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那是不饿
方笑语哪管周子风死活,只是扶起方皓之,又命丫鬟去拿祛瘀的膏药给方皓之小心的抹上,这才板着脸道:“为何动手?”
方皓之见方笑语冷着脸,以为姐姐生气了,于是可怜兮兮的说:“他骂皓之是小畜生,还骂姐姐是小贱人。”
“哦?”方笑语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周子风仿佛感觉到一股子杀气在他身上窜来窜去。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一身的伤是从何而来,此刻竟也不敢说话了。
“做的不错。下次再有人嘴巴不干不净,就干脆拿针缝了,叫他再也开不了口就是了。”方笑语的话给了方皓之很大的鼓励。他挑衅似的朝周子风瞪了一眼,满脸的冷笑。而周子风却趴在地上,觉得五脏六腑就跟拧巴了似的疼。
“送周少爷回去,今日之事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无伤大雅,去给周少爷叫了大夫,好好在院子里养伤,不要随意乱走动,免得加重伤势。”方笑语的一句话就为今日之事给定了性。周子风这一脚算是白挨了。
周子风很快就被下人架走,如今将军府里大小姐当家,周子风这种外来少爷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光。有了正牌少爷在,一个商人生的野种又怎么配在将军府里充主人?没见那丞相府小姐出身的夫人现如今还被罚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呢吗?
“姐姐生皓之的气了吗?”方皓之知道在方笑语面前卖萌撒娇是最好的过关方法,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他却很害怕方笑语会生他的气。对他来说,方笑语这个姐姐才是他在将军府里最大的依靠,也是最亲的亲人。
“没有。你做的很好。凡事不能只靠忍让,忍让只会让敌人更加的得寸进尺。但是,凡事同样也不能只凭一腔热血,你得清楚你打不打的过他,会不会伤着自己,也不能让自己有丝毫的松懈。”见方皓之那一脸的委屈样,方笑语哪还生的起气来?何况她本来也就没有生气。
对于她来说,周子风这样的人无论被揍成什么德性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家人,还三番五次的出主意祸害他们,若不是要先稳住梅素惜,她都想找机会将这个年纪轻轻就满脑子狠毒心思的混账东西给做了。
就在刚刚,周子风那一脸的怨毒之色丝毫不做掩饰。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给他机会,周子风丝毫不会有任何悔改,定然会再置皓之于死地。
只要皓之出了事,他就算不是方府的嫡出少爷,因为梅素惜正室夫人的关系,也很有可能会过继给自家老爹,到时候,将军府岂不是就在梅素惜的掌握之中了?
呵,这算盘倒是打得很好,只是,方剑璋还是原来那个盲目报恩的方剑璋吗?
也未必吧。
方笑语冷笑。
有她在,丞相就死了那条想要掌控将军府的心吧!
“嗯,皓之记住了。”方皓之乖巧的点头。反正无论姐姐说什么,只要点头就对了。
“好了,爹爹今日要来与咱们一块用饭,瞧你这一身的泥,就跟泥猴子似的,还不快进去收拾一番,随我去嫣然居,今日厨房里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方笑语拍拍方皓之身上的泥土,一脸的宠溺。她突然发现有个人让她去疼爱的感觉似乎挺不错。
“真的?爹爹要来?”方皓之对于父爱的渴望异常的强烈,前几年被不闻不问的日子似乎成了他的一个噩梦,所以如今方剑璋的疼爱他格外的珍惜。
方笑语就在外头等着,方皓之不一会儿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扯着方笑语的小手两人一起回了嫣然居。
在嫣然居玩了不过半个时辰,方剑璋便到了。方笑语立刻吩咐人下去摆饭,一桌子菜有鱼有肉荤腥搭配着,气氛也异常的温馨。
“今日早朝后丞相叫住为父,问起一件事。”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在将军府向来是被鄙弃的。一顿饭若是吃的全是沉默,那连饭都会觉得不香。
方笑语喜欢这种边吃着饭边聊着家常的感觉,这才有家的味道。
“可是梅春水遭袭之事?”方笑语笑着问道。
方剑璋点头,道:“丞相向为父道谢,说是多亏了咱们将军府的侍卫,他那孙女才免去一灾,还要为父不要怨怪你与那梅春水的冲突,指这不过是孩子间的玩笑罢了。”
方笑语顿时黑线,这现世报来的果真是快,前头她刚说方皓之和周子风的矛盾是是孩子间的玩笑,如今就轮到自己了。
不过这丞相大人倒也真是小心眼,这么说不就是想要自家老爹回来好好教训自己一顿吗?也不知道这是梅苍云的主意还是梅春水的主意。
幼稚!
方笑语在心里暗搓搓的骂了一句。
“我就说那日救了梅春水的侍卫就是萧索,你也别漏了口风。”方剑璋跟方笑语通了口供。
“女儿明白。那梅春水既没有拆穿我,定然是有所图,咱们只管见招拆招即是。”虽然还想不明白梅春水隐瞒了她的存在是图个什么,但她相信,早晚有一日那梅春水的狐狸尾巴自会露出来,她倒是没必要太过纠结。
提起丞相,方剑璋情绪有些低落。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听门外有下人求见,说是松竹院里那位嫌饭菜不够可口,吵着闹着要吃香酥鸭。
方剑璋有些烦躁,方笑语却觉得那位大抵是知道了周子风又被踢了一脚的消息,故而专门给自己添不自在呢。毕竟现如今后院里的事儿是她在管着,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又是谁想要个吃喝的全都得落在自己身上,她这么一闹不是闹给自家老爹看的,那是给自己闹不自在呢。
“爹爹先吃着,我去看看。”方笑语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管她,既然嫌饭菜不合胃口,那是不饿,全撤了就是。”方剑璋对于梅素惜的那点感情几乎已经被耗光了。本来虽说结合是因为报恩,但毕竟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若是梅素惜肯好好过日子,又怎会一点感情也不剩下?只可惜,梅素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的一双儿女下手,这已经让他对于她的忍耐到了极限。
方笑语愣了一愣,有些意外自家老爹能说出这样的话,倒也顺势就坐下了,不再坚持。
只是,最近丞相与二皇子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看似合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却又各自心怀鬼胎,为了这时候不惹丞相怀疑,对待梅素惜也要稍微适可而止。
“许是女儿服侍的有些不周,让夫人不满意了。”方笑语一脸的委屈,倒是让方剑璋哭笑不得。
他这个女儿会委屈?真当他是傻子呢!谁要敢让她委屈,绝对一巴掌就抡上去了,也就是骗骗二傻子呢吧。
不过,女儿肯跟她撒娇他却是很吃这一套。于是想了想,又道:“她既想吃,便做给她吃。去吩咐厨房宰十只鸭子,全做了给她送去,告诉她,若是吃不完,她一生都不用再出院子了!”
“咳咳咳!”方剑璋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被呛着了,仔细一看,方皓之捂着胸口使劲的拍打,小脸憋得通红。
“你慢些吃。”方笑语给方皓之顺着后背。
方皓之心说我也不想呛着,可谁让爹爹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竟是要狠下心来撑死梅素惜。
第五十五章 萧索是否值得信任?
方剑璋的反应绝对是在方笑语意料之中的,只要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以方剑璋这些年在军中养出来的脾气,他能待见梅素惜就奇了。可是这样的反应却绝对的出乎方皓之的意料之外。
在年幼的方皓之心中,爹爹是很喜欢那个女人的。虽然总听说让那个女人进门是因为爹爹要对丞相报恩,可是报丞相的恩情需要对自己的亲生子女不闻不问甚至冷脸相向吗?
方皓之一直觉得爹爹对待他的态度是因为那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有儿子,他挡了那个女人和她儿子的路,所以才会有他一次次置身险境的事情发生。而他不相信,将军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爹爹会不知道他和姐姐还有慕仪妹妹都过的是些什么惨不忍睹的日子。然而他不管不问甚至放任的态度,一定是因为他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不想要他们了。
六岁的孩子思想还单纯的很,喜欢与厌恶都赤裸裸的写在脸上。他自觉他认为的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在怨恨爹爹不理他的同时也深深地厌恶着他自己。
所以他向姐姐求救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到了最脆弱的边缘,而方笑语的不管不顾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前世,他死的时候是带着深深的怨气的。
然而这一世悄然的改变着。方皓之同样在六岁的年纪里承受了许多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所没有承受过的苦难与危险,但与前世不同的是,她等来了姐姐前来相救,等来了爹爹的自责愧疚。从他被救上来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待他好的不像话,他这才体会到了一个少爷应该得到的一切。
但是,同时他又是不自信的。
爹爹的疼爱还能持续多久呢?梅素惜现在是在闭门思过,爹爹也是气还没有消,可生气能生一辈子吗?梅素惜毕竟已经是这将军府里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了,爹爹不可能让她被关上一辈子,她早晚都有再出来的一天,到时候她说说软话,不温不火的道个歉,爹爹气消了,自己是不是还会回到从前最最苦难的那一段日子里去?
方皓之确实是意识到了姐姐的改变,但他依旧觉得这将军府里爹爹才是天。对于爹爹的态度才能决定他的苦难与幸福,所以他一直都在担忧,担忧这种美好的日子会成为镜花水月。
就在方才,管事来禀报梅素惜耍脾气的事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他以为爹爹或许会顺理成章的将这件事揭过,或许他最害怕的事马上就要发生了。可是却不想爹爹竟然会是这副态度,这让他惊喜的同时也深深的疑惑。
喜欢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前一刻还恨不得黏在一起,后一刻却不得不互相伤害?
方皓之始终以为爹爹是喜欢梅素惜的,他根本就不理解方剑璋从一开始所做的决定其实都是为了保护他们,只是用错了方法,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而已。
不过,这对方皓之来说总是好事,所以吃着的饭菜就觉着格外的香。
想一想吧,十只鸭子是什么概念?
一个女子平日里连一只鸭子都吃不完,突然给她送去十只,还放言吃不完不让再出院门,那梅素惜如何能甘心?恐怕除了无休止的吵闹、砸盘子摔碗之外,她再是不愿意,就算是撑死,也要将这十只鸭子给吃完的。
一想起他最讨厌的这个女人的这副狼狈相,方皓之打心底里觉得愉悦。
而事实也确实如方皓之所料,待管事将方剑璋的话回报给梅素惜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剩下不多的碗碟瓷器又一次被砸了个稀巴烂,随后随着鸭子一只只的送到,梅素惜觉得她这一生或许都不想再看到鸭子这种东西了。
她一个人是铁定吃不完的,所以院子里的丫鬟下人们以为会有口福了。梅素惜也确实是想用这样取巧的方式来消灭这十只虽可口却看着讨厌的香酥鸭。而事实上方剑璋也确实没说过不能让下人代劳,可方笑语却记着呢。难得能有这样让梅素惜不痛快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就真的无动于衷?
于是,方笑语很“尽心尽责”的吩咐下去,定是要看着梅素惜亲自将这十只鸭子吃下肚才算数的,限时一日。只要梅素惜能在一日之内将这十只鸭子吃下去,她就可以不必再闭门思过,重新回到内宅过她将军府夫人该有的生活。
梅素惜虽然恨的牙痒痒,但是却不得不照做。她不知道方剑璋会气她多久,难道就让她一直待在松竹院里老死一生吗?
尽管不愿意让方笑语得意,但是为了能出去,她却决定要拼上一回。
不就是十只鸭子吗?吃给你看就是了!
于是,松竹院出现了十分有趣的一幕。堂堂镇远将军府的正牌夫人,抱着十只香酥可口的鸭子吃的十分没有形象。
这已经不是形不形象的问题了。这是尊严的问题。所以梅素惜拼了。
方笑语得到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她料到了梅素惜就算再不愿意也一定会吃,于是说道:“去叫了大夫等着,夫人会用的到的。”
十只鸭子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吃完的。她自己就算是胃口比较大的,但就这么大的鸭子顶多两只也会觉得撑,何况梅素惜这种自小吃的就不多人,给她一日之期这都是为了怕她直接撑死过去。
镇远将军府的夫人被鸭子给撑死了……说出去似乎不太好听?
方剑璋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还有如此恶趣味,不过为了能尽快修复与女儿之间的距离,他也就由着她胡来了。梅素惜这个女人,他是一点好感也欠奉,只要看着不出事,就随他去吧。他相信自己的女儿知道分寸知道如何顾全大局。
用完了饭,方笑语将方皓之打发去玩了,而她自己则跟着方剑璋去了书房。
“你说你有事要跟为父说,这里安全,到底是何事?”方剑璋有些好奇。来的时候,她这个女儿鬼鬼祟祟的回了趟闺房,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而且神神秘秘的,这让他的好奇心越发的旺盛。
“爹爹,我有些东西要送您。”方笑语也不明说,眼看着自家老爹那期待的小眼神却偏要好好的吊一吊他的胃口。
“有东西要送我?”方剑璋听了瞬间有些惊喜。女儿要送他东西?是什么呢?又为什么要送他东西?
方剑璋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想自己是不是生辰要到了?然后发现还早着呢。又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女儿开心了?但是究竟什么事能打动女儿的心呢?难道是刚刚给梅素惜送了十只鸭子的事?可想起来又觉得不对。这事儿就发生在方才,可女儿要送他东西的话必是事先准备了的。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好瞪着求知的大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方笑语。
总归女儿会送他东西,这是两人拉近距离的好兆头吧?
方笑语觉得自家老爹这表情实在是有趣极了。若是被他军中的兄弟们见到必是一番嘲笑。
不过这吊胃口的事适可而止也就罢了,于是方笑语突然严肃了脸道:“在此之前,我想问问,爹爹,萧索是否值得您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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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锁魂经
“萧索?”方剑璋一惊,还以为方笑语又掌握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现在对这个女儿真是又爱又怕。女儿能撑起场面自然是好事,无论是对于将军府也好,亦或是将来出嫁,都不容易被人给欺负了去。做父母的不都是盼着自己儿女能有个好结果吗?
可同时他又有些怕。不是怕方笑语本身这个人,而是他这个女儿总是能完美的刷新他心理能承受的底线。
比如一直以来认为的救命恩人就是个笑话之类的,若非是有着强大的心脏,恐怕就要崩溃了。
莫不是此次她又找到了萧索背叛他的证据?
方剑璋有些苦恼。萧索是他去了北燕后不久就救下的,跟了他许多年,可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也对他信任无比。如果连萧索都是敌人派来的眼线,那他真的觉得人生真是灰暗的没有半点的光明了。
“萧索本是北燕萧家的嫡子,家族虽不算显赫,但在北燕也算是有几分名声的。萧家家主原也是个有理想抱负的人,无奈几次科考都名落孙山,渐渐便自甘堕落了。后来北燕来了个卖艺不卖身的名妓,他一眼便看上了,几次三番追求,这才为那名妓赎了身抱得了美人归,自此后便是无时无刻捧在心尖上疼,宠妾灭妻之名响彻北燕。而萧索身为萧家嫡子,因为那名妓深得萧家主宠爱,又怀了身孕,竟是三番四次遇险,还被人追杀落下悬崖。也是那时候我恰巧路过,救了他一命,自此后他便跟着我从军,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只是他感念我救命之恩,只愿留在我身边做个侍卫,这些年来忠心耿耿替我办事,我是信的过他的。”虽然心里担惊受怕的,但是方剑璋确实是信任萧索的,就算此次回京发现他的暗卫里有许多都背叛了他甚至有可能一开始他们就是丞相派去监视他的,但他依旧没有怀疑过萧索。可以说,他之所以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飞速的爬上将军之位,其中也有萧索不小的功劳。
“信得过最好。”方笑语点了点头,她也暗中去查过,没有查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萧索的经历骗不了人,爹爹又帮他报了仇,忠心耿耿也无可厚非。
“你问这个做什么?”方剑璋见方笑语的语气与表情似乎并非是在怀疑萧索的来历,反倒是有些好奇了。
方笑语犹豫了一会儿,便从宽大的衣袖之中拿出两本手写的书册放在书桌上,推向方剑璋的面前道:“萧索的武功虽已是不错,但要保护爹爹却有些不够。丞相是老狐狸,手下养了多少能人异士尚不可知,便是我上次巧遇安王世子也足以知晓,那江湖中的亡命之徒行事胆大妄为,只要付银子,什么人都敢打杀。那些刀口上舔血之人可不会因为爹爹是将军就缩手缩脚,要将一切危险意外扼杀在摇篮,首先爹爹的护卫必要强大起来。”
方剑璋拿起最上头的书册看了一眼,封页上《锁魂经》三个大字似乎散发着无穷的杀意。
“这是……武功秘籍……?”方剑璋瞪大着眼睛看着方笑语,似乎想从方笑语的脸上看出什么。
“爹爹的暗卫之中混入了不少丞相的人,而因为爹爹报恩心切,以往也从未对丞相有所防备。如今暗卫暂不可用,若是萧索值得爹爹信任,爹爹便将这《锁魂经》交与他。虽不是什么厉害的武功秘籍,可比起他所学的野路子要强大不少。只有他变强了,爹爹的安全才更有保障,女儿也安心些。”方笑语笑着,说的轻巧。
方剑璋此刻心中复杂得很,一面对于方笑语这些高深的武功究竟出自何处有所疑惑,一面对于他这个女儿话语中含义感到心酸。可最重要的是,他有些想哭。
想他们习武之人,为了得到一本强大的武功秘籍可谓是争破了头。方才他随手翻看了一下这本秘籍,大气的字体全然不似女子所写,可他就是知道,这些字一笔一划皆是出自他对面的女子之手。
这孩子自小就与寻常千金小姐不同,不喜针织女红,偏爱舞刀弄枪。便是琴棋书画也是倾于大气。当初以为是因他将军的身份所累,让这孩子对习武有些偏爱,但从从前表现来看,便是习武也是三两下的三脚猫功夫,他也没怎么在意,谁知这些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孩子已经早已超越了他,这让他有些心酸。
而这秘籍之中的内容却着实令他大开眼界。与他以往所学相比要强大不少,就这样在笑语的眼中竟还不是什么厉害的功夫,还有比这更加打击人的事情吗?
他也看得出来,笑语这孩子的武功比起他手上这本《锁魂经》更加强大,毕竟是能三招败他的武功,这还是放了水的,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说《锁魂经》不够厉害,只能说天外有天,还有比这更加强大的武功而已。
方剑璋有些嫉妒,他都想将这秘籍据为己有了。他堂堂大承国的镇远将军,威震北燕,令邻国闻其名而丧胆的大承战神,所学所练的武功还比不上女儿送给侍卫的一本所谓‘不算厉害’的秘籍,这让人情何以堪。
“爹爹,你这一脸的嫉妒之色可需藏上一藏?”方笑语被方剑璋妒忌的神色逗乐了。
也是,这个世界的武功如此低等,像是锁魂经这种对她来说实在无用的鸡肋,在别人眼中或许就是绝世武功,也难怪方剑璋会是这副神情。
“萧索若是练了这《锁魂经》,武功怕要在为父之上了。”方剑璋叹气,比较值得欣慰的是萧索是他的侍卫。若是敌人得了此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方笑语嘴角勾起,笑说道:“侍卫终归是侍卫,即便武功高强是为了保护主子,也万没有越过主子头上去的道理。否则若是他心中有鬼,岂非置爹爹于险境之中?”
说着,方笑语指了指桌上的另一本书册道:“这本是给爹爹的。”
方剑璋这才想起还有另一册书,好奇的拿起,看着封页上霸气的“烈火炽阳功”五个大字,心中竟是止不住的兴奋。
第五十七章 是将军,也是人
烈火炽阳功,听这名字便知是刚硬的武功路子。
他一身所学便是刚硬的套路,是军中人经过几十年摸索才留下的精华,便是再换武功,也定然是要循着这刚硬的路子来找的。这烈火炽阳功听起来如此霸道,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而事实上,这套武功虽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但确实是方笑语为了他而特地拓写下来的,与他自身的情况十分符合,便如那量身定做也没什么不同。
方剑璋对这本秘籍爱不释手。
“这两本秘籍都是注重内力的修炼,这也是大承目前最为稀缺的功法,爹爹切记不可随意外传,否则恐惹杀身之祸。爹爹也要嘱萧索,免得为他人所觊觎。”方笑语没办法说自己知道的这些武功都是出在哪里,毕竟轮回之说太过玄幻,她不敢保证说出来是否会吓到对方。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代表就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已经轮回了九十九世还存留前几世记忆这样玄幻的事实。他只希望方剑璋不要问,她就不必再想借口费心的解释。
方剑璋不是不想问,可是他怕过分的逼迫会使得刚刚缓和的父女关系再度紧张起来。总归女儿不会害他就是了。
方剑璋甚至自行脑补出了自家女儿偶遇世外高人,被高人告知骨骼清奇适于练武于是尽心传授什么的。
永远不要小看人类的想象力。就算对方什么也不说,他也可以自行想象他想要的结局。
就比如现在这位大承国赫赫有名的镇远大将军,此时已经沉浸在了烈火炽阳功的世界之中,完全忘记了这个功法来历的问题。
方笑语默默的退了出去,不去打扰方剑璋练功的兴致。
刚刚离开书房,方笑语便被告知梅素惜吃多了身体不适,大夫开了药方子,有几味药材需要去库房里领取。
方笑语倒没有在这种地方多加为难。说到底她不过是想恶心恶心梅素惜,却并不想在此时要了她的命,故而她早料到这十只鸭子下肚定然会让她不消化,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那梅素惜不过刚吃下去三只而已,就已经需要请大夫抓药了。
同意了药材的请求,方笑语闲来无事便去了秋忆阁教习方皓之练武。
方皓之深知要活得自在就不可能只靠着爹爹和姐姐的保护,没有人能贴身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的看着他,而这深宅大院也好,外头的世界也罢,皆是残忍异常,没有功夫防身就没有自保之力,所以他学得格外认真。
梅素惜这一吃撑直接就病了几日,几日里,梅素惜总托人去书房希望方剑璋能去看看她,只可惜到最后方剑璋也没有任何回应,这也让梅素惜的心头更加的愤恨。
这一日,送走了叶心柔,方笑语好不容易能静下心来看会儿书,只是没过多久,便见解语手拿着一盘雪梅软饼进了屋,附在她耳边道:“小姐,刚接到消息,那梅素惜让身边的小丫头出了府,去了三十里街一家叫做揽月楼的酒楼,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方笑语抬头,眉眼间似笑非笑的看着解语,等待她说下去。
“是揽月楼的当家人。她们见了面之后便去了后头雅间,至于说了什么,因不敢离得太近所以不得而知,但那丫头鬼鬼祟祟的,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解语已经为梅素惜的举动打上了不怀好意的标签,反正她是忠于大小姐的,那么与大小姐为敌的夫人无论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另有所图。
方笑语却笑笑,道:“揽月楼是丞相府的生意,她派人去揽月楼的目的想想便知,却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可是小姐,若是她将将军府中的遭遇传到了丞相耳中,丞相是否会对将军有所埋怨与怀疑?”解语有些担忧。
方笑语放下手中的书,捏了一块雪梅软糕尝了尝,甜而不腻,味道极好。
见解语一脸的忧虑,她却笑道:“你当真以为她在将军府的遭遇能瞒得住丞相?”
“可是……”解语有些无话可说。夫人和小姐的冲突,整个将军府都有耳闻,谁能保证这些奴才丫鬟真能管得住自己的嘴?与其让丞相从他人处得知,还不如让夫人自己说出口吗?
“爹爹是将军,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喜怒苦乐,纵然这个人再是恩义无双,可毕竟人心也是肉长的。当年爹爹因为报恩而纳了梅素惜为妾,母亲死后更是将她扶正,甚至帮着养着别人的儿子,作为报恩,爹爹做的已经足够地道。就算丞相对爹爹有活命指点之恩,也不代表为了报恩爹爹就可能会对梅素惜下手谋害他的亲生儿女一事毫无怨言。若是爹爹一副宁可牺牲儿女也要效忠丞相的嘴脸,反倒是惹人生疑,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丞相,你的女儿企图谋害我的儿女,我很生气,必是要加以惩罚的。但是,因为你的恩情,我不能做得太过,若是换了旁人,我早就杀了拖出去喂狗了,若非是看在恩情的份上,她也活不到今日。你看,为了报恩如此隐忍委曲求全的爹爹是不是比为了报恩可以放弃一切这种脸谱化的大将军要值得信任的多?”方笑语冷笑。
“似乎……有道理……?”解语觉得方笑语说的似乎有道理。如果连自己的儿女被三番四次的谋害也可以无动于衷,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太假了?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如果她是丞相,也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吧?
“梅苍云是只老狐狸。可以花几十年的时间去布一个未必能用得上的局,这样的人,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就算是他自己的家人也可以利用,嫡亲的孙女也能当做弃子,又何况只是一个施舍了些许恩情的无关之人?无论爹爹做再多的事,再是忠心耿耿,他也不会全然相信爹爹,既是如此,又何苦巴巴的非去奢求他的廉价的信任?无非是看谁演的比较出色罢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所以还忍着、演着,可就算他知道了什么,怀疑了什么,大不了就是站在明面上敌对罢了。早晚的事,又有什么可担忧的?”方笑语想得开。
就在她一手设局诱导叶书成的人去杀梅春水,又亲自现身救下了梅春水嫁祸叶书成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到了要站到明面上与梅苍云和叶书成为敌的后果。
如果不是梅春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帮她隐瞒了消息,此刻的她早就已经出现在梅苍云和叶书成必要对付的名册之中了。
“是奴婢大惊小怪了。”解语见自家小姐不以为然的神态,不知为何,那担忧也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梅素惜想做什么,随它去。咱们且看着便是。”方笑语嘴角勾起。不是她看不起梅素惜,只是她对后院里宅斗那一套实在是熟得很,所以她也真的是对这些一生只知道为了些鸡毛蒜皮小事算计的女人们没什么期待。
第五十八章 十年灾难的开端
一大清早起身,便见天地间一片素白。
方笑语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笑着迎接了今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鹅毛大雪。
许多孩子在街道嬉闹,堆着雪人打着雪仗,欢声笑语仿佛是丰年的喜悦。可此时却无人知晓,这场大雪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可方笑语知道。
前世的这一年,是皇帝长达十几年的噩梦开端。这场噩梦起源于这场经久不停的大雪,而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月的大雪在大承也是百年罕见。
方笑语望着天地间飘飞的白色,眼中也挂上了几分忧色。
早在她重生回这一世之后,她就开始着手度过这一场百年难见的大雪的准备。因为这场雪会持续一个月零十三天,各地的百姓冻死的不在少数。
方笑语不是不想提醒皇帝,可是她没有能够提醒皇帝的立场。她固然是想要为了百姓们做些事,可却不会因为如此就伟大的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填进去。
这只是开始,是大承长达十年灾难的开端,也是她真正迈向女神棍之路的第一步。
这一步,她能够给百姓带来的很少,甚至无力阻止他们因为这场雪而将要迎来的死亡命运。可是她也告诉自己,只要她的女神棍计划实施顺利,在将来长达十年的灾难之中她可以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就算碍于‘轮回百世者,不为恶便成仙’的这句不明不白刻在自己脑中的话,她这九十九世所做的也不过是不主动为恶而已。
可是,她终究也不是个无心的石头,前世她虽然对一切不闻不问,可是每每听闻哪里的百姓糟了什么灾,心里也不见得就有多好受。
但前世不是今世,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什么灾难降临在大承这片土地,就算她心有挂记,也只能跟所有人一样,被动的等待着灾难的来临。
可是今生不同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世一世轮回的自己会莫名的重生在上一世的世界里,甚至于她曾想过,这样匪夷所思的安排是否真的是有一双大手,冥冥之中左右着一切。他或许需要自己做些什么,所以让她重新回到了这里,重新过上了属于方笑语的人生。而她思来想去,对于自己的重生能够做些什么,却只能想到这些突然从天而降的可怕灾难。
她救不了所有人,哪怕她知道许多灾难发生的时间与地点。但她可以给皇帝提个醒,让皇帝一开始就做好迎接灾难的准备,尽量减少百姓的伤亡,而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而已。
而为了能够成为有资格给皇帝提醒的人,她的女神棍计划就非要实施不可。
皇帝信佛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她可以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创造一个超然的身份。
而她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超然的身份,否则单凭她空口白话的去跟皇帝说接下来的十年大承会灾难不断,接下来的十年陛下你会被搅得焦头烂额饱受质疑,别说是否会被当做疯子抓起来砍了,就是能不能顺利的见到皇帝都是未知之数。
而她如今有爹爹有弟弟有妹妹,整个方府这么多人,她既决定这一世要好好的活一次,就必然不能只顾着自己,这镇远将军府也有着她的一份责任。
方笑语叹了口气,有些事真要做起来才知道累,而什么都不管不顾或许才是最轻松的。可她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许多事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方笑语吩咐解语为自己梳妆打扮,因为今日,她需要面对一个对于她的女神棍计划至关重要的人。
“小姐,奴婢觉得小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了。”解语疑惑的望着镜子里美艳动人的美人儿,但却奇怪的没有任何艳俗之感,反倒是让人觉得……庄严……?
解语敲了敲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就仿佛在面对一尊菩萨的感觉,竟然会让她产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解语的装扮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一些细节被方笑语要求着做了些许的改动,真正让解语产生膜拜之意的是方笑语气质上的改变。
不同于前世的冰山面瘫,也不同于前些日子的锋芒毕露,此刻的方笑语目光锐利中却带着些许慈爱,面部十分柔和,似乎自带着耀人的光芒,就像……就像……嗯,那些庙里的大德高僧与神尼……不对,或许更像那庙里供奉的佛祖菩萨。
方笑语淡定的看着解语的反应,倒也不觉得有多奇妙。解语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她刻意引导所致。
某一世的她对演戏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于是她一点一滴的开始从基础学起,又走遍了许多地方观察人的一举一动,接触他们的生活与工作。她开始自己创作剧本,自己学习演戏,揣摩每一个微小的细节,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了几年的历练,终能够成为一个演员。
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终于登上了国际影后的宝座,而她最为擅长的便是如何控制面部表情以及迅速的切换自身的气质。
这种才能与生俱来,那一世她睁开眼的那一刻似乎就感觉到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这不是超能力,不是任何违反理论的奇怪能力,就像是人们口中的天才,一开始就拥有着某一种让人嫉妒艳羡的天赋。而那一世她的天赋,就是演戏。
那一世她活到七十六岁,死后如常的轮回到下一世,然后就像是每一世存活得到的奖励一般,上一世的天赋或是学习的东西也被很好的继承到了下一世,所以此时此刻的方笑语其实是一个全能型人才,演戏的事自然也没有生疏。
刚刚她就在解语这里试了一试,效果意外的不错。她尽量让自己的气质变的脱俗,就如九天之上那高高在上的仙神一般。这并不难,至少这样的角色是她作为演员活跃在荧幕上时玩儿剩下的。骗骗这个没有任何丰富娱乐的世界里的人绰绰有余。
第五十九章 那就让他成为方家的死人!
此时方笑语看着镜子中的人,不得不感叹,这一世,父母给了她一身好皮囊。这张脸,虽不足以倾国倾城,但若是细加装扮,确实美的勾魂摄魄也不在话下。只可惜她不是那么柔弱的女子,否则若是她当真小鸟依人起来,恐怕也要勾走了不少公子哥儿的魂儿。
方笑语不是个多在乎美貌的人,对她来说,美貌其实是一种资本,但却不是人生的全部。她这九十九世,容貌各有美丑,有过美若天仙的时候,也有过脸上长着胎记,丑的被人嘲笑的经历。
当然,但凡是个正常的人,恐怕谁也不愿以丑陋示人,所以这一世有着一副好皮囊,方笑语还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开心的。
特意选了一支莲花的发簪,解语替方笑语插在了头上,一瞬间,整个人显得又多了几分禅性。
方笑语此时的着装与身上的饰物,其实都是前几日她特意找人定做的,就是为了今日所用。为了接待今日特殊的客人,方笑语可谓是煞费苦心。
刚刚梳妆完毕,就听方皓之皱巴着一张小脸来了嫣然居。
方笑语正疑惑着,却见方皓之突然就扑到她的怀里,哭的伤心欲绝的,这让方笑语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堂堂将军府的少爷,哭得如此小家子气,成何体统!”方笑语故意板起脸。她知道对付方皓之最好的方法。
果然,见到姐姐似乎生气了,方皓之抽吧着的声音顿时一停,整个人站在方笑语的面前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说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姐姐替你报仇去。”方笑语这才笑着摸了摸方皓之的头,脸上哪还看得到半分怒意。
方皓之委屈着小脸,蹭着方笑语的衣袖,愤愤不平道:“爹爹将那女人放了出来。”
“皓之,那女人再如何说也是爹爹的正室夫人,总不能就这么关着她一辈子。你也该为爹爹考虑一番,不能耍小孩子脾气。”方笑语‘苦口婆心’的劝道,光听这大义的话又有几人能看得出来这世上最想梅素惜死的大概就是她了。
方皓之撅着嘴回道:“姐姐,皓之也不是不讲理之人。那女人若只是出了松竹院也没什么,只要她今后不再想方设法迫害,就全当她不存在便是。可是,可是爹爹他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要将那周子风过继到他的名下,择日就要开祠堂,将他正式写入方家族谱了!”
方笑语眼一眯,将那危险的寒芒尽数掩入眼底,不曾被人发现,而表露在外的,除了那一脸让人看不清喜怒的笑容,再无其他。
这也难怪方皓之反应会如此之大。
对于方皓之来说,梅素惜母子所带给他的除了伤害与恐惧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美好回忆。在这个年幼的孩子心中,梅素惜和周子风这两个名字就仿如一场不易醒来的噩梦。
在这场噩梦之中,梅素惜取代了自己的母亲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而周子风这个与父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替代了他这个嫡少爷,得到了本该是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拼命地躲,拼命的逃,可是却总是逃不过这对母子设下的天罗地网。他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遇险,每一次顺利地活下来都成了最为庆幸的事。
而这一切,最终却只换来梅素惜在松竹院里闭门思过,周子风受了点伤还要将军府里好吃好喝的养着。
但是他懂事,知道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至少暂时如此。即便他年幼,也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个有恩必报的真丈夫,所以,为了爹爹能够报恩,他默认了这一切,不再提出任何的异议,可是让周子风过继给爹爹当儿子,名字被写入方家族谱这却是他不能容忍的。
从前周子风名不正言不顺的时候就能夺走他的一切,若是这周子风真的过继给了爹爹,成了方家名正言顺的少爷,那以后可还会有他的活路?
特别是他如此的讨厌梅素惜母子,却还不得不忍受他们总在他的面前晃悠,这样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姐姐,爹爹是不是又不要皓之了?皓之是不是又要过回从前担惊受怕的日子?那个女人是不是又要想方设法的要置皓之于死地?姐姐,皓之好怕。”方皓之身子抖动着,也不知是天冷了冻的还是因为此事怕的。方笑语想,一定是后者。
方笑语替方皓之将衣裳紧了紧,笑着说道:“皓之乖乖的回去,什么都不必多想,此事就交由姐姐来处理。皓之放心,姐姐不会让那周子风成为方家人,这将军府只需有一个少爷就够了,方家,只能是皓之的。”
“可是,若是爹爹执意要过继周子风,姐姐公然反对是否会惹得爹爹不快?若爹爹铁了心的要让周子风成为方家人,那……那……”方皓之很想说那就算了吧,为了一个周子风让姐姐得罪爹爹实在是不明智,他不想让姐姐在爹爹面前得来的好印象因为这种事情而消耗殆尽,可是心里确实又不甘心的很,那些妥协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就让他成为方家的死人。”方笑语笑着说出可怕的话,仿佛一个生命在她口中一文不值一样。
事实上,方笑语绝不是什么好人。从前她为了脑海中那句不为恶便成仙的话一直努力的让自己不先为恶,可即便如此,她手上所沾染的鲜血也不知凡几。
她不为恶,却不代表不会被动反击。以周子风从前对她所做的,就是死一千次她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动摇。
何况这一世,她对于先不先为恶似乎也没有了多少顾忌。或者说,她对于是否能成仙的事似乎失去了一些热情。
“方家的族谱之中多出多少名字都无所谓,他既然想入方家成为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少爷,那成全他也无妨。若爹爹执迷不悟非要如此,说不得就要让他老人家尝尝老年丧子的滋味了。”方笑语笑的异常温柔,可是方皓之就是能够感觉得到,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浑身散发着择人而噬的怪物的气息。而这个人,是他的姐姐,他最亲最亲的人。
突然间,方皓之觉得,有一个人肯给他力量为他筹谋,这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而此时解语心中却充满着疑惑。此刻的小姐与方才那如菩萨般庄严的气质又有了完全不同的改变。此刻的小姐锋芒毕露,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利刃,可以撕破一切的荆棘密布。
解语有些不解。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随意的更改自身的气质吗?而这种改变,究竟是无意识的浑然天成?还是小姐自由控制的结果?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方笑语在解语的心中似乎变得异常神秘与无所不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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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横断江山】的平安符~
第六十章 我书读得少,您别骗我
这一日将军府的气氛似乎异常的紧张,自从传出将军要过继周子风到名下的消息之后,真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欢乐的自然是梅素惜和周子风。自从入驻将军府后,梅素惜无时无刻不想让周子风成为将军府真正的少爷,对于方笑语和方皓之一再的迫害也是源于此事,一切都是在给周子风掌控将军府而铺路。
有时候方笑语挺疑惑的,在她看来,与其费尽心思将一个外人安插在将军府,为何不跟方剑璋再生一个?
她梅素惜已经是将军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是当家主母,跟方剑璋再生个孩子也是嫡子,也有继承将军府的权利,不比费尽心机将一个外人变成方府的少爷来的更省事些吗?
方笑语想,梅素惜或许依然是爱那个商人的,正因为爱他,所以对于他的背叛才更加怨恨,即便她亲手杀了他,可是曾经不顾一切的冲动和爱恋还依旧牢牢的占据着她的内心,让她无法割舍掉周子风这个她们的爱情结晶。
同时,梅素惜也知道,在方剑璋的心里,就算为了报恩不得不娶了她,可整个方家依然是要交给他和奚雨涵所生的孩子的,即便是方皓之死了,他宁愿将将军府托付给方笑语这样一个女子,也不会轮到她和他所生的孩子。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否认了这样的做法,宁愿费尽心机让周子风能够过继给方剑璋,也不愿意再想其他的方法。
而愁苦的自然是方皓之和锦衣。
方皓之好歹有方笑语护着,尽管这维护究竟能到什么程度谁也不得而知,可锦衣就要忐忑的多了。
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妾,被人称一声姨娘那也是夫人临死前的回护。这将军府的后院里从来不复杂,夫人故去,梅素惜扶了正,其次她就是这府里唯一的姨娘,可梅素惜表面看起来温和大方,背地里却是阴狠毒辣,她无意争什么,只想守着慕仪好好过日子,能在这将军府里有一席之地,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她就已经于愿足矣。可是即便如此,梅素惜也没打算给她活路。就凭着她从前多次帮助少爷和大小姐脱险,在梅素惜的眼中,她就已经是个不得不除的祸害了。
以前周子风再怎么也是个外人,许多事名不正则言不顺至少还多少有些收敛,但若是将军真的将周子风过继到名下,周子风真的成了方家的少爷,那么可以想象,以他从梅素惜那里学来的阴狠,这将军府里再也不可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这让她如何能不忧虑?
下人们很敏感的捕捉到了这将军府中不同寻常的氛围,甚至有些人都已经在考虑要如何站队了。他们也不明白这消息如何就突然的传了出来,没有任何的预兆,凭空的就席卷了整个将军府,可是若消息属实就代表,将军虽然对大小姐异常疼爱,可是对于夫人也是有情的,或许只是为了报丞相大恩的一种方式,可周子风成为方家少爷已是提上日程,这将军府将来必定划为两派。
一派是方皓之派,大小姐肯定是站在自己亲弟弟这一边的,另一派是周子风派,虽然根基很浅,可毕竟身后有夫人作为靠山,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而此刻离将军府院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内,一男一女正发生着争吵。
方笑语目光阴霾的拉住要出门的方剑璋,就这么倔强的对峙着。
方剑璋无奈的摸了摸方笑语的头,却被对方躲过,心里不免有些酸涩,但最后还是叹着气说道:“笑语,你要体谅为父,为父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方笑语冷笑,声音更是没了往日的柔和,冷淡道:“苦衷?什么样的苦衷会让爹爹您宁愿混淆方家血脉?”
“笑语,素惜至少也跟了我多年,她就这么一个愿望……”方剑璋叹息,他拗不过这个女人的哀求,最重要的是,她用丞相的恩情来威胁他。
方笑语收敛了冷色,只是那神色颇有些哭笑不得,甚至还带了点哀怨道:“爹爹,女儿自小练功习武,书读的比别家千金少,懂得也不如别家千金多,所以您别骗我。说到底,您也不过是被梅丞相的救命之恩束着,宁愿替别人养儿子也不愿负了丞相一片爱女之心。可是爹爹,丞相的女儿是人,我与皓之就不是吗?这些年来,我与皓之还有慕仪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爹爹真的丝毫不知吗?那个女人取代了娘亲的位置,占着将军府女主人的名号,在外扩充的是丞相府的人脉,在内害的是将军府的子嗣。爹爹,您就不能长点心吗?您非得等这将军府成了丞相府的囊中之物,甚至连方府的大旗也换了周姓您才会幡然悔悟吗?”
“笑语,为父知道此事委屈了你和皓之,这是为父的不是,将来必定补偿你二人,可无论如何,丞相对为父有救命大恩,你言语间怎可对丞相不敬!”方剑璋的语气变了,涉及到丞相的问题,方剑璋总是像个入了邪教的教徒,用方笑语的话说,换做现在,那就是典型的脑残粉。
此时的方笑语和方剑璋为了丞相的事而陷入争论,却似乎谁也不知在亭子的不远处,有两个人全程目睹了他二人的争吵。
“老爷,可要上前制止?”其中一人对另一人恭敬道。
“不必,且看看她二人说些什么。”另一人摆手阻止道:“不过方剑璋这个女儿倒是有趣,即便是与长辈争论,也是有理有据,可能看出她一丝一毫的惧意?”
这也难怪此人会如此想。大承秉持孝道为先,故而多数人在面对长辈,特别是父母时总是谦卑恭敬的,别说与父亲顶撞,有些世家千金连正视父母都不敢。
而且,他似乎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未必是无用的。
既如此,再听上一听又何妨?
方笑语深深叹息,看着方剑璋的目光充满着浓浓的失望与痛惜,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可怜。
感受到女儿失望的神色,方剑璋的心狠狠一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消耗着流失着,抓不住,截不断。
第六十一章 一个冗长的梦
“爹爹,报恩就那么重要吗?”方笑语闭了眼,紧握着拳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终她放开紧握成拳的手掌,抬头目视着方剑璋,声音有些疲哑道:“这些年,您为丞相所做的已经足够多,还不够抵消那所谓的恩情吗?”
“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方剑璋坚持,并不愿妥协。有恩不报甚至恩将仇报,这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为了报恩,您扶正了梅素惜,为了报恩,您与她达成协议对我和皓之不管不问,您一去北燕就是多时,这将军府里处处龙潭虎穴,这里明明是家,明明该是给我们遮风挡雨的地方,却成了鬼门关阎罗殿。”
“爹爹,您可知若没有锦姨娘几次相救,您从北燕回来面对的就该是我与皓之的骸骨与牌位!我自不必提,皓之性命有危时有多希望您能出手相救,可是您没有,即便得知那个女人是有多阴狠毒辣,您所做的也不过是让她在院子里闭门思过。我与皓之不说,是因为知道您的苦衷,您一生磊落,当年落难之时蒙丞相相救,又是丞相指点您弃笔从戎,博了一个锦绣前程,所以您感激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是爹爹,我和皓之也是有心的!”
“皓之他才六岁,别家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皓之却要为了活下去拼命的挣扎。您能放任那个女人和一个商人的儿子骑在皓之头上耀武扬威,而皓之这个将军府的嫡少爷却要一再的躲避她们母子的迫害。皓之他懂事,不想给爹爹添麻烦,所以所有的事他都默默的扛着,一次次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可若是这一次我再晚些醒来甚至永远都醒不过来,皓之就会被溺死在那荷花池中,锦姨娘就会被诬为害死皓之的凶手被处置,年幼的慕仪就要落在那个阴狠的女人手中断送一生!从此,将军府就只剩下周子风一个人,您没了子嗣,就只能选择过继周子风到您名下,又有丞相的恩情压着,这将军府早晚有一日不再姓方而改性梅,这就是您愿意看到的结果吗?”
方笑语的控诉似乎狠狠的击打在了方剑璋的心上,即使此时此刻他心中有数,可听到方笑语的话,他还是觉得难过与愧疚。
见方剑璋不说话,方笑语苦笑道:“您自恃有情有义,所以对丞相毫无防备,他可以在您的军中安插人手,可以让您的暗卫全都变成他的人。若非如此,您留在府中的暗卫为何能被梅素惜轻易收买?爹爹,难道您就不曾怀疑过,丞相他,真的对您有恩吗?”
“切莫胡言乱语!”方剑璋似乎是被方笑语的话给震惊到了,一脸的疾言厉色道:“若无丞相相救,为父早就是一摊枯骨,当年科场舞弊之事死了多少人,不曾亲身经历,不会知道为父心中有多绝望。当年我错信友人,被挚友背叛,惹出杀身之祸,若非丞相出手,为父早已死在那幕后之人的手中。也是因为丞相提点,我这才弃笔从戎,从一介小兵,摸爬滚打博出了这将军之位,若无丞相,又如何会有为父今日?又如何会有你们!”
别说方剑璋被方笑语突然脱口而出的话给惊着了,就是那隐在暗中默默看戏的两人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素来知道丞相人脉遍及朝野,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介文官,他还是有能力也有信心将一切掌控,可若是丞相的手真的伸入了军中,事情可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方笑语似乎是被方剑璋的戾气给惊着了,只是愣愣的看着对方,一脸的讽刺之色道:“父亲可知,为何我刚醒来便能知皓之在荷园出了事?”
方剑璋许是没想到方笑语会突然的将话题转到了方皓之的身上,摇摇头道:“我曾问过你,你只笑而不语。为父只当你不愿说,也便不再强求。”
事实上方剑璋确实很好奇此事。当时当真是千钧一发,只要他二人再晚去一刻,恐怕他就真要痛失爱子了。
对于方笑语如何得知皓之有难的,他也曾想过许多种可能,可再多的可能也只是猜测,事情的真相也只有从他这个醒来后越发神秘的女儿嘴里亲口说出来才算数。
方笑语看了方剑璋一眼,只是苦笑着摇头,道:“不是女儿不愿说,是不知该如何说。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即便说了出去,恐怕也无人相信。”
“爹爹,我这次的昏迷是因为中了毒,这毒本是慢性毒药,恐怕是梅素惜买通了我身边的丫头日日将这毒药下在我的饮食之中,日度一日,毒性爆发,女儿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可谓凶险异常。”方笑语苦笑。
方剑璋突然很心疼自己的女儿,更为他的选择愧恨不已。如果,如果自己早日看清了事情的真相,他的孩子就不必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方笑语不管方剑璋心中如何作响,只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在昏迷的时间里,女儿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发生了许多事情,真实的让人恐惧。”
“梦?”方剑璋愣了愣。
方笑语只得苦笑着点头,继续说道:“很匪夷所思是不是?在那梦中,女儿活到了二十五岁,便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在梦中,爹爹为了救我也一同葬身在了火海。在梦里度过的那十年,仿佛就是真实一般,直到现在,想起那场大火,女儿都感觉到浑身灼热的刺痛。而在那场梦的开端,皓之就是在那一刻被溺死在了荷花池中,而后,梅素惜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锦姨娘身上,致使锦姨娘被无故的处置,慕仪落在了梅素惜手中,不过两年就‘病死’了。周子风被爹爹过继到名下,被当做亲子般疼爱,整个将军府默默的变成了别人的。”
方剑璋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瞪大着眼睛,嘴巴也微张着,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第六十二章 大鱼上钩
方笑语苦笑道:“在我醒来的那一刻,心情真的异常复杂,即便那只是一个梦,可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的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一般。爹爹一直对我不管不问,便是难得见上一面也是冷脸相对,可是那一刻,爹爹冲进房中将女儿抱在怀中,女儿突然就想到了那场梦中,在最后的火海之中,爹爹不顾一切的冲进火中,将女儿压在身下想要护住女儿时的画面,女儿就总觉得,即便从前您对我再差,我也无法恨您了。也因为那感觉太过真实,想起梦中皓之死在荷花池中,小小的人儿被池水泡得发胀,心就觉得一阵阵的刺疼。我本是为防万一才赶去了荷园,却不想真的见到皓之在池中挣扎的一幕,如果那一切都只是个梦,那那些与梦中重叠的真实又当如何解释?”
“难道你对丞相的不满也因为那场梦?”方剑璋觉得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种匪夷所思的神展开。
方笑语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方剑璋,问出了一个让人心惊的问题。她问:“爹爹,如果丞相与皇上之中只能选择一人效忠,您会选择哪个?”
方剑璋直接被这问题呛着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方笑语,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儿为什么会问出这样敏感的问题。
而同时最为惊讶的就该属那暗中偷听的两人。
“老爷,这……”一人不停的拿眼神询问另一人,而另一人目光深邃悠远,看着方笑语的方向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最终摇了摇头。
“笑语,你这是……”方剑璋被方笑语的问题问懵了。
“爹爹,女儿知道您为人忠义。为了丞相大恩,您可以为他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若是有一日,丞相他有了别的心思,与皇上背道而驰,您会选择忠于哪一个?是报恩?还是忠君?”方笑语的神色异常的坚定。
“你这孩子就知道胡说,丞相如何会行那大逆不道之事。”方剑璋犹自不信。
“只是如果。”方笑语并不愿将这个话题揭过,道:“爹爹,女儿希望您能诚实的回答女儿,这个答案对于女儿来说十分重要。”
方剑璋看着女儿倔强的神色,最终只能叹口气道:“爹是大承的将军,保家卫国是爹的责任,就算丞相对爹有恩,爹可以拼死以报,可若当真有一日丞相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爹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做那乱臣贼子!”
方剑璋回答的异常坚定。说到底方剑璋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当年科考,他怀着忠君报国的心,希望能用一身过人的学识一展抱负。只可惜,他遭遇了科场舞弊,又被好友出卖,险些身死。之后弃笔从戎,杀敌从不手软,到了今日做到了将军,镇守北燕,俨然成了大承保护神一样的角色。对此,方剑璋一直是骄傲的。
他的回答没有一丝敷衍。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丞相的恩情固然重要,但若是这恩情与家国天下相比,一切就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古代的人有时候远比现代人单纯的多。他们对于国家的忠诚是一出生就被印刻在骨子里的。一旦效忠,宁死不悔。
方笑语松了口气。那偷看之人也松了口气。
“真好。能听到爹爹的回答真好。若是爹爹一心要报效丞相,恐怕女儿就该想想如何带着皓之脱离方家了。”方笑语语气带了几分轻松。
可方剑璋的神色却越发凝重,道:“莫非,你的梦中丞相真的……”
“在梦中,女儿看到了当年科场舞弊的真相。”方笑语似乎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家老爹。
“真相?是什么?”方剑璋简直都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当年科场舞弊一事的幕后主使便是丞相。爹爹当年不小心撞破了一些秘密便遭到追杀,丞相之所以现身相救,是因为他知道您知道的秘密并不会牵扯出他来,他早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替死鬼。而丞相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来布局,自导自演救过无数像您这样的郁郁不得志之人,而后以恩人的姿态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指点他们的去路。这些人未必就真能用得上,但若真有朝一日,这些人或许便会成为关键所在。至今为止,朝堂上下,包括军中,早已遍布了唯他马首是瞻之人。”方笑语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在描述着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她知道这么说出来未必会有人相信,可是她也准备了后招,只是还不到使用的时候而已。
“为父还是不相信丞相会是此种人。若是他真有不轨之心,又如何能瞒过其他人?用人终须你情我愿,那些郁郁不得志之人便是如为父这般不愿背君叛国,丞相又如何能成事?”方剑璋现在就是明显的在为梅苍云找借口了。
“爹爹,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是个忠君爱国之人。”方笑语背对着那偷听之人,嘴角勾起了微不可察的笑容。
方剑璋无话可说。确实,他不能以自己的思想与行为去规范每一个人。所以同样都是打娘胎里生出来的纯洁如白纸的婴儿,在成长的过程中却会被渲染上五颜六色不同的色彩。
是黑是白只存乎一念之间,可就是这一念,纠缠着的却是一个人一生最为重要的转折点。
可是,即便明白这些,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的梦境一说太过玄幻了,即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但依旧觉得玄的不似真实。
这样的理由,真的能让那个人相信吗?
可是,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那从前发生的一切就真的都是巧合那样简单吗?
他总觉得,将一切归咎于巧合,比之梦境之说更为玄幻。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此时那背后偷听之人方才现身,一身月白的袍子尽显英气,眉目锐利如锋芒,目光之中全是审视。
方笑语当然知道此人是谁,她筹谋已久,等的不就是此人?
但是,现实中的自己应当是没有见过他的,所以,即便心中再清楚不过,却也还要装作一脸无知道:“你是谁!”
方剑璋连忙拉住一脸防备的方笑语,而后拉着她和自己一起跪下,道:“不知皇上驾临,微臣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第六十三章 轮回百世者,不为恶,便成仙
“皇……上……?”方笑语适时的傻眼了,表情动作逼真无比,便是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也巧到好处。
“爱卿平身吧。朕今日微服前来,本是想给爱卿一个惊喜,却不料听到如此惊世骇俗之事。朕现在问你,你方才所言,可是句句属实?”叶世钦一脸的威严,那帝王的气势直逼方笑语而来。
方笑语诚惶诚恐,当然是装的。她自己也做过女皇,光论气势,她不觉得就比任何人差了去。只是她现在需要扮演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皇帝,刚见就遇上这么惊心动魄一幕的‘弱女子’,这反应才是正常的,太过锋芒毕露会惹人生疑。
“回……回皇上的话……臣女只是做了一个梦,至于这个梦是真是假,臣女不敢保证。”方笑语当然不会将话说死,总要为自己留一份余地。
而正当皇帝想要再次询问时,突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外头枯禅寺的大德高僧虚云大师求见。
皇帝信佛,对于虚云大师自是不陌生,在整个大承的高僧之中,虚云大师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即便是庄严寺和相国寺的主持大师们也对虚云大师倍加推崇。
而虚云大师大多时间都在外游历,鲜少有长时间待在京城的惯例,而且虚云大师佛法精深,便是皇帝自己召见也会礼让三分。
而虚云大师此刻竟找上了将军府的门,怎能不让皇帝好奇?
可是看看方剑璋和方笑语也一脸茫然,皇帝就更加疑惑了。
方剑璋看了皇帝一眼。现在这里皇帝最大,他不能擅自发号施令,免得被斥为对皇帝大不敬。
皇帝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即摆手道:“请虚云大师进来。”
下人更疑惑的看了皇帝一眼。他一个下人哪认得皇帝?说来这人怎么会出现在府中的他都不知道,他一直看守着大门,就没见这人从大门进来过,这人又是哪来的?
下人自然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又看了眼方剑璋。
方剑璋双目一瞪,怒道:“还不去请虚云大师进府一叙!”
“是,小的这就去。”下人吓的一溜烟儿就跑没了影儿。
“阿弥陀佛。”没过多久,就听虚云大师打着佛号入了府门,来到亭前。
“虚云大师。”皇帝笑着与虚云大师招呼,虚云大师这才发现皇帝似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恢复。
“虚云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在此,老衲失礼了。”虚云一副‘呀,你怎么也在’的表情,竟是将皇帝逗乐了。
“虚云大师如何会前来将军府?”皇帝疑惑不已。
“阿弥陀佛,老衲昨夜受佛祖点拨,说是有缘之人降世,代佛祖护佑大承安泰,故而贫僧特来相见。”虚云大师话虽不多,却是将一切都总结在了这一句话中。
“有缘之人降世?代佛祖护佑大承安泰?”皇帝一惊。若虚云大师所言非虚,岂非说是大承蒙佛祖庇佑?对于信奉佛教的皇帝来说,这真的是再好不过的好消息了。同时,他也对虚云口中的有缘之人好奇万分,莫非,这有缘之人就在镇远将军府?
“阿弥陀佛,这位小友,可曾受过佛祖点化?”虚云一脸慈祥的看向了方笑语。他不用施主称呼,反叫小友,就是为了抬高方笑语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皇帝一惊,想起之前偷听到方笑语所说的那梦中十年的故事,再联想到虚云方才所言,目光顿时有所不同。
见虚云大师、皇帝还有自家老爹都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方笑语顿时露出一脸茫然之色,神色懵懂的四处张望后又指着自己道:“我?”
“不错,正是小友。”虚云大师继续慈祥的看着方笑语。
“呃……大师寻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有缘之人。我不要出家,不要剃光头!”方笑语捂着头发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虚云大师顿时乐了,哈哈大笑道:“小友不必害怕,你虽与我佛有缘,但终究不是佛门之人。只是代佛祖守护大承十年,便可功成身退。”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虚云大师可介意详细说来?”皇帝虽一头雾水,可是也没有往虚云大师会联合一合丫头片子来欺骗他这个方向去想。
“阿弥陀佛,老衲自不敢欺瞒陛下。老衲昨夜受佛祖入梦,言道有缘之人降世,是代佛祖护佑大承十年。此人与我佛有缘,却非是佛门之人,天道有序,曾铭言,轮回百世者,不为恶,便成仙。这位小友身具仙根,将来天庭之上必有一席,可与我佛平起平坐,实乃大福之人。而小友有幸降生大承,故而佛祖便想助其一臂之力,不仅为大承寻来出路,又结下善缘,善哉善哉。”虚云大师言语间对方笑语倍加推崇,竟是将她推到了将来要跟佛祖平起平坐的地步。
按说虚云大师此次到访本是方笑语刻意安排。她将那大肚弥勒送与虚云,与虚云做了此次交易。那大肚弥勒之中便是枯禅寺先人的佛骨舍利,实乃佛宝,也是枯禅寺的镇寺之宝,只可惜遗失了,虚云大师之所以一直游历在外就是为了寻找佛骨舍利的下落。
这些本是一场交易,以佛骨舍利为主的交易,虚云大师在确认了方笑语的要求确实会为百姓带来益处,又可收回镇寺之宝之后,便欣然应允了此事。
事情本该是如此的,可是,此时的方笑语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而这浪涛却来源于虚云大师方才所说的一句话。
轮回百世者,不为恶,便成仙。
这本该是一直印刻在她脑海中的话,她轮回了九十九世,便记了九十九世,无需刻意去背诵,每一世降生,这句话就如同雕刻一般刻在心上,挥之不去。
可是,她从未将这句话说给任何人听,那么虚云大师又是如何知道的?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虚云看她的目光总有着几分玩味。特别是前世,虚云对她似乎很有兴趣,只可惜她前世还是木头心态,未曾多想。
如果那句百世轮回者,不为恶便成仙的话是真的,是否代表虚云他知道些什么?甚至知道她轮回了九十九世的事情?
此时的方笑语异常震惊,几乎是她从不曾有过的震惊,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慌乱。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露出破绽,所以面上她的表情依旧完美的无懈可击,可是看向虚云的目光却明显带了一分探究。
第六十四章 专注坑队友一百年的虚云大师
见皇帝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方笑语开始怀疑虚云这老家伙是不是在整自己。虽然他的出现是自己一手设计,可是这跟事前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先不说“轮回百世者,不为恶便成仙”这句让她困扰的话,将来天庭必有自己一席之地和跟佛祖平起平坐又是什么鬼?如果让皇帝觉得自己比他都厉害起了杀心她找谁哭去?
她只是用佛骨舍利换来虚云为自己做个托儿而已,但这托儿自己加台词未免也太爱演了,这是不坑死她浑身不舒服的节奏?
见方笑语“含情脉脉”的看向他,虚云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依旧是一副慈悲为怀的嘴脸,长着一副大德高僧的脸,做的却尽是些坑队友的事。
方笑语心中跑过无数匹草泥马,可是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做神棍这种事,需要讲究分寸,不能一心将自己夸得太过,一旦有任何意外,也能为自己留下变通的余地。但是,因为虚云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猪队友,方笑语突然觉得未来的人生一片黑暗。
“只是……”虚云见他的说辞成功的勾起了皇帝的兴趣,于是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
还有只是?
方笑语简直要哭出来了。现在都已经不好收拾了,竟然还有只是?
她现在真的想问上一句,虚云大爷,你是在逗我呢吧?
“只是什么?”皇帝随着虚云的话感到紧张。信仰这东西就是如此,总是让人充满了希望却又时刻忐忑着。
“只是,若要接受佛祖指点便等同于泄露天机,而泄露天机便会折损寿命。若方姑娘当真接受佛祖点拨,为大承守福十年,便要抽离十年寿命,作为泄露天机之惩,从此命运与大承息息相关不可割舍,方姑娘可有此觉悟?”虚云笑的慈悲。
皇帝听完虚云的话顿时松了口气。
在听完虚云大师的话后,他就已经决定要给方笑语足够的地位与保护,可是,他的心中总有着许多的不确定性,如果方笑语与大承的命运息息相关,那么一旦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岂非是大事不妙?他虽是帝王,然当真能与天争?
可是,如今他知道方笑语只是为大承守福,命运又与大承有着不可剥离的牵扯,至少就不用担忧她突然被敌国策反,成为危害大承的人物。
凡事皆有两面,锋利的剑刃也有可能会是一柄双刃剑。他身为帝王,自有帝王该有的骄傲。他不怕方笑语会动摇他和叶家的地位,因为他自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征服自己的臣子,无论是身为将军手握五十万大军的方剑璋,还是很有可能会成佛女的方笑语。只要能够保证方笑语不被敌国得到,他完全可以利用方笑语为大承得来十年的安康,为此,付出一些地位与财富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事情。
如果按照虚云大师所说,最终方笑语的命运等同于是与大承是一体的,大承好,她自然便也好,若是大承有了灾难,岂非她自己也要深陷其中?他不相信有人会为了敌国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与自己的国家敌对,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方笑语看起来不像傻子,当不会做。
何况,方家还有方剑璋,有方皓之,还有方慕仪,叶世钦不相信方笑语会丢下他们不管。
当然,虚云大师的话中还透露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一切都需方笑语自己做出觉悟,不能强逼。
叶世钦的心情是紧张而忐忑的,毕竟事关自己的江山社稷。所谓出现一个为国家守福者,是否就是说明大承将会有难?
可是相对皇帝的紧张,方笑语却暗暗的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虚云大师你总算是按剧本来演了。她还以为虚云要从头到尾自由发挥,着实吓出她一身冷汗。
所谓折损十年寿命之说自然是假的。当初她便有细细考虑过,一切事情来得太容易,总不会让人珍惜,即便她可以骗过皇帝,可是难保有一日就会出现什么错漏。如今错漏依然可能发生,只是有了代价,皇帝便可收起一些疑心,她也就更容易成事。
自然,还需一些辅助。
此时,方笑语的神色是忐忑无助的,可是,即便如此,她却依旧做出在思考与选择一般的纠结,一会儿看看方剑璋,一会儿看看皇帝,甚至咬破了嘴唇也不自知。
“大师的意思,若我接受大师所言,便要折损十年寿命,却可保大承十年安泰?”方笑语拳头握紧又张开。
“非也。”虚云大师摇头。
“大师此言何意?”皇帝一惊。
可此时方笑语很想哭给虚云看看。这他妹的又是唱的哪出啊?大师我求你按事先说好的来演可不可以!
此时方笑语所有的嫌弃全都写在了脸上,如果不是皇帝在场,她真想一剑捅死这个总给她没事找事的老和尚。
“事已至此,老衲便直说了。”虚云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方笑语暗中送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
“请大师直言。”皇帝诚心求教。
“皇上,便如大承周边也有征战,天庭之上也有神魔之争。陛下信奉我佛,大承自便成了佛祖庸附。只是,佛魔间征战多时,各有输赢,佛祖便算到大承近十年恐因神魔之争而多有灾祸,然我佛慈悲,才有今日此事。”虚云眉目间多出几分忧虑。
方笑语深觉此刻只有‘呵呵’二字能够代表她凌乱的心情。什么神魔之争,什么佛魔大战,这是前世那些网络写手在写YY小说吗?没想到虚云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做和尚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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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佛祖临世?
方笑语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一脸的自暴自弃,在皇帝眼里却成了一个小女子在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时的害怕与惊慌。
方笑语从前的名声,皇帝也有所耳闻。自然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印象里始终留着的是她从前外界所传的那种木头、冰山甚至是懦弱的一面,故而对于方笑语此刻的恐惧并不觉得意外,不如说这才是一个人在惊闻此事后该有的反应。
方笑语一脸生无可恋般的看着虚云老和尚,那‘温柔’的目光简直要将他吞吃下肚才来的解恨,虚云不经意对上方笑语恶狠狠的眼神,不由得全身泛起了冷意。
好吧,佛魔大战,波及了大承,于是需要一个倒霉孩子折损十年寿命来给大承的安康添砖加瓦……
方笑语觉得,也就皇帝对佛教有着强烈的信仰才能信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再转头看看方剑璋,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老爹怎么也一脸信以为真的傻样儿,这世界是不是也太过疯狂了?
事实上她低估了虚云大师在世人眼中的形象与地位。
由于皇帝信佛的关系,大承的百姓信佛者多,对于一个信徒来说,虚云大师就这种大德高僧就有如是佛祖在人间的代言人一般,别说编个故事,就算他说世界要毁灭恐怕也有许多人信以为真。
方笑语算是对这老和尚绝望了,她心说今日只要能将原本计划中的‘故事’演全了就谢天谢地了,至于虚云老和尚究竟还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她管不着也懒得管。只是希望皇帝不要对此生出什么想法,她是想当神棍混日子来着,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给猜忌着将来给一刀砍了,否则她就是死也要拉虚云这死和尚下去作伴!
方笑语恶狠狠的瞪了虚云一眼,被虚云华丽丽的无视了。
正当方笑语在心中狠狠鄙视虚云老和尚的时候,这边皇帝似乎对虚云的话信以为真,连忙问道:“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虚云一脸慈祥的看向了方笑语,连带着皇帝和方剑璋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方笑语身上。
方笑语连忙做出一副茫然的神态,目光灼灼的回看向虚云,那表情放佛在说:“你给老娘解释清楚!”
虚云似乎看出来方笑语已经到了快要发飙的临界点了,若不是皇帝站在这里,没准她早就已经动起手了,对于方笑语的武功,虚云可是深有体会,尴尬的别了别眼,虚云又开始忽悠道:“方姑娘若肯折损十年寿命,每当大承有难,或可得佛祖入梦指点。只是,即便方姑娘成为佛祖拯救大承的媒介,这江山社稷的最终去向却是由皇上您这个真龙天子一手决定。”
方笑语松了一口气。确实,如虚云和尚这般说,自己的风险就小了许多。她只能成为一个媒介,给予一些提点,但是,她无法调动这个国家的一切,无论是财力、兵力或是权力,全都是一手掌握在皇帝手中的。所以,哪怕真的出了问题,她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她不由得要为虚云竖起大拇指。
只是,所谓佛魔之争这种鬼话,她听着依旧是出戏的很。只是皇帝似乎并不怀疑虚云的话,她也就懒得管了。
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如虚云这般能编出这样的故事,或许皇帝还听得乐在其中呢?
“方姑娘,你可想清楚要如何抉择?”虚云将话题又重新丢给了方笑语。
方笑语咬着嘴唇,将一个挣扎中的少女演绎的入木三分,直吊足了皇帝的胃口,她这才犹豫着开口道:“皇上,民女只是个平凡女子,不懂什么家国天下的大事,但却也从家父身上懂得了什么叫做忠君报国。十年寿命,民女认下了。只是,若是民女出了事,还请善待家父。”
方笑语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成功的感动了皇帝,在皇帝一句只要不叛国便可免去一死的保证之中,方笑语成功的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不过相隔不到盏茶的时间,可是方笑语身上的整个气质却与之前有了全然的不同。
如果解语此刻在眼前,定然会惊讶,这便是她一清早在屋里看到的那个浑身上下充满了庄严气息的小姐,一分不差。那样的气质,是很难凭人力模仿出来的。
可偏偏方笑语是个怪胎,于是她真的模仿出来了。
皇帝瞪着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像变了个人似的方笑语,对方的目光正含着笑意看着他,完全没有了之前看他时的胆怯与忐忑,皇帝的心中写满了疑惑不解。
“帝王乃九五之尊,身具龙气,百年之后,天庭内必有一席之地,到那时,你我自会相遇。然此时,大承还需陛下庇佑,望陛下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不要辜负了这孩子的一片苦心。”方笑语目光中写满了慈悲。
可是此刻,除了虚云之外,皇帝和方剑璋却都惊惧的大眼瞪小眼。
那声音确实是从方笑语身上传出来的。可是,他们明明亲眼所见,方笑语至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
而且,那声音分明不是女声,那是成年男子才会有的声音,方笑语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声音清脆明亮,带着少女特有的纯真,如何能发出这等浑厚的男声?
皇帝四处张望,企图找出这亭子周围是否还有别的人在,他身后跟着的太监总管苏万春立刻四处搜查起来,最终却一无所获。
皇帝惊奇的看着方笑语,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只可惜,他越是深入的去注视,就越是发现,方笑语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十分庄严神圣的气质,就像是……庙里供奉的菩萨……
皇帝有些惊疑不定,方笑语却笑得越发慈悲。
“虚云见过佛祖。佛祖慈悲。”虚云大师突然的声音打断了皇帝和方剑璋的思路。他们疑惑的看向虚云,却发现虚云双手合十,目光所触碰到的竟然真的是方笑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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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腹语
“不错,佛法越发精深。”众人发现,此刻的方笑语看向虚云的目光充满了欣慰,全然不似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面对大德高僧的姿态,反倒像是一个长辈看向晚辈的眼神继续道:“未来大承将面临风雨,百姓难免苦难,你要替我佛门多多积善,也要多加看顾这孩子。种因必得果,或有一日你佛法大成,这孩子会感念你扶照之恩,与你行个方便。”话落,方笑语便转过头去不再看虚云,反倒是看向皇帝,不曾开口,只扫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方笑语又一次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皇帝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惊在原地,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方剑璋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已经昏迷的方笑语,惊恐的叫着她的名字,皇帝这才清醒了一些。
“虚云大师,这……”皇帝看向虚云的目光越发的和善。
“陛下不必担忧,方才不过是佛祖驾临,借方小友的躯壳一用。如今佛祖已返回佛界,方小友不久便会转醒。”虚云睁着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
“方才那……当真是佛祖……?”皇帝有些将信将疑,可神色中却带着些激动,难以掩饰。
虚云内心里暗笑,心说是佛祖才怪,也不知这丫头片子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能想出此等方法企图蒙蔽皇帝。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方笑语所学的这些东西,即便是他见惯了世面也未曾见过,这也是他肯陪她演这场戏的倚仗。
不过这小妮子倒也学得快,她的那些说辞,不但会让皇帝更加的敬重他,恐怕以后枯禅寺也要香火鼎盛了。
而且,如此说也是为了将来他们见面方便,既是佛祖所托要多加看顾,时常见个面也是常理之中吧?
皇帝哪知道虚云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见虚云笑的如此玩味,他只当这是虚云默认了他的说法。而他又突然想起,方才,方笑语的气质不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变的无比庄严慈悲,且方笑语至始至终都未曾真的动过嘴巴,那那浑厚的男人的声音又是从何处而来?
腹语。
这个词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无比的陌生,可是对于一直在轮回一直在学习不同技能的方笑语来说却是她已经拥有的财宝。
她之所以敢定下这个忽悠皇帝的计划,不仅仅是因为她重生了,知道前世这十年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也不止是用佛骨舍利收买了虚云大师为她来演这场戏,还因为她在前头无数次轮回中学习的技能里筛选出了腹语还有声优这两种会为这个计划锦上添花的能力。
腹语术是她某一世在杂技团工作时跟一个小丑学习的。那个小丑个子很矮,长得也不好看,但却一点也不自卑。他能将小丑演绎的活灵活现,同时,他也会许多的能力,那时候她就向他请教过,对方也毫不吝啬的教给了自己,是她曾经很好的良师益友。
而所谓的男声,这不过是她某一世当声优学习的技能。可男可女可老可少可攻可受,当初她就觉得这能力早晚有一世能用得上,所以练习的很认真。
而重生之后不久,她立刻就制定了她大承著名女神棍的计划,所以立刻就想到了这一茬儿,所以在无人时也偷偷的重新练习过,所以才有了今日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腹语加上男声。这是能够忽悠住皇帝的关键所在,再加上虚云大师的倾情加盟,想不成功都难。
至少此刻看来,计划是前所未有的成功,只看皇帝此刻看向‘昏迷着’的她的柔和表情便可窥知一二。
方笑语正想着要怎么表现出十年寿命被剥离的感觉,于是‘昏迷中’的她开始有着小幅度的扭动,脸色突然变的苍白,神情扭曲,看起来似乎十分痛苦。
方剑璋一张脸上写满了作为父亲的担忧,却只能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帝立刻命苏万春去叫太医。而苏万春刚走一步,方笑语就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亏大发了,还得用内力给自己造成重伤,这得吃多少人参鹿茸才补的回来?
“笑语,你伤在何处?可有哪里不舒服?别急,皇上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你不会有事。”方剑璋将方笑语扶起,让她倚着自己的手臂。
方笑语一脸的呆滞,看看皇帝,又看看方剑璋,最后小声道:“爹爹,方才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皇帝皱眉。
方笑语摇头,犹豫道:“忽然间便觉得浑浑噩噩,脑中一片空红白。恍然中觉得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然后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身体中剥离一般,难受的紧。”
“寿命!”皇帝恍然大悟。听着方笑语这属于少女清脆的声音,看着她朱唇轻启轻合,再配合她一脸的茫然与懵懂,还有衣襟上沾着的血迹,他越发觉得方才的一切都多了几分真实。
况且,方笑语此刻的气质又恢复了他初见她时的模样。没有过分的恐惧,却始终带着一丝见到天子的忐忑,这与之前那庄严气质的人仿若不是同一个人。
他不相信一个十四岁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能随意的切换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如果这一切都是方笑语装出来的,他觉得这件事比之他刚刚很可能看到了佛祖降临更加的匪夷所思。
于是,他信了。
他相信,这个女子或许是因为佛祖慈悲,为他,为大承降下的一颗福星。
“方将军,快扶令千金回房歇着,待太医为她诊治。”皇帝看向方笑语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般,带着些慈父的心态。而后又看向虚云道:“虚云大师,可否随朕进宫一叙?”
“阿弥陀佛,老衲莫敢不从。”虚云知道这是皇帝想要私下里向他询问些细节,好在之前他与方笑语这小家伙将一些都算计在内,故而也不怕进宫与皇帝细说。
“朕此次出访,只是来找方将军谈论边关问题,其余事不可外泄。”说着,皇帝便要拉着虚云大师一同回宫。
“皇上!”皇帝刚欲离开,却被人叫住。
方笑语声音还带着些虚弱,道:“皇上,民女方才浑浑噩噩间,似乎如梦一场,梦中所见,不知当不当讲?”
“但讲无妨。”皇帝笑道。
“皇上,梦中,民女见此次大雪下了足有一月有余,百年难遇,这场大雪,冻死无数百姓,虽不知真假,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请皇上多做准备,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将军府定也会尽全力,为百姓奔波。”方笑语说出这句话总算是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以这样的方式将这件事告诉了皇帝,只要皇帝肯信,虽救不了所有人,但总会比前世减少许多伤亡。
“哦?还有此事?”皇帝一惊。若方笑语所言是真,这雪当真连着一月不断,恐怕还真要冻死无数百姓不可。
皇帝看了虚云一眼,见虚云也一脸愁苦,心中又信了几分。回宫后,一道道政令立刻被发往各处,此事皇帝高度关注,不仅仅事关百姓生死,同时,这也关系着方笑语这个所谓的‘佛女’是否真的能所言成真。
若这雪当真连下一月甚至还多,恐怕他今日所见所闻就由不得他再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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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热的什么都不想干啊。老是集中不了精神。写两分钟就走个神儿,真是太痛苦了QAQ
第六十七章 就算前半生活的像个笑话
方笑语被扶进了房,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脸上血色尽去,显得苍白如鬼魅。
太医已经来看过,证实了她确实是受了很重的伤,至少要将养半月方能痊愈,这还是得要好吃好喝各种补品养着才能达到的效果。
皇帝回宫后,先是与虚云大师一阵详谈,谈了什么无人得知。只知道虚云大师出宫后,皇帝简直如临大敌一般将这场雪视作洪水猛兽,一道道政令全是为了应对这场可能会持续一个半月左右的大雪,防备着这场雪会为他的子民带来怎么样的伤害。
方剑璋一脸心疼的看着这个已经成长到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的女儿。他挥退了丫鬟,自己亲手给方笑语喂药,一边颇有些无奈道:“何必对自己如此之狠,随便装装样子也就罢了。”
方笑语嘴唇微有些发干,但还是笑道:“那可是皇上,怎是随意糊弄便可糊弄过去的。咱们所做的,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欺君了,若是暴露了,将军府会面临泼天大祸,不过是让自己受些伤,不必喝这些苦药,我自行运功疗伤,几日便可痊愈。”
方剑璋知道自家女儿说的不假,虽说现在伤重了些,可是女儿所修习的那套功法连他看着都眼馋,只可惜那功法本只限女子练习,至阴至柔,故而他也就死了这心思。
“如何,你爹我演的可也不差吧?”方剑璋哈哈大笑,人生至今,还从未做过忽悠皇帝这等胆大妄为之事。
“爹爹,何必强忍着说这样违心的话?您现在心中该是难受的紧,在女儿这里何需强装豁达?”方笑语柔嫩的小手覆上方剑璋长满老茧有些粗糙的大手,眼中一片担忧。
方剑璋敛了笑,神色忧伤的看着自己善解人意的女儿,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一团糟糕。
“笑语是不是觉得爹很傻?多年来一直装在心上的救命恩人,宁愿负了雨涵负了儿女也要拼死以报的救命恩人,竟会是造成爹一切悲哀的罪魁祸首。多年来,我视他如再造父母,为此,我娶了不爱的女人过门,将将军府的一切交由她打理,为了不辜负丞相一片恩情,对你与皓之还有慕仪不管不问,甚至在军中也从未对他有任何防备。可原来是爹的一片报恩之心全都喂了狗!”
方剑璋一脸的心如死灰。就如同一个人以一个目的为终生目标,可最后一旦这个目标失去了,反倒会变得无所适从,就如同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方剑璋现在乱的很,即便是欺骗皇帝的恐惧感都压不过自骨子里溢出来的空虚。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心被什么掏出了一个个窟窿,想补上,却总漏着风,嗖嗖的让人心凉。
方笑语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切的大道理似乎都变的空洞苍白。
没有亲自体会过的人或许说再多也只是风凉话而已。
方剑璋看着女儿担忧的神情,也收敛了心神,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颓废。
这件事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一开始从笑语口中听到这样的真相之后,他对笑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大骂着指责笑语忘恩负义,竟如此诋毁丞相。
可是,笑语只是淡然无比的看着他,却让他心虚了。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明明是他受到了蒙骗,明明那个时候受伤最深的就是他,可是,他就是心虚了。
替自己所谓的救命恩人心虚。
原来在他心中,其实也已经早已开始怀疑了不是吗?就从那次松竹院中,笑语与梅素惜的对话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那时梅素惜的神色实在是太过心虚,让他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都过了这么久的缓冲,他依旧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他想快些醒来。
“爹爹回去歇着吧,女儿这里爹爹无需担忧。或许事情太过突然让爹爹受了打击,可也总比爹爹被一直蒙在鼓里将整个将军府赔上要强得多。爹爹别怪女儿心狠,只是这一世,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再将爹爹当做枪使,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皓之的安全。同样的,女儿也不想再被一把火烧死在二皇子府,所以爹爹,就算前半生过得像个笑话,后半生狠狠幸福回去便是。何况,您也得往益处想,丞相确实是骗了爹爹,害得爹爹远走北燕,在战场上搏杀的伤痕累累。可这也非是没有好处的。至少爹爹成了威武的大将军,指挥五十万大军所向披靡,还因此遇见了娘,和娘成了亲,生下了我和皓之这么可爱的儿女,您看您女儿我长得花容月貌才貌双全还武功高强,难道就不觉得有些许的欣慰与骄傲?”方笑语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只是因为重伤而苍白的脸色实在是不能为她的调皮加分,反倒有些滑稽。
方剑璋想起妻子坚强又温柔的脸,再看看一直企图将自己逗乐的女儿,强忍着想流泪的酸涩,扩大了嘴角的弯度。
虽然还是因为丞相的事情而难过,但是想想从前的人生,确实也不全是坏事。
从前他为丞相想得太多,是因为他总觉得身为一个男人就该知恩图报。可是他忘记了,身为一个男人,也该为自己的妻子、儿女和这个将军府里跟着他的人负起一家之主该当的责任。
他突然觉得前路也不是那么迷茫了。从今天开始,他得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撑起一片能让她们活的快乐自在的天。
“爹没事。你好好养伤,之后的事情,爹会处理。”方剑璋替方笑语掖好了被角,摸了摸方笑语的头发,却没有发现,他跟方笑语之间的隔膜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从前即便是他有心跟女儿打好关系,一直在努力补救过失,可却依旧带着一种身为长辈的优越感。
而此刻,称呼不知不觉的从“为父”变成了“你爹我”,这就是他彻底放下了架子与自己的女儿坦诚相待的证明。
方笑语咧着嘴角,竟然并不排斥被人摸头这样狗血的事情,反倒是心中滋生出一种温暖。
一种久违了的,被人疼爱的温暖。
从哪一世开始呢?她开始变的拒绝别人的关心与疼爱,也变成了一个不会关心疼爱别人的人。
就像是过了几千几万个岁月一般,那些曾经隐匿在脑海最深处被她封印了的记忆开始渐渐苏醒。
她终于想起,原来最开始的她自己,也是一个会爱着别人,也得到过别人疼爱的幸福的人。
很幸福很幸福的人。
而如今,她想找回那个曾经很幸福很幸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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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宝相山庄严寺
方笑语的伤果然恢复得很快,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活蹦乱跳,全然不似之前脸色苍白如鬼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了。
只是,被方笑语说中,这场大雪果然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路上的积雪堆得高高的,整个腿埋进雪中就拔不出来,为此皇帝心急难耐,大臣们踩着这难走的雪路,每走一步就像是要用足了毕生的力气,每日进宫与皇帝商讨如何治雪,让百姓少些损失。
枯禅寺和镇远将军府因为方笑语的关系,早早的就购买了大批的粮食和棉被棉衣,将军府的下人和枯禅寺的僧侣几乎全出帮助清除积雪分发过冬的物资。
好在这场雪波及的范围并不是很大,虽然依旧给人们造成了不便,但在皇帝和众大臣的努力下,也将损失减到了最少。
不仅如此,这场雪,让京城的百姓看到了皇帝处理事情的果断与能力,对于叶家天下的凝聚力又上一层。
方笑语在家养伤的这几天,偶尔也能听解语说说外面的事。听闻宫中拿出的除雪方案一套一套又一套,竟是连她这种轮回过无数世界的人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当然,听说这次除雪的点子里,光是宫中那位坑爹小能手的贵人娘娘就出力不少,也难怪方笑语总是感叹,这个女人从选秀到进宫成为万千宠爱的娘娘,几乎从未靠过自己的家族,甚至于可着劲儿的一次一次的想要将家族置于死地,其手段也不可小觑。
不过,身为帝王,恐怕也喜欢这样的女人。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甚至与家族的关系十分微妙,可就是如此,也杜绝了外戚做大这样的隐患。只要那位贵人娘娘不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皇帝就愿意保着她,让她在宫中安享荣华。
而同样的,这样没有身份背景与家族不合的女子也不会成为皇后甚至某些妃嫔的障碍。因为就算她再得皇帝宠爱,没有家族支持,始终走不长远。
她的路或许最多也就止于妃位,再想往上走,难上加难。而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个贵人,虽然皇上似乎有意封妃,可说到底,以色侍人又焉能长久?
方笑语对这位坑爹小能手的贵人娘娘很感兴趣。与自己的家族作对也能混到如今的地步,首先你就得承认她确实有足够的过人之处。至少,她懂得要如何取悦皇帝,为自己的后宫之路铺路。
雪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可是方笑语却不得不收拾妥当准备出趟门。
“大小姐,慕仪小姐求见。”解语刚帮方笑语披好了大氅,外头就有丫头来报,说是方慕仪求见。
“只慕仪一人?锦姨娘没陪着她?”方笑语愣了一愣。
说起来,自从那次从松竹院出来后,方慕仪就一直躲在锦衣的院子里,也不肯出门,见了人也是生怯怯的,似乎是被吓着了。
那之后,她只见过慕仪两次,还都是躲在锦衣的身后,沉默的玩着手指不说话,怎么哄她都只会害怕着后退,让她这种不大会安慰人的人倍感压力,最后也就不去管她了。
“回大小姐,慕仪小姐只一人跌跌撞撞的跑来嫣然居的门前,还摔了一跤,奴婢们见着了连忙去扶,慕仪小姐哭着说要见大小姐,奴婢这才来禀报。”小丫鬟声音怯怯的偷看方笑语。
这丫鬟是刚买来不久的,也就十岁,还是个不大的孩子,方笑语看着水灵,于是就要下了,留在屋外当个二等丫鬟。
比起刚来时的笨手笨脚,现在做事已经体面多了,不会三五不时的犯错,一时间听不到她被解语教训,方笑语还有些不习惯。
“去将慕仪带进来,再着个人去告诉锦姨娘一声,免得她担忧。”方笑语笑着挥退小丫鬟香茶,又继续坐在镜子前任解语摆弄。
“慕仪小姐恐怕也是想和大小姐亲近。”解语笑着开了话题。
“我倒也愿意和她亲近。锦姨娘毕竟是我娘的丫鬟出身,且一直忠心耿耿,即便是梅素惜扶了正,多次迫害我与皓之,她也不曾放任不管一次次相帮。这做人妾室的,看着是半个主子,比丫鬟体面些,实则也是心酸的,她就慕仪这一个女儿,想给她留条出路也是理所当然。”
方笑语倒不怎么看不起庶出。虽说放在现代社会,姨娘这种生物就跟小三没什么差别,但时代不同,规矩不同,也是无法。
在男人掌权的时代,又有几个女人能为自己当家做主?除了那些天生就贱的,又有哪个不想当人家的正室夫人,掌着家中大权,得着夫君的宠爱,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出,不会让人看不起,能做个嫡子嫡女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她曾经在某一世成为过名门的庶女,姨娘在府中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她深有体会。
只要锦衣一直都这么安分下去,她并不吝啬给慕仪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甚至将来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她方家的女儿,要嫁就要做人正室,小妾之流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小姐,之前七公主传来消息说,皇上有意在大雪停了之后,召集大臣带同家中女眷一同去庄严寺上香,七公主觉得这事儿似乎与您有关……”解语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方笑语却明白,皇帝这还是不信任她。
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对方如何说也是帝王,若是随意就相信了她的说辞丝毫不做怀疑,这国家恐怕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皇帝的试探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这次的庄严寺之行恐怕就是试探的一环。
“你可知庄严寺有何特别?”方笑语似乎是想考考解语。
“奴婢听说过,庄严寺立寺足有百年,而庄严寺所在的宝相山似乎有着天然的阵法屏障,后被庄严寺立寺主持加以利用改善,使庄严寺远近闻名。传闻,去庄严寺上香之人,无论身份,无论地位,无论金钱,都要通过山中阵法,凭一己之力徒步上山。若能自行摆脱迷阵入寺,便可得主持大师亲自接见,赐下福祉。而若是迷失在阵中,只要发出讯号,便会有僧侣下山带路,依旧可入寺,却无缘得见主持大师。”解语知道小姐似乎是想要重用她,故而得到任何消息之后她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打听一番。
方笑语笑着扶了扶头上的发簪,道:“不错,宝相山得天地自然雕琢而成,不仅仅有着天然的迷障,更是一座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小型迷宫。若是不懂阵法之人入阵,就算转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够出阵,庄严寺因此而闻名。”
“如此说来,那庄严寺的香客岂非少的可怜?”解语不解,将人都拒之门外,就算是佛寺,不也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