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出现
房间里静静矗立着的机械都被启动了，这里还有剩余的能源，那是电力存储还没有被使用完的辉管，阿瓦隆那里流传出来的又一个高新科技。它被发明在帝国圣历436年前后，但是等到它被真正的普及到帝国各处，然后被用在各个行业与地区的时候，却已经是在圣历快580年左右了。
虽然中间隔着超过百年的时间，而且对于辉管的技术也早就完全。但是作为电力这种新兴能源的最终代表作品，帝国缺少的不是技术，而是制造它所需要的资源——也就是一种学名叫做白灰石的矿物。
发现白灰石的年数是多久，可能已经无法考究了。总之早在马诺王国的时期，就有了关于它的详细记载：
元历1690年，矿物学者在一次进入到地下极深的隧道考察中，发现了一种新的矿石。它的结构成分非常特殊，完全与当时所有被发现的矿物结构都不一样。它们自成一体，质地柔软，很像某种生物的肉块化石，但是经过其后的各种检测与实验，这种灰白色的矿石只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矿石，并不是生物化石。
在发现了白灰石很久以后，大家都不知道它的作用与特性。当时的矿物与地质学者们也仅仅把它当做一种简单的矿物做了一项记录，便再也没了后话。
然后时间进入到马诺王国向着圣多拉格帝国转变的那一时期，那个时代的科学家发现了藏在白灰石里面的惊人力量。当它接触到大量水分的时候，产生了让当时所有人都惊异的放电现象。经过初步的估计，一个标准单位的白灰石，在经过与水的剧烈反应后，所产生的电力足以供当时一座城市里的所有人无限制的使用一两年时间。而当时刚成立的阿瓦隆机构就已经开始研究这种新兴的能源了。
到了圣历206年，那时帝国早已经结束了“传世战争”，正处于慢慢修养，壮大自身力量的状态。第一代将白灰石完全投入使用的研究也在那个时期完成了，那就是现在“辉管”的原型体，一种体积异常庞大的电力发生装置。同一时期，帝国各处工业发达的地区，也开始渐渐使用这种能源。但是白灰石的开采异常困难，不亚于抗拒极限气候，普及已经其后很久才发生的事情。
而且即使到了如今这样的时代，帝国的辽阔疆域里面，发展也是完全呈现两极分化的状态。当马诺马地区已经完全告别了与黑色煤炭相关的能源时，卡西亚走出来的那个边疆小城里，却依旧将煤矿作为主要的能源动力，那里的灯具大半都还是煤气灯，电力的使用永远都只是辅助作用，并且大都打上了贵族的标签。
卡西亚看着身边冷清的灯光，摇着头叹息时，脚步已经来到了房间里另外一座机器的边上，那里就是所有能源的出处。透过嵌在机器上的厚实防护玻璃，可以看见里面间距均匀摆放着的五根玻璃管子。
这就是辉管，也是普及在工业中使用的最后一种型号——绿光，其定位与零型差分机一样。但是零型差分机后有了计算能力更加强大的分析机，而绿光型号的辉管过后是什么，却没有一本书里面有介绍。
“又是被帝国监管起来的东西。”卡西亚仔细看着眼前颜色已经慢慢褪成灰白色的辉管说，它们只有成人大指姆粗细，高度也不过十厘米。但是做为明面上的最后一种辉管型号，里面储存的电力却是第一代“辉管”的数十倍。满能量时，它们是荧光一般的绿色，然后随着里面的电力流失，颜色开始褪去，变成白色。最后当电力完全耗尽，就会变成煤炭般的黑色，好像归于了本源一样。
眼前的辉管上，虽然颜色接近灰色，但是里面储存的电力肯定足够了。这里本就是一处白灰石的开采地，“都市传说”中的宝物，也就是这些白灰石矿。
跟随着自己的记忆，一一打开了所有熟悉的开光，等到监测蒸汽熔炉的那一片组合机器上的数据开始有了变化，卡西亚这才离开。
回到主大厅的时候，卡拉他们已经靠着卡西亚打开的灯光搜索了好些房间。他们在保卫室里面找到了许多份地图，对于第七支柱的介绍最为详细，并且对于天穹上那只倒趴着的蜘蛛建筑，也有大致的介绍。
“卡西亚先生，这些灯光可是帮了大忙。”古斯丁看着卡西亚走了过来，点头示意，并晃了晃手中的地图，给了卡西亚一份。
“运气很不错，这里还剩下足够的能源，足够蒸汽熔炉的启动，来为我们提供升降机的基本动力了。”卡西亚接过地图说道，“支柱与采矿蜘蛛的动力是分开的，虽然这里的差分机也从属于蜘蛛本体里的差分机阵列，可以被其控制。但是我们也不用过分担心，诺力达手上肯定没有组合密码卡，想要完全启动那里的差分机阵列是完全不可能的。他最多也只可能破解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就像第七支柱这样，能勉强使用上里面的照明系统和传动机构，对我们的影响不是很大。”
“那可是个好消息。”克里琴斯说，“卡西亚先生，能回答我一个疑问吗？”
“可以。”卡西亚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你还是一个程式员？”
“当然不是，能启动管理支柱的差分机，都是靠着以前在蒸汽工厂里学到的经验。若没有程式员来破解，启动差分机都需要相应的密码卡，有些涉及到秘密、或者重要的地方，还会是组合型密码卡，这是可以肯定的。”
几人点头，他们也非常感兴趣卡西亚是怎么打开差分机的。对于不是程式员的人，差分机的那些齿轮与轴件的组合对他们来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在蒸汽工厂里，差分机管理着所有机械的动力传动与输出。一旦有什么事故发生，也需要差分机的力量来帮助排除。可是有些时候，差分机会被密码卡锁上，想要使用，必须得有密码卡才行。但是当遇到了既发生了危险事故，又没有密码卡的情况时，应该怎么办？”
“那相应的，肯定就会有应付这种情况的具体方案了。”利在一旁说，“所以卡西亚先生就利用了这种应急方案，启动了差分机。”
利的直觉与见解一向都很准。
“对，大概就希尔先生那样的意思，可以那样理解。”卡西亚点头。“蒸汽工厂里面，买进来的差分机都会提前经过专业程式员的破解。而工厂的人都会主动要求差分机公司给他们安装后门，作为应急方案，以防止遇到上面所说的那种情况。而这个后门，就是充当密码卡，强行启动差分机的作用。”
卡拉他们点头，脸上一副明白了的模样，然后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这时，头上的天花板里面，也响起了气流急速流动的声音。这是空洞的铜管里面，灼热蒸汽填充奔涌过去的声音，一切准备在这个时候全部就位了。而其他几根支柱，也在其后的时间里陆续亮起了点点灯光。八根支柱如同黑暗中的荧光棒，一直通往天穹上的钢铁蜘蛛建筑。
卡西亚他们故意泄露了这些关于差分机的情报，还告诉了他们保安室里可能存在相关地图。现在大家都还是盟友，卡西亚他们的目标只有诺力达，其他的人只要不阻碍他们，大家都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与此同时，当八根支柱里面的灯光全部亮起时，蜘蛛建筑本体里面，那是处在最中心蒸汽钻头边缘上的房间，左上角的标示牌说明着这里是总控制室，也就是差分机阵列所在的屋子。
弗洛斯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轻轻在嘴边缀了一口，他透过宽敞房间边上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眼睛与装着小半杯红酒的高脚杯子上，一同映着窗子外面几根支柱闪亮的影子。他的脸上是忧愁的表情。
“弗洛斯先生，不用担心，他们的行动还完全处在我们的计划内。”弗洛斯身后有人说话，声音给人粗糙的感觉，“虽然这个计划提前了那么几天。”
第八十八章 计划
“弗洛斯先生，既然大家都清楚的了解计划的内容，那么你也应该对这个计划充满绝对的信心才是。”又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弗洛斯转过头去，若大的房间里面，却只有差分机阵列边上坐着两个人。他们手里同样拿着高脚杯子，里面是猩红如血的葡萄酒，整个房间里面都弥漫着浓醇的香味。
“我当然不是担心计划不能进行下去。就如诺力达先生说的那样，他们的行动完全在我们的掌控里，现在只是一些步骤变更了一下，让本应该晚些登台的演员们全部提前漏了脸面而已。原本他们汇集到中心矿区来，然后‘偶然’发现天空中的采矿机械，最后找到支柱上来的引导工作都应该是由我的手下来完成的。”弗洛斯也走到他们的身边坐下，“但是其中出了一些差错，导致这些人提前来到了这里。那我们准备好的那么多精彩的剧本，可就全部成了没有人看的故事了。”
“那些故事有没有人看并不重要，甚至它们到底有没有人来真实的扮演，也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情。”诺力达将杯中的葡萄酒一口气喝完，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点，一面说道，“只要他们最后落下的帷幕是由我们的手拉下来的，这就完全足够了。”
“因为不管怎么精彩，这场戏剧注定是没有什么观众的。不管是演员也好，搭建的舞台也罢，都被闷在了这个近乎封闭的空间里面。只要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就是和着这些钢铁埋葬就行了。至于过程，谁会去看那一群小丑们的表演。”诺力达身边坐着的人对着弗洛斯开口说道。他正品尝着美味的红酒，脸上是一片冰冷与漠然。
弗洛斯看向那个人，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莱特曼，小心一点完全是好的。既然有人能通过各种线索找到被我们隐藏起来的采矿机器，干扰我们计划原本的进程。那么有人能完全破坏我们的计划，这也是有可能的。你们苏诺尔特学校那些学生们，不也是栽在了军部学校学生的手里。不到敌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永远不要掉以轻心，猛兽最后的反扑，往往都是致命的。”
莱特曼笑笑，并没有因为弗洛斯的话而生气，继续喝了一口红酒：“死去的人永远都是弱者，他们既然会被别人杀死，那就说明了他们自己能力的不足。弱小便会被淘汰，淘汰的大多数定义就是死亡，这是一个逃不出去的循环，与他们是否小心可没有多大的关系。强者可是处处长着眼睛，能活下来肯定都有各自的理由。不要以为只要弱者小心谨慎，就可以与那些强者对抗，这只是弱者心里的安慰。有些事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况且他们的生死也没有什么人关心，贵族里面可不缺少继承人，而且特别是他们那样的弱小者。”
“还有弗洛斯先生，想要得到，就必须得有付出才行。利益的天平上，可是绝对的平衡与公正。”莱特曼补充道，然后放下酒杯，并顺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
“两位，到时间了。演员们全都登上了舞台，如果我们都不去给他们捧捧场，送上掌声与鲜花，他们可是会提前退场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拟定的计划可就真的被破坏了。”莱特曼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喝完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踏着步子悠闲离开了这里，只剩下弗洛斯与诺力达两人还沉默在屋子里面。
“走吧，不用子弹来迎接他们，恐怕那些人是不会轻易相信并且踏进这些建筑里面的。”诺力达也站了起来，身高足足比弗洛斯多了一个脑袋。他的头在灯光下浑然反射着点点微光，就和他的绰号一样，上面没有一丝头发。他的身体很强壮，肌肉一块块凸显出来，浑身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在军部的情报里，他也是一个手术者。
待到诺力达也离开了这里，整个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只有身后差分机阵列里的齿轮还再默默发出细琐的低吟。弗洛斯看着窗外亮起的支柱，虽然心里对计划的顺利进行深信不疑，因为那是不可能失败的事情。但是在他心里，还是隐隐感觉到了不安。就如同计划被敌人硬生生地提前了几天一样，他担心计划即使完成了，但是最后的结果依旧不会是他们想要的那一种。
喝完玻璃杯里面的红酒，弗洛斯又看了一眼窗户外宁静的光景，也走出了房间。他也需要去迎接客人，尽可能地让计划顺利完美地进行下去。
总动力室里彻底没有了人，只剩下差分机阵列默默地运行着。上面的卡槽已经被人为暴力破坏掉了，露出来的缺口里面，可以看见无数正在疯狂转动的齿轮！
支撑柱地基建筑，宽阔的大厅里面。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多少人。那些军火走私商人们已经带领着自己的手下还有武器装备，乘坐着支柱里面的升降机开始进入到天穹上的蜘蛛建筑里面了。
八个支柱里面汇集的队伍靠着无线电的联系，几乎是同时行动。他们拆了十几扇厚实的钢铁门扉，临时在巨大的升降机里面搭起了几道防弹墙壁。然后把几挺重火力机枪架设在了后面，所有准备突击的人员都是全副武装，他们要靠着火力与人数的优势来打破在升降门口想象得到的埋伏，并且还要在那里建立简单的据点，等待所有的人员都完全抵达蜘蛛建筑里面。那个时候，再一起对藏在蜘蛛建筑里面的诺力达与弗洛斯发起总攻。
第一批进入到升降机里面的人，大多数都是手术者。即使手术的规格再怎么简陋与危险，他们比起普通人，都要强上很多。而且手术者组成的突击队伍，其存活率与成功的几率肯定要比普通的雇佣军好上太多。
卡拉他们并没有跟在第一批队伍后面，事情已经被推动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是仔细计划好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诺力达就在上面，想要完成任务，最后肯定会与诺力达的人发生一场恶战。为了保证任务的成功，还有自己性命的安全，他们需要有人去消耗诺力达的武装力量。而那些肾上腺素分泌过剩的走私商人，还有伪装起来的剩余学生团体刚好可以帮他们这个忙。
这里是一间会议室，很大，装下他们五个人来完全绰绰有余。五人将简单的补给全部放在了钢铁桌子上，他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古斯丁在一旁搬弄自己的火铳，卡拉无聊与休息时，总是拆卸自己的狙击枪。克里琴斯与卡西亚在一旁吃着东西补充身体里的基本力量，利则是万年不变地看着自己的手杖剑。
卡西亚瞟过低着头的利一眼，视线不动丝毫流转过那把不知何种材质的手杖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利好像除了在自己眼前以外，还没有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展示过他的武器。看来利一直都是我们之中最小心的那个人。”卡西亚默默吃着食物，视线收回的同时，利刚好看了过来。他的眼睛瞳孔里映射着卡西亚的影子，嘴角处的微笑又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第八十九章 伊始
利的眼睛里是看向猎物时的眼神，里面流露出的趣味与兴奋，身体已然快要压制不住了。他需要尽快地寻找到合适的猎物，来发泄自己心中对于欲求的不满！
“找谁呢？”利的眼睛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巡视着，卡拉、古斯丁、还有克里琴斯的脸接连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可是这些缺乏愉悦感觉的东西却没有能提起他那近乎深渊一样的**。他看着默默吃着食物的卡西亚，却是强制性一般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是利没有说出口的话。
卡西亚闷在一边，脑袋里正在想着与诺力达他们相遇时的各种情况。但是利的事情却不时跳进他的脑袋。他需要小心的不只是诺力达，还有身边的人。利一直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手杖剑作为刺剑的变体，地下水道里被屠杀的那一队学生队伍的事情一直落在他脑袋里的某一个角落，不曾被他忘记。可能死在那一把手杖剑下的学生还远不止那一个队伍，只是自己碰巧发现的只有那一个小队而已，而更多的人则是完全成了老鼠的食物了。还有与利同时进入沙漠里面的人，他们也是一个都没能从沙漠里走出来。其原因也会和利有关系吗？利的实力可不逊色叶捷琳那样的学生，有这样强大的人在，走出沙漠里面本应该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情才是。可是、、、卡西亚在这几天里想了很多，因为利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关乎着他对于卡拉的计划。
而且极有可能不仅仅是自己隐藏了身份，卡西亚越来越觉得利在身份上，同样也是含糊不清的态度。大家对于军部学校的综合排名成绩都不了解，甚至没有一张表格可以查看，这是被学校列为秘密的事情。除了自己主动询问，或者主动将自己的身份牌子给别人看，否则别人只知道你是军部学校的学生，其余信息都不会了解。
休息着的几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考量，会议室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除了间接性响起的枪械组装声音，就只剩下卡西亚与克里琴斯在一旁吞咽食物时发出的响动了。
同一时刻，八根支柱里面，当所有势力的队伍都通过无线电确定好了一同开启升降机的时间后，他们在巨大升降机里的准备也布置完成。
各势力的人多多少少都派遣了一部分自己的精英进去，还有一部分的人，在这个时候已经扛着轻便的装备，开始一阶阶地爬上了另外一边的螺线楼梯了。他们自己估算过时间，两路的武装人员将在同一个时间段到达，他们相互配合，尽可能减少人员的的伤亡。
当机械表上的时间指到了约定的时刻，八根支柱里面升降机的防护门在这时同时关闭。蒸汽带动着轮轴转动起来，边上的巨型齿轮们开始一个个咬合上，最终气阀门在差分机指令的控制下，砰然打开，红铜管道里面的灼热动力喷涌了出来，升降机巨大的的体积开始缓慢向上加速运行着。
第一批火力人员已经出发，而旋转楼梯上的人，也已经到达了相应的位置。他们现在正停下来休息，对自己手中的枪械做着最后的检查。等到升降机里面的人员传来无线电信号，他们也将继续行动。
升降机在这时已经保持在了一个均匀的上升速度，里面是不出声的沉默，只有无线电的“滋滋”杂音在漫无目的的回荡。他们和停在螺旋楼梯里面休息的人员一样，都透过墙壁上的玻璃看着外面越来越远的风景，仿佛这样才可以找到自己正在升降机里面随之上升的实感。亦或是他们不想去看升降机内部的高度显示器具，正在心中以自己的眼睛作为工具，估算着大概的距离。
总之里面没有人说话，连深沉的呼吸声都没有。他们冷漠着脸，眼睛里也没有丝毫光芒的流转，在经历里面，这样冲在前面的时候太多，他们已经麻木了。当结局只有生存与死亡时，反而不用去过多考虑其他的事情，他们只要想着怎么活下来就行了。
蜘蛛建筑的八条腿中央，如同所有人预想的那样，已经是火力堡垒时的样子。即使有苏诺尔特学校学生的加入，给诺力达与弗洛斯他们带来了数量可观的武器装备，而且全是高级货色。可是诺力达与弗洛斯的人手肯定没有军火走私商人们多，没有人使用的武器完全就是一堆废铁。并且计划突然被迫提前了几天，通过他们火力布置上的一些不足，还是可以看见这几天时间对于他们的影响。
如同升降机里面的人一样，这里也是保持着沉默。他们可能想要说话来缓解一下气氛，只是在这个时候着实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而已。毕竟当无数子弹激射出去的声音围绕着自己的时候，你身边的那一个人可能已经面临了死亡。
面前升降机的大门上，显示出的高度数字正在均匀变化，空气中的沉重感也在跟随着数字每时每刻地提升，这里的气压好像生出了什么变化，让人的肺部不能更好的呼吸。
一个火铳枪手正张着嘴巴，伸长了脖子去吸食仿佛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他还很年轻，脸上的蓬勃朝气已经变成了惊恐与慌张，颜色惨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密的汗。人员不足，他被自己的队长从后勤部里叫了过来，这是因为他的手臂上还有些肌肉，足以端平颇重的枪械。
“先给第一颗子弹上膛，然后打开保险栓，再狠狠压下扳机！懂了吗！”队长当时对着他吼道，在后勤部干了那么些时间，枪械的基本知识谁不懂？可是当真正感到现场的气氛时，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快忘记了。
他把一只手放在扳机上面，已经压下了一半左右，但是因为另外一只手正紧紧摸着保险栓，扳机就一直保持在这个状态。这时，他又将身体缩了缩，为了能够更好地躲在面前的防弹墙里面。面前那一个被灯光照耀着数字显示器上，数字还是在均匀的增长着，敌人确实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只要升降机的门打开，就压下扳机。子弹打完，缩着脑袋再换一个弹夹，然后给第一颗子弹上膛就行了。”他心里不断给自己说话，然后偏过头，发现自己的后勤部队长就在不远处，而旁边的人一看就是一个沉稳凶利的人，想必一定厉害。他加速跳动的心在这时舒缓不少。
然后前面升降机防护门上，数字的变化开始变得缓慢，空气的压力在这时猛然一沉，那是如同夏日暴雨一样的感觉。光线也在这里变得黯淡起来，然后那道数字还在缓慢递增着，只是速度越来越慢。
“叮！”
升降机到达的信号灯亮起得毫无预兆。不，应该说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平常大家都不在意的声音，会在这时变得这般清脆！
第九十章 碎片
等在升降机门外的人们全身都抖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将钢铁扳机狠狠按了下去。但是幸而这些武器都是制式生产，里面还不乏苏诺尔特学校学生带来的高级货色，并不是小规模的作坊制造，上面都有保险栓。
所有人在此刻屏住了呼吸，不只是升降机外面的人，升降机里面的人也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那里的空气更加沉重。各自迎接两方的将会是怎样的钢铁洪流，他们并不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拉下保险栓！”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那个端着火铳的小伙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张大自己的嘴巴连忙恶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左手也立即拉开了保险栓，右手手指上的触感，已经临界到了火铳发射的边缘。
额头上积蓄着的汗水在这时开始往下滴落，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带着咸味的汗水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不得不含着一点下巴。本想用手去抹一下，但是发现不仅仅是自己的手臂，连着手指，也全部僵硬在了那里。十根手指握得太紧，冰冷的火铳上也带上了他的体温。他只能再次快速眨了几次眼睛，但是从鼻梁顶部滑落下来的汗水却越拉越多。
“该死，该死！”他有些心急，这时晃了一下脑袋，想把汗水甩下来一些，眼睛微微闭着，但是又不敢放过面前升降机防护门上的任何一个细节。眼睛析开一条缝隙，汗水进了眼睛让他很难受，而且心里的慌张也在如荒草般密密麻麻地丛生起来。
“嘭！”
耳膜微微鼓动，一声闷响在他析开眼睛的那一刹传来，防护门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直径十厘米左右的洞口，一道橙色光路在暗淡的空气里拉开，那是子弹摇曳的尾巴，带着极致的速度突击到了那个小伙的身边。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那到光路上通过空气传过来的震动，裸露的在外面的手指上也荡过了一道温热的风气，那是子弹出膛后还未完全消散的热量。当再度偏过头看过去，身边那一个看上去沉稳凶利的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前缓缓倾斜起来。他的腹部被子弹开了一个大洞，浑圆的形状，边缘处连接着淡红色的肉丝，润滑的内脏正带着鲜血往外脱落，全身的生命气息在这短暂的时刻，已经完全流逝掉了。
“他已经死了。”后勤部的年轻小伙大脑里面，立即给出了这个判断。
他看着鲜血慢慢流淌到了自己的脚下，全身在这时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右手僵硬的手指也在此刻因为颤抖一下完全压了下去！火铳喷出微红的火舌，爆裂的声音震颤着他的耳膜，后坐力带着枪身和他的手臂一起毫无节奏的抖动着。一个弹夹四十五发子弹就在顷刻间已经被完全倾泻了出去。
枪声成了一个信号，升降机的防护门也在这时缓慢打开，露出里面用铁门组建而成的防弹墙壁。
“交叉开火！”不用等到命令的下达，所有的枪械都在这时喷出了火舌，子弹拖着无数的光路在两者间不到五六十米的距离里交织出了一片橙红色的光网，空气中澄澈的子弹穿击声音一度压过了枪械本身的子弹炸裂声音。弹壳落在钢铁地板上溅起乒乓的清脆声音，可是注定会被完全埋没在周围混乱的空气里面。
重机枪的子弹链条疯狂灌入到发射镗里，金黄色的弹壳抛出带着无比炽热的温度。火药硝烟的气味比人们想象的还要浓烈，灰白的烟雾开始在周围弥漫起来，刺激着所有人的身体疯狂分泌着肾上腺素。他们开始出汗，紧闭起来的嘴巴也开始无意识的大吼。枪械身上的准星在这时好像完全没有了用处，他们只要知道子弹是在向着升降机里倾倒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那个年轻的后勤部小伙现在正将身体躲在防弹墙后面更换弹夹，身体前面的钢铁防弹墙壁上传来如同雨点低落下来的爆炸式声音，刺耳的鸣响，溅射的火花，还有不时落在他身上，但是却毫无察觉的灼热子弹壳。这正是歌剧开始上演前的交响曲，可是还少了点什么东西。
是缺少绽放的礼花！小伙的手一直是抖着的，一块平平常常的弹夹怎么也换不上去了，头顶上还不间断地飞舞着赤红色的子弹，带过来焦糊的味道，还有一道道让人窒息的热浪。他看到了某样东西，那是挂在他身旁已经倒下去的那具尸体腰间的炸药，用钢弹壳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要拉下引信，再选一个合适的时间扔到对面，绝对可以在那边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火焰。
小伙把火铳扔在了一边，然后哆嗦着拿起了那颗炸弹，冰冷的触感，还有沉甸甸的感觉这时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心安。手一用力，引信环被全部拉开，没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在后勤部干了些时间，他知道这款炸弹的引信时间。心里默默数着数字，等到嘴里说出的“十”字刚出口，他完全躲藏在防弹墙后的身体露出半个脑袋，上层的空气更加让人不能呼吸，肺部也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他紧握着炸弹，做出投掷的姿势，然后手臂从后往前做着掷东西出去的标准动作。
手臂在空中划过了完美的弧线，小伙扭曲着脸，里面难得出现了一点笑容。他自己臆想的爆炸影像已经开始在他的脑海里上演了。他这时做着美丽的梦，全身都充斥着一种激动得难以形容的感觉，如同寒冷冬天里光着身体在外面大路上奔跑时的兴奋感，还有身上不时打起的寒颤。就是那种难以言表的爽快感觉，他心里太激动了，以致于眼角涌出了泪水，自己握着炸弹的半截手臂从半空落了下来的时候，他也没能察觉到被麻痹的神经里传到大脑里的痛觉。他茫然看着自己喷涌着鲜血的手臂，从手肘处那里被狙击子弹完全炸没了。眼睛的泪水控制不住，他哭得很厉害。
一声轰鸣的爆炸声音也在他的身边响起来，一瞬间膨胀起来的火焰带着无数细小的钢铁碎片撕裂了他的身体。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什么都没出现，甚至没能看见那一道璀璨的爆炸白光，他的身体就与周围一两米范围内的防弹墙一起变成了碎片。
本来坚固的火力堡垒上，因为爆炸突兀出现了一个缺口，两边人员的心里同时疙瘩了一声。这里成为了坚固堤坝上的致命缺陷，加速了诺力达集结在这里的队伍的败北速度。子弹组成的钢铁洪流开始往这里疯狂冲击，缺口在不到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就被子弹撕扯开来。
“突击！”升降机里面传来一声怒吼的声音，同时通过无线电传到了早已在螺旋楼梯口准备好的那支队伍的耳朵里面。几十双鲜红的血色十字瞳孔，几乎在此刻，于硝烟与火焰里面同时亮了起来。盛宴这时才真正开始！
第九十一章 到达
“已经开始了吧。”古斯丁全身瘫软在了椅子上，看了一眼机械表上的时间，估算着蜘蛛建筑上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升降机一停止，战斗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诺力达那边的人数不多，即便所有人都顶上去，可能也撑不了多久的时间。只要升降机里的人站稳了脚步，第二批人员再紧跟着脚步，诺力达那边的人落败也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不用急着去，子弹还是太危险。”克里琴斯说，他扭动着自己的脖子，肚子填饱后坐在柔软的椅子上休息，让他感到很舒服与惬意。这几天压迫着的紧张精神，也在这时得到些许放松。
卡西亚就坐在克里琴斯的边上，虽然没有进入升降机里面，随着一起上去亲眼看见那里正进行的战斗，但也闭着眼睛试着想象了上面发生交战时的激烈景象：子弹在头顶上窜过，弹壳落地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人们的嗓子在怒吼着，重机枪每分钟喷吐出几千发灼热的子弹，即使有冷却系统，可能枪管也在这时开始渐渐发红过热了吧。还有那些手术者们，他们肯定会寻找到一个最为合适的时机，配合着螺旋楼梯边上那些躲起来的人员一起，如同黑暗里停歇在树干上的夜鸟，一旦发现了它等待的东西，就会瞬间张开翅膀冲击过去。那个时候才是战斗真实的开始。纷乱的子弹对手术者们造成的影响很大，但是手术者对那些普通人员的威胁却更大。最后影响战斗走向与结局的因素，也只有那些受术者们的数量与实力。
卡西亚把头靠在舒服的椅子上，睁开的眼睛恢复平素文静的眼神，还是那一副带着些许好学生气质的温柔模样。比起卡拉与戴维妻子在他脸上花费大量时间的打扮，这才是他最好的伪装。
几个人在会议室里等了一段时间。他们来到升降机门前时，那里还聚集着一小批人员，都是一些颇为年轻的面孔，或者身上多有伤势的人。他们守着各自势力留下来的装备补给，在等着下一趟巨型升降机的到来。
空气里也有着淡淡的硝烟味道，那是被升降机从几千米的高空上带下来的。门口有几道拖动尸体留下来的鲜血痕迹，那是第一批突击人员的血液。有人死在了升降机里面，尸体上布满弹孔，都不完整，还有很多碎掉的肉块，分不清谁是谁的，清理人员只能用袋子将这些残缺的尸体装好，然后统一搬出了升降机。
“第四批人员，快点上来，加固升降机前的临时阵地。”这时，无线电里面传来上面人员的话，和着电子杂音，“，优先带药品与进行外科手术的器具，这里还有很多伤员可以抢救一下。”
升降机落下来，同样是孔洞满布的防护们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无线电下达指令的几分钟后了。剩下的一小批人连忙搬运着简陋的医用工具与药品踏进升降机里面，然后最后一个上来的人按下代表上升的按钮，防护门在他们眼前缓缓关闭。
都没有人说话，只要进入到地下矿道里面的空腔，沉默不语好像就成了所有人都商量好的一件事情。空气中充满让人沉默的因子，不够清新，混合着硝烟、血液、钢铁燃烧的焦糊味道。脚下的地板上积聚了一层酱红色的鲜血，有些已经开始凝固。血液上有一层变了形的子弹头，各种各样，手枪、转轮、火铳、重机枪、轻机枪、、、全部都有，铺了一层在脚下，随着升降机有节奏的晃动而发出轻微碰撞声音，成了升降机里唯一的音符。防护门对着的那一面不锈钢材墙壁上，一颗颗狙击枪子弹还陷在里面，不费点力气可能是拔不出的。墙壁上面还有许多细微的凹陷，蔓延过去一片密密麻麻，和卡西亚以前在书籍上看过的陨石表面一模一样。
大家沉默着，钢铁森林丛生起来的世界里面，心中一直没有抛弃的那份温暖可以放在哪里，才能保持着它应有的温度，没有答案。干柴木火的世界已经被钢铁轮胎完全碾碎在了泥土里，种子也被大火烧成了灰烬，这里只有不曾停止过的凛冬寒风。
蜘蛛建筑本体，升降机门前。
各势力的队伍将诺力达建在这里的火力堡垒建筑占领，并再次经过简单的加固，变成了他们自己临时的后方补给基地。
卡西亚他们乘坐第四趟升降机上来的时候，这里只剩下还在低沉声音中的一干伤员和几个通讯保护人员，其余的人已经去追击诺力达逃跑的手下了。螺旋楼梯与升降机两路进攻的计划确实加速了诺力达队伍的溃败，当手术者们一同亮起了杀戮的信号，战斗刚进入到盛宴的**部分，帷幕就已经开始慢慢往下降落了。
人数的差距终究是一个不能不正视的因素。两边都没有能扭转局势的战斗力，大家都是在帝国漆黑夹缝里面生存的人，两边人员的经历没有人比谁多多少出来，也没有人比谁少学会了点什么。大家的经验与心态都处在了同一水平线上，每一把枪打出的子弹也都能撕裂每一个人的身体。数量在这时展现出了与质量同等重要的作用。
战斗并没有维持多久，诺力达那边败像尽露，早早丢下一地挣扎的伤员逃窜到了后面更加复杂的采矿机械里面。被诺力达留下的伤员全部被军火走私商这边的人补了数颗子弹。他们不可能得救，痛快的死去比静静在绝望中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要好一点。
卡西亚他们走在子弹壳滚动的钢板地板上，上面的红色脚印一直延伸到了眼睛里通道的拐角处，但也没有要停止下来的感觉。诺力达与弗洛斯手下们的尸体被堆在一边，上面盖着一张染红的布料，鲜血流淌在地面上好大一片。白炽的光线经过上空，也变成相同的红色。尸体的旁边则是损坏的枪。
“躲在这里面的人好像不只是诺力达与弗洛斯啊。”卡拉指着边上那几挺已经报废了的重型枪械，他们给狙击枪子弹打穿了，沦为废铁。但是这并不妨碍卡拉辨识它们，这些东西，几个人都在从苏诺尔特学校学生那里抢来的装备里见过，包括他们身上现在正带着的多数枪支弹药，也是和这些废铁一样的规格。高品质材料的质感是与其他制式装备完全不一样的，那不是小作坊工艺可以去比较的差距。
“几个老朋友而已，也难怪这几天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与自己的任务目标联合起来，看来伤亡指标已经大得他们承受不了。否则也不会选择‘放弃任务’这个选项了。”利说。
“那接下来去哪里？虽然又多了苏诺尔特学校的几个人，但目标还是很小，需要寻找的地方却很大。”卡拉询问道。
“先走出这里再说吧。蜘蛛机械中心部分的主体建筑是那一个巨大的蒸汽钻头，管理中心，还有其他相应作用的房间都是围绕着钻头成一个环形连接起来建造的。蜘蛛腿建筑里已经可以排除他们隐藏的可能。我们可以分开走，从环形建筑两头包围过去寻找。只要提前商量好了楼层，最后怎么也能碰面。”古斯丁又看了一下手里的图纸，上面只有简略的线条，以及被标记出来的一些比较重要的地点。其中管理中心就在蜘蛛建筑本体的最下层，那里就是差分机阵列所在的地方。
第九十二章 速度（上）
卡西亚他们每个人拿着一份简单的地图，在通道的尽头分开。人数是奇数，就意味着肯定会有一个人空出来单独行动。五人最后决定抽签，卡西亚成了很幸运的那个人。
他这时正站在向下移动中的升降机里面，不需要去每一个楼层搜索，他想先到建筑的最底层那里去看看，差分机阵列就在那里，或许会有收获。
这里的升降机里面也有嵌在钢板里的子弹，他们作为第四批上来的人，已经落后了第一批前去追击的人员很多时间。军火走私商们的手下早就遍布在了整个蜘蛛建筑里面，诺力达与弗洛斯的手下们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一路上前进的通道里面，没多久就能看到一两具瘫软的尸体躺在边上，鲜血在钢铁的温度下很快地凝结。
“诺力达、弗洛斯还有苏诺尔特学校的那些人，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卡西亚拔出腰间点一零的手枪，里面是满弹鼓的白金子弹，小心翼翼前进的同时，也在脑海里开始从头到尾思考着每一件与之相关的事情，回忆每一个重要事物的细节。
“苏诺尔特学校的人可以算是中途没有任何预兆地加入到诺力达那边的，与他们相关系的事情，可以排除在诺力达的计划外。”前面是一个拐角，卡西亚看着走廊灯光下依旧光亮可鉴的钢板地面，确定拐角那一边没有情况。“需要考虑的是弗洛斯的事情，他与诺力达早在我们来到这里的几个月时间前，就已经联合了起来。十几天前在地下水道那里拖延出的时间，本可以让他们悄悄地带着东西离开，但是为什么他们还要一直躲藏在这里面？”
“仅仅是因为安全，足够隐蔽？还是住着久了，用着熟了，然后有了感情，想把这里当成最终的根据地？总之格润城市还在发展中，只要喂饱了这里官员们的肚子，隔着帝国的权利中心那么远，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卡西亚自己的嘴角都露出了笑容，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是可能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们一定藏着什么计划，只是我还遗漏了什么东西，并不能想到。”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走过拐角的地方，身体左边是一排陈列过去的房门，上面按照顺序写着数字，大小正在跟随着卡西亚的前进而慢慢减小。
“零号房间应该就是管理中心了，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他说着，脚步在这里加快了不少。周围的环境说明了这里已经被走私商人们的队伍已经光顾过了，他们也和卡西亚是同样的想法，控制中心肯定是重要的地方。
长长走廊的右边是墙壁，上面隔着均匀的距离安装着玻璃窗，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规律闪烁着冷光的几根支撑柱最为吸引眼目，黑色的空气里，它们就是唯一的景物。
前面终于出现了零号房间，上面还有写着“总控制室”的标识牌子。门大大敞开着，灯光下并没有看见里面有任何人影。
卡西亚走进去，这里的空气反而更加冷清了一点，根本没有多少人迹的样子。房间里面的布置与支撑柱总动力室一样，机器亮起的指示灯光繁多复杂，差分机阵列里的齿轮声音在这个时候大得出奇，如同在空转的蒸汽发动机。
卡西亚走过去，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看见了破碎的卡槽口子，里面露出正在转动的齿轮与轴件。差分机阵列被人破解了？他感觉事情好像有点失去了控制，围着巨大的差分机转了一圈，不知道丝毫关于程式的知识，他也不能判断出面前的机器是否正在全力运作。或者诺力达他们早已经得到了更为高级的权限，而不仅仅只是最表层的照明系统。
“难道是苏诺尔特学校的学生？”他还不相信诺力达的手下里有程式员，苏诺尔特学校的那些学生里有，却是几率很大的事情。
卡西亚突然觉得脑子里很混乱，凉爽的风从破碎的玻璃窗口吹了进来，带着湿润的水汽与些许寒冷气息，刚好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点。走进破开了一个大口子的窗户，那里散落了一地厚实的玻璃碎块，外面的黑暗好像随时都能如深海里的水一样压进来。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感受到面前黑暗带来的压力，让他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空气中的水汽湿润了他干燥的脸颊，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微微湿润的感觉让他征住了。又想到了地下水道网络的图纸，还有很早就被记在脑海里的格润绿洲实景地图，当两者重叠起来时，可以明确地知道地下矿道就在月湖下面。
当初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但是后来在卡拉他们的笑声中被一下子带过了。他也没有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他好像又想起了一些更加致命的因素。一条线开始从各个方面贯穿过来——地下水道网络、格润绿洲地图、中心矿区的位置，弗洛斯小作坊里的进入通道，诺力达分布在矿道空间里各处的队伍，他们的目的真的会是利用黑暗来猎杀其他势力的人吗？是否有这样一个可能，那些小队的作用，只是在黑暗里吸引军火走私商人们的注意，然后再一步步将他们引向中心矿区来。只是因为自己，这个计划被提前了很多步。
但是他们有这样做的必要吗？掌控了照明系统的权利，只要揭开黑布，露出灯光，所有人都会被吸引过去吧？但是、、、
卡西亚全身突然没有原因地打了一个寒颤，“但是、、、那些人知道了这是诱饵，是诺力达故意设下的圈套，还会如同现在这样抢着上来蜘蛛建筑吗？当然不会！”
线条在这时终于完全贯穿起来。他以前一直忽略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因素。不，应该说是两个！
第一个，诺力达是所有人的敌人，敌人对于敌人，当然用枪打爆敌人的脑袋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诺力达就是想要对所有惦记着他的人这么做，他的计划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目的，就是要所有人死！
第二个，这本应该是自己早该想到的问题。卡西亚心里自责，他最在行的就是蒸汽机械传动知识，当初数本手掌厚的书籍都被他全部记在了脑海里。蒸汽动力简单粗暴，受各种限制因素影响很小，这也是蒸汽成为后相大陆上主要动力的原因。蒸汽动力抛开那些钢铁机械不谈，就只需要两样东西——水与加热水所需的能量。蜘蛛建筑里面的能量当然是辉管里储存的电能，但是水从那里来？当然不会是地底的暗河，这里就是白灰石矿的开采地，白灰石遇到大量的水分就会发生剧烈的放电反应，最后变成一堆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黑色粉末。这里的地底根本不可能存在大量的水。水源就是头顶上的月湖，帝国矿源公司钻穿了蜘蛛建筑上的坚硬岩层，安了几根巨大的管子直接从月湖里采取用不完的水源来制造蒸汽。
“诺力达、弗洛斯、还有苏诺尔特学校的那些人早已经不在这里面了。”卡西亚半个身子探出了破碎的窗户，风立刻吹乱了他的头发，耳边是咆哮起来的风声。他展开了十字瞳孔，可是缺少光源的黑暗里面，什么都不能找到。“在将我们的主要人员全部引上来的时候，他们就同时脱离了这里。至于方法，几千米的高空，又有这样强烈的风，降落伞将会是一个最适合的工具。它可以因为这强风的力量而偏离蜘蛛建筑下面那一个巨大的矿洞，甚至还可以立刻隐匿到周围没有灯光的黑暗里，即使是手术者，也不能发现他们的踪影。更别说在这个时候，那里还会有手术者有那个心思去观察采矿机械外面的景色，他们都将精力放在搜索上了。”
卡西亚连续给自己打了四针镇定剂，身上的排斥反应全开，但是身上喷薄出来的力量也没能让他心安。他向外狂奔，身体真实的变成了空气中流动的影子，速度在这一刻达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致。
“一定能赶上，诺力达他们绝对会给自己充裕的逃离时间。只要能在这个时间内离开这里，就还会有无限的可能！”
这是生死的速度，他必须找到还全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卡拉他们。
可是诺力达他们的计划根本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卡西亚的身体刚化作一阵风冲出总控制室的房门，在走廊里狂奔的时候，窗子外面，数道璀璨的光芒接连亮了起来。
卡西亚心脏的温度，在这时降到了极点。这里是接近四千米的高空，摔下去，不论什么理由，不论是否是手术者，都得死！而降落伞，肯定没有多的，诺力达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第九十三章 速度（中）
能脱离天穹上采矿机械的人，早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空气里。现在还留在蜘蛛建筑里面的所有人都成为了计划的一部分。不仅仅是与诺力达敌对的军火走私商人们，好包括他自己的手下，那些人在很早以前就被他定义为了弃子，利用完就丢弃的东西。他们只是诱饵，或者说是假象。只要他自己的手下还在蜘蛛建筑里面，那么自然就能营造出他还躲在采矿机械里某处的假象。
窗户外面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黑暗的世界，诺力达几个月的准备，大量的炸药一同爆炸时的威力，虽然不能在一瞬间就将支撑柱巨大的躯干从中间完全炸开。但是眼前从支撑柱半腰升腾而起的巨大火焰云也足以说明这次爆炸的威力。
八根支撑柱在火焰的包裹下，寒冷的白光开始一层层熄灭，断掉的蒸汽管道口，喷涌出乳白色的浓郁蒸汽，被迅速卷入到还在空中席卷摇曳的火焰里面。
卡西亚在这时停下了脚步，走廊边上的玻璃正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剧烈地震动。即使隔着一道厚实的钢铁墙壁，眼睛里映射出来的妖异火焰，还是让卡西亚切身感觉到了那里面蕴含的灼热温度与惊人力量。
在他火红色的十字瞳孔里面，支撑柱建筑的中央，已经露出了一个近乎满月般的缺口。唯一下去的升降井被破坏掉，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与此同时，在那爆炸的冲击传到卡西亚这里的时候，整个蜘蛛建筑本体也是猛然向下一沉，螺栓与铆钉接合起来的钢板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巨大的承重轴件也因为无数股在钢铁里流动的应力汇集，内部结构链开始大面积奔溃，裂缝与扭转眨眼间就爬满了它们黝黑的躯体。而蜘蛛建筑本身用来抵消自身重力，而打进上层岩石里面的无数钢柱也不能支撑多久。支撑柱才是承受了大部分重量的建筑。
“怎么办？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卡西亚停下了脚步，现在不用等到他去通知卡拉他们了，爆炸的动静足以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需要降落伞，只要能有材料，简陋的降落伞也不是不能制作。”卡西亚的脑海里首先想到的东西当然是降落伞，这是现在最合适的工具。可是材料怎么办？周围的窗子上根本没有窗帘，传单桌布这些东西也完全不符合降落伞材料的要求。并且他们是手术者，体总异常的人，看上去与普通人相差不大，但是体重却是普通人的两三倍左右。相对应，普通的降落伞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多少缓冲作用。玻璃上火焰上升的光景一直压榨着卡西亚最后的神经，正一点点下沉的蜘蛛建筑让周围无数的钢铁板子与轴件扭曲变形起来。
窗户上的厚实玻璃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缝，微微变形的窗框让它们不能承受巨大的力量，迸裂开蜘蛛网络般的纹路。然后随着玻璃碎块落地的声音，卡西亚身边的几扇窗户接连碎裂开来，干燥又灼热的风下一刻就灌了进来，带着刺鼻的硝烟味道，将他淹没进去。
火焰在空中升腾而起后便开始消散，浓烟伴随着爆炸火焰的消失滚滚而起，高空中的风向甚至也被热气流影响，完全紊乱。灰黑色烟雾遮蔽了一半的蜘蛛建筑，正向着本体中心蔓延过来。
走廊上的天花板开始一块块脱落下来，钢制地板也在翘曲变形，弹起一角。在重力的带动影响下，无数流动在钢铁中的应力也在各处集中爆发。比起各种原因让钢铁产生的锈蚀，就存在于钢铁本身里的力量，才是它们的大敌。
红铜管道在这个时刻也一节节脱落，气流阀门被破坏，一点点细微的缺口就让灼热的高压蒸汽开始大喷发，干燥的空气似乎又找回了应有的湿润度。
卡西亚折返身体往回跑，他要再去总控制室里做一点东西。虽然不知道苏诺尔特学校的人是否真的将差分机阵列完全破解完了，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他决定要去赌一把，或许还能有生还的希望。
总控制室里的白炽灯光在不停的闪烁，各路警报指示灯，还有无数的蜂鸣器已经在这里完全炸开了锅。各种机器上面的数字正在疯狂变化，即使不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是卡西亚知道那一定是个不好的数字。
十字瞳孔在宽敞的房间里巡视过去，里面出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那是组合控制台，控制无数蒸汽管道与阀门的机器，上面也是一排排繁琐的指示按钮，血芒一样的红色灯光正在卡西亚眼前闪烁不停。
总动力开关已经被人按下去了，整个蜘蛛建筑里的蒸汽动力核心已经处于完全运作中的状态，看来差分机果然被苏诺尔特学校的人破解掉了。卡西亚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缓和，吐出了一口气来，“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敌人所救，诺力达与弗洛斯计划了那么久，却被中途加入的苏诺尔特学校的几个学生无意间破坏得干干净净，这绝对将是正高兴庆祝的他们想不到的事情！”
只要时机与局势巧合，敌人也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说不定还会帮自己一个大忙。
晃动的灯光下，卡西亚一一按下无数的按钮，尽管其中违规操作很多，他对这些机器也不太懂，警告指示灯就在他的头顶上一直闪着不停，蜂鸣器就像无风闷热夏日里的蝉，再一次让卡西亚心里有了烦躁的感觉。
最后一个按钮被他按下，警示灯与蜂鸣器一刹那失去了力量，如同水从胶袋扎出的孔流出去一般，从他们的机器核心处流泻出了力量。
卡西亚关闭了所有旁支线路上的动力系统，无论是红铜管道中的蒸汽，还是胶皮铜芯线路里面的电流，除了唯一的照明系统，全部将能源集中到了采矿机械最主要的器件上，那一个巨型蒸汽钻头。
“多读点书还是有点用处，会用枪也比不过那些掌握着权力的人。”卡西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感叹，整个建筑还在不停地往下沉着，打进岩层里的钢柱已经撑不了不久的时间了。他把辉管里能量的输出调到最大，蒸汽的输出率也是一样。这样很有可能会将熔炉核心毁坏殆尽，可是谁在乎呢？
等到采矿机械整体再次往下猛然降了一大截的时候，总控制室里已经没有了卡西亚的影子，他排斥反应全开的身体带着极致的速度离开了这里，去往了管理蒸汽钻头的那层楼道，只有那里才能真正接触到蒸汽钻头的实体，那会是他们得救的通路。
与此同时，在卡西亚按下最后一枚按钮的时候，建筑里慌乱的人们也在那时全部停下脚步，因为周围的环境在那一刻间变得安静了。警报声音，还有线路火花溅射出来的“滋滋”声音，以及管道与气阀门释放蒸汽的尖锐声音，它们同时消失在了人们的听觉里。于是带动着慌乱人们，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已经到了这样一种情况，还会有更好的事情发生吗？
他们想，一定没有。然后声音又在其隐匿了十几秒的时间后，回来了。那是如同钢铁履带开在金属浇制的路面上才会发出的声音，并不特别，就是最单纯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如同刀剑相交，如同齿轮咬合。可是这时的声音太过于洪亮，好像咆哮的海水席卷过来，汇聚成了遮蔽天空的巨大海浪，下一刻就打在了人们的耳膜上。空气因为声音的穿透而开始有了低沉的震动，无视了几十层钢铁墙壁真实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体上，那是如同重列靠站时，站在旁边感受到的地面震动。
整个蜘蛛建筑的晃动也变得明显，因为庞然大物的苏醒，齿轮上巨大力量的传动让几十年没有转动过的轴件“吱嘎吱嘎”的响动，各种力量化作无形的洪流在钢铁里流窜。蒸汽钻头的启动加速了蜘蛛建筑从头顶岩层上彻底脱落下去的时间。
“先去底层，卡西亚还在那里，这里情况可并不好，糟透了。”卡拉已经丢弃了除狙击枪以为的所有装备。她现在和古斯丁、利他们正在升降机旁边的去往底层的螺旋楼梯上面。升降机已经报废掉，原因是多方面的。当爆炸的光芒进入他们的眼睛里，搜索计划就被取消了。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汇合后，就进入了螺旋螺旋楼梯里，从最顶层建筑展开十字瞳，向着最底层赶过去。
当他们来到螺旋楼梯的中央地段，回荡在竖直的螺旋楼梯里的复数轻微敲击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不到四五秒钟的时间，声音就变得巨大，铮铮可鉴，那是重物踩踏钢板，并混合着钢铁被扭曲起来的声音。
“下面有人上来了！”几人同时做出了判断。
第九十四章 速度（下）
卡拉他们放慢了脚步，声音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继而在螺旋楼梯里面传荡。下面有温热的风气吹了上来，是爆炸还未消散完的热浪，带着典型的火焰味道，还有一股野兽般的戾气，那是只有猛兽发怒时才会散发出的气味。好像人们愤怒时通红的脸，还有额头上鼓起来的血管，给人的直观感觉就是在这般强烈。
“会是谁？”古斯丁在一旁说话，他们同样张开着十字瞳孔，都是综合成绩排名前50位以内的学生，每一个人身上的抑制管只有两根，长时间开启并不会对身体照成多大的负担来。
“还能有谁，在最底层的人我只想到了卡西亚先生。”利说，阴柔绵长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知的音节，那是要从身体里喷涌出来的**。他眯着自己的眼睛，贪婪地吸了几口这里的空气，那里面有着浓烈的味道，这让他很享受，也很陶醉。
话语的音节正在一个一个落地，一道黑色的影子已经带着极致的速度从下面飞窜了上来。同样是鲜红色的十字瞳孔，但是这还是他们第一真正看见卡西亚展开。那双眼睛更加鲜红，充满了可以涌现到空气中的暴戾，里面的红色是真正如同鲜血的红色，甚至连本应该璀璨的金色光也被红芒完全压制了下去。那里面充满了杀戮的**，还有对于鲜血与生命的诉求。就好像最原始的野兽，没有任何多余的限制。
“只有一根抑制管的手术者吗？”卡拉他们看着全身散发出暴戾气息的卡西亚，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这种状态绝对不是经过抑制管压制后的状态，或者说这种解放状态要远远比两根抑制管下，他们所展开十字瞳时的解放状态还要暴力与彻底一点。那么原因当然显而易见，军部学校里面不可能有不移植抑制管的学生，要比两根抑制管更加彻底，就只有那十几个得到军部学校特别申请的学生来了。那数十个人里，每一个人都只有一根抑制管，他们一直站在所有学生的顶峰处。
现在卡拉他们的眼里，卡西亚此刻就是一台暴走的机器。每一步下都带着巨大的力量，踩踏在铁质的楼梯上发出钢铁相交的声音，每一步就能靠着力量跳过十几阶楼梯。身后的楼梯上，就是他留在上面的几厘米深的脚印凹陷，钢铁扭曲的声音正是如此而来。
“卡拉！”卡西亚疾驰的身影迅速停顿了下来，如同后面的空间里有无数的铁链在拉着他的身体，他的脚步轻轻落在卡拉前面不远处的楼梯上，巨大的惯性与动能力量并没有对他照成一丝一毫的影响，稳稳落在了卡拉他们面前。
“你们没事就好。”卡西亚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用再花费时间去寻找卡拉他们，对时间无比紧迫的现在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跟着我走，到管理蒸汽钻头的楼层里去，我们要从那儿下去。一切在路上解释，采矿机械马上就要脱落下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卡西亚的身体又再次发动，化作一道黑色影子继续飞窜在了楼梯里面，给卡拉他们领着路。
“卡西亚先生，你又在下面做了什么事情来，真是好奇啊。”利跟在卡西亚的身后说，速度只慢了一点，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慌张的感觉。
“我也不想弄出什么大动静，蜘蛛建筑里到处都是消音块，本以为声音会很小，但是诺力达的手下们偷了懒，没有在蒸汽钻头附近安放这些东西，我也没有办法。”卡西亚回答，脚下的钢铁有狠狠往下一沉，带着所有人的心脏顿时一凛。
从这里掉下去，大家可真的会死。
“我们要赶快下去，采矿机械还远不是诺力达的全部计划，他要我们全部死在这里，还要毁掉所有的痕迹，甚至连自己知情的手下也完全不放过。”卡西亚声音微寒，前面楼道出口外面就是目标楼层的走廊，只要进入里面，他们距离危险就又远离了一步。
卡拉与古斯丁从后面加快脚步赶了上来，卡西亚已经减缓了一些速度。排斥反应全开时的喷涌力量，提升极强的身体能力，经过短暂时间的适应，他多少能控制好了一点。
“我们怎么下去，卡西亚你有了办法？”这是所有人的疑问，他们只留下了最基本的装备，还剩有一些绳子，其余的补给也全部扔掉了。原本想寻找布料做简单的降落伞，但是发现整个楼层里面居然没有一块适用的材料来。诺力达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肯定会有所准备。他要所有人死，就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这声音的来源就是我们的通路，否则我也不会开启它来加速采矿机械的脱落速度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谁也不知道这笨重的东西多久会彻底落下，更不用说在这之后，还会有其他更严重的事情再等着我们。”卡西亚叹气，速度又再次提升了上来。卡拉、利几人在他的身后，还能跟上，并不怎么勉强。短距离的爆发，都还在大家身体的承受范围里。
出了螺旋楼梯，眼前的环形走廊通道里面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样子。铝制天花板几乎全部落了下来，露出隐藏起来的各种狰狞扭曲的管道。地面的铆钉接合起来的钢板地面也全部因为挤压翘起边角，玻璃碎块伴随着一路散落，烟雾在这时也开始蔓延上来。
他们走廊里狂奔，前面还有一些闪烁着的寒冷白光。边上终于出现了一道变形倒下的门扉，声音正从那里喷射出来，里面就是从上往下俯视观察巨型蒸汽钻头的地方。
卡拉他们跟着卡西亚弯着身子钻了进去，钢铁摩擦的声音里又想起了枪械的炸裂声音。卡西亚开枪打碎了面前更为厚实的玻璃，上面出现六个子弹孔，拳头大小，无数纹路围绕着弹孔扩散开去。然后他随手抄起边上的椅子，提起来如同抡起的铁棍子，敲击在了玻璃上面，再怎么坚韧的玻璃也变成了碎片。于是在眼前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了一节节相互结合起来的反射着寒光的巨大钢铁柱子，它们表面光滑，如同镜子，涂满了润滑剂。这就是蒸汽钻头的伸展组件，它们被安装在了头顶上镂空了好大一部分的岩层里面，供蒸汽钻头的上升和下降使用。它们不仅仅靠着蒸汽驱动，也靠着利用月湖里亿万吨水与其水面下激流的力量而设计建造的液压系统驱动着。否则比起让蒸汽钻头撕破地面下坚硬的岩层，驱动这些近乎实心的钢铁圆柱体所需要的动力，也将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蒸汽钻头正在以可见的速度下降着，它由无数巨型零件拼接而成，呈现一个标准的圆台体形状。斜面上，可以看见依旧被打磨得锋利的螺旋锋刃，它们由硬质合金锻造而成，是暗淡的金色，上面布满粗糙的摩擦划痕，宽阔得能行驶十来辆并排起的蒸汽礼车。
“趁着距离还不够高，跳到那些螺旋锋刃上，跟着旋转跑下去。”卡西亚在噪音里大喊道，身体一跃之下来到了空中，前面还有几道搭建起来的安全围栏，钢铁手臂每一次抓住围栏，就能卸下一些重力势能。十几米的高度，就靠着这样的方法完全着陆，连绑绳子慢慢降下来的时间也节省了，简单粗暴，但是正适合这些手术者们。
卡拉几人照着卡西亚的方法同样安全来到螺旋锋刃上，这里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高空中不停歇的自成循环的寒风，还有其中冷却下来的湿润水蒸气。身边一侧就是看不到头的蒸汽钻头本体，上面布满了特意制造出的狰狞丑陋的纹路，可以更好地传递力量，粉碎岩石。另一边则是几千米高的黑色空腔，支撑柱还在燃烧的火光也能清楚地看见了。
他们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蒸汽钻头上的螺旋锋刃就是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螺旋楼梯，他们要赶快下到最底层那里，争取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到达安全的地面。
但是那样还不够，他们还必须在到达地面的同时，以更加迅捷的速度离开这一片被采矿机械覆盖住的矿区中心区域。蔓延开去十来千米的巨型一体建筑落下，若不躲得远远的，想不被波及到都很难，这还不用说其后还可能发生其他灾难性的事情。
几个人压榨着自己的身体潜能，速度在这一刻全部达到极致，风声在他们耳边呼呼响起，迎面扑来的空气也成了他们前行的阻力，这时的空气也有了相对的压力，让他们呼吸难以通畅。
大概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蒸汽钻头已经降到了那一个巨大矿洞的边缘，钻头的方向一直向着某个方向缓慢倾斜起来，头顶上熄灭了大半灯光的蜘蛛建筑已经到了最后穷途末路的边缘了。下降期间，采矿机械又猛地下沉了几次，时间间隔也是在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缩减着。
“前面，前面，快跳下去！”卡西亚朝着身后的卡拉他们喊道，边上几米远的地方，已经可以在强光手电的光束里看见土灰色的地面，那是矮山脊，矿渣堆砌起来的那一个小山。这里正是半腰的位置。
几人纵身一跃，在坡度上滚动了几个圈，卸去向下冲击的力量。再度站起来时，几人接连看了一下身上带着的指南针，黑暗里，只有方向才是最正确的指明灯。
“加紧时间吧。”古斯丁指了指头顶，上面已经燃烧起了一小片火焰，是有什么东西毁坏爆炸了，蜘蛛建筑的最后帷幕，已经开始缓缓落下。
第九十五章 坠落
采矿机械从八根支撑柱断裂到现在，时间也才走过十分钟不到。再怎么坚硬的钢铁建筑，在力量的洪流下也全部变形扭曲了。聚集在里面的军火走私商人，还有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学生团体们，将会在不久后，与这样的庞然大物一同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矿道空腔里，直到他们的身体腐烂，骨头腐朽，可能都不会再有人来到这里了。
卡西亚他们每人打着强光手电，在黑暗里朝着弗洛斯作坊的方向疾驰着。头顶上的蜘蛛建筑已经开始大面积喷涌出长长的火舌，照明系统在爆炸后不久便完全失去了作用。连着巨型蒸汽钻头的动力系统，可能也在爆炸中被完全破坏殆尽了。离开采矿中心不过五六千米的距离，但是那些巨大的金属摩擦声音已经不能再传到他们的耳朵里面了。
奔跑中，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卡西亚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蜘蛛建筑上面已经爬满了星星点点的火焰，一些钢铁组件开始脱离螺栓与铆钉的拼接，一块块从高空中脱落下来，落在矮山脊那片区域里。
毫无预兆的时刻，就好像黑夜里突然升起了一枚正值壮年时期的太阳，矿道空间里亮起了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伴随着类似无线电“滋滋”的传导声音，突然在卡西亚抬起头的十字瞳孔里闪亮起来。
卡拉他们这时也全部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眼睛里同样映射着天穹上那一片奇异的景象。
这不是爆炸，也不是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那只是一片淡蓝色的电弧光，没有任何形状，没有任何大小，是一群盘曲缠绕起来的蛇，正从蜘蛛建筑最底层以肉眼可见的极致速度，瞬间爬满了整个庞大的采矿机械身体。如同春天吸收足了雨水的藤蔓，这个时候得到了阳光的照顾，蔓延开去的枝桠已经将蜘蛛建筑全部包裹在了那一层淡蓝色的网络里面。空气中湿润的水蒸气也成了电力最好的导体，树枝状的电弧在漆黑的空中蔓延开去，好像就是扎根在了虚空中一样，它们匆匆忙忙地在虚空中生长，又匆匆忙忙地在极远的黑色空气里眨眼间消失，周而复始的景象。卡西亚他们的眼睛正在专心致志地追逐着这番奇异的光景，不知疲倦，瞳孔里面也是无数正在跃动着的蓝色光。
“辉管爆炸了吗？”卡西亚嘴里喃喃道，只有辉管里面储存起来的能量，才可以照成这般壮丽的放电现象。但是也有另外一个可能，那既是在蜘蛛建筑里面的某个角落，诺力达还放着不为人知的白灰石矿，那是几个单位的数量。现在它们遇到了大量的水分，于是剧烈的反应与能量释放在此刻开始了。
卡西亚更倾向第二个设想。他的眼睛里，蓝色的电弧还没有停止，它们的趋势反而越来越烈。而在弧光下，蜘蛛建筑完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发光体，无数蒸汽正从它的中心部分喷涌出来，像海啸一样，乳白色里面带着不停闪耀的蓝色电弧咆哮压向四周的黑暗。那里的空气退却了，黑暗也在它的面前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正在做着越来越快的让步动作。
水花开始出现在白色蒸汽里，还有蜘蛛建筑中心那一部分的构体上。这是月湖里面的水，可以想到蒸汽熔炉核心已经在刚才白灰石的放电反应中完全成了一块通红废铁的样子。没有后续动力关闭的阀门让月湖里面的水正在通过几根极大的管路疯狂涌入，亿万吨水的压力，可以如同普通人类揉搓面团般挤压蹂躏着坚硬无比的钢铁。
采矿机械里面，早已经没有了活着的生命。血肉是最好的导电体，电弧的力量在一瞬间就能击穿所有人的身体。死亡就在军火走私商人与学生团体们慌乱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如同割麦子的巨型镰刀，一次挥击就已经可以完成任务。
从月湖里自上而下的水流带着极大的冲击力攻破了蜘蛛机械最后的防线，无数插进岩层里面的钢柱这个时候一起脱落了，并且还带走了大片坚硬的岩石。
整个采矿机械开始在重力的作用下加速着，下面的空气很早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力。那里形成了一个新的压力区间，狂风顿时以巨型矿洞为中心，朝着周围席卷了过去，在矿道空间里形成无数的小龙卷，地面上干燥的尘土在这时代替了黑暗，从地面上扬起，笼罩了整片矿区中心区域。
卡西亚他们提前带上了面罩，预防肺部吸入过多的尘土。他们背后的黑暗里面，有着一颗闪亮的星辰，发出淡蓝色弧光，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坠落着。它拖着长长的尾巴，那是燃烧产生的烟雾与乳白色蒸汽的混合物，里面还存在着剧烈的放电现象。采矿机械化作星辰在经历不到十秒钟的升华时间，就轰然坠落在了地上。像一架被击落的螺旋桨飞机，拖着尾巴上黑色的烟雾，缭缭绕绕飞行着，带着机身腹部的航弹冲撞向了敌人的军舰，完成了它生命的最后一次礼花绽放。
震动通过地脉传到已经远在十几千米以外的卡西亚他们身上，地面摇晃的幅度在这一刻达到最大值，他们不得不停下奔跑的脚步，降低重心维持身体的平衡。脚下的大地也开始迸裂，背后的气浪冲击在随即之后的时间里，准时来临，带着如墨水渲染清水的气势，夹杂浓烈的尘土，那是带着混合焦糊味道、润滑油、硝烟，还有人类身体被电流焦炭化的特殊气味的热浪。
星辰击坠在大地上，还留有大量的光与热的余韵。而在天穹上，蜘蛛倒趴着的地方，露出了无数裸露出来的岩石，上面已经坑坑洼洼，一些拉扯断裂的钢柱还能看到。那片岩石的正中心是一个镂空的圆柱体空腔，边上是裸露出来的半嵌在岩层里的动力室，那是蒸汽熔炉核心，一团浓艳的红色，钢铁被融化时特有的颜色质感，烟雾也不能遮掩那种颜色特有的穿透性光芒。
很快，可能不到十几秒钟的时间，卡拉他们这时已经转过脑袋继续在昏暗与灰尘里狂奔，但天穹上又出现了更为新鲜的火焰。那是一片大范围的爆炸，火焰甚至在那里连成了数个环形，好像一朵盛开的红花，极为繁茂新鲜。察觉到动静的卡西亚他们，看过去的同时，好像都能在周围的空气里闻到属于那朵花的香味，名为火药硝烟的气味。
爆炸的威力让天穹上脆弱的岩石开始出现无数的裂纹，一道道扩大。岩石块从上面脱落，无孔不入的流水开始通过裂缝渗透进来，岩石间也开始摩擦，那是与金属摩擦有别的声音。如果说金属的摩擦声音只是让卡西亚他们的耳膜跟随着一起震动，那么这时无数大块岩石的摩擦声音则是让他们的心脏，甚至脑膜也跟着一起颤抖了起来。
他们头皮发麻，十字瞳孔因为观察那里的情况，也早已经缩小到了极点。
“加快速度，情况维持不会超过一分钟。”卡拉通过狙击枪瞄准镜比卡西亚他们看的更为清楚。“那里的岩层结构被破坏完了，已经抵抗不了月湖里水的压力。这矿道空间被月湖里的水灌满淹没，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这个时间肯定比我们到达弗洛斯那个入口处还要快上几倍。”
矿道空腔大部分都在月湖下面，可以想象当这样一个坚固的封闭空间里出现了一个缺口，对于月湖湖底巨大的、且无可宣泄的压力来说，会变成什么样子的情况。不计数量的水会在自身的压力，还有水中激流的力量下，以喷射式的状态注入到矿区空间里，并且还会靠着水流的冲击力不断扩大那一个缺口，直到整个处于月湖下面的矿道空间全部碎裂崩塌，这才会结束。那个时候，空腔里的每一个细微裂缝，都已经被水淹没了。
第九十六章 返回
而处在矿道空间里面的卡西亚他们，那时理所当然也会变成随着水流飘动的尸体。若不抓紧时间，只怕即使避开了在蜘蛛建筑上的灾难，诺力达的计划中，这应该是处在最后一环的步骤，也能让矿道空腔里面的所有漏网之鱼全部被消灭。
他们需要找到最近的一个出入口完全逃离地下矿道空间，不然死神握着的收割镰刀就还一直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收割生命如同割草般简单。
但是卡拉他们知道的入口就只有弗洛斯作坊里的那一个，从矿区中心到那里去，展开十字瞳孔的状态，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可是月湖灌入进来的水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那些水不是在自然状态下，随着自然的力量慢慢流进这个空腔里面来的。而是在不可想象的压力下，强行将不计量的水疯狂挤压进来，以至于这里的空气也被突然灌入进来的大量体积的水占据了空间，使气压上升很快，卡西亚他们的肺部感觉明显。他们现在不是在呼吸空气，而是空气正在向着他们的肺泡里钻进去。
“已经开始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弗洛斯那里的出入口显然是不可能了。”古斯丁张开嘴巴说话，周围吹起了强烈的狂风，带着灰尘还有月湖水底集聚物腐烂的味道，他们全部被水带了下来。
狂风不是吹起来的，而是在猛然一瞬间的时刻，犹如雪崩般的威势，带着轰隆轰隆的巨大体积水量，以绝对的力量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滚滚而来。空气成了这个封闭空间里被排斥的东西，向着气压较小的地方疯狂碾压过去。风力在这时达到了极致，等同于龙卷风的状态，地面上的沙粒与细小的石头也全部被海浪一样的风席卷起来，向着前方不可视的黑暗世界里，猛然拍打过去。
吹来的空气里带着冰冷的水汽，还有无数混合在里面的气味，隔着厚实的面罩，也能闻到那一股剔除不掉的味道——腥味、腐烂、发酵、还有无数物质相互反应生成的化学气味，全部都跟着风到处肆掠。
机械手表上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走动着，卡拉他们除了向着弗洛斯作坊的那个方向跑，好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后面传来的水流席卷而来的声音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近，通过从背后不断吹过来的风里所携带的水分与味道的浓烈程度，也在向他们说明着这个事实。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大量体积的水在短时间里灌入进来，又让气压上涨了一个台阶。原本矿区中心那里，天穹上的岩层早已经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白花花的水流柱子冲击着下方坚硬的地面和地面上依旧不时冒着蓝色电弧的蜘蛛建筑残骸。
就在此刻，空洞边上的岩层大概再也经受不住水流强力的冲击，一大块岩石突兀脱落了下来。然后如同多米诺骨牌的倒塌，连锁反应的产生在所难免。巨大的裂缝刚在完好的岩石上产生出来，白色的激流就已经透过缝隙喷溅而出，几个呼吸不到的时间，激流的冲击力量让一块块岩石纷纷从天穹上落下。已经不能阻止的连锁反应让那一个破碎的洞口在短短的几十秒时间里，扩大了十倍不止。
于是扩大的洞口中，水流更加疯狂的压入，冲击力更强的水流又继续冲刷压迫着周围还勉强抵抗着的岩层，裂缝产生的速度也更加快速，连锁反应也越变越强。
这成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死循环，只有当矿道空间里全部注满月湖里的水，才能得以停止。
卡西亚他们自然感觉到了身后黑暗里的变化，可是即使焦急也没有办法。周围除了黑暗，就是不会停止的风，现在就连强光手电的光束也不能勘破周围密布的灰尘了。光束里面，灰尘们因为空气的流动而有了前进飞扬的动力。卡西亚的眼睛里，空气中弥漫的尘土在一个大的前进方向中，又分成了好几股不同的流动方向。
空气的流动都是由着高气压区域向着低气压区域，无论在哪里，这好像都不会改变。卡西亚突然停下了脚步，突然想起了书上的知识。站在原地不动，他将强光手电打起来，光束射向半空中，那里同样是带着尘土的风，可是上面风气的流动方向与接近地面的风的流动方向有着一点小小的偏差。
头顶上的黑暗里存在着一个低气压区域，它的力量强行让这本应该一往无前的空气流动改变了方向。在这近乎封闭的空间里，低气压区域的产生就只会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距离矿区中心很远的地方，与中心区域相比较，那里自然而然成了低气压区域。其二就是进出这里的出入口，那里联通着外面世界的大气压，永远不可能成为高压区域。
通过观察高空中空气的流动方向，说不定可以找到最近的出入口。挖矿时产生的遍布整个空腔的尘土刚好在这时成了最好的标识剂，可以让他更加直观地观察风向的细微改变与流动。
奔跑中的卡拉几人看到卡西亚突然停了下来，自然也凑到了他的身边来。
他们看着卡西亚打向空中的光束，脸上在几秒钟后纷纷露出笑意。大家的理论知识都不差，差别只在于如何运用，如何在关键时刻能想起其中的联系而已。
克里琴斯冲着卡西亚的侧脸说：“卡西亚先生，这可真有你的，即使不承认，但是很多时候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心思与观察力度。一直都是无比细腻。”
“谢谢，克里琴斯先生。”卡西亚带着面罩的脸庞上也露出笑意来，虽然大家都看不到。
身后的黑暗里又传来了数道沉闷的响声，那是岩层整块脱落，砸在地面上的声音。矿道空间的崩塌，在这时终于开始了。
风越刮越强，沙粒打在他们身上簌簌作响，强光手电光束的力量也进一步被削减了。
“加快速度，知道了方法，但是并不代表着我们就可以安全离开这里。没有见到外面的太阳，我们始终还处在危险里。”古斯丁看定了高空中空气流动的方向，提醒了一句，身后滚滚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
几个人前进的方向在这时也微微变化，他们已经找到了黑暗暴风雨里的灯塔，马上就可以靠站了。
脚下荡过来及膝盖深的水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冰冷的水好像刚从山巅的冰块里融化出来，一分钟后，及膝盖的水又在一个浪潮里面一下子涨到了腰部高度。水流的速度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赶路的进度，体力的消耗在这时也开始加剧起来。
黑暗里又传来了浪潮卷过来的声音，这是一个巨大的水浪，对着卡西亚他们扑头盖脸就打了过来。几个人脑袋里七晕八素，水浪的力量很大，打在身上与撞击钢板的感觉无异，好些内脏感觉都受到了伤害，骨头里也嘎吱嘎吱地响，疼痛伴随着全身的各种组织结构。相互挽着手，不让任何一个人落空，以免被水浪卷走。前几次因为对于这些水浪没有防备，几人险些被冲散。自然的力量下，即使是手术者，也是如同蚂蚁面对人类那样的庞然大物般惶恐与无助。与普通人比起来，他们充其量就是几只更加强壮的蚂蚁而已。
涉水前行让他们的速度减慢了一半，而且还要不时抗击拍过来的水浪。最后当水流淹没了几人中最高的克里琴斯时，时间间隔仅仅才过了一分钟左右。
“看来那些岩层已经崩塌了大半，水量的注入速度太快了。”古斯丁游在最前面，双脚有节拍地打着水，他扯掉了自己的面罩说，手中的强光手电的光束在水浪里起伏。现在除了高空中还有些没有落下来的尘土，地面已经被冰冷彻骨的水侵占了，直立起身体，也沾不到地面了。水势上涨的速度极快，水流的速度也越来越急，水面下也因为地形原因开始形成力量更强大的暗流。但是，这时出口也近在他们眼前，跟随着风向的流动，他们在预料之中地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出入口。
“看到前面那根大岩石柱了吗？上面有绳梯，出入口就在上面！”古斯丁转过脑袋对着身后的卡西亚他们大喊，有着说不出的兴奋。他呆在这里面的时间最久，即使是一分一秒，他也不想再呼吸身边含着腥味与腐朽的空气了。
“唉、、、”
几人在后面回应，都松了一口气，加快了速度。他们攀上绳梯，因为重量的限制，只能一个人一个人上去，否则绳梯根本承受不了他们异常的体重。
这个时候当然还是抽签，卡西亚又再次幸运地排在了第五个。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通过绳梯上来了地下水道网络里面。
“终于上来了，离开了只有黑暗的世界。”卡西亚躺在出入口边上说，十字瞳孔同时从眼睛里消退，疲劳感觉一下子从身体各处涌现出来。
边上是一间武器作坊的模样，头顶上就是温暖的黄色灯光，卡拉几人一样瘫软着靠在墙边上，他们需要休息，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周围很安静，出入口那里的风声呼呼响着，下面水流激荡的声音好像也可以听见。
卡西亚突然好想睡觉，眼皮子打不开，意思开始迷糊起来，随即如同机器的开关按钮被“啪”的一声按下，他眼睛里一黑，睡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 安静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思考的睡眠，所有的神经回路都在此刻中断了，肌肉好像断裂开来式的放松，心脏的跳动速度走过四个月的时间后，终于难得恢复到了以前普通人时的状态。
卡西亚睡得很熟，湿润的衣服，冰冷的湖水与汗水的混合物也没能打扰到他的休息。脸庞的白色里透露着血液般的红润，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睛如同闸门一样紧紧咬合着，眼睫毛却并不是卡拉他们想象的那样长。刚开始还有点圆润的脸，因为那一次蒸汽爆炸的波及，只剩下更加分明的线条，倒是越加让他的面貌脱离出了大众平凡的范围，却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总之，他睡得很安静，说成安心也是未尝不可的形容词。卡拉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语，面前闭着眼睛的十七岁少年，成长方式是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卡拉他们也想这样静静的睡下休息，可是身体里有着什么东西在竭力阻止着他们这样安心祥和，不用过多考虑任何事情的安静闭上眼睛。那是在家族里从小就教育过与学习到的东西，当你的睡眠完全来临时，眼睛不想在睁开的时候，那只能是你死亡的时刻，永恒不醒的睡眠。
所以卡拉、古斯丁他们的睡眠极浅，甚至能不能称为睡眠也尚且是一个未知的事情。虽然不能好好的且安心的睡觉，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这却是卡西亚目前还缺少的一个重要素养。休息时也不能忘记散开自己的感知，让自己的身体处在一个察觉到危险就能立刻做出反应的状态。卡拉、利他们已经将这个习惯融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甚至是生命活动中，但是在眼前的卡西亚身上，却找不出一点点如此这样的痕迹。
古斯丁、卡拉和克里琴斯疑惑着扫视着卡西亚熟睡中的身体，只有知道了部分实情的利，在一旁没有露出任何表情配合他们一起猜测着卡西亚真实的身份。
“等一下吧，看样子没有几个小时，他是不会醒来的。”卡拉又重新坐在了一边说，靠着一面墙壁看着睡在出入口边上的卡西亚，眼睛里不知流动着什么颜色的光，最后又开始动手拆卸狙击枪，里面浸了水，需要一些合适的处理。
几人点点头，他们也想好好休息一下。特别是古斯丁，现在一步也不想走动，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但是实际情况里，只能闭着眼睛，做最简单的假寐。
利一直坐在边上的木头箱子上，身上的漂亮礼服成了褶皱横生的东西，幸而质量上等的布料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也没有一点缩水的迹象，即使贴在身上很难受，他也不想脱下来。只是在那慢慢抚平一道道皱纹为平整。
克里琴斯可能是几人中状态最好的那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巨大壮实的体型带来的无形影响。暴熊一样的体型让他一直有着不俗的精神，在这片不算新，也不算旧的武器作坊里巡视了一遍，撬开不多的木头箱子，按下那些积着些灰尘的按钮。周围并没有出现他想要的变化，想要找到的东西也没有找到，除了几颗落在地面上，被踩进石砖块缝隙里的子弹，这里什么武器装备也没剩下。最后他也学着卡拉的样子，找了一块还算干燥的地方坐下。轻机枪，火铳什么的东西全部被丢在了矿道空腔里面，身上只剩下一把手枪，还有装着15发子弹的与之相匹配的两枚弹夹。他开始拆卸起了手枪，很安静，那片空气都沉淀了下来。本应该粗糙狂暴的身体，居然也能变得如同雕塑一样静默，可能也是克里琴斯本人都没有想到的。
真是安静的时光啊，几个人同时感觉到了这种状态，周围的氛围好像都被睡熟中的卡西亚感染了，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轻松起来，再也不带上一点压力，除了越来越浓郁的腥味。出入口那里的风声在经历了一个峰值后，就开始迅速减弱下来。水浪拍打的声音也更加清晰。打进强光手电，光束里面已经可以看见浑浊的水。矿道空间已经被月湖的水完全灌满了，除了他们几个人，所有的东西在短短的时间里，全部变成了极深水底的苍老遗迹。再过几个月，那些死去的人的身体上就该长满各种水底菌类生物了。
如同卡拉说的那样，等到卡西亚醒过来，已经是六个小时后的时间了。除了躺在地上的卡西亚，其余人的衣服都干得七七八八了，只有他背上的那一片衣服还是湿漉漉的状态。当精神恢复过来后，才感觉到难受。这时他不知何故想到了极度讨厌头发湿润的叶捷琳来。同是兵级二等任务，他不知道这些意外是不是早已经被军部学校计算在内，但是二十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五个人，任务的难度也可想而知。
不知道叶捷琳现在正在干着什么。卡西亚想，还有阿托环那个大胖子，体型的影响会不会让任务难度增加？比克里琴斯还要壮实的木纳性格的塞尔默，在任务中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真想早点结束任务回去。”卡西亚说出了其余人现在的心情。
“这个时间不会太慢的。”古斯丁在前面叹了口气，强光手电的光束越来越暗淡，电池里的电力已经不多了。“诺力达与弗洛斯的手下全被他们自己葬送了，苏诺尔特学校的人也应该不会超过五个吧。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在他们脑海里已经成为漂浮在水面上尸体的我们，可以更加轻易的得手。”
他们成了已死之人的幽灵。
“这一次换成我们躲在影子下了，而他们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阳光里。”卡拉接着说。“情况刚好适合我这样躲起来的狙击手，安全又能高效地完成子弹的上膛和压下扳机，然后就只有在狙击镜里看着子弹安静地穿透敌人的身体这一件事情可做了。”说完笑笑，在黑暗的地下矿道里面，她手中狙击枪的最大作用就是观察环境与敌人。
“只要再找到他们的行踪，就可以结束任务回军部学校好好休息一下了。”古斯丁笑意满满地说，克里琴斯也赞同地点点头。任务在混乱后变得极为简洁，就剩下了最后一条线与最后一个步骤。
“其实他们的踪迹我们也不用搜索了，他们自然会送上门来的，前提是只要我们等待的地方找对了。”卡西亚在后面接话，从大家轻松的话语里可以看出他们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心情都不错。
利在一旁看了卡西亚一眼，独特的声音荡在地下水道里面：“不愧是卡西亚先生，每时每刻都能让人提起自己的好奇心呢。虽然我们都曾处在诺力达的计划中，可是诺力达他们好像也没有逃出过卡西亚先生的思考范围里。”
众人难得这么整齐的点头赞同利的话，地下矿道里面接连发生的事情，都说明了这个看上去带着学生气质的老实男孩子，其表面下还有着另外一张面孔。螺旋楼梯里看到的那双原始暴戾的十字眼睛，给他们的体验感觉现在还呈现一种新鲜的状态保存在他们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卡西亚，与眼前这一个和他们说着话的卡西亚是不一样的存在。或许，那是他本人也没有察觉到的变化。
“那么，这一次卡西亚先生又有什么消息会给我们分享，看你这样自信的样子，诺力达他们的行踪好像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
卡西亚脸有些红，这算不得是什么自信满满的样子与消息，只是结合着格润绿洲的特殊地理环境所得出来的一条必然结论而已。
“等上去以后，大家就都会明白的。”卡西亚笑笑，步子的幅度又加大了不少。前面就是一个地下水道入口，他们终于可以离开以黑暗为主色调的世界了。
第九十八章 店铺
手腕上的机械手表里，显示现在的时间只是下午五时半左右。气候正值格润绿洲地区的初夏时节，这个时候应该是头顶上阳光正强烈的样子。可是当卡西亚他们打来封锁地下水道的钢铁盖子时，并没有意料中的光线照射进来。或者说除了古斯丁，其余四个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与我明白了的模样。
外面起着不大不小的风，对于卡西亚他们来说是最合适的程度。从月湖的另一边不远千里吹了过来，带着足够的湿润水汽，还有清新的味道，感觉也是舒适的冰凉。唯一欠缺的就是没有合适的光线。天空上是一片如同将夜晚暴风雨的海面倒挂上去的翻滚着的铅色云，里面正积聚着力量，已经到了快要爆发喷薄出来的边缘。云层离地面已经非常近了，仿佛触手可及，空气中明显存在着和地下矿道里一样的压迫感觉，但是并不显得沉闷，只是让人的心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阳光就是被这些集聚起来的断层云全部挡住了。
五时半，已经是快要落幕完的黄昏一样的颜色。
“看来黑尘暴一定要等着我们出来啊，真是耐心十足的家伙。”卡拉深深吐了一口气，好像要将这些天集聚在胸口的闷气全部吐出来，然后又深深呼吸了几次，完成了肺部空气的全部交换。
克里琴斯也被卡拉的动作感染，但是他的动作明显没有卡拉那般夸张，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不过这样也好，黑尘暴刚好帮了我们的大忙，封锁了现在几乎所有走出格润绿洲的可能与路线。黑尘暴随时可能来临，无论是不是圆月之夜，现在横穿沙漠肯定是找死的行为。本来离开沙漠只能在黑尘暴过后才行，可是这个时候偏偏来了一艘帝国商船，而且是很标准的巡洋舰级别。所以、、、”
“所以急着想离开的诺力达他们绝对会乘坐这艘商船了。而站在暗处的我们，只要守在商船那里等着就行了。”古斯丁也理清了脑袋里的线，说道，“这就是卡西亚先生说的出来就能明白的事情。”
他看了卡西亚一眼，表示佩服。
卡西亚干干一笑，这只是在所有条件结合下得出来的必然结论。几个条件中，每一个都是缺一不可。只是卡西亚计算得比较好，估计黑尘暴的来临时间，还有商船停靠在这里的天数比较准确罢了。
出来的入口是在一个落寞的街道边上，但还是处于港口那一片区域，道路上行人没有几个，边上全是一幢幢连起来的灰皮仓库，很冷清。
路灯用得了，灯光也变得暗淡起来。压力十足的空气里，虫子们也不再细琐地鸣叫了，飞虫看见吸引它们的灯光也没有再出来追逐。原本热闹的gk区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永远留在了地底下面。
他们又回到第二次到地下矿道里去之前时，租用的那一幢破旧住宅。
那里还是走时的样子，连屋子里的空气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该是什么味道，依旧是什么味道。只有屋子前勉强算是整理过的土地里，还有前面那一片荒草地上的草好像又长高了一个巴掌多。
柜子里还剩余一些酒，果汁也是有的，食物也没坏。古斯丁对那些酒爱不释手，都是从苏诺尔特学生的那辆车上搬下来的高级货色，都不廉价。连着武器装备，也剩下了最后一点，足够每一个人再勉强装备上了。现在他们要对付的人数已经变成了个位数，运气好一点，个位数的子弹就能解决掉。并且有时候还用不到子弹的出场。
“唉，真是奢侈的东西。”古斯丁与克里琴斯一人喝了一杯味道香醇的酒，脸上泛起一点红润，大肆夸赞酒水的美味。
卡西亚喝完半杯果汁，闻着空气中浓烈的味道，笑笑没有表示什么。手术者的体质，已经对酒精这种东西免疫了，喝得再多，也只是稍稍刺激着心脏的跳动速度加快而已，不会让他们和普通人一样醉酒。只是他确实不喜欢那种辣喉咙的感觉，或者说他现在还只是单纯地没有发现酒的美味的一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卡西亚看了一眼机械表，上面显示现在差几分钟就到晚上八时。他站起来，对利他们说：“时间刚好，我前不久刚好睡了一觉，现在换成你们在这儿休息吧。我到城市中心去一趟，有些事情要做。进入地下矿道前，我就托人帮助我们买了船票，现在也刚好能派上用场。”
“真是一个好消息。”利回应说，“在你睡觉的那会儿，我们还在讨论要到哪里去抢几个商人或者是这里的官员贵族们，弄些钱来做资金，周转接下来的计划。眼下商船的事情也算是全部解决掉了，也不用我们去做多余的事情了。”
其他几个人表示赞同，“弄完诺力达的事情，刚好可以搭乘商船离开格润绿洲。其后回到马诺马也就简单多了。”
“卡西亚，记得回去时帮我说声谢谢。”卡拉冷不防在卡西亚已经踏出屋子的木头门时，从屋子里的灯光中传出这样一句话。戴维帮了他们很多，虽然都是琐事，但是就买船票用的钱，也足够他们表示真心的感谢了。
“知道。”摆摆手的卡西亚消失在了夜色里面。
因为唯一的车子就是苏诺尔特那一辆没有了轮胎的礼车。而且不论车子的好坏，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卡西亚开出去，那样极有可能会暴露他们几个人还活着的事实。所以他只能徒步跑过去了。
这里是城市的近郊，离城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但是并不远。
结实的道路上没有什么蒸汽礼车，只有默默矗立在两边的路灯，好像寒冬里被冻僵的树枝一样安静。平常这个时候都会有些张扬开着车狂奔的雇佣军，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全部成了尸体。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卡西亚进入到了城市中心的范围里。单调的白色光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汽灯与霓虹，热闹的气氛没有丝毫减弱。城市的夜晚生活已经开始，黑尘暴的来临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丝毫，反而每一天不停的清爽风气让城市里的人们更愿意出来逛逛灯光下的世界了。屋子里有冷气，却有些闷。在外面，他们还可以到酒馆里去喝些葡萄酒。
卡西亚在街上暗淡的柺角处拍了拍衣服，干了的衣服上有些褶皱，但幸好没有带上水里的腥气与腐朽的气味。确定着装已经基本过关，然后头发也抹了抹、理了理，不至于很乱。卡西亚这是去一家珠宝商店里，至少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戴维店铺里的顾客们全部捂着鼻子走了吧。能做到的事情，卡西亚还是能尽可能地注意。
拐过弯道，前面就能看到戴维开的那家珠宝商店，彩色的招牌闪烁着光芒，用红木做成的艺术化的帝国文字被铆钉固定在上面。前面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准确的商人眼光，这是一个人流旺盛的地段。
卡西亚带着笑容，在灯光下的人群中穿行过去。但笑容在下一刻却又立刻隐没在了严肃的脸上。
戴维的店铺好像成了一个处在水流中的孤岛，人流在这时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它。即使走在铺子前面，行人的脚步也肯定会加快，匆匆离开那一个仿佛异变了的东西。与周围的商店比起来，它的确在这时变得格格不入起来。
卡西亚再一次寒着了脸，眼神里高兴温柔的光彩在一次眨眼后消失了。他也与周围的行人格格不入，那是白花花的羊群里，混入的一只毛色灰黑的凶狼。
戴维的店铺前，一直站着两个穿着黑礼服的家伙，肌肉壮实，正在相互闲聊着。
第九十九章 哲学
“还真有人找上了这个老实的胖老板吗？”卡西亚长长吐出了一口闷气，嘴巴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应该说是戴维自身的问题，还是肆掠的某种东西让戴维不被这个城市的环境接纳？卡西亚更希望原因是后者。
有时候他觉得戴维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在这样的城市里做生意，到处都有灯光，黑色的阴影何时能躲得过去。更不用说在帝国的城市里，结局注定不会好。街上的巡逻队员时时刻刻都存在，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这里却看不到了他们丝毫的影子，完美的在恰当的时候，以合适的姿势完美地消失在了城市的灯光下。
虽然卡西亚知道自己给了戴维一把普通制式手枪防身，还留了两个弹夹的子弹数量。可是那双胖乎乎的手掌能承受住那把枪上所代表的重量，以及钢铁的温度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不然这些人也就不会站在戴维的店铺前了。
步伐很大，脚步加快，路线是将人流干脆切断的直线，卡西亚走到那两个还在闲聊的人身前，脸上又变回了温柔的模样，他现在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仅仅是要路过这里的行人了。
两个人还在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大概是在谈论哪家酒馆女郎的服务更好，谁的皮肤更加光滑，在床上的气氛能更加热烈。行人们都躲着这里，他们好像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被别人害怕的感觉。好像凶兽视察自己圈养的猎物一样，每一个人都偏过自己的眼睛，害怕当视线对上，就会成为下一道美餐。
可是这种情况在不知何时改变了。自然界里面没有绝对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大家都是一环一环紧密扣起来的。
这两个人并不高，和卡西亚是差不多的个头，只是身上的肌肉凸显得有点厉害，一块块胀鼓鼓的，身体看上去就特别壮实。在配上一点凶狠的模样，还有上挑浓烈如刀锋的眉毛，确实能让绝大部分的普通人在他们的面前退却。
卡西亚伸出两只手臂，平常的动作，两记手刀直接打在两人身上，然后只在一瞬间就如老虎钳子分别将面前相对站着，即将倒下的两人的后脖颈掐住，手指紧紧捏在他们脖子的骨头上，是随时可以将之握成碎片的状态。即使昏迷了过去，两个人的脸还是涨得通红，巨大的体型被就这样被卡西亚微微提起拖着走进半掩的店铺里面。整个过程只用了几秒钟，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相互搭着肩膀走进去的要好的朋友。
店铺里的情况并不好，至少在卡西亚将两个昏过去的人丢在一边时，扫视过去的视线里，颇大的店铺里面的玻璃柜子里面的珠宝却完全不见了踪迹。柜台里面的东西被翻了出来，后面的职员休息室里，有小女孩的哭声传来，戴维两个可爱女儿的声音。
卡西亚加快速度进去，灯光下，戴维手里正拿着卡西亚留下来的那把手枪。两个小女孩眼睛里与脸上全是泪水，声音哽咽却不敢大声哭泣。他的妻子蹲在一边将自己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脑袋埋着，看不到表情，但是听得见压制住的害怕的哭泣声音。老厨师也在一边，却是摊坐在地上，鼻子与嘴巴里留着鲜血，胸口起伏喘着很重的粗气，手边上落着两把雪亮的菜刀，眼睛死死盯着站在戴维面前的那两个人，手臂上却已经没有了拿起菜刀丢过去的力量。否则，卡西亚一定能想象出那两把光滑的厨刀，会以一个漂亮的弧线飞到面对着戴维的那两个人的身上的情形。
“戴维老板，你突然拔出枪来，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不好谈了。只要你配合，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你要相信我！”说话的人是一个微笑着的普通男子，他边上的人也是壮实的专业手下模样，甚至连眉毛也与外面的两个人没有两样。
普通男子看着戴维的枪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来到这里之前，他可是经过了好些调查，对于戴维的脾气与性格早已经摸清楚了。面前这个无助的男人，额头还留着鲜血的男人，并不敢开枪，不然他也不会趁着格润城市里诸多势力全部被那模糊的“都市传说”吸引过去时，火速买通了巡逻队的队长和其他几个官员，以快捷的速度在这一段地区的几个店铺里疯狂捞了一笔来。这个时候没有势力来制约他，等到那些势力回来的时候，那时自己已经坐上商船离开，不知道到哪里享受去了。他并不知道地下矿道里的实际情况。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这里已经是他们最后一个需要洗劫的店铺，可是现在却在最不应该出现意外的地方，出现了意味。商铺老板的妻子与女儿恰巧在这个时候来了，或许是自己逼得太紧，一个老头子突然就提着两把菜刀冲了出来，虽然顺利解决了，但是在边上两个女儿与妻子的哭泣声音里，面前的男子不知怎么就掏出了手枪，以至于到现在也没能将银行卡片地密码问出来。
但是面对手枪，普通男子也没有害怕。因为一看面前的这个商人，就是外行。手枪虽然一下子让空气的温度下降了一个台阶，但是在他的眼睛里，这个商人只是一时被逼急了，手枪的保险栓还紧紧卡在那里，并没有被打开。
能安安静静完成抢夺，就不要有过多的流血产生。正对枪口的男子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绅士的存在，心里面有着别人没有的仁慈。因为没有那个做抢匪的能有自己这般涵养与好脾气，毕竟血液的味道太腥，而且溅在自己的身上也不好清洗。这身衣服可是花了大价钱订做的，当初仅仅是测量自己身体的各处尺寸，就好了好些时间呢。能简单的进行，就不要弄得太麻烦。
但面前的微胖老板好像希望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老板，你知道开枪的步骤吗？”男子笑笑，“这事情可要想清楚，你的妻子与两个可爱女儿就在边上呢。只要有一颗子弹稍微不长点眼睛，那么、、、”
话没有说完，戴维的眼睛就一下子红了。
普通男子笑笑，搭在胸口的手顺势也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枪，纯黑色，口径不大，但是足够让所有被击中的人死在子弹上面。
空气从普通男子摸出手枪那时再次变得寒冷起来，戴维手有点颤抖，在那一瞬间，他的眼角瞟过了边上蹲着的妻子，耳朵里两个女儿哭泣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真是不称职的男人。戴维心里想，从其他绿洲来到格润绿洲的时候，其实他就好好想过了一些事情。自己真的适合做生意吗？性格上的问题让他在生意上碰得头破血流，这里的环境好像不怎么待见老实人，商人里还有自己这样想安安静静做买卖的人吗？他有时好想成为在沙漠里碰到的那两个人，一个是被自己称作老板的人，一个是看上去温柔的男孩子。可能仅是他们那双眼睛的光芒，就将是自己需要花费很久时间才能学会的东西吧。
戴维牙齿咬得咔哒响，在面前那个男子掏出枪的瞬间，僵硬的手指恢复了灵活，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狠狠压下了扳机。
可是钢铁扳机只压下一半，就如同一堵墙壁停在了那里。手枪没有响起应该发出的声音，面前的男子没有如同他脑海里想的那样倒下。全身立刻惊起了一层冷汗，戴维心脏加速，涌入脑袋的血液让他的世界上下颠倒，然后开始旋转。
他看着男子将手枪紧握在手里，黑黝黝的枪口转动，但是并没有对准自己，而是偏向了蹲在一旁的自己的妻子与女儿。
“对不起了，珠宝店的老板啊，我觉还是得有些余兴节目，才能让你认清目前的现实是什么样子才行。”普通男子的话语失去了原来一直带着的磁性味道，这才是他本来的声音。
好不容易提起了勇气，已经在开始寻求改变，但时间还是晚了吗？戴维眼睛凸出来，手指上的力量再怎么大，也绝对没有保险栓失效的奇迹光顾他。
“虽然叫醒别人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我先向你道个歉，对不起。”普通男子感觉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传来了那个人轻咳的一声。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一直活在梦中的只是你自己啊。目前的现实是，你的后果将会很惨。”卡西亚将普通男子边上的那个手下一记手刀打晕的同时，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握住了该男子的手腕，再也不动分毫。然后打晕另外一人的刚空出来的手轻轻拿过了戴维握着的手枪。
“胖老板，带着老厨师还有女儿妻子先去旁边的衣服铺子休息一下，处理好伤口，这里交给我解决。”卡西亚还是当时与戴维他们一起吃饭时的口吻，淡淡的平静与温和。
戴维红着眼睛，忍着总算没有流出泪水，扶起边上的老厨师，埋着头的他的妻子也在这时睁大了眼睛，好像受了惊吓的鸟，拉着两个小女儿和着戴维立刻离开了这里。
“好了，人走完了，那我们之间就可以好好谈谈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与梦境了。”卡西亚看着戴维几人的身影离开后，才捏碎了该男子的手腕，手枪掉到地上，男子嚎叫，脸涨得通红，他怕再吓到两个小女孩。“我给你说，在神学历史书上，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探讨意义的哲学问题！你要相信我！”
第一百章 谢谢
可是因为疼痛而额头上血管鼓起的男子并没有丝毫想心平气和的与卡西亚探讨问题的意思，他另一手伸进腰间的衣服里面，以在普通人类中很快的速度抽出了一把短刀，刀刃很亮，灯光下闪烁寒光。但在卡西亚的眼睛里，并不是最适合杀人的利器，它更像是一件用来佩戴装饰的艺术品。
刀尖朝着卡西亚的眼睛捅过去，男子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碎裂手腕的疼痛在瞬间就麻痹了他的半个身体。他被仇恨的心理蒙蔽了脑袋，所以并没有想到几根手指的力量就能将他坚硬的骨头变成碎片代表着什么。若是平常清新的脑袋，他是知道在各势力中有着一批与他们不一样的怪物存在的。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忘了。
刀尖就稳稳停在卡西亚的眼睛前几厘米，怎么都不能在前进一步，后退也是一样。另外一只手腕也被卡西亚握住，然后是接连响起的“咔哒咔哒”的声音，手腕处连接的骨头在绝对的力量下被碾成了骨头渣子。男子这一次咬着牙齿没有叫出来，脸色发红好像要渗出血液，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他的身体因为疼痛麻痹抖动不停，也失去了力量，两个膝盖跪在地上，鼻孔里喘着更加粗的气息，两只手腕成了漏完气的皮球，手掌就耷拉在了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卡西亚也跟随着跪下的男子半蹲下，一只手提着其黑色的头发让他能看见自己的脸说：“你觉得我像什么东西？与魔鬼能扯上关系吗？”淡淡平素的口吻，却在无情地读出宣判般的语言。
“刚才的胖老板不会开枪，他人有些太老实了，那为什么就不能照顾他一下。这种事情，用在另外一类商人身上可能会更加快捷与有效吧，毕竟他们自己有时候也在做与此性质相同的事。应该是知道在刚才的情况下不听从你的话，后果会是什么。”卡西亚在男子面前打开保险栓，然后再给手枪上了膛，速度很慢，课本式标准动作。
子弹“啪”的一声被推进发射镗里，保证了这个安静的房间里的所有人，就是卡西亚与那名男子都能清楚地听到。
“哼、、、”男子看着卡西亚的脸，只是哼哼了一声，骨子里却有着不低头的高傲。血红的眼睛盯着卡西亚，好像是要死死将卡西亚脸部的线条刻印进自己的脑海里，以便一起带进只有死后才能看到的地狱一般。但进地狱的只有他孤单的一个人。
“虽然不幸，但还是愿你在圣皇的拥抱中，升入你梦中的天堂！”卡西亚庄重森严地说出这番话，只差一个给男子的拥抱，就能完成一个称职圣使对祈祷者与将死者赞美的全部流程。以前考虑过去大圣堂里工作，卡西亚做起这一套来，已经有板有眼。
但是直到子弹灌入眉心里面，男子的眼睛里已然没有丝毫悔改的模样。从卡西亚抬起他的脸，到最后他的瞳孔散开，身体倒下，一直都只是盯着卡西亚，死死的，充满憎恨的，也是悲哀的。
“真像死鱼的眼睛。”卡西亚扛着尸体从店铺的后门出去，原本高兴的心情在这里又给蒙上了一层阴影来。好像是什么东西悄然断裂了，于是只有一边将四个人的尸体丢进打开了钢铁盖子的地下水道里面，一面深深吸了几口气。全是熟悉的酸臭味道。最后也不忘赞美了一句枪械用得是越来越顺手了。
将地面上滴落下来的一些血迹擦干净，确定空气中也没有什么味道后，卡西亚才变换了一下面貌，又是那一张温柔的脸面。眼神也换了过来，虽然还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或许是手上的枪带走的生命多了，当面前又是熙攘的行人时，卡西亚仍然觉得自己和他们依旧没有多大区别，一直都只是他们之中普通的一员。
手里拿着戴维的银行卡片，还有四张从那名男子身上搜出来的商船船票，以及数万圣币现金。当然还有几张其他的银行卡，但是上面都没有密码，卡西亚就将它们和着尸体一同丢进了地下水道里面。
一旁，戴维妻子的店铺里面，几人的情绪多少都恢复了些。他们隐约知道卡西亚的身份，没有对将事情交给卡西亚处理有丝毫担心，当然处理结果他们也没有去问。
“不用担心，他们说知道错了，那些珠宝就放在了那里，一个也没有少。银行卡片也还过来了。”卡西亚当时这样说，然后递给了戴维他的银行卡片，顺便还有四张船票。两个小女孩只要半票，四张足够戴维他们这几个人乘坐商船了。现在已经买不到船票，男子刚好送了过来。
“那男子后面还对我说了，那个胖老板一定要改一下性格上面的问题啊。虽然现在环境不怎么好，但是既然没有力量去改变环境，就尽可能顺从一下，毕竟他还有妻子与女儿不是吗？总得为她们想一下嘛！”卡西亚学着那名男子的口吻说道，温柔地摸了摸两个小女孩的头，她们自己擦了擦泪水，没有再哭了。以前家里的妹妹莉莉娅哭时，卡西亚就是这样让妹妹停止哭泣的。他的身上确实还留着能让小女孩亲近与安心的东西。
然后卡西亚接着没有说完的话，“告诉他们坐着这一趟商船离开吧，任务没有完成，我可以放过他们，但是我上面的老板就不一定了。叫他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帝国其他城市可比这里好多了。”
卡西亚换着口吻说完了自己虚构的男子的话，戴维和他妻子一直在边上擦着眼泪，反倒是两个孩子在卡西亚身边只是抿着嘴巴，没有再哭了。一边的老厨师状态也好了很多，看着卡西亚对过来的视线，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芒。
他对卡西亚的了解比戴维更深一点，那几个人真的只是离开了？恐怕事实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知道真相的必要了。只要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眼前就够了，这个结果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最后又与戴维他们说了好多话，老厨师还想给卡西亚再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被卡西亚笑着拒绝了。虽然他很喜欢老厨师的手艺。
拿了进地下矿道前托戴维买的五张船票，卡西亚红着脸表示自己没钱还。戴维握着他的手摇摇头，做了最后的道别与感谢。
卡西亚最后走出了衣服铺子的门外，然后再转过身体来，身子深深弯下，一个标准的感谢礼，还有诚恳的话语。
“卡拉要我一定谢谢你那几天的照顾。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我的。”
“谢谢了，再见！”
第一零一章 渔网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靠着两条不知疲劳的腿，可能是心情起伏波动很大的原因，花费的时间比卡西亚预计的要多出半个小时。
到荒草地的时候，卡西亚一面走一面拿出灯光打出简单的密码语，代表着帝国语“古利卡”的规律间歇性闪光。屋子前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同样闪起了白色的灯光，卡西亚这才慢步走了过去。周围是初夏杂草疯长的世界，虫子们在黑沉沉的阴云下早已不知道躲到了何方，空气中满是草叶子清新的味道。
放哨的是克里琴斯，也只有他一直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强壮的身体对精神真的具有加成作用？卡西亚觉得是这样的。
晃了晃手中的五张船票，那是用特制塑料制成的纸张一样的东西，防水防高温，并且经过了光学加密，想要伪造也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事情完成了，他们在里面睡了？”卡西亚对着蹲守在阴暗角落里的克里琴斯问道，脱了鞋子踩上木质地板上，粗糙的感觉突然让他觉得很舒服。
“应该睡了吧。”克里琴斯也不确定，他抱着新的轻机枪蹲坐在一边，黑暗将他高大的身体全部吞没了进去，“你走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计划，准备一早就过去守着。然后我就出来做第一班哨。现在也过去快两个小时了，里面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进去就知道。”
卡西亚听了克里琴斯的话点点头：“等下换我来吧，我休息够了，换班后你也可以多放松一下精神。”
“再等一个小时吧，十二时整换你。”
房间里虽然亮着灯，却没有一个人影，卡拉他们都回各自的房间继续休息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并不能将地下矿道里的黑色格调记忆全部抹消下去。倒了一杯果汁拿到自己的房间，卡西亚趁着还有些时间也再次躺在了床上。
再有两三天时间，商船就该离开格润绿洲这里了。那个时候既是任务的结束，也会是他们几人的归途，然后就可以回去军部学校了。来学校已经几个月，可能这次任务回去后没多少时间，就应该到放假的时候了。卡西亚这般想着，想着妹妹莉莉娅长高了没有，想着母亲的身体是否还是依旧健康。
眼睛闭着没有多久，时间的流逝没有了衡量，直到外面响起了克里琴斯的敲门声，卡西亚才从纷乱的思绪里惊醒，浑然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放哨的时间多少很枯燥，引虫灯一直开着，可是已经没有了熟悉的蛾子来冲撞它。喝着果汁到凌晨四时，过来换哨的是利，一身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宽松礼服，颜色依旧是白灰色，不明材质的拐杖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拿着白葡萄酒瓶子与玻璃杯。
“可惜这里没有冰块。”卡西亚遗憾地笑笑说，站起身来，和利一般高。
“正是这样。”利踩着白灰色的软皮靴子，地板嘎吱嘎吱响了一下，然后他坐在了走廊边上，“卡西亚先生，你想过以后从军部学校毕业后干什么吗？”
利没有偏过头来看卡西亚，好像是突然间感兴趣般的随意问问。然后他补充了一句：“我是指在你可以自由选择的情况下，就像其他那些学校一样。”
话传过来时，卡西亚已经快走进屋子里，奇怪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利挺直的脊背，但并没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以前倒是想做一个技术工人，蒸汽机械还是很吸引我的。然后在大圣堂里做圣使的工作也不错，稳定安静。”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点时间，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至于现在，还没有好好想过。但可以肯定，怕是已经没有了你说的那种假设选项了吧。”
沉默降临，卡西亚见利没有说话，于是再次迈步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利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其间喝了几杯白葡萄酒，风一直没有停过。
“技术工人与圣使吗，好像也是不错的活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利才回应了卡西亚的话，没有了标志性般的阴柔声音，变成了很普通的男声，可惜没有人能听到。
、、、、、、
出发的时间是在八时整，卡西亚他们在七时左右全部醒过来准备相关的东西。最重要的当然是脸面上的伪装。卡拉在卡西亚的脸上忙活了很久，因为有了与戴维妻子合作的经验，这一次没有人帮忙，也没有花多少时间。
还是那一个管家的模样，卡西亚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贵族的小管事，要去商船那里为家主调查一下商品的价格，期望在最后两三天的时间里，一些贵重的商品会多少降下些价格。昂贵的东西也会让很大一部分小贵族心里流血。
克里琴斯穿了件麻布衣服，不仔细看，混进苦力里面还没有人能分辨出来。古斯丁与利则要想办法混到商船里面去，他们身上的气质适合做这样的事情。若是诺力达一出来就进了商船里面等着出发，他们两人的作用将会非常大。
剩下的卡拉当然得抱着狙击枪找一个合适的地点一直看着进出商船的那些人了。诺力达、弗洛斯、苏诺尔特学校的人多少都在其后收集的资料上见过了模糊的样子，只要再次出现在狙击镜里，卡拉还是有十足的信心认出他们几个。
还是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几个人在港口那片区域各自分开，开始商量好的计划。
卡拉找好了一个狙击地点，改装型狙击枪的光学瞄准镜有着极高的放大倍数，人们的脸在里面触手可及。克里琴斯装作混口饭吃的模样找了做苦力搬东西的头头，现在本就是急着将各种货物搬到商船上的时候，来了他那样一个大块头，谁会放过。
“好好干，每天晚上结算工钱，搬得多，拿得多。”小头头只有克里琴斯胸口高，想拍拍他肩膀都觉得有点麻烦。
卡西亚混在人群里面，好不容易上了这几天临时搭建起来的浮桥上，靠着昨晚得来的几万圣币倒是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知道了很多消息。
利与古斯丁的计划也非常顺利，只要是二十三大公家族里的人，基本的礼仪与素养，都是他们的必修课程。成功到了商船里，他们便如空气一样消失不见，搜索现在才正式开始。
一切都在不慌不忙中稳定进行。他们现在反而不再感到慌张，任务时间是一个半月，还剩下很多。也不担心任务目标会跑，因为商船是诺力达他们唯一离开的方法。如卡西亚说的那样，只要找对了位置，等着就行了。
这是没有饵料，没有锋利鱼钩的垂钓。可能连鱼竿与坚韧的钓鱼线都没有，只有一个最后用来装鱼的网子放在水里面。然而，鱼还是游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