可她从未想过周子风会丧心病狂的杀死梅素惜。
那可是他的亲娘啊!十月怀胎艰难生下他的最亲的亲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方笑语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狠狠的吐了出来,仿佛要将这短短时间内所受的惊吓全都吐出体外。
她有些坐不住了。
当方笑语来到松竹院时,周子风正抱着梅素惜的尸首痛哭流涕。那神色之悲戚,任谁看了都心痛不已。
可是谁又能看出,就是前不久,就是这个看起来悲痛欲绝的大孝子,为了得到一个姓方的机会,竟然亲手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归天。
“你满意了?我按照你所说的将一切都做得漂漂亮亮,绝不会有人看出破绽,你可算是满意了?”周子风的神色看不出悲喜,但却充满了阴霾与扭曲。
虽然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可并不代表他不会痛。
这一切都是方笑语逼的,所以他将一切的过错全都归咎在了方笑语的身上。
他恨她入骨!(,搜索\。。
第九十四章 弑母
周子风的目光犹如一批嗜血的饿狼,若非是心有顾忌,此刻他恨不得扑上去生撕了方笑语的血肉。
方笑语静静的看着梅素惜,此时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尸体,一身素色的袍子,头上没有任何的饰物,这是见最亲近的人时才有的打扮。
她开开心心的要见自己的儿子,甚至于想要分享终于让儿子能够得到‘方’姓的喜悦,可她万万也想不到,等待她的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亲手递给她的下了毒的糕
他明明说这是他从越人楼里买来的,味道极好,觉着她会喜欢,所以特意带了给她尝尝。他明明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却为什么会对她这个母亲起了杀心?
梅素惜到死也没有明白她的儿子这样做的目的,甚至于到死她都固执的睁着眼睛,想要看到这个倾注了她诸多心血的好儿子究竟是为什么非要送她上路。
方笑语有些恍惚。梅素惜就这么死了,还是以这世间最惨烈的方式死去的。虽然糕点里毒性强烈,一旦入口,无需多久就会毒发身亡,可是被自己最亲的人背叛,这样的心痛恐怕抵过任何身体上的痛苦。
这个在她前世一再逼害她的人,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她的一生,可重要的是她明明没有想要她这么快就去死。
方笑语默默的走到梅素惜的身边,伸手去探了她的鼻息与脉搏。而周子风似乎是很排斥方笑语接触到梅素惜一般,竟是带着十足的攻击性想要拍开方笑语探过去的手。
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即便是短暂的接触,方笑语也能探到梅素惜此刻的状态。这个在将军府里耀武扬威了多年的女人。以如此可悲的方式走完了她的一生。
周子风狠狠的盯着方笑语,若是眼神能杀人,他定是希望能将方笑语盯出个千疮百孔来。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恨我,恨我入骨入髓,恨不得食我血肉。”方笑语眼一眯,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不该恨你吗?”周子风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着十分无关紧要的事。
方笑语皱了皱眉,随后又冷笑一声,道:“你该恨我吗?这些年来。你吃着我将军府的,穿着我将军府的,用着我将军府的用度,害着我将军府的人。平心而论。爹爹待你不够好?皓之可曾对你有过半分轻视?我又与你结过什么冤仇?你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在这将军府中,吃穿用度全是照着嫡出少爷的标准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方笑语起身,绕过梅素惜的尸首,继续道:“以你的所作所为,你该死千次万次。若非是爹爹顾忌着丞相那点儿恩情,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我素知你心思阴狠毒辣,与年纪无关。你被梅素惜教成了这副样子。说来也算是半个受害者,可她这些年来纵然有再多的不是。也不是你你能狠心杀他的理由。”
周子风神色趋于癫狂,脸上全是冷凝之笑,道:“此时此刻你又来装什么好人善人?我杀她,那还不是被你逼的?你才是这府里最狠毒的人,你从一开始就是想要逼得我亲手杀了她是不是?你是想要我背上不孝的骂名,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恨遗臭万年是不是!”
方笑语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她是给了他两条路可选,可她却从来都没有逼他非要选哪一条,何况本来她设置的这两条路没有一条是死路。梅素惜的这条死路,是周子风生生替她开辟出来的,可是周子风却将一切都推在了她的头上。
“如果有人拿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杀了我爹,那我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也绝不可能真的为了活命而伤害自己最亲的人。”方笑语目光尽是轻蔑道:“路是自己选的,就是再苦再难再痛彻心扉那也是你自找的。我从没有想过要杀梅素惜,虽然她在将军府里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死一万次也难得解气。我曾经说过,若你真的做出了选择就托人去嫣然居说上一声,之后的事情我自有安排。我何时要你自作主张的跑来这松竹院里杀人了?就算退一万步说真的是我逼你在杀与不杀之间选一个,难不成你是那腿脚上都绑了线的傀儡,我说什么你听什么?那我说你该去死,你死吗?”
方笑语突然狠狠的抓了周子风的头发,靠在他耳边道:“一声不响的将人杀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要我来给你收拾,你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这憎恨的目光里有几分是为了你的不甘与恼恨?又有几分是为了你娘死得冤枉?你的眼泪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你的那些话里又有几分真诚几分是演给人看的?”
“能杀了自己亲娘的都是畜生!就算她再坏再狠毒,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她一直都在为你筹谋,不惜双手沾满鲜血。可她就是个瞎子!她这一生都败在了这双瞎了的眼上!”方笑语眼里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可怜,她指着梅素惜那渐渐僵硬的尸体,笑道:“你看,她生的美艳,即便年纪大了,依旧遮不住这美丽的容颜。她家世显赫,银权皆具,世间上大好的男儿任她挑选,可她偏偏瞎了眼看上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商人。她愿意为了他丢弃荣华富贵,愿为他与亲人不相往来,愿为他生儿育女甘做个寻常妇人,可偏偏那人能与她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她就是傻才会被一个蠢男人给骗了,好不容易摊上我爹这么个愿意收容她的傻子,她好好的做她的将军夫人就是,偏要为你去争什么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可结果呢?结果你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若是不瞎,当初生下你就该按在河里溺死。那一命换一命,她就不必将自己的命填进去,反成全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周子风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反身厮打方笑语。却被方笑语轻而易举的抓住手腕,然后将他按倒在地。
方笑语面带笑意,将他狠狠的按倒在地道:“何须恼羞成怒?你做的很好。你不过是选择了你最想要的而舍弃了你不需要的,这有什么错呢?本来就是梅素惜这么教你的,你不过是将她教你的东西完美的运用罢了,谁又有资格指责你?”
方笑语的话如同一个蛊惑人的魔鬼,在周子风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恨方笑语。可是却又不得不将方笑语的话听在心里。
他阴狠,他毒辣,他为了将来的地位能够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可是。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罪恶感。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见到她时难得露出的笑意,就算在将军府里过得如此不如意,她面对他时依旧会给她最美丽的笑容。
她曾和他说,他是她的宝贝。是她曾经最无悔的那段岁月里最宝贵的证明。
他知道。她曾深爱那个男人,那个他应该叫他爹的男人。
那个男人有着英俊的相貌,有着大方温和的礼仪,他嘴里永远是最甜蜜的话语,他看人的眼神就如水般清澈却温柔。
他成功的俘获了少女曾经最高傲的心,让她愿意放弃一切下嫁给他。
可是,一切都是骗局。
除了那具英俊的皮囊,礼仪可以学。甜言蜜语可以轻易脱口而出,温柔的眼神可以是伪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也不过是个好色的男人罢了。
他是知道的,他从来都知道,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母亲亲手所杀。被抓走的不过是个替死鬼,这对于曾经高高在上的母亲来说不过是一点简单的小手段罢了。
他从未觉得那个男人死了有什么不好,知道母亲不能依靠娘家帮衬他时,他便原形毕露,不仅不再宠爱母亲,就是连他也备受冷落。
何况,他若不死,他永远都只是商人的儿子。这是他最讨厌的身份,无论如何努力,只这一句便能将他打回原形。
可是,即使那个男人死了,是母亲亲手杀的,可却依旧掩埋不了一个事实---母亲是爱他的。很爱很爱他。
有多爱就会有多恨。就因为曾经爱他爱到可以放弃一些,所以恨他时才要夺走他的一切。
她曾说他是他和她一起创造的最美丽的回忆,所以即便那个人死了,他也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这些年,她纵然嫁到将军府,不得不与将军行房,次数虽不多,但每一次她都喝了避孕的药,就是不想再生下别人的孩子。
他很感动。这样他就能独占母亲的爱。母亲就只会为他一人而绸缪。
他讨厌看到他人那鄙夷的目光,讨厌别人说他身上沾满了俗不可耐的铜臭味道。他要成为方将军的孩子,成为镇远将军府的少爷。就算不是亲生的,就算只是过继的,只要一个身份而已。他不需要父爱,不需要真心,他只要这个身份。
这个身份,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所以,为了这个身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母亲知道了他能得偿所愿一定会很开心的。她说过她一定会帮他,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一定会帮他。那么,付出一条命也是代价的一种不是吗?
不会怪他的,母亲那么爱他,所以一定不会怪他的。
方笑语的话本明明是嘲讽,可是周子风就是在其中找到了能让他心安理得的台阶可下,所以他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正常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只是选择了他该选择的,若是要怪,那也是逼迫他的方笑语不好。
周子风爬到梅素惜的身体旁边,将那尸首紧紧的抱在怀中,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母亲,儿子就要美梦成真了。儿子姓了方,成了将军府的大少爷,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母亲一定会为儿子高兴是不是?等到我掌控了将军府,我一定杀了方笑语那个小贱人给母亲出气,要不是这个小贱人从中作梗,母亲如何会失了将军的宠爱敬重?母亲不要伤心,您还有儿子呢,儿子也爱您,儿子会永远都孝敬母亲,儿子会为母亲出气的。”
“小姐,他是不是疯了?”解语看着周子风这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竟是觉得背后有些发凉。此时的周子风抱着梅素惜的尸首就像是抱着一个心爱的娃娃,当真是像极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疯?或许再也没有比他现在更清醒更精明的时候了。”方笑语摇头道:“亲手弑母的罪恶感会深深的埋在心中,会慢慢发芽,会渐渐长大,然后长成参天大树,亦或开出罪恶之花。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让自己心安理得罢了,所以才装疯卖傻,想让人看看他是有多孝顺有多不情愿。”
“真是个疯子。夫人养出了这么个大不孝的儿子,怕就是进了棺材也得气活过来。”解语一对上周子风的眼神就觉得毛骨悚然。就算她再不喜欢梅素惜这个夫人,可是依旧不能想象为了冠上一个他人的姓氏而对亲生母亲下杀手这样的事会是一个人能做的出来的。
“虽然此事并非我本意,可我竟是有些开心了。”方笑语这样说着,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开心什么?”解语问道。
“开心他们狗咬狗,不必脏了我自己的手。”方笑语闭上眼,睁开,重新对上周子风那双憎恨的眼睛,道:“你做了件让我轻松的事,所以我该给你奖励。等过些时日爹爹伤好些了,就开祠堂让你入方家族谱。姓了方,就是我方家人,我不管你阴险也好毒辣也罢,是我方家人,以后的一言一行就得为我方家打算。”
说完,她指着梅素惜的尸首道:“她的死要如何与丞相府解释,你自己看着办。别想些将罪名推到我身上的打算,你该知道我的能力,方府的池塘里淹死个把的孩子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若是有人太开心激动不小心落水救不活了也是有的。”
“我要两个漂亮的丫鬟,要往后的用度都与方皓之等同。”周子风似乎是没有听到方笑语的威胁而是突然提出了他的要求。
方笑语用阴冷的目光瞥了周子风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如你所愿。”(,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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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别字修改完毕。
第九十五章 周子风的精明
梅素惜的丧礼只是简略的办了,毕竟此刻方剑璋还‘重伤’着在床上躺着。虽说现在是冬日,可尸首也不能就这么在家中摆着,再加之梅素惜死的如此突然,若是被人知道她是被周子风毒害,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周子风不是方家人,可毕竟住在将军府,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些个平日里看方剑璋不顺眼的御史言官还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往将军府头上扣。
周子风倒也有那么几分能耐,也不知道去丞相府说了些什么,竟然就让丞相府将这事儿就这么认下了,没有再节外生枝。
此时的周子风在将军府里的一切用度都是照着方皓之的标准来的,方笑语也很快实现了承诺,不仅给他买了几个丫鬟婆子送过去,还给他送了不少的零用钱让周子风一时间还真找到了方家大少爷的快感。
方笑语和方皓之毕竟不是梅素惜亲生的,何况这些年来梅素惜对他们两人做的那点破事儿也未必就能瞒得住外人,所以即使方笑语和方皓之不为之守孝,也没人说得出什么,只要注意平日里穿着素淡些便是,也算是全了份儿心意。
许是将军府事多,皇上也派了人来赐了不少金银财帛,还伴着好几根好年份的老山参和一些珍惜药材,赏赐的圣旨对于方剑璋‘救驾有功’之事也是大加赞赏,甚至于为了看着真实,皇帝还曾亲自到将军府来看望,以表示君臣和睦。
借着‘救驾’这事儿,方笑语也得了恩惠。皇帝直接赏了方笑语一块令牌,倒是没给她具体的封赐。只是方笑语却对这赏赐万分满意。
令牌只有掌心大小,纯粹的不夹杂一丝杂质的白玉雕砌而成,牌子上一朵莲花栩栩如生。
苏万福亲自来宣的赏,还特意嘱咐了方笑语这牌子的用处。可持此令牌自由出入宫廷,见君可免跪,只需行礼便可。且虽不曾有具体的封号与官职,但实则却行同一品。比她老爹的品级还高呢。
由此方笑语便可看出皇帝对于佛教的信奉到了何种地步。不过是请了虚云和尚和她演了一出戏。外加些旁门的小手段,竟是让她得到了几乎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虽没有官职,也不能掺和朝堂上那些事。可只要有了这块牌子在身上,就算是丞相这一挂的她也可以同等待之,皇帝这可是给了她天大的荣宠,至少在后宅的女人之中。她可以说是万人之上都不为过了。
可是同样的,方笑语也从这举动之中看懂了。皇帝这是要用她,且将来很可能要将她放在明面上用。
不过方笑语倒也不担心什么,她就一神棍,不掺和什么家国大事。顶多就是来点预言什么的,双手合个十说句‘佛曰’,没事编点瞎话忽悠忽悠皇帝或是朝臣们。又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事儿,她倒也没什么心理压力。要真涉及到什么危险的事。大不了她就来句‘天机不可泄露’,难道他们还能咬她不成?
方笑语心安理得的将这牌子收下,谢过皇恩,神棍的事儿也就正式的迈出了第一步。
许是见皇上对将军府多有恩宠,不仅封赏了方将军,连她的女儿都得了赏赐,近几日里来看望方剑璋的人简直踏破了门槛,连带着送礼的也不计其数。
方笑语都让人一一的回了差不多的礼,自不会让人乱嚼了口舌,也刻意的放了几个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大人们进了屋看望方剑璋,因为易容术的关系,倒也无人识破。
众人都亲自见着真人了,自也就不会怀疑方剑璋是偷偷摸摸的出了京城。
安排好一切后,方笑语便以将军伤情有所反复为由彻底谢绝了任何人的看望,一时间将军府的动向倒成了京城人关注的焦点,而梅素惜的死似乎就这么被人刻意忽略了。
梅素惜死后过了近两个月,方笑语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缠着,人也显憔悴了许多。她之所以不爱跟那些后宅的女人们斗来斗去就是觉得这些糟心事累死个人,比围着京城跑上二十圈还要累。
原本以为梅素惜的死就算是丞相府有息事宁人的打算也总会派个人来骂他们一顿,方笑语甚至做好了骂不还口的打算,总之要先稳住梅苍云才是。若不是周子风对她还有用,给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一准一脚踢死这个小王八蛋!
事实上丞相府也确实是派了人来,不过来的却是梅春水。
梅素惜想杀方笑语的计划就是梅春水一手出卖的,此时已经跟方笑语系在一根绳儿上的梅春水可是是最巴不得梅素惜去死的人。
骂骂咧咧的进了将军府,一副找碴儿的派头,倒也符合梅春水在外界的形象。何况她来将军府闹事,外头一堆的人看着的,知情些的都以为这又会是一场闹剧,就等着都打起来好看热闹。
梅春水进门的时候火气可是大的很,见着方笑语直接连领子都揪上了,一路拉拉扯扯的进了嫣然居,直到外头听不到什么声儿了,梅春水就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哪还有方才的泼辣。
“怎么着,是替你丞相府的人来教训我的?我以为你们早该来,谁知道你们也沉得住气,竟是生生拖了两个月。”方笑语心里头到糊涂着呢,以丞相对梅素惜的疼爱,就算不能明面上关注这事儿,私底下也该派人来探探口风或是查查事实的真相,亏得她将一切都处理妥当了。谁想到两个月来却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反倒让人觉得发怵。
“你当我想?我那个祖父,疼爱她是没的说,奈何当年她非得下嫁一个商人,惹得老人家生气,险些没气出病来。还让整个丞相府在大承都成了笑柄。可是老人家喜欢她倒是真的,与我这个刻意养着玩儿的弃子可大不相同,虽说是断了父女情分,可这些年她在你将军府里的那些事你真当他都毫不关注?”梅春水的语气中多的是嘲讽,是嘲讽梅苍云当着**还立牌坊,也是嘲讽她自己的可悲可怜。
还不等方笑语说什么,她继续道:“因着方将军救驾有功。皇上可是对将军万分恩宠。竟亲身至将军府探望,这是何等的荣宠?就算是祖父有心前来责问,这种时候他也断断不敢明着跟皇上作对。这才一拖再拖。可他心里又着实是对此事心有介怀,前几日他偷偷召了周子风前去丞相府,关着门问了许多。那周子风倒是不笨,答的倒也不失精明。这事儿才算暂告一段落,否则她这一死。险些坏了两家的和睦。”
“哪还有什么和睦可言?也不过是配合着自作聪明的人将戏演下去罢了。可知丞相都问了周子风些什么?他又是如何答的?能将此事摆平,他怕是也费了不少心思。”方笑语冷笑。
梅春水想了想,习惯性的皱了皱眉道:“问的无非是些她怎么死的问题。那周子风偷偷摸摸的跟祖父说,说她是自尽的。因着她迫害你和你弟弟的事被将军知道了,虽碍于恩情不好处置,却也彻底的冷落了她。再不踏足她的房门,便是连话也懒得说上几句。还说她日日心中苦闷。时常借酒浇愁,平日里心情大多阴郁,劝都劝不听。”
“这话也会有人信?要说梅素惜对我爹有多情深意重,那可是天大的笑话。用这等哄哄孩子的话,恐怕骗不过丞相那老狐狸。”方笑语在说‘老狐狸’三个字时还刻意的注意了梅春水的表情。
皱了皱眉,随后苦笑,然后瞬间冷凝。
短短不过三个字的时间里,梅春水的表情变化算是丰富了。
方笑语不动声色。这倒是正常的表现。若是梅春水毫无一丝反应,她反倒是要好好的防着这个人了。
“谁说不是?可他聪明就聪明在他并不说梅素惜这表新都是为了方将军,反倒说这一切都是个为了他这个儿子。因得想帮他得到‘方’姓,让他成为了方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这些年来他们可谓是机关算计手段尽出,如今眼见就要功成,却因你忽然开了窍而功亏一篑,她又如何甘心?而她们所作所为已为将军所知,将军定然再不会敬重她,若是就此下去,他周子风想要成为方家人便彻底绝了希望。所以,为了他这个儿子着想,梅素惜在自己的糕点中下了毒,就是为了要嫁祸于你,要丞相府为她讨要公道而与你交恶。方将军为人忠义,将报恩之事常常挂记心中,恩情亲情两难之下,或许会再松口允周子风过继方家一事。”梅春水倒是有些佩服周子风编瞎话的能力。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要说梅素惜的死与方笑语无关打死她都不信。前头梅素惜刚找了人杀她,没几日梅素惜人就没了。像梅素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自尽?
“她说梅素惜自尽嫁祸于我?”方笑语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周子风会这么说。表面上看来是将她推了出去,可也就是如此,反而最先洗脱了她的罪名。看来,周子风对于能入方家一事果真执念太深。
也是,为此事他能亲手毒杀自己的亲生母亲,作几句伪证将她摘出去又算得了什么?毕竟他能不能成为方家人,生杀大权是握在她的手中的。
“丞相就半点也不怀疑?若是如此,他这个做儿子的能眼睁睁看着生母为他而死,岂非将自己陷入不孝之境地?”方笑语知道周子风定然还说了别的,否则怎能忽悠得了梅苍云那只老狐狸。
“他说他对此事毫不知情,他当日前去看望梅素惜时,梅素惜早已服了毒,只是毒性慢些还未发作,所以他并未察觉。也是梅素惜临死前对他说的这些,本是要置你于风口浪尖的诡计,可他想来想去,深知方将军为报恩一直忠心于祖父,故而他不敢独断,怕坏了祖父好事,因此而让祖父与将军之间出现裂痕,那便是罪孽了,这才想要先来与祖父商议一二,争得祖父同意才敢布局。”梅春水捏了块水晶糕吃了,甜丝丝的倒是喜人。
“所以丞相为了不与我爹闹得僵了,这才将此事压下?”方笑语已经全然了解了周子风的打算。
周子风深知,梅素惜一死,怎么他自己都是一身骚。若是被人细查,难免会查到他的头上。
那一日他拎着糕点去了松竹院,许多人都看见了。那时候梅素惜还活的好好的,只他去了没多久人便没了,还又是中毒而死,比起方笑语,他的嫌疑无疑最大。且这嫌疑真摊到了他的头上,这弑母的罪名合该千刀万剐,他为着名利地位而去,又如何舍得赴死?
将一切推给方笑语也不行,且不说她还需方笑语帮她成为方家少爷,便是没有这一出,也是漏洞百出。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此事定义为梅素惜自尽。为了替儿子筹谋而选择赴死,本突出了一个母亲的伟大,也会让他这个儿子无形中多了几分愧疚的色彩,也容易引人怜惜。
而梅苍云原本并不喜欢周子风,因为一看到周子风他就会想到自己养了多年的白菜被一只猪给拱了,还是被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给拱了重要的是,这棵好白菜被吃干抹净后直接丢弃,人家那猪又换了棵其他的白菜继续拱着。
周子风很清楚梅苍云对他的态度。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法,让梅苍云知道,虽然你不把我当亲人看,可我却将你当做亲人对待。即便身处将军府中,可他的心里依旧记挂着丞相府的利益。就算母亲为了帮他而死,只要按照母亲所设计,将一切推给方笑语,定能让他的仇人伤筋动骨成为令人唾弃的存在,毕竟梅素惜还有个将军夫人的名号在这,按说她方笑语还得叫梅素惜一声母亲。
可是,为了怕损害了丞相府的利益,为了怕坏了丞相的大事,他并未冲动行事,而是先来将一切报告给丞相,听从丞相的吩咐再行事,这摆明了他是真心为丞相府着想,无形中也让梅苍云对他的好印象蹭蹭蹭的往上涨。
而最重要的是,他的杀人嫌疑就被完全抹灭了。只要他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自责的话,世人只会同情他,而不会怪罪他。
而他的这种做法,将来要是被她知道了,还会让她产生一种他帮了她,她欠他一个人情的错觉。
方笑语笑了。这个周子风并不如想象中的笨。至少在对他有利的事情上,他可是异常的精明。(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若不能得到成长,也不过是个死枭雄罢了
“祖父是不会与方将军闹翻的,特别是为了一个梅素惜。就算她曾是祖父最疼爱的女儿,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家族利益与儿女情长之间,男人大多会选择前者。”梅春水苦笑,继续道:“何况前些日子皇上去了趟丞相府,与祖父关着门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可皇上走过,祖父就对此事做出了决定,当做一切都未发生过。”
“一切都未发生过?”方笑语的笑容有些玩味。
“很可笑是不是?曾经说着对他有多重要的人,可终究是需要他做出舍弃的筹码不够而已。皇上与祖父说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就算祖父身边我也安插了人,可皇上的话我可不敢随意要人偷听。不过想也能猜出几分,恐怕就是为着梅素惜这件事。既是皇上都表了态看重方将军,那祖父就绝不会傻到与皇上对着干。何况就算没有皇上,祖父依然不会与将军翻脸。他还需要将军,他还在意将军手中那五十万镇远军。”梅春水冷笑道:“在没有将手完全插进镇远军之中,他又怎会因为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而与将军撕破脸?”
“所以他派了你来?”方笑语笑了笑。
“是啊,所以他派了我来。”梅春水也同样笑着道:“因为我愚蠢,做事全凭喜好。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性子,所以即便闹出些什么,也不过是我这个愚蠢的人自作主张,没有人会怪罪到将军府其他人的头上℃父终是不甘心的,毕竟梅素惜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就这么去了,虽说他信了周子风的话以为是自杀。可是她自杀的原因毕竟是因为你。”
梅素惜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我与你每每见了面总是会发生些不愉快,这些他都知道,所以派我来,至少骂你几句,跟你对着干,伤不了你筋骨。却能恶心恶心你。可你又救过我的命。所以想来我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再是闹腾,也不能真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得太过。否则岂被人唾骂?我来时他嘱咐过我,小打小闹几句无伤大雅,可最终的目的是要和解的。”
说着,梅素惜看了方笑语一眼。见方笑语一直眯着眼似笑非笑,她也不绕弯子道:“而且。我今儿个也是带了任务来的。”
“要你劝我同意周子风入方家之事?”方笑语已猜个*不离十。
“早知瞒不过你℃父是这么说的,我也不过传个话然,她要我自己编写能打动人的话,可你知我没那心思绕这个弯子。何况周子风的死活又与我何干?不过看样子,祖父似乎是想要对他有所支持了。”梅春水见方笑语一点也不着急,只得继续说道:“从前他将梅素惜安插在将军府中。只要能除掉你们,在想方设法要周子风上位。就算祖父无法在军中撼动方将军的地位,也可间接掌控将军府,只是需要的时日长些罢了。如今梅素惜被你压得毫无出头之日一死了之,将军府没了人在,祖父心中又岂会不急?这周子风如今这般上道,肯为丞相府筹谋,不管他的初衷是为了什么,总算是能突破的口子,先帮他成为方家的少爷,这是必不可少的。”
“可以,这原也是我的打算。只是你回他时可得长点心,别说了出去,就说我虽心有不愿,但既是丞相开口,为这替家父还恩,勉为其难也就应了。只是,我也有我的底线,他虽可入方家,成为方家的大少爷,但他最好不要有什么别的妄想。将军府是皓之的,这是底线,若是有人贪得无厌越了线,那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方笑语本就有这打算,何不顺水推舟。
“你明知他既然要随了‘方’姓,必是要图谋整个将军府的,你也得万事多留心些。”梅春水忍不住提醒。提醒后才想起来,方笑语对于他那个祖父做的那点儿事儿恐怕清楚的很,又怎会不防?
“我自是知道的。可我若说我毫不在意周子风成为将军府的大少爷,允他与皓之同样继承将军府的权利,恐怕丞相不仅不信,还会对我生疑。皓之是我的亲弟弟,我这个做姐姐的处处为他着想而排斥一个外人,这才是人之常情不是?”方笑语笑了笑。丞相那老狐狸又岂会相信她会真心接纳周子风。先不说周子风始终是外人,就是冲着他之前对她和皓之数次下手谋害,她不恨他入骨髓才怪。
“我一向知道你心思重着呢,又如何会不做防备?我也不过那么随口一说,你听听也便罢了。毕竟我如今与你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着后半生都得靠你了,你若不好,我又能好到哪儿去?丞相府里的那些人啊不能依靠,我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没有棋子是生来就愿意做棋子的。若是有机会执掌棋盘,恐怕任何棋子都远奋力一搏。只是我这人生性懒散,不求着去做那执棋的人,只盼能跳出棋盘获得自由便该千恩万谢了。”梅春水叹息。即便心中已经做好了选择,可是细想时难免还会觉得苦涩。
与生自己养自己的家族为敌,若非被逼到绝望,又何至于此?
可她不想死,更不想被当做弃子而绝望的去死。被亲人背叛的滋味尝过一次就够了,若明知自己就是个工具,却还愿为之效死,那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祖父,别怪我。是你先对不起我。是你先放弃了我。那我也不稀罕你,不稀罕丞相府的一切!
“说着周子风,你倒又伤感起来了。事情既已发生,你又何苦总想着折磨自己?梅春水,你该记着,值得为之付出的感情是相互的。他对你好,你便对他好。他若愿为你付出昂贵的代价,你或许也会觉得为他生为他死都是值得的。可若对方吝啬付出任何一点代价,你也便没有义务为对方去做些什么。无论这个人是否是你的亲人,是否是你的家族。你只需看你是否能从对方的身上得到‘甘愿’的勇气。若是不然,就算是亲人,也与陌路人无异。”方笑语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得。
“你不用劝我,我既已决定将这条命都送你,便不会再对丞相府有什么留恋。”梅春水的目光渐渐坚定,随即又像是想到些什么般皱了皱眉头。道:“你也是。这么急着处置了梅素惜做什么?虽说是她心术不正想要置你于死地,可你就这么杀了她岂非是打草惊蛇?若是被祖父怀疑了些什么,将来的路势必会多出不少阻碍。她本就是个后宅里逞威的蠢妇人罢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方笑语苦笑,耸耸肩道:“我倒是不急于一时,留着她也不过多副碗筷,我将军府虽算不得家大业大。一口饭一件衣还是负担得起的。只是我不急,总有人急。这不,巴巴的给我惹出这么一摊子烂事,我又找谁诉苦去?”
“梅素惜不是你杀的?”梅春水有些怀疑。若梅素惜不是方笑语杀的,那又是谁杀的?
“好好的我杀她做什么?我还指望着她好好活着。看我如何让皓之风风光光的接掌将军府,最好是能气死她。杀了她倒是一了百了,可岂非是便宜了她?”方笑语冷哼。
梅春水被说得糊涂了。她之前一直以为梅素惜是方笑语处置的。毕竟梅素惜找了杀手。这是要置方笑语于死地,就算被杀了也是咎由自取。只是她觉得方笑语这事儿办的急了些罢了。可如今依着方笑语的意思,梅素惜的死竟不是她动的手?那又是谁这般神通广大,竟能在方笑语的眼皮子底下毒死梅素惜?
还是说,周子风说的其实都是真话?梅素惜真的是自尽的?就是为了家伙方笑语?
梅春水有些糊涂了。按说梅素惜就是再蠢也不该蠢到觉得如此就能真的冤枉方笑语是杀人凶手吧?
“她养了个好儿子,养的他这样大,养的他白白胖胖的,养的他送她归了西,也不知她现在是在天庭或是地府,看着她亲手养出来的好儿子如此能言善辩如此口灿莲花,她是否甚觉欣慰?”方笑语一脸的嘲讽。梅素惜自认为她聪明了一辈子,却最终败在了两个她最喜欢的男人手中。她的一生,简直就是个悲剧。
梅春水却睁大了眼睛,小嘴也微微张起,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这梅素惜是周子风杀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若非他自己做贼心虚,你觉着他这阴险的性子会肯放过陷害我的机会?他入方家最大的阻碍便是我,换句话说,他能否如愿,从始至终都取决于我。若是将我踩下去了,皓之还年幼,未必斗得过他,锦衣一介妇人,还是个妾,又有多少能力能阻了他?慕仪更是幼小,怕是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我爹又是重伤未愈,可不是最方便他下手?”方笑语冷笑不已。周子风这样的人,会抓住任何向上爬的机会,能一下子踩死她,踩得她从此不能翻身,他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为丞相府的利益着想?呸!梅苍云不待见周子风,焉见得周子风就待见丞相府那一家子了?
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自己可以出卖一切,即便是最亲的人,何况梅苍云始终对他不管不问。若非他是梅素惜的心头宝,恐怕梅苍云想弄死这个孽种的心都有。
即便是现在决定要助他成事,那也是因为想在将军府继续安插住这根钉子,若他有朝一日没了价值,随手灭了口都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罢了。
“可那是他生身之母,他如何下得了手?”梅春水惊呆了。就算她这生来就被放弃的弃子,再是绝望再是怨恨,都还会有一丝犹豫。若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她未必下得了手。可周子风可是自小被梅素惜捧在手心儿里疼的。
可以说,梅素惜就算对不起天下人,也从未对不起她这个儿子过,可就是如此,那周子风竟忍心亲手弑杀亲母?
这简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不寒而栗。
“觉得可怕?”方笑语看了梅春水一眼,随即笑道:“可也就是这样的人方能成就大事。若不是遇上我,他或许真能有所成就,结局如何不敢定论,可至少他是个枭雄人物。只可惜,没有崛起的枭雄就还不是枭雄,为了将军府也好,为着我自己也好,我不能让这个枭雄成长起来。他对我还有用处,所以暂且留着。可我不会留他太久。可惜了,枭雄若无法得到成长,那也不过是个死枭雄罢了。死的,还有什么可怕?”
梅春水似乎才从震惊中走出来,苦笑着道:“所以我才说,你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仿佛能预料到将来一般,无论谁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你意料之中。我是否该庆幸,将自己绑上了你的战船?”
“不错,庆幸吧,少女,你会得到幸福美满的将来。只要你懂得知足。”方笑语双手摊开,嘴角微抬,朝着梅春水露出了灿烂如骄阳般的笑容。
梅春水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可她的人生已经如此,对错都赌一把吧。
方笑语抿了口茶,又皱了皱眉,这茶已经凉了,口感有些涩。
“走吧,出去走走。”方笑语起身就要离开。
“去哪里?”梅素惜一愣。
“离庄严寺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我答应你的事也早该兑现不能让你白帮我做事,我总得给你些甜头,这样你就会做的更加心甘情愿一些。”方笑语笑道。
梅春水愣了几秒,随即有些惊愕的看着方笑语。
“这么看我做什么?走吧,去找沈善若,我总得先探探他的意思。事先可说好了,若是那沈善若当真对你有意,我自是尽力撮合。可若是郎无情只妾有意,那我可不做那成全怨偶的事。”方笑语丑话说在前头。
梅春水脸色忽的有些红润,怕是羞的。不过她随后笑道:“那是自然。我这一生本就活在虚假之中,也就盼着后半生能嫁个良人,夫妻相敬如宾,白头携手罢了。若是嫁人也勉强嫁了个不喜自己的,那这一生,我未免也太可悲了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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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你不当讲
“老丈,来两碗馄饨。”梅春水拉着方笑语在一个很小的馄饨摊坐下,目光朝着对面望了一眼。
这馄饨摊一见便是那些平民才会吃的便宜摊贩,卖馄饨的是个老汉,年纪看来已有六七十,只是穿着却干净,桌凳也擦的仔细。馄饨是现包的,个大皮薄,看起来颇有食欲。
只是,问题是……她们为什么要来吃馄饨?
她们前脚从将军府里出来,本就是要来沈家医馆来见见沈善若,可这都到对面了,梅春水却突然拉了她过来吃馄饨。
方笑语很想问问梅春水,老娘陪你过来见相好的,为什么还要吃碗馄饨?
“什么意思?吃馄饨莫非是什么仪式?你家乡的习俗?”方笑语心说你家乡不就是京城的?
“那个……嗯……这里的馄饨挺好吃……”梅春水双颊微微泛红,说起话来都扭扭捏捏结结巴巴。
害羞了。方笑语了然。
方笑语正想着再问些什么,老汉端着两碗大馄饨道:“小姐又来了,老头子谢小姐赏脸。”
方笑语这一听,看来梅春水不是第一次来,而是来过许多次了。
这摊子简陋,梅春水穿着华丽,如何都与这摊子格格不入。
对面就是沈家的医馆,从此处还能隐约看到医馆中正坐堂的沈善若。
沈善若自小学医,刚十岁就已经在自家的医馆里坐堂。前一年,因为他年纪小,大多人都不敢找他看病。可医馆人多时,有些急诊。沈善若轻松便解决了,倒也捞着些好名声。渐渐大家都知道了,这孩子虽小,却已是个小神医。
慢慢的,找他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沈家医馆的少爷已是名副其实的名医了。
梅春水想来对沈善若很是上心。虽明知以她的身份,想要与沈善若结合千难万难,可自宝相山上被沈善若所救后,一颗芳心暗许,便是怎么也管不住自个儿的心思。偷着来见过沈善若多次。
只是,女儿家总是矜持,就算她在京城有着再跋扈的名声,光明正大的跑来见男人,似乎也太难听了。
正好沈家医馆对面有这么一个馄饨摊,摊子是简陋了些,却并不显脏乱,所以梅春水便假意总来吃馄饨,实则是整个心全都系在对面呢。
“想见过去见便是。躲在这里偷看又有什么意思?”方笑语表情满是揶揄。
“你别笑话我,总有一天也会有个能收拾你的人让你牵肠挂肚。”梅春水白了方笑语一眼。
“行啊,我等着他。”方笑语表情豪迈。
“尝尝吧,这里的馄饨味道好。就是摊子简陋些,不大符合你将军嫡女的身份。”梅春水头低到领子里,掩住了她羞红的脸。
方笑语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笑。
别说,味道是真不错。实际上她不在乎这些。她历经过那么多世,实则上最喜欢的就是那些路边摊私房菜。比之酒楼里的美味不遑多让。
“你说他……他会……喜……喜……”梅春水急得直跺脚,可那喜欢的话就是说不出口。一个女儿家,面对感情事终是怕羞的,与方笑语这种奇形生物完全不同。
“自己在这儿猜能猜出什么?既是想知道,那便去问问就是。”方笑语享受着馄饨的美味。
“我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巴巴的跑去看个男人,这像什么话?”梅春水送给方笑语一个巨大的白眼。
方笑语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碗里的馄饨,笑道:“所以我陪你来了不是?我爹受着伤呢,需要些药材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吗?你是你祖父派来安抚我的,与我一同来,帮我付个银子,不是什么问题吧?”
梅春水眼前一亮。银子的事儿都不是什么事儿,能与心上人近距离接触,这才是她最为关心的。
“所以你快些吃,吃完了咱们就过去。到时候我就请那沈善若去将军府里看诊,你随着回去,好好与他交流交流情感,探清楚他对你是否有意思。若是你们都对对方有心,我自然还有下一步的动作,必保你们终成眷属就是。若是郎心无意,你也好趁早死心,再去寻个更好的。”方笑语是打定了主意要撮合两人。
沈善若医术高明,是她极力想要拉拢的,而梅春水对于丞相府也有着相当的掌控力,想要知道丞相府里的动静,梅春水这条线也是非拉拢不可。
其实方笑语有时挺替梅苍云忧心的,这聪明一世,怎么就偏偏在梅春水这里看走了眼?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放弃梅春水,而是好好培养,或许丞相府现在就已经多出了一个难对付的对手。
方笑语有些庆幸梅苍云这一时的愚钝,让她将梅春水拉到了自己的战船上。前世那些冤冤仇仇的她不是非报不可,本就没多少恨意,只是心中有些不爽利罢了。如今梅春水没有按照原本的轨道变成那个为了叶书成不择手段的梅侧妃,那就让她彻底为她所用,倒省了她再沾上血腥。
梅春水一心想着心上人呢,听得方笑语所讲,立刻也顾不得淑女,吃馄饨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吃完了结了账,方笑语与梅春水直接朝着对面医馆走去。
路不长,可梅春水却觉得像是走了几日一般,心都砰砰直跳,脸不自觉的发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
远远的就能听到药草的香味,踏入医馆,人倒是不多,也是她们挑的时间好,若是大清早的来,必定满眼都是病人。
“这位小姐是看病?”沈善若忙着写药方,并未抬头,只是余光瞅见面前的人穿的是套女式的衣裳故而问了一句。
“替家父求沈大夫出诊。”方笑语答到。
沈善若这才抬头。见到方笑语时立刻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道:“原是恩人到了。善若失礼了。”
“听闻沈大夫医术高明。家父如今重伤,未有好转。所以想请沈大夫去将军府走上一遭,替家父瞧瞧,可是药用的不对?亦或是还有什么缺的少的,我一个女子,虽粗通医理,可面对家父的伤重,却是无能为力的。沈大夫可有工夫?”方笑语有些好笑的看着沈善若看到梅春水那一瞬间的失神,心中已是有数。
“恩人可是见外了。善若不敢保证能医好将军,却愿尽力一试。可是现在动身?”沈善若偷瞄了梅春水一眼。心中却也寻思开了。上次就是方笑语救了他与梅春水,而当时梅春水与方笑语明显是相熟的。方笑语是将军府的人,是将军的女儿,那能与将军女儿相熟的定也是权贵人家。
沈善若一瞬间的失落全都落在了方笑语的眼中。与梅春水一样,他们或许都是在失落身份上的差别。
沈善若明白,他家不过是开个医馆,与普通百姓比起来,银钱倒是不缺,可终归上不得台面。
他从不轻看医者这个职业。可如今心中有些念想,也难免心忧。
“沈大夫若是方便,我自是希望越快越好的。近来将军府事多,府里人都忙得很。只得我亲自前来相请。沈大夫可需备上些什么?”方笑语用手肘捅了捅梅春水,可梅春水越发的像个仓鼠,躲在她的身后偷偷的看着沈善若。
这俩人有病啊!方笑语满头黑线。
“我去拿些伤药便好。恩人请稍等。”沈善若利索的拿了些伤药,放入药箱。背在身上道:“好了,我们走吧。”
“那好。麻烦沈大夫了。”方笑语刻意走在前头,让沈善若和梅春水并排走在后头。
一路上梅春水与沈善若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真谛,倒是让方笑语在这里干着急。你说她都替他们制造相处的空间了,两人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沈善若好说也救了梅春水,就算是跟沈善若道个谢也好,至少是个话题的开头不是?平日里在外头装蠢装的如此逼真,嚣张跋扈话也多,怎么到了沈善若面前就变成猫咪了呢?
方笑语一头黑线。就他们两人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相处方式,要将他俩撮合成一队眷侣,这任务难度也是够大的。
想想也就算了。如今大街上他俩矜持也没什么,待到了将军府,眼前再没别的人捣乱了,看他俩还忍不忍得住沉默一辈子。
“方小姐这是去哪儿?”方笑语低着头走路,倒也不怕摔着,可偏偏就遇上了她最不想遇上的人。
当然,相比起她,梅春水或许此刻的心情更加的复杂。
想杀人,却又不想在沈善若的面前露出丑态。可是对于面前这个人,她真是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然后丢了他的骨头喂狗。
“真巧,我这难得出一趟门,竟是遇见了二皇子殿下。”方笑语笑容突然就灿烂起来了,话中也似意有所指。
“这是谁?”叶书成看了眼方笑语身后的沈善若,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为家父请来的大夫。”方笑语语气温和。
“方将军是为救父皇受的伤,我这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宫里太医可去看过了?若是太医不尽力,换一个便是,何须另请些不知名的野大夫,若是医术不精,治坏了将军可如何是好?”叶书成丝毫不掩饰对沈善若的不善。在他心里,方笑语和梅春水将来都会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说是大夫,可哪个好大夫如此年轻的?他觉着这是方笑语的托词,指不准这人接近方笑语与梅春水是否是为了攀附将军府和丞相府。
“真是有劳二皇子惦记。宫里的太医都看过了,也开了不少的药,正煎着给家父喝着呢。我也是听闻沈大夫虽年少,医术却高明,故而这才请了大夫跑这一趟。”方笑语冷笑,叶书成这语气酸的简直可以当醋使了,还真当她方笑语是她的工具,将来就必定要为着他所用吗?
“俗语有言。有志不在年高。沈大夫能在京城打下几番名气,定是有真材实料的。殿下可不能因为沈大夫年少便轻看几分。谁还没个病没个灾的,医者可是不能轻蔑的。”梅春水一听叶书成说自己的心上人是个野大夫。这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从前他想利用她,对她趾高气昂颐指气使也就算了,找商可人推她下悬崖这事儿她都还没跟他好好清算这笔账,他现在竟还敢当着她的面辱骂她心爱的男人?
叶书成哪知道他这一句看似无谓的话竟然将梅春水得罪的更深了,不过梅春水的话里句句带着刺,叶书成却是听出来了。
“你这是在咒本殿下有个灾病?”叶书成眼一眯,似乎有些恼怒。
“殿下想得太多,春水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梅春水眼一瞥,满脸的冷笑。
叶书成心中对梅春水可是厌恶至极。可是要拉拢丞相的势力,他又不得不对梅春水忍让几分。
他早就看出梅苍云有想将梅春水许给他之意。他倒是不在乎收一个愚蠢的女人进府,不过是个牵住梅苍云的棋子罢了,好吃好喝的养着,待得他彻底得到丞相的势力,想处置这个女人还不容易?
可他最想娶的是方笑语。虽然方笑语一直对他冷淡,可他又不是看上方笑语的人,他只是想要得到方剑璋那五十万镇远军的支持。
太子固然得父皇宠爱,可世事变化莫测。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意料不到之事。若他有了五十万镇远军的支持,就算是太子再是得宠,又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只要娶了方笑语,成为方剑璋的女婿。有着将来自己的女儿会成为皇后这样的诱惑。还愁方剑璋不乖乖的任他支使?
所以,方笑语必须要是他的正妻,否则如何能让方剑璋相信他?可梅春水又是丞相的嫡孙女。这身份真的要她当个侧妃又似乎低了些。
他近来一直为此头疼不已。这才想着要来附近走走,以期能碰上方笑语。先甜言蜜语的哄着。
叶书成对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若是言语再甜蜜些。想来方笑语也难能免俗。女人不都爱这些山盟海誓的话吗?他又不止对一个女人说过,自是不在话下。
“这男女授受不亲,方小姐和梅小姐也该注意着,与男子走得这般近,也不怕人说闲话?”叶书成被梅春水的酸的冒泡的语气和方笑语的面无表情闹的比较烦躁,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冲了些。
方笑语眉头一皱,整个人越发的冷了,道:“这就不劳二皇子殿下操这份闲心了,这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请个大夫给父亲看病还请出错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人言可畏。这位沈大夫年纪轻轻,那医术又能高明到何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叶书成用自认关心的语气说道。
“你不当讲。”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方笑语呛得将剩下的话都憋进了肚子里。
方笑语懒得跟叶书成多做纠缠,她又不是电视剧里的蠢女人,你问当不当讲,难道她还得睁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说上一句‘只要是你讲的我都听,你讲吧。’
拜托!她方笑语又不是花痴!
方笑语走的真是潇洒豪迈,可怜了这个正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的二皇子殿下憋得这叫一个难受。
看着方笑语离去的背影,叶书成真可谓是咬碎了牙。这个女人,究竟是跟他有什么仇怨?他又做了什么让她不喜的事情?每一次面对他都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叶书成狠狠握着拳头,心中对方笑语又厌恶几分。只是,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得到她的决心。
他生来就喜欢征服那些野性十足的东西。
女人自然也是东西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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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你才是小白脸!你们全家都是小白脸!
“方才那人是……是……?”沈善若还没来得及生气别人说他是野医生,就已经被方笑语那句‘二皇子殿下’给叫懵了。
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谁敢冒充皇子?方笑语既然叫了对方是二皇子殿下,就说明对方就真的是二皇子殿下。
沈善若偷偷的抹了把汗,明明不是夏日,却有些热了。
“二皇子叶书成,一个很讨厌的家伙。”梅春水终于说出了她跟沈善若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可见她对叶书成的怨念甚至已经超过了见到沈善若的羞涩。
“真是皇子?那……那恩人对他如此不客气,他不会怀恨在心对恩人不利?”沈善若说起来也就是个大夫,官场上朝廷上的事他了解不多,对于权贵圈子里的事更是不清不楚。在他心里,就算方笑语是将军的女儿,可人家是皇子,皇帝的儿子,将军的女儿和皇帝的儿子比起来谁大谁小一目了然。连皇帝的儿子都这等态度对待,方笑语在他心中的胆气当真是大的无与伦比。
“他自己不要脸,又何须我给他留下脸面。”方笑语冷笑,偶遇这种招数都是她几辈子前玩剩下的,前世叶书成就没少干这种事,这一世汤药不换,还指望着她蠢的当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奇男子?她又不是前世的梅春水!
沈善若不再说话了。他看得出方笑语与这个二皇子之间不怎么愉快。事实上,就他方才第一次见他,他就觉着这个二皇子殿下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润如玉,满脸带笑,可是骨子里的高傲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他倒不好随意妄下定论,对方毕竟是皇子,世上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高傲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听着对方当着自己的面来贬低自己,这印象便会一落千丈。故而他现在很是不喜欢这个二皇子殿下。
“你说他此刻出现在你面前是碰巧还是有意?”梅春水冷笑。那一晚,叶书成和商可人的话她可都听的一清二楚。叶书成为了方将军五十万大军的支持。可是巴不得将方笑语娶回去供着,朝廷上也不是没事干,他吃饱了撑的跑到将军府附近来散步?
“他向来喜欢这样的招数。为了能得到我爹的支持,他想必会想尽办法要我芳心暗许。他的那点心思。骗骗商可人那种傻姑娘还成。”方笑语摇头,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喜欢男人玩命的玩浪漫。对她来说,那些擅长做这些事的男人多半不大可靠。她若要嫁人,宁可嫁个老老实实不会说话却会办实事儿的。会疼人的,而不是一切都只遂皮子功夫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
梅春水只笑。她就知道叶书成那点心思瞒不过方笑语。
方笑语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与从前全然不同,可是心思多着呢。从前京城里都传她是个木头,在将军府里被人往死里欺负也不敢还个手,每天里沉默着不说话,也不怎么与人相处,所以曾还有人怀疑过她是不是个傻子。
如今看来,她们这些局外人才是傻子。
她不了解方笑语这些年装成木头到底是有何用意,但想来总有她的道理。从她第一次见到方笑语那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之后她就知道。方笑语这个人绝不是个傻子,也绝不是死里逃生突然之间开的窍,否则开窍能使脑袋灵光她信,可开窍还能让一个普通的木头女子突然间拥有极高的功夫,这打死她她也不信。
方笑语必定是表面上装木头,实则暗地里下了不少苦功。练武可非是一日之功,没有长久的练习,又怎能做到将一片布料扔出飞刀的效果?
叶书成将方笑语当成寻常官家千金来对待,自以为是的后果很可能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梅春水倒是有些期待叶书成被方笑语气死的那一天。
“你也别光顾着笑话我。他是想娶我不假,那是为着我爹的军权。可他同样也想娶你。你那位丞相祖父门生遍及朝野,也是股不小的力量。若非是宫里有位梅贵妃在,知道丞相不可能真的跟他一条心,恐怕她就该纠结你我之间谁该为正。谁又屈居为侧了。”方笑语一听就知道梅春水在偷笑,于是泼冷水道。
沈善若从方笑语的话中捕捉到两个信息。
一是梅春水的身份。既是有个丞相祖父,就代表她就是当朝丞相梅苍云的嫡亲孙女,否则,二皇子不会对一个庶女如此上心。
二是这位看起来很讨厌的二皇子殿下看上了梅春水。虽未必是真心,可是大家族之间的联姻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又何况是与皇家联姻?
沈善若有些唉声叹气。
他承认自己对梅春水有那么些好感细来说也说不上是非卿不娶的程度,可是当时他在断崖的小树上拉着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那种感觉让他有些难忘。
当时命悬一线来不及想这么多,可事后每每想起,眼前就总是浮上梅春水那精致的小脸,就算记忆中的那张脸还抹着灰尘,也遮挡不住那份美丽。
自那之后,他总是会时常想起她。可是他却不知那女子是何身份。
当时人多,他也不好意思去问。事后他也曾去过几次宝相山,企图能再次相遇,可终是失望而归。
可如今幸得上天垂怜,他们再次相遇,却让他得知对方的身份如此高贵,他的身份远远配不上。不仅如此,还多出一个更加不可力敌的情敌。
皇上的儿子啊。敢跟皇上的儿子抢女人,这还能有好下场?
可是为什么他就觉得这么不甘心呢?
沈善若颇幽怨的看了梅春水一眼,心中满是叹息。跟皇子妃相比,做他的妻子似乎太显寒酸了。
梅春水一直在注意着沈善若的表情,见方笑语的话音一落,沈善若那变了几变的表情,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开心。
沈善若的表情变化是否就代表着其实他是有一点在乎自己的?
若是,她觉得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
为了怕沈善若误会,将刚刚生起的一点感情给消磨掉。于是她立刻一副很是不屑的表情道:“呸!就凭她也想娶我?他以为女子就该乖乖的成为她通往权力巅峰的工具?若是当真有一天我不得不嫁与他,那我就找个机会放一包毒药毒死他,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
“你就这般厌恶他?”方笑语配合着问。
梅春水冷哼,道:“他曾为了嫁祸于你和叶西辞不惜找人来杀我。宝相山上他又指使商可人推我下断崖。几次险死还生,若非机缘巧合,我死都被他蒙在鼓里。如今又来装好人,皇子又如何?谁稀罕!”
这一次梅春水可不是仅仅在向沈善若解释。她是真的异常愤怒。每每想到此事,她都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将叶书成碎尸万段的冲动。
对于梅春水来说。被家人利用已是伤心之事,如今一个外人也来利用她,叫她要如何不气?
沈善若皱了皱眉,听梅春水这话,这之间似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故事?
他向来知道豪门大户之间多的是龌龊,可是未曾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小小年纪竟已经历过如此之多的波折,顿时心疼了几分。
说着话间,将军府的大门已近在眼前。三人进了府门,方笑语便带着二人往方剑璋的书房方向而去。
书房的偏殿是方剑璋平日里歇息的地方。因着后院只有梅素惜和锦衣两个女人,方剑璋很少去她们院子歇息。故而就在书房旁建了个偏殿,平日里处理军事与歇息都在此处。
沈善若名义上是给方剑璋请来的大夫,自然不能带着去别处。只是现在府里的方将军是假的,以沈善若的医术,定然一看便知,她也不会傻到真领着沈善若偏殿看病。
将周围的丫鬟奴才全都遣退,方笑语看着梅春水和沈善若二人笑了,笑的沈善若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恩人,将军在何处,容我先看上一看。”沈善若被方笑语盯得发毛。
“此事不急。以后不要叫我恩人。听着别扭,我姓方,你叫我方姑娘方小姐都无妨,只是千万别再提恩人这个称呼。听着难受。”方笑语被沈善若一口一个恩人叫的浑身别扭,于是矫正道。
“是,方小姐。将军他……”沈善若总觉得有种进了狼窝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处而来,可是他就是察觉到了一种类似危机感的感觉。
方笑语笑而不语,仔细看了沈善若几眼,然后突然对梅春水道:“我与他先谈谈。你在外头等着。”
梅春水点点头,倒是不担心方笑语会对沈善若做什么。
只是她还未开口,就听着外头一个声音大喊着:“方笑语!方笑语!”
方笑语一听就知道这是叶心柔又来了,于是也不理会,对梅春水说:“你帮我拦着些七公主,我最近有些发愁见着她。”
梅春水点头道:“又是来叫你帮她装扮的?”
方笑语点头。随后对沈善若道:“沈大夫与我来一下。”说着带着沈善若进了一间屋子。
叶心柔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方笑语带着一个英俊的男子进了屋子,立刻惊道:“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理睬我?”
梅春水狂翻白眼,实在是不想跟叶心柔说话。
说起来她们两人之间可算不得愉快。当初她在大街上纵马险些伤了叶西辞的时候,不仅仅是方笑语骂她长得丑,这位七公主也没少埋汰她。
她可是清楚的很。叶心柔跟叶西辞的感情好的就像亲兄妹似的,也难怪这位公主会站出来替叶西辞来数落她。
“喂喂,你倒是说话啊?方才那男的是何方神圣?他们孤男寡女的就进了一间屋子,方笑语不会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不行,方笑语可是我西辞哥哥看上的人,可不能被那个小白脸捷足先登了!”说着就要上去踹门。
梅春水哪能让叶心柔坏了她的好事,于是眼疾手快的立刻拉住叶心柔,直接将他拖了回来。
“你拦着我做什么?我得快去阻止他们,要是他们生米煮成了熟饭,西辞哥哥还不得哭死去!”叶心柔真是替叶西辞操碎了心。
“就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对她有多大的影响你可知道?女子名节事重,亏得她帮了你,你竟这样害她?”梅春水特想一巴掌将叶心柔扇出门去。敢骂她看上的男人是小白脸?你才小白脸!你们全家都小白脸!
叶心柔吐了吐舌头,也心知理亏,故而并未反驳,只道:“我可没那意思。我还指望着她能和西辞哥哥成双成对呢,将来成了我嫂嫂,还怕她不将那些压箱底的宝贝尽数传授于我?哼哼!”
“你说叶西辞喜欢方笑语?”梅春水这才注意到叶心柔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她当初在庄严寺的时候就觉着叶西辞看方笑语的眼神不大对劲。他也有过这种猜测,又觉得若是如此,叶西辞的口味也未免太重,所以并未细想。
不错,方笑语也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儿,身家也是不错,倒不是配不上叶西辞。可是方笑语武功如此高强,往后要是叶西辞一个惹她不高兴,她顺手一巴掌就把他扇出家门……想想这画面,梅春水突然觉得有些期待了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叶西辞的克妻名声究竟是怎么来的,外面的人瞎传乱传,她却知道不少内幕,所以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仔细想来,无论从身家相貌来看,这二人倒也算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西辞也算是皇家人,虽安王府里一堆的烂摊子,可这烂摊子要是落到方笑语手中,或许还真不算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安王府里那位李侧妃,可不是方笑语的对手。
任是你阴谋诡计,我自一双拳头。方笑语可不是个喜欢跟人讲理的人。惹火了她,直接上手就揍。叶西辞要是娶了她,简直是捡到宝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我西辞哥哥配不上她吗?”叶心柔很不满梅春水那一脸惊愕的表情。
“配不配得上倒另说。只是你确定那叶西辞若真娶了她,不会被她吃的死死的?”梅春水好期待看到一个妻管严的安王世子。
“吃得死死的有什么不好。像西辞哥哥那种木头,就得找个好的雕刻师好好的打磨打磨。”叶心柔是认准了要将方笑语与叶西辞凑成一对。
“你真的跟叶西辞没有仇怨?”梅春水怎么总觉得这家伙就是致力于把叶西辞往火坑里推呢?
“哼!我不跟你说话!你快告诉我,那小白脸是谁?”叶心柔一直在担心方笑语被小白脸勾走。
你才小白脸!你们全家都小白脸!
梅春水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但还是回答道:“这是沈大夫,方笑语为方将军亲自去请的。”
“原来是大夫啊,这我就放心了。”叶心柔竟真的松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