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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沁纸花青     类神txt下载     类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中尉,加油(求首订~)

    应决然陪着他跟大家调笑几句、碰了几杯酒就离开了。于是李真不得不一个人应付这几十个人的热情。等到呼雁翎也回到大厅的时候,气氛就更热烈了。

    李真这才知道,这个纤纤细细、性格豪爽的女执行官不但胃口大,酒量更大!她像是报复似地抓着李真拼酒,而他一直记着应决然之前叮嘱的话,又因为着实被调动起了气氛,所以几乎是来者不拒。

    等到一圈人把酒敬下来,李真的眼前已经是影影绰绰、面目模糊了。好在关心愿从人群当中将他抢救了出来。他一边抓着李真的肩膀往外带,一边笑骂:“行了行了,再他吗灌明天他起不来了,局长饶不了你们。”

    于是一群人也就这么放过了他,转向内部斗争。大呼小叫亢奋异常,似乎要在这难得的“开禁日”好好喝个痛快。

    而关心愿从一边的椅子上找到李真的外套,两个人歪歪斜斜地走出了食堂大门外。冷风一吹,脸上冰凉。身体里被酒精带出来的热意也消退了不少。

    李真的酒量不好当然是有原因的——他的身体细胞吸收速度本就远超常人,因而酒精的效果也就额外显著。但也是因为这一点,他醒酒的速度也要快一些。等关心愿同他闲聊了几句之后,眼前这个大个子的面目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

    李真用力抹了把脸:“关兄,多亏了你啊。不然我今晚非得被抬出来不可。”

    关心愿哈哈一笑。然后咳了一声,想了想,才开口道:“嗨,这有什么谢的。倒是我吧……呵呵,挺不好意思。前几天得罪了。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之后想来想去总觉得心里挺别扭。”

    李真一愣,然后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事儿。

    关心愿应该有三十多岁了。倘若李真的生活轨迹一直没有发生变化,也许遇到这个年纪的人还会叫一声大叔。现在见他露出这样难为情的表情,李真连忙笑起来:“那算什么啊,得怪我那时候还没想好是走是留。咱别提以前的事儿了。”

    这么开诚布公地一谈,两个人心中那小小的结也就都解开了。

    于是又聊了几句之后,关心愿抬手看了看表:“八点多了。有事儿你就先回吧。那群人搞不好得闹到后半夜。”

    “我用不着再去打个招呼么?”

    “去了他们也快认不出你了啊。哈哈哈。”关心愿笑起来,“你先走吧,我再回去凑凑热闹,明天别忘了准时报道。”

    “那好吧。”李真穿上了外套,深深吐出一口酒气,“那么我就先走了。”

    他现在已经不在学生公寓住了,而是搬进了执行官的宿舍。

    说起来眼下的状况有点儿奇怪。爸妈、可松,加上自己,应该勉强算是“一家四口”,却分别住在三个地方。

    爸妈住在北院附属的家属区,可松还住在学生宿舍,而自己则住在执行官的宿舍里。都在北方基地,然而见面的机会却不多,一个星期只有一次“探亲假”——这还是考虑到了四个人的特殊情况。他曾想提出申请——是不是可以将四个人的住处安排得近一些,但最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新人,一来就搞特殊显然不是好事。

    所幸执行官的宿舍距离两处都不算远,搭乘基地内线公交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只是通过检查站的时候有点儿麻烦。毕竟这里的保密条令之类的条条框框相当多,四个人还都处于禁足期之内……熬过了这两年就会好很多吧。

    于是他一边吹着夜风沿路慢慢走着,一边掏出手机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转接之后那一头传来二老的声音——两位似乎在抢电话,还是李真提醒他们可以用免提,才解决这个小小的争端。他也知道二老的心思,于是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甚至包括那句“陛下也知道了你的名字”。

    果然这句话的效果相当好,爸妈都显得很开心——尽管这种开心当中还带着那么一丝对他的担忧。同时他也知道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戴局长会表现得同父亲挺熟的样子。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其实差别比较大,行政级别上差了九级,照理说很难有交集。但据父亲说,其实戴局长私下里是个相当随和的人——尽管这种随和起初他也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挺不习惯。

    二老刚刚搬进基地之后迁入了生活区。这片生活的面积挺大,主要是为一些夫妻双方都在基地工作的家庭准备的。然而这种状况比较少见,因此这一片区域显得有些冷清,一个小区里只有寥寥十几户人家。

    但碰巧李家隔壁就是戴炳成家。

    据父亲说戴局长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也没有子女。他懒得麻烦,也就一直在基地里住了下来。两家的露台只隔了一堵矮墙,父亲与戴局长又都喜欢下棋。一来二去,也就慢慢熟悉了。到了现在有的时候戴局长还会在不忙的时候去家里蹭晚饭,称呼都改成了“大哥”、“嫂子”。

    李家夫妇原本都是谨小慎微的普通市民,然而逐渐发现戴炳成这个人私下里的确极好相处,慢慢的也就放开了。

    其实之所以他们会这么容易就接受李真变成执行官这个事实,也是少不了戴炳成的劝说工作的。父亲觉得自己的儿子在邻居手底下做事应该吃不了大亏,也就从最初的忧心忡忡变成了现在的无奈接受。

    知道了这些事,李真放了心。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然后像往常那样,给可松打过去。跟爸妈说话和跟女朋友说话的感觉自然不同,虽然这些日子每晚都要煲电话粥,然而每当可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的时候,李真都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实际上是自己有点儿怪怪的。因为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其实那连“初尝禁果”都算不上,但对于李真来说已经是相当深刻、值得回味的刺激了。

    只可惜之后他就被一大堆事情牵绊着,被困在保卫局的训练室里,甚至连可松的手都碰不到。

    因为这样的心思,又或者是因为酒劲儿还未消退,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言语都变得暧昧大胆起来。眼见再走上几分钟就到住宿区了,李真索性在路边冰凉凉的长椅上坐下来,继续小情侣之间那些令人面红心跳的话语。

    最后他终于借着酒劲儿又提到了那天房间里的事情,并且说自己觉得好遗憾。

    可松就吃吃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开玩笑似地说——那好啊,等你下次吧!

    这八个字似乎将他的身体都点燃了,好像周围一下子变回了夏天。他用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特有的那股子不折不挠的劲头终于让可松确认了自己的“承诺”之后,又嘿嘿笑了起来。

    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也沿路走过来了。

    应该是同事吧。于是他终于放下手机,一看屏幕——通话时间四十八分钟。

    于是李真将手机放回裤兜里,站起身,看清了走过来的那个身影。

    竟然是呼雁翎。他想了想,先开口:“呼姐,回来这么早啊?”

    路边的灯光比较昏暗,呼雁翎又些晕头胀脑,看了一会儿才弄清楚——这不是那位对手么!

    她也就豪气地一挥手:“那群战五渣,跟他们拼酒没意思。”

    “不过……”她瞥了瞥李真,“咱俩再战一回?”

    李真赶紧摆手:“喝酒我可不行,我认输。”

    这句话似乎让呼雁翎挺满意。她笑起来:“哈哈……总算有自知之明。不过……嗯,你真是*级啊?”

    李真一边与她并肩走,一边摸摸鼻子:“北院的人是这么说的。”

    “那你这样的*级可少见。”呼雁翎在路上走之字形,“我原先以为炽天使应该整天阴着脸,是个壮汉呢。谁知道你这么、这么、这么……”

    她想了半天也没挑好词儿,但李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起来:“哈哈。我觉得这样还挺好,和大家在一起也挺开心。”

    “嗯……”呼雁翎点了点头,“一直这样是不错。不过咱们这个活儿啊,最后人都会变的。也许过些日子你就不是你了。”

    说者似乎无心,然而听者有意。这一点李真也当然清楚。

    虽然现在已经是中尉李真,又是*级灵能者炽天使李真。但其实他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接受这样一个世界。

    从前那个高中生所在的世界实际上是被一层温室的玻璃板包裹着的。里面只有阳光、绿草、花朵。然而当他被迫从那个温室里走出来,才发现世界原来是另一个模样的。很多从前觉得无法想象的事情在真实的世界里都变得理所当然。

    但眼下他的心里还固执地保留着从前的那么一缕阳光——这使得他总会试着用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即便经历了厮杀战斗,然而他总会觉得,这世界应当是光彩、温馨的。虽然有很多不知所谓的坏家伙,可是……

    自己毕竟也得到了更多人的帮助。虽然那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都变得老练圆滑,然而总会有一些东西使那些人还在默默坚持着吧。

    但自己也是会变的。李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无论如何,还是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于是他无言地笑了笑,一直同呼雁翎通过门禁走进小区,各自分开了。

    执行官的宿舍其实和学生公寓的住宿条件差不多。还处于“禁足期”的人会住在这里,熬过了这两年的人则可以自由选择住所。但为了执行任务方便,很多未婚的人也都会继续留在这。只有像应决然那样,家住在本地、又有一辆可以随时飙到时速三百二十公里的轻爵限量版跑车的家伙才会时常往外跑。

    李真只见过一次他的车子——银光闪闪,在阳光下就像一柄锋锐无匹的利剑,似乎随时可以撕裂空气。

    他一直觉得应决然的家境应当极好,否则也不会培养出他那种面对万事都从容不迫的态度来。只不过碍于这样那样的心思,他一直都没有刨根问底——这种做法在他来看实在过于无聊了些。

    他洗漱完毕,又从冰箱里找了点儿吃的填饱吐得空空如也的胃,然后接到爸**电话。似乎是二老经过“研究决定”,打算在周末的时候请戴炳成来家里吃火锅,要他也回去。

    李真愣了愣,含糊着答应了。然后觉得有点儿别扭——刚来到这里就这样……不大好吧?

    不过他也不想忤逆二老的心意,再加上晚上那么一折腾实在挺累,倒在床上不久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设定的闹钟是早上七点钟,然而他六点就醒来了。外面的天还是黑沉沉的,只有提早开始工作的自动清路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李真在床上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让自己昏沉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然后一跃而起,开始洗漱。

    实际上从学生公寓的杀人事件发生之后不久,他就搬到这里来住了。那天晚上他对应决然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然后便每天被抓去恶补一大堆同保卫局相关的常识、礼仪等等。到了授衔之前的第四天,他作为一个执行官的配套装备也被送了过来。

    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一直只能在房间里试穿它们。而今天……终于可以正式地拥有它们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装备分了三堆。

    李真穿着内衣,先套上了一件类似马甲的东西。这件衣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在肩胛骨的位置有两道斜斜的暗口,隐藏在衣物面料之下。这样一来,他以后生出双翼的时候就用不着再脱衣服了。

    关心愿以及很多身体强化的能力者也拥有类似的衣服——面料里据说加入了极细的记忆金属纤维。这使得它在保障了柔韧性的前提下更可以随着能力者身形的变化而扩张。在变身结束、重回正常人大小的时候,它又会变得服服帖帖、一丝不苟。

    马甲上有一些暗格,更可以随身携带一些小东西——比如另一侧那堆金属针管里承装的试剂、北川之前给他的那种高浓缩能量条。它们可以补充体力、进行急救,还可以短暂激发能力者的潜力。但今天不需要执行任务,因此李真咂了咂嘴,把目光移开了。

    然后穿上一条紧身的黑色保暖裤。似乎是和马甲一样的材质,一上身就把躯体当中散发出来的热量坚决地禁锢了起来。在温暖的室内,他甚至觉得有些发热。

    接下来是灰色的厚衬衣、领带。再套上执行官的常服。样式和军礼服挺像,但干净简练了许多。除了肩章、臂章、军种胸牌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累赘。

    于是他将目光移到了中间那一堆东西上。枪套、挂扣、一把手枪。

    执行官是有配枪的。但他这一把里面没子弹,似乎得今天去领。手枪是纯黑色,李真早就知道它的型号:长庚六式手枪,国内简称“庚六”。

    造型简洁凌厉,5.8毫米口径,容弹量20发。这些数据对于李真来说不陌生,因为在学生时代,他就和大多数的男生一样对枪械一类的东西都挺感兴趣。

    然而眼下这东西属于自己了。

    他将枪套和挂扣安在了腰带了上,然后拿起枪在手指上转了两圈,插进去。

    最后他拿起帽子,走到镜子前面。看了看帽檐上方那个紫电绕蟠龙的帽徽,深吸一口气,戴上了。

    中尉,加油。

    他看着镜子当中那个忽然变得凌厉、严肃起来的年轻人,在心中对自己说。

第四十五章 杀 (8000大章~)

    两个小时之后,夜鸢来到一家水产市场。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以及冻得硬邦邦的塑料门帘,一股腥味迎面扑来。走了两个小时的路,她的身上出了一层细汗。这水产大厅里倒是暖意融融,但也实在不是避寒的好去处。可她来到此地自然是为了别的事情。

    夜鸢踏着积水,慢慢走过稍显拥挤的过道,一直到来角落里,一间标注着“市场办公室”的门前。

    门边有一扇小窗,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稍显惊讶的神色来。

    因为尽管脸色憔悴、未着妆容,但仍无法遮掩她精致美丽的面庞。

    在这种地方,忽然来了这样一个女子,的确令人意外。

    夜鸢低声问:“刘老板在不在。”

    保安露出一个笑容来,强调显得有些轻佻:“找刘老板啊。什么事儿啊?”

    “那他就是在了。”夜鸢没跟他废话,直接伸手拉开了门,顿时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儿。

    保安连忙从小屋里走出来,一边试着拦住她一边说:“哎哎,你干什么呢?你找刘老板什么事儿?”

    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的人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小动静,于是关着的里屋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羽绒服的年轻人走出来恶声恶气地吼了一句:“鬼叫什么呢?刘哥睡觉呢!”

    随后他就看到了夜鸢,语气随之放缓:“哎?美女,干什么的?”

    但另一个声音又从里屋传了出来:“我睡你吗,知道我睡觉还他吗喊。”

    夜鸢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他的确是在。

    刘宏军,这一片儿的头子,也算是个能力者。然而干的从来都不是守法的勾当——放高利贷、收保护费、偶尔走私些小东西。对于这类人特务府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不做,总有人做。所幸他为人也不算高调,行事从不出格,会按时向当地的特务府派出机构“汇报情况”,甚至上点贡,也就由着他来了。

    从前翡冷翠在洗钱的时候也算和他有些交情,然而说不上很熟。

    但……她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这时候刘宏军已经披着一件外套走了出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喝骂:“怎么了?谁他吗来搞事?”

    然后他就看到了夜鸢,话头打住了。又揉揉眼,抻着脖子确认了一下,一巴掌拍在那个仍然骂骂咧咧的年轻人的后脑勺上:“闭嘴!”

    又从脸上挤出一丝还算柔和的微笑来:“是夜老大啊?您怎么来我这小庙里了。都是些小犊子不懂事,里边请里边请……”

    夜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推开面前发愣的保安,穿过走廊进了门。

    那个年轻人跟在刘宏军的身后,探头探脑地想要往里瞧,然而刘宏军一脚踹在他大腿上:“看个卵子,去给我看好门,谁都不许进来。”

    但那年轻人仍旧笑嘻嘻地一伸大拇指,压低了声音:“厉害啊刘哥,这样的小娘们都自己送上门啊!”

    谁知刘宏军竖起眉头,又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退出去好几步:“你他吗当我说着玩呢?一会要是进来一个人,我就废你一条腿!”

    年轻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捂着脸声声应着,跑去保安室了。

    刘宏军这才定了定神,走进房间里,关上门。

    屋子里的摆设与外面脏乱的市场大厅形成了鲜明对比。大约四十多平的面积,靠窗摆了一张大床、一张办公桌、一个书架。

    余下的地方是两排真皮沙发,中间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散乱着吃剩的盒饭、烟头,甚至还有几只用过的避孕套。

    夜鸢微微皱眉,然后捡一个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坐下来,出了口气。

    等刘宏军也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来之后,她才开口:“现在混得不错啊。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这屋子还没装修呢。”

    刘宏军抽出一支烟递给她,又倾身为她点上:“哪里哪里,都是托夜老大和兄弟们的福。”

    然后他半眯着眼,借着缭绕烟雾的遮掩,细细打量坐在对面的那个美丽女人。

    穿着一条水磨牛仔裤,一双沾满了积雪的靴子。上身的外套还没脱下来,然而那种厚重臃肿的式样,无论如何都不是女款,想来是穿的别人的衣服。眼眶发青,眼袋很重……这是压力很大吧。

    至于吸烟的动作么……像是有段时间没碰这东西了。

    到这个地步了么?

    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钟,直到夜鸢吸完一支烟,刘宏军才又递了一根,并且慢慢说道:“夜老大,你们这次搞的事儿不小啊。不像是你的作风。”

    夜鸢侧脸又把烟点着了,长长吐出一股轻雾,摇了摇头:“是被坑了。”

    刘宏军略一犹豫,然后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说来听听?我这都收到特务府的通缉令了。听说你们截了基地的车队,把人家惹恼了。现在资产也被冻结了、你手底下那些人也都被弄进去了,你这是——”

    夜鸢盯了他一眼。眸子里精光乍现、气势迫人。刘宏军的心中不禁微微一凉,识相地住了嘴。

    但她随即又垂下眼帘,轻笑了一声:“是不假。不然也不会跑来给你添麻烦。原本以为是个小活儿,截个车,弄点儿货,咱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谁知道买家来头那么大,又在平阳搞出一堆事儿,特务府连带我们也给盯死了。”

    刘宏军咂了咂嘴:“唉……以前人家是没动真格的啊,听说这次军区都动起来了。现在一看,像咱们这些人没您那么大本事,小打小闹倒也挺好。富贵险中求哇……这话一点儿不假。”

    绕来绕去,刘宏军始终没问她来做什么。在平时她当然有耐心陪着对方扯皮,直至他先忍不住发问。然而现在……她已经没法再像以往那样从容镇定下去了。

    翡冷翠的规模原本就不大,算上她在内,也不过十几个人的样子。但夜鸢一向走的是“精兵”的路子,这十几个人都是有异能的亡命徒。她出身比较特殊,做起这样刀头舔血的行当也算驾轻就熟。

    从前仗着规模小、行动隐秘,接些杀人越货的单子,事了不留痕迹,也算是顺风顺水。

    然而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胆子慢慢大起来了。

    那一次又是有老熟人用交情请她出马——她觉得如今的特务府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一车军用物资截了也就截了,之后低调几年,风声过后再去享受那一百万……

    于是她就心动了。

    谁知道那东西,竟然让特务府的人那样紧张。更没料到买家竟然会在平阳搞得轰轰烈烈,以至于连军区都惊动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结果,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滩这趟浑水。

    于是她微微叹了口气,将烟头在茶几上的饭盒里按熄,抬眼看着刘宏军:“不绕弯子了,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两件事儿——要是你点了头,你这情我就记下了。”

    见对方仍然沉默不语,她便自顾自说道:“一个是,我需要几针安源。但是我手头现在没钱,你得帮我垫上。另一个是,麻烦你找金老五过来一趟。”

    刘宏军闷闷地抽着烟,没立即答话。于是夜鸢也就重新靠回到沙发上,看着窗外。

    等一支烟燃尽了,刘宏军清了清嗓子,肃声道:“夜老大,兄弟我能有今天,是从你那得了不少好处。这个我一直都记着。你说的事儿,要在从前,我是没二话的。我知道我这庙小,平时您是看不上眼的。既然今天落难了能找到我这,就说明你还是信我刘宏军。”

    他低声说着,夜鸢却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但是安源这东西……平时我搞几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可是最近风声实在太紧了。几家出货的都被扫了,还枪毙了几个。所以说这时候,我实在是……”他叹了口气,一摊手,“您缺钱就从我这拿,至于那药……”

    夜鸢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金老五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她知道是实情。

    刘宏军又说道:“金老五么,我倒是请得动他。可是您找他是……”

    夜鸢微微一笑:“不瞒你说,我第一个找的就是金老五。当时他答应给我想想办法,说弄到了给我送过去。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地址——不过是假的。但是今天,那个假地址被人,端了。”

    她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言语间金石铮铮,狠厉杀伐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令刘宏军身上一寒。

    他张大嘴,愣了好半天:“金老五……会做这事?”

    “因为患难,才能见真情啊,刘老板。”夜鸢盯着刘宏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忙,你能不能帮。”

    刘宏军当然听得懂夜鸢的一语双关。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那你要是见着他……打算怎么办?”

    “按家法办。”

    刘宏军周皱眉:“家……法?”

    “翡冷翠的家法。”

    他的嘴角抽了抽。埋头想了一会儿,又道:“可他要是真投了那边,现在身边肯定有他们的人,这个……”

    夜鸢冷笑一声:“他们两个小时之前端的假窝,还想不到我会这么快去找他。再者说,就金老五干的那些事儿,你觉得他会让那些人跟着他?”

    刘宏军不说话了。倘若之前他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事不关己”的念头的话,到现在都已经统统变成懊恼了——她怎么就找上我了?

    现在看起来是破财都免不了灾了。金老五坏了道上规矩是该死——可是如果自己把他叫过来……这一身骚是怎么都洗不掉了。

    然而不答应的话……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女人。那不单单是个女人或是个美丽的女人,而是一个被逼到了绝境、哪怕眼前是一头狮子都会冲上去撕下一块肉的女人。他在道上风风雨雨打拼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这时候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何况对方是夜鸢——翡冷翠的第一把刀、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第一件事自己的确办不成。这第二件再给回绝了的话……

    他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呻吟:***。

    然后挪了挪身子,深呼一口气:“你说吧。让他去哪。”

    “好。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夜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让他去三汽厂。”

    于是刘宏军掏出自己的电话,当着夜鸢的面慢慢拨了金老五的号码。片刻之后,电话接通。刘宏军立即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五哥啊,我是小刘啊,刘宏军!我这边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五分钟之后他放下电话,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他答应了。一会就过去。”

    夜鸢站起身来,对他点点头:“好,那么我先走了。”

    刘宏军赶紧起身。略一犹豫,掏出钱包,将里面的钞票统统夹了出来:“夜老大,这些钱你先拿着,要是还不够回头你再联系我。”

    夜鸢看了看那钱,又看了看刘宏军。略一犹豫之后伸手接过来:“够了。”

    刘宏军如释重负地在心里出了口气。但又听到夜鸢平静的声音:“这一回,我交了你这个人。你之前说得对,小打小闹,平平安安。有些钱,得有命才能花。”

    这话语里隐含的味道,让刘宏军的脊梁微微一紧。他忙笑道:“您说的是。有命才能花,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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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定市第三汽车厂,实际上早已废弃多年了。当然,这是普通人的看法。对于那些地下世界的人们来说,这里却是发财的好场地。

    这场子是归金老五管的,他的不少小弟也聚集在此。平时看场子,也会瞅准机会从一些过路的货里捞一票,赚些外快。

    眼下虽然已是寒冬、又位置偏僻,然而厂房车间紧闭的大铁门之内却并不冷清。大约二三十个人正围着一只大铁炉取暖,另有十几个人在不远处忙碌着,将一些走私来的货物开包,分给那些取货的人。

    金老五坐在一只木头货柜上裹了裹衣服,又看看表:“还没来。”

    旁边的跟班将保温杯递给他,陪笑道:“是咱们太快了吧?五哥的新车不是一般的拉风啊,一上了高速那就跟飞一样!”

    金老五用肥厚的手掌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子,笑骂道:“就你小子会说话。不过刘宏军说有一批烫手货要出,我就估摸着,还能是安源么?我可听说最近有伙人在跟官面上的抢着扫货——这胆子也太大了点儿。”

    跟班继续笑道:“等这阵子风声过去,就是咱们一家做大了吧?这次咱们搭上官面那条线,今后可方便多了。”

    说到这件事,金老五动动嘴,叹了口气:“唉,刚才来信儿说是个那是个假地址,没找到她人。什么时候她连我也防上了?我从前可没少给她搞药!”然后他又看了看身边那个一直没出声的中年男人,从油光光的脸上挤出笑容来,“不过,老段,应付那个小妞你没问题吧?”

    那男人如同一杆标枪一样直挺挺地立着,黑色的大衣笔直垂下,整个人就像是一尊雕塑。他目无表情地抬了抬眼,发出沙哑的声音:“这句话今天你已经问了三遍。我早想会会她。”

    金老五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还是别来的好,还是别来的好。”

    那跟班又笑了笑,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金老五身边的男人神色一凛,抬起右臂,往手腕那只电子表上看了一眼。

    然后低声吐出三个字:“人来了。”

    金老五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了一句:“谁?刘宏军来了?你咋知道的?”

    然而那男人踏前一步,将金老五挡在身后,寒声道:“是个能力者。”

    金老五愣在那里,然后也往自己的手腕上看了一眼。那能够侦测百米范围内能力者生物电波的表面上,一点红光正刺眼地亮着,就好像阎王爷的催命帖。冷汗一下子从额头渗了出来,他马上以与自己肥胖的身形绝不相称的敏捷动作滚到货柜箱之后,一边大声喊:“抄家伙、抄家伙!”一边握住了自己颤抖的手。

    搞什么??

    三个小时之前才抄了她的假窝,她现在就有胆找上门来??

    她哪来这么大胆子?哪来这么大胆子?

    操你吗的刘宏军,你他吗敢卖我?!

    听到金老五这一声吼,屋子里的二十多个人立即奔向各个角落,将自己的家伙拽了出来。但大多是些刀枪棍棒,没有一把枪。

    因为帝国对于枪械的管理极其严格——黑社会聚众火并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使用了枪械,那么事情可就大了。因而即便像金老五这样控制了半个保定地下市场的人物,仍不敢去触碰那个忌讳。

    然而这些小弟并不像金老五一样知道来者何人,还以为仅是某些不开眼的家伙打算来砸场子——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至于老板的表现,人人都习惯了。若非次次都这样“胆小如鼠”,他也没法活到今天、混到如今这个位置。

    因而那些人懒洋洋地往门口聚拢过去,还有人在笑骂:“谁他吗活得不耐烦了?”

    但下一刻,这些年轻人停住了脚步,并且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的眼前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原本那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忽然变得微微发红。门板上斑驳的油漆在高温下慢慢融化、向下流淌。但不一会便附在门上燃烧起来,并且发出刺鼻的异味与浓浓黑烟。待油漆烧尽,门板已经从暗红变成了亮红,又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变作红黄相间的颜色。

    门板上的逼人热浪令他们不知所措,而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没法儿用常理解释——外面是起了大火么?

    然后有铁水开始流淌到地面上,像是条条蠕动的小蛇,往那群人的脚边爬去。

    他们开始慢慢后退,并且不安地低语:“怎么回事儿?”

    而段姓的黑衣人自始至终都静静站在原地,瞳孔缩成一个点,死死盯着那两扇门。

    三十秒钟之后,门板的上部像是融化的雪糕一样软软塌了下来。而后一整扇们翻卷着、蠕动着、流淌着,彻底化为一大片灼热而红亮的铁水,铺满周围的一整片地面。

    于是他们看清了门后的那个女人。

    风雪将她的长发吹起,遮挡了面庞。但她安静地立在门前,双手抄进衣兜里,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偶然途经此地的路人。

    看了屋子里的人两秒钟之后,那女子向前迈出一步。于是红亮的铁水悄然分向两侧,仿佛被微风吹拂皱起,又像是畏惧她身上的慑人杀气。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金老五,用不着拨电话了。有我在,没用。”

    而后她抬起头,一双精亮的眸子直刺向金老五的藏身处。

    也是直到此刻,门外的寒风才骤然变大,裹挟着雪花呜呜地涌了进来。

    五步之后,她跨越那片铁水,站在干燥的水泥地面上。屋子里寂静无声,于是粗重的喘息便格外明显。那群手持砍刀棍棒的打手们随着她这五步向后退去,心中的恐惧增大到了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步。

    因为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力量啊……

    僵持了三秒钟,金老五终于从箱子后面探出头来,嘴唇发颤,声音走了调:“鸢姐,这事儿好说,是……我也是被逼的,我,我是鬼迷心窍了,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咱们……”

    鸢姐。

    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便“当啷啷”地响了三声——有三个年轻人将手里的家伙掉到地上了。因为他们忽然明白了对面那个女人是谁。

    翡冷翠的老大,夜鸢。

    即便这些小角色从未眼前见识过能力者的力量,甚至对道上的那些传闻一直将信将疑,但到了此刻、当那扇门就在眼前融化成一滩铁水的时候,再大胆的人也明白他将要面对什么了。

    这些人当然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即便年纪最小的,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也过了将近两三年。因而他们格外清楚在这个地下世界……哪些人是不能惹的。

    夜鸢,无疑就是其中“绝对不能”的一个。

    夜鸢看了看金老五的那张脸,微微一笑:“交情。说得好。咱们的交情是不浅,所以你要杀人,我向来给你半价。既然是熟人了,那么……今天你这条命,我给你免单。”

    一直没有开口的黑衣人忽然冷笑一声:“夜鸢,口气未免大了点。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你一个b级。”

    夜鸢瞥了他一眼,然后迈步向前走过去。

    黑衣人眉头一皱,继续说道:“金老板这条命,我罩了。我是段……”

    然而夜鸢打断了他的话:“杂鱼的名字,我不感兴趣。”

    黑衣人被这赤luo裸的鄙视彻底激怒了。他怒极反笑,哈哈两声:“好,好,好。从前我不爱多事,倒是你们这些人目空一切了。今天该让你弄清楚一件事——狂妄,也是……”

    他的话没说完,原地便只剩一道残影。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双手如同两条长鞭一样诡异地弯曲成了螺旋形。接着吐气出声、猛一发力!

    空气当中顿时一片嗡嗡啸响——十根手指如同章鱼的腕足一般弹出了十几米远,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生出了寒光闪闪的指甲。那弹出的速度似乎已经超越了人类动态视力捕捉的极限——空气当中只有接二连三的爆鸣声与模糊不清的幻影,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便已将棚顶的三根钢铁横梁抓得粉碎,朝着夜鸢的头顶劈头盖脸地罩了上去!

    然后夜鸢抬头看了他一眼。

    于是十根寒光闪闪的指甲停在她的面前,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倒不是说有生物力场之类的玄妙玩意儿,而仅仅是……

    那伸长了十几米的、腕足一样的手指,眼下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并且升腾出袅袅雾气、浓郁肉香。下一刻,黑衣人从棚顶掉落下来,噗嗤一声响,深褐发胀的脑袋脱离了躯干,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金老五的脚边。

    于是更加浓郁的香味儿从脖颈的缺口处发散出来,另有些深黄色的油脂慢慢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亮晶晶的液体,又缓缓向外流去。

    此时夜鸢刚刚踏出一步,并且替他说完了刚才的后半句话。

    “需要资本的。”

    房间里诡异地寂静无声。便是连之前的喘息都消失不见了。两秒钟之后,呕吐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还混杂着那些吓破了胆的打手们惊慌的大叫——

    “她不是人啊!”

    “我草,快跑!”

    “救命啊啊啊!!”

    “……”

    然而夜鸢一皱眉:“谁敢走?”

    那些即将跑到门口的年轻人被这声轻喝吓得双腿一软,有人趁势就跪在了地上:“夜老大,不管我们事啊,我们只是马仔啊,拿钱干活的啊……”

    哀求声连成一片。夜鸢哼了一声:“安静点。我要你们走,你们再走。”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很多种意思。然而总算有一种理解方式可以解释为,这个可怕的女人还有可能放过他们。因而这二十多个人总算住了口。是像柔弱少女一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也好,是干脆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也好,总之没人敢再吭声了。

    夜鸢又看了看厂房深处那几个躲在货柜箱之后的取货人,说道:“你们也是一样。”

    然后将目光投向十几步之外的金老五。

    眼下这个肥头大耳的黑道中人直勾勾地盯着脚边那男子被煮熟的头颅,愣愣地张着嘴,任凭口水在嘴角拉成了长线。而身下开始有腥黄的液体流出来,沿着水泥地面一路延展,与那头颅当中渗出的油脂混在一处。

    夜鸢走到他面前,将手伸进他衣兜里,摸出一个钱包。又从钱包里取出了钞票、放进自己兜里,轻声说道:“我给你免单,但是没给他免单。这次你占便宜了,我只收你一百六十块。”

    金老五怔怔地抬起头,盯了夜鸢好半天,才颤声说:“夜老大,饶命啊——”原本微弱的声音到了最后陡然拔高,又千回百转,颤颤悠悠,比“鬼哭狼嚎”更有技巧,又比花腔高音多了那么一丝中国味儿。

    夜鸢摇了摇头,右手搭上他的脑门,柔声道:“找到一个快哉风的退役杀手做保镖,就觉得安全了么?你该知道我的出身。段其正从前就不算什么好手,又骄傲得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你怎么选了这么个人?”

    金老五涕泪横流,连连点头:“是是是,鸢姐也说的是,我以后再也不……再也不……”

    “可是我不杀你的话,别人有样学样,都想要来我身上咬一口,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金老五一愣,终于嚎啕大哭:“鸢姐饶命、饶命——”

    哭声戛然而止。他的耳朵、鼻孔、嘴巴里喷出一股白气,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夜鸢轻轻拍了拍手,然后转过身去:“都看清楚了么?看清楚了的,可以走了。这事儿你们可以好好往外说说,我不怕闹大。”

    一群人面面相觑,没人答话。

    夜鸢一皱眉头:“在等什么?想死?”

    就好比一声令下,二三十个人撒腿就跑,便是跌倒在还未完全冷却的铁水上都边嚎边跑,没有一丝犹豫。不到十秒钟,场内就只剩下夜鸢与地上的两具尸体。

    她又站了几秒钟,确信再没有其他人之后,微微后退一步,将手撑在货柜箱上。

    然后一声轻咳,鲜血在地上溅成三朵桃花。

    快两个月了。她也没弄到“安源”。身体里像是有一股邪火乱窜,牵扯得五脏六腑绞着劲的疼。因为没有安源的遏制,自己的异能倒是变得更加强大了——秒杀段其正那一下,她险些以为已经变成了灵能者,她从未想过自己操纵生物体内电磁波的能力会变得如此狂暴凌厉。

    但这种强大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自己体内的基因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并且随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使用异能而愈发危险。倘若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下去,今天的荣树……就是明天的自己吧。

    b级向*级突变,十分之一的生存几率……

    她不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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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现形记

    目标离得不远——张可松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还有一句话:望山跑死马。更何况这里是市区,没有直线可走。一些街道是通向别处的,一些街道是死路。平阳很大,这里两个人都不熟,偏偏目标也在移动。因而原本以为能在半小时之内找到他,然而眼下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人走得浑身冒汗。

    不过李真和张可松两个人倒都不急了。因为目标人物就在被锁定的那一带走来走去,活动范围没出两条街。实际上……李真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虽然他并不确定,但总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到后来他们两个每人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在路上慢慢走,就好像真的是出们逛街的了。

    甚至还有心情讨论些别的东西。

    “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厉害的?”李真随口问可松,“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么?”

    张可松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嗯。就是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她最后补充了一句话,心里想的是为安小姐作掩护。反正这不是坏事,安小姐又不想被人知道。况且……李真似乎就要负责起保卫局的一些事情了——安小姐会不会也归他管了?

    想到这里可松觉得相当有趣——两个人刚被送进北方基地的时候应决然与安小姐看起来都是神秘莫测的样子,如今却要变成李真的“下属”了。世事真是变幻无常。

    因而她也就反问道:“不过应决然现在还好吗?”

    这句话成功转移李真的注意力。他微微皱起眉:“怎么说呢……总是比死了要好的。不过现在是失忆了。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话说到一半,可松忽然紧张起来:“来了,他在朝我们这边过来!我要不要……”

    她问的是要不要回避。但出人意料的是李真笑了笑,往身边的咖啡店随手一指:“你去那里面等我——他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可松看的也是那家咖啡店——旁边的小巷子:“你进去沿路走,就能遇见他。你要不要埋伏一下什么的?”她的神情紧张起来,也没闹着要跟在李真的身边,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皱着眉头说话。

    这表现让李真在心中一暖。她还是讲理的啊……呵呵。

    “我有分寸。”李真点点头,一闪身越过可松,进了那条小巷子。

    离开大路上的阳光,这里一下子阴冷起来。空气当中还带着淡淡的垃圾腐臭味儿,角落里的冰雪仍未融化。李真走进来之后便放缓脚步、摸出手机,一边低头装作发短信,一边慢慢向前走。

    但余光看到了另一头的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黑大衣,戴着黑帽子。

    就是他了。

    咖啡店临着这条小巷有窗口,李真瞥到张可松一边摆手对服务生说不要不要一边转头满脸紧张地往他前面指、做着口型:“那个,那个!”

    他不易觉察地点点头,再次放缓脚步,到最后干脆停在小巷子这一头了——就好像手机出了点儿什么问题,他正在皱着眉头摆弄。

    他就是在等着那位过来。因为那一位走得也慢,倘若自己就这样走过去,两个人会在巷子中间相遇——再出现什么状况的话,也许他会跑到街道上。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他可不想自己找人去签什么保密协议之类的东西。

    黑衣人应该没起疑。他的手抄在衣兜里,步伐相当稳健,迈着精确的步子一点一点接近,若无其事地看着李真,随后移开视线。因为对方在低头摆弄手机,穿着打扮也并无奇特之处,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不过李真也在打量他——他调整了手机摄像头的位置,实际上现在正通过屏幕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这毫无疑问是个男人。虽然身上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眼神都表情那不是女人——至少不是李真在墓穴里见过的那个女人。

    脚步声渐渐接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只隔两米远。

    李真突然收起手机放进衣兜里,抬起了头,直视对方的双眸。

    于是那人停住脚步了。

    不但停住脚步,甚至在仔细端详李真一番之后还微微一个踉跄,退了两步。

    眼睛里泛起一丝慌乱的神气,随后向两边打量,似乎在寻找有没有什么能够垫脚的东西,好越过高高的墙头。

    李真似笑非笑地问道:“绿骑士?”

    那人又退了一步,旋即站定,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压低声音:“我只是过境,不想和你们发生冲突。”

    “那可就麻烦了。”李真肃然道,“我们接到的指示是,看到绿骑士,格杀勿论。阁下,出手吧。”

    对方再次压低声音:“你……不是我的对手。”

    “绿骑士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废话?”李真哼了一声,扬手便冲过去。三四米的距离对他而言实在微不足道。在瞬间冲刺的状态下,他有把握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然而这一次他跑得慢——当然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手还没抓到黑衣人胳膊的时候,那一位……

    转身就跑。

    李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脚下重重一顿,挟着一阵寒风站在对方逃跑的路线上。

    这位反应相当快,甚至大胆地伸手在李真拳头上一推,借力又折回了身。

    不过李真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见到李真脸上的笑容,黑衣人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他飞快地退开两三步,毫不掩饰地打量两旁的高墙,最终发出一声哀叹:“老大……我他吗又栽在你手里了啊!”

    李真惊讶地问:“我没想到绿骑士的中国话说得还不错。不过这也没用,下辈子再见吧。”

    他高高抬起手。

    对方马上抱头蹲下了,又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好汉饶命!我不是绿骑士,我是余子青!”

    他边说话边仰起脸,看样子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过李真眉头一皱:“好你个余子青——原来你就是绿骑士!我更留不得你!”

    拳头挟着寒风砸向他的脸。余子青妈呀叫了一声,身子一矮,一屁股坐到地上,闭紧了眼睛。

    然而预想的剧痛并没出现,拳风吹得脸上寒毛竖立,停住了。

    他把眼睛掀开一条缝儿。然后又完全睁开了。

    李真正沉着脸,紧盯着他。而身边又多了个漂亮的女孩子,瞪着一双杏核眼像打量珍惜动物一样打量自己。

    要在平时余子青肯定得过去搭讪,然而眼下他意识到这女人他肯定也惹不起……于是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咧嘴像哭了一样笑:“老大……我这次没骗你啊,我刚才是吓着了——我这就走,这辈子再不出来碍您的眼……”

    但李真喝道:“站住。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啊?”余子青张张嘴,“我就是……骗人的啊。”

    五分钟之后三个人已经坐在那家咖啡店里了。

    这家店的咖啡也不便宜,得四个金元一杯。不过李真提前问过余子青身上带没带钱。在知道他还有二十块的现金之后点了两杯拿铁,一边看他脸上微微抽搐一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继续交代吧。”

    “我就是……能给它们变变形状啊老大。”见李真是带自己走进这家店了,余子青意识到事情或许还不会太糟,心里稍微镇定了些。暗自大叹“倒了血霉”之余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交代,“其他的什么用都没有……”

    可松噗嗤一声笑了。这笑看的余子青愣了一下。

    其实李真也差点儿绷不住了。不过看到余子青的眼神,敲敲桌面:“往哪看呢,继续说!”

    倒是可松噢了一声:“你就是上次那个冒充李真的家伙,对不对?”

    余子青赶紧赔笑:“我那时候不知道老大那么厉害——我有眼不识泰山……”看了看可松,又补充一句,“有眼不识金镶玉。我给你赔礼道歉,我不知道您是老大的女人……”

    “谁是你老大!”李真一瞪眼,“这么说你这是灵能?”

    余子青一挺胸,随后又萎靡下来:“唉,是灵能唉……特废柴的灵能……”

    “你也算是个奇葩。”李真被他气笑了,“你哪来这么大胆子?冒充绿骑士?这也就是我——寻思着可能是你。要遇上别人废话不多说先给你来一梭子你信不信?”

    “哎妈!要不怎么说您是我亲老大啊!”余子青在座位上不安分地扭着身子,“咱们就是有缘啊……我这两次都栽在您手里,您这完全是慧眼如炬运筹帷幄啊……老大您现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啥发财的事情,指缝儿里漏点汤汤水水给兄弟我喝一口就行,我这日子过得……饥一顿饱一顿啊……”

    李真看着他的样子,忽然一笑:“我现在是执行官。”

    余子青愣在那了。然后勉强抽抽嘴角:“老大您……开玩笑呢吧?”

    “你这次属于能力犯罪,对不对?灵能诈骗——你也算破纪录了。”李真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咖啡,“你是打算跟我投案呢,还是打算跟我投案呢?”

第七十五章 镇压

    浓云停在岛屿的影响范围之外不动了,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李真握紧了手里的树枝,只希望那家伙能够知难而退——哪怕退出几千米,自己在恢复了能力之后便有机会冲出这片水域,再配合北川晴明的力量——或者不足以完全击败这业已苏醒的类种,然而……

    总是可以逃命的吧?

    蛟龙们狂怒起来——然而更像是虚张声势。它们身躯高昂,大嘴剧张,向着那团浓云发出不绝于耳的吼叫声。但那片云的范围极大——数千米长,几乎有半座岛屿的大小,无论是李真还是它们,似乎都没法儿弄清楚来者究竟隐藏于何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云雾。

    直到……

    一个圆圆的东西,在云雾当中露了出来。

    云层在千米高空之上,距离这座岛又有五千多米。也就是说,李真几乎是在万米之外看到了云雾之中的那个东西。

    他的能力的确在恢复。所以他的视力也变得相当好。然而再好的视力,也不意味着他可以看得清同自己相隔万米之遥的某样事物。

    但眼下他的的确确看到了,并且看得相当清楚。在这个距离上看来,那东西足有一枚篮球那么大。橘黄色,瞳孔细长,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这是……

    一只眼。

    同那些蛟龙的眼几乎一模一样的眼。只是大了千百倍。

    李真毫不怀疑,如果那条最大的蛟龙像蛇一样将自己盘成一团的话……也许也就相当于这只眼的大小。

    眼睛在万米之外同李真做了一次对视,然后眨了一下,隐没于云雾之后。

    李真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紧紧握住了手。然而北川晴明没有发出痛呼声,甚至就连呼吸声也消失了。半晌之后她愣愣地转过头:“是不是我的幻觉?”

    “那就我也产生幻觉了。”李真喃喃自语。

    到了这时候他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

    先前他在想,那东西……究竟隐藏在那团云雾的哪一处。

    到了眼下他意识到,这事儿和“隐藏”没有关系。实际上——那团数千米长的浓云……

    是在包裹着它的身躯。

    如果说起先那些令他们深深震撼、体长达到了数百米的蛟龙已经算是庞然大物的话……

    那么和这东西比起来,就像是蚯蚓和蟒蛇的差别。

    这世界上,哪怕是在人类所发现的那些化石之中,有体型如此巨大的生物么?!

    倘若这就是“路西法”的本体,那么,墨西哥已经不存在了吧?

    然而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头脑当中尚有冷静清醒的意识的生物,李真想到一件事。那只眼睛看起来同蛟龙的眼毫无二致。那么……

    一个无比震撼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闪现。

    他脸色苍白,指尖发抖,低低地说道:“也许我们想错了。它不是路西法。”

    “它是……龙。”

    龙。

    当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的一刹那,李真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在涌动,使得自己的身躯微微发颤。这种感觉……大概只会在中国人的身上体现出来——那是数千年一代又一代流传而来的传说在意识之中留下的深深烙印。

    那是龙——

    是我们的图腾,是我们的圣兽,是我们名义上先祖,而我们……

    是龙的传人!

    李真忽然觉得鼻子里有些发酸,而喉头在微微颤抖。

    我看到了它。

    我看到了龙。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空中传来隆隆的声响。

    金色的身躯在云雾里一闪即逝,李真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上闪耀着金光的鳞片!

    他轻轻地“哈”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眼角湿润了。

    心里有这样的感觉——

    每一个人……都渴望见到你的啊。我们追寻、憧憬、仰慕、膜拜了数千年,而你现在就在我的眼前。你可知道——哪怕你是类种——你可知道,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将自己视作你的后人,他们对你无比敬畏,他们笃信你的存在,他们已将你深深刻印进了脑海!

    而蛟龙们因为那一闪即逝的庞大身躯而越发愤怒。

    它们来回游动,试图高高跃上天空。然而昨日看起来雄壮强健的身躯在如今却显得细小得可笑——哪怕高高跃起近百米,却仍旧只能无力地重新跌落回海水之中,溅起大蓬浪花。

    面对那传说中的、可以操纵风雷、腾云驾雾的神兽,这些异化的海蛇显得无力而渺小。

    挑战者的举动似乎激怒了它。

    云雾之中滚滚作响,雾气向两侧翻涌。巨大的头颅显露出来。

    即便相隔万米,李真仍然觉得那头颅,足有一栋高楼那样大。他清晰地看到了龙的原貌。

    细密的金色鳞片覆于它猎犬一般的鼻梁之上。鼻尖两侧两条肉须随风舞动,每一条都足有半条蛟龙那样长。巨大的眼珠圆瞪,眼后颈间颚下都生长着浓密的、如同海藻一般不断拂动的金色毛发。而在那毛发之间,头颅之上,一对巨大的红色鹿角高高竖起,其间闪灼着点点星光一般的光芒!

    李真屏息凝视,生怕自己错过了一丝一毫的细节。

    他打心眼儿里觉得,哪怕注定要同这条龙发生战斗——如果是战死在它的面前的话……那也是某种荣耀。

    巨龙注视着那十几条海蛇,微微张开嘴。而后眼珠转动,又看向海岛。

    李真觉得龙在注视着自己。它的眼睛里……

    竟然没有如同亚当或是蚩尤那种凶狠残暴的意味。即便那眼睛大得可怕,然而李真却觉得龙的眼神里有其他的感情……

    是好奇?或者是不解?

    它……真的是类种?

    然后它收回目光,头颅缩进云雾之中,闪耀着金光的身躯在雾气里盘旋舞动,而那团云雾随着它的动作渐渐变得阴沉起来。而后,细小的电蛇出现了。它们在巨龙偶尔露出来的躯体上劈啪作响,电光与鳞片上的金光混作一团,逐渐汇聚为粗大的电蛇——

    这一片包裹着巨龙身躯的白云化为深沉阴暗的雷云,延绵的闷响一声接一声地炸开,天顶的阳光因为这遮天蔽日的浓云而变得黯淡。

    最终——

    一道粗大的闪电轰然击下!

    数千米的距离对于以光速传播的闪电来说,甚至不需要一眨眼的时间。然而电光在进入这座岛的影响范围之中以后却似乎陡然一滞——就好像整个世界定格了一下。

    下一刻,那极粗的闪电分成了细小的枝杈,似乎在穿越那层无形结界的时候遭到了极大削弱。然而即便如此,那闪电的威力依旧不可小觑。

    最粗大的那条蛟龙高高跃起,还未落下,便被闪电劈中了头颅。它的悠长吼叫声戛然而止,空气里一大蓬电光与血肉横飞——蛟龙数百米的粗大身躯被无形的力量从头到尾狠狠破开,一长条身体彻彻底底化为血沫,随着哗哗巨响大片落在海面之上。

    细小的电蛇足有几十条之多,而每一条都精准地命中了那些对着巨龙狂怒嘶吼的生物。空气里爆响声连绵不绝,浓重的血腥味儿与臭氧味儿几乎令人窒息。一蓬又一蓬的血肉轰然落向大海,又溅起数十米高的滔天巨*,挟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水冲上海岸——一整片洁白的沙滩刹那之间化为血红色!

    曾经令李真与北川晴明心惊胆寒的可怕生物在这一瞬间被巨龙秒杀。而它在嗅到了血腥气之后发出轰然怒吼——

    整座岛屿都在发抖,天空之中的云雾被滚滚声浪冲击成了一缕又一缕的丝状云。两人身边的树木猛烈晃动,叶片如同大雨一般纷扬下落,就连地上的那枚卵都被震荡得微微颤抖起来。

    而包裹着巨龙的云雾也被声浪冲散,它巨大无匹的身躯显露出来——几乎是从天际的这一头,一直延伸到天际的那一头!

    这一条金龙——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金龙!

    它猛地一晃头,长长的身躯在空中席卷而过,绕着整座岛屿盘旋了一圈。当巨龙的的尾巴还在李真视线之中尚未消失的时候,那巨大的头颅已经出现在他视线的另一头。龙的双眼直视着他,而巨龙盘旋所产生的强烈气流则令两个人不得不手挽着手、紧紧攀住身边的树干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

    巨龙并未试图进入岛屿的影响范围之内,它最终远远地停留在数千以外,身躯潜伏进海水之中。只是那样一个看起来相当轻柔的动作,却引发了大海的剧烈咆哮——海啸一般的浪头高高荡起,一波接一波地扑上这座小岛,以摧枯拉朽之势毁灭了将近半数的林木。

    狂风过后,李真下意识地用手里的树枝对准了那枚卵。

    即便他的心情激荡……然而激荡并不代表他失去了理智。

    自己的血腥味儿引来了那些变异的海蛇,那么这条龙……会不会也是被自己的血腥味儿吸引?

    鲨鱼都可以在十几公里之外闻到受伤的猎物,更何况,这是龙!

    他遥遥注视着对方——那令他内心澎湃不已的生物。

    而龙也安静地停在海水之中,脖颈竖起百米之高,低头俯视着他。

第八十九章 后遗症

    刚才的猜测似乎正逐渐成为现实——应公出了什么事情了。

    或许没有性命之忧,但定然不方便露面。

    也许受了重伤?

    李真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退开几步,用北川递给他的毛巾擦脸,然后低声说道:“应公可能是出事了。所以北方基地才会那么被动。”

    但与他不同,北川晴明对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那么热心。她噢了一声便退开了——这种事情毕竟没有“真理之门的人杀到了”那种事情更加直接而紧迫。于是她一边将饭菜摆上餐桌一边轻声道:“那么之后呢?”

    这方面她似乎不是很了解,但李真也所知不多,不过比她要稍微好些。

    他狠狠地擦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然后沉吟着说道:“我不知道。但是……似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如果真是应公出了事,那么眼下的局面算是突发状况。在燕京的时候——”

    他看了北川一眼,还是继续说道:“那时候皇太子在路上见了我和戴炳成一面。”

    北川晴明惊讶地抬起头:“皇太子?对了,说到皇太子,好奇怪,都没怎么见过他。”

    “或者皇室有自己的打算吧。反正最近皇帝都不怎么上镜。”李真笑了笑,“太子对戴炳成的态度很好——想来关系是不错的。总长似乎也站在他那一边。可见北方基地背后的势力还很大,也许这一次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后还要慢慢翻盘。从前是我们把事情想得有些严重了。”

    北川将两个人的碗筷摆好,把自己的长发扎成马尾准备吃饭,又问了一句:“可是……皇帝毕竟只是国家象征啊。还是名义上的。”

    李真微微一笑:“你陷入惯性思维了。你想,我们总说帝国现在被贵族世家掌控着,说他们百年积累起来的盘根错节的势力是难以被消除的——那么在立宪之前,这国家里最大的大贵族是谁?”

    北川晴明微微一愣,随即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皇帝家啊!”

    “是呗。”李真走到楼上换了衣服,又走下楼来,“所以他们家的影响力必然也相当巨大。”

    但北川晴明若有所思地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忽然眉头一皱:“那么不对劲儿……你说戴炳成和应公都是改良派,说是要削弱贵族世家的势力。那太子他……还有皇帝他们……”

    “只要还是帝国,就没人动得了朱家。无论他们那些人怎么斗——被削弱也好、维持现状也好,皇帝还是皇帝。甚至世家被削弱了,朱家还能分点儿权。是你你怎么选?况且也仅仅是皇太子而已。”李真边走边说,“皇帝的态度……谁知道呢。而且是我跟你说了这些事儿你才知道,其他人又不清楚。”

    北川清明点了点头:“唔……好像挺有道理。”

    “我也是瞎猜的而已。”李真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了解的内情多又不多,少也不少,倒的确是在自己瞎猜——谁知道那些都成了精的人背后又有什么算盘呢?

    他从北川的身后绕过去,打算坐到桌子另一边吃饭。

    刚才心中的猜测被证实,眼下李真却微微松了口气——似乎应公还没有死。这是一件好事。

    现在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他们却可以躲在温暖舒适的屋子里享用晚餐,而用不着像前几天那样在一座孤岛上担心受怕,实在是挺美好的一个夜晚。

    然而就在这时候,北川晴明忽然愣了一愣。

    接着,手里的筷子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两声响。

    下一刻……身子直直地往后倒过去。

    李真伸手接住了她。人失掉意识的时候肌肉没法儿行动,因此整个体重都压在李真的双臂上。他下意识地一躬身,微微一退,就将她抱在怀里了。

    然后看到她的脸颊上生出两团酡红,嘴唇鲜艳得像是要流出血来。而双眼微闭,睫毛轻轻颤抖……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折磨。

    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李真心里一惊,顺势将她放躺在地上,将手搭在她的脖颈处。

    心跳得很快,体温很高。

    之前从未听她说自己有什么不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他低低地喊了她两声。

    北川晴明的睫毛微微一颤,重新睁开眼睛。

    李真顿时松了口气。他认为……是另一个北川晴明醒来了。

    但事情却不是他想的那样。北川睁眼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头……好疼。”

    这种语气,似乎不可能是冰雪与风之王。

    李真试着慢慢将她扶起来,不安地问:“怎么了?哪里疼?什么时候开始的?”

    北川搭着他的手站起身、坐在椅子上,用手压着自己的额头:“我刚才昏倒了?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人忽然在我脑袋里扎了一下子……明明今天我好好的……”

    李真俯身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不容分说地板过她的脸,凑了上去。

    北川晴明吃了一惊,脸上顿时腾起火焰:“……你做什么?”

    但李真低声道:“别动。我看看你的眼。”

    随后伸出手去撑开了北川晴明的眼皮。

    刚才的小小误会几乎弄得她失掉了力气,直到对方细细检查过、又退开两步之后,她才略微镇定下来。但仍旧羞恼地问:“你看什么?”

    然而李真没有在意的她的语气。而是转过身又踱了几步,才脸色凝重地看向她:“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在岛上喝了我的血。”

    “是她喝的。”北川晴明说道。但她随即意识到眼下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两个人总是共用一具身体的。

    李真看了看她,犹豫了好久,又说道:“应决然……身体里也有我的血。但是他可能出问题了。也许,他没压制住……”

    北川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是说……”

    “原以为不会有事的。天。”李真觉得自己有些头痛,又觉得自己有些无法面对眼前这个北川晴明的目光。但他的话还是得继续说,“当初是直接把血弄进应决然的伤口里,救活了他。但是在岛上,你……她,是喝进去的。那时候我不知道应决然出了问题,又觉得以冰王的力量来看应该没什么大碍,还觉得……总要经过消化系统,而且也毕竟是血液而已,也许会被消化吸收掉的吧。可是……”

    “……我怀疑,就是我的血出了什么问题。”

    北川晴明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她看了李真一会儿,低声道:“我会变成你之前那样子?失去理智?”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了。但这让李真更加无法心安。他勉强咧了咧嘴:“刚才看了你的眼,但是没变黄。可是……”

    “或者不是你想的那样呢?或许是我生病了?”

    李真抿了抿嘴:“最近你有没有其他的感觉?哪里疼或者哪里麻?”

    北川低头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手疼。手腕疼。”

    “还有其他的么?”

    “有时候会觉得忽然没力气。会想吐。”

    李真变了脸色,紧走几步,低声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然而北川晴明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几秒,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去了。

    李真张张嘴,但还是没有去唤她。

    因为他可以理解对方突如其来的怒气。实际上,这个北川晴明已经做得极好了——随便换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得比她更好。

    从她下飞机、踏上日本的领土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中了。逃亡、孤岛、被通缉、菲律宾……其实这些事情压根儿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都是李真与那一位搞出来的。然而她却要在醒来之后被迫接受这样的一个烂摊子,却自始至终没有半句抱怨。

    或者在她的心里,觉得“双重人格”是自己的问题,不能怪在别人的身上。然而……

    李真清楚自己在孤岛上喂给另一个北川鲜血的时候,可从未征求过这一位的意见。

    天……这么复杂的事情。他摇摇头,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桌上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然而他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他只希望自己真的是判断错了——是北川晴明生了病。

    但事情又怎么会这样巧?前几天还健健康康,这几天就出了这么多毛病?

    他一个人呆坐了十几分钟,也没有勇气走上楼去再同她说话。最后只得将饭菜都送进冰箱里,又走到厨房——但北川晴明如往常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他无从下手。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轻手轻脚地走上楼去,在路过北川的房间门前时敲了两下,低声道:“我……睡了。你再有不舒服记得叫我。”

    “嗯。”门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李真想了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闷雷一个接一个。李真枕着双手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至少不知道明天该怎样面对她。最终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只希望另一位能够快些出现——或者他们两个超a级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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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六更补偿。我的爱们,各种票各种求啊……

一百零二章 必须死

    孙敬堂愣在那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李真。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狂妄程度已经超越他的想象,他甚至不理解对方那种勃然的怒意与阴冷目光究竟是因何而来。实际上他的愤怒不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来得少——四十岁之后他孙敬堂就从没有连续三次对一个人放低态度。

    然而现在他这么做了,对方却并不领情。

    他阴冷地看了对方一会儿,终于闷哼一声:“年轻人,不是能打就能解决一切。你想要试试看,好。我奉陪。”

    李真冷笑着点头:“从现在开始,你还有72小时。”

    孙敬堂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李真目送他们消失在大门以外,慢慢坐回到沙发上。

    他又怎么会是那种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嗜杀如命没有大脑的人?但眼下他只能采取这种手段——从听到孙敬堂的一句“那个小女孩”开始。

    对方对北川晴明没什么尊重,似乎仍旧认为她不可能支撑起心社的大局。这意味着想要自己一个人从他们的手中得到一些信息、或者想要获得对方的倾力协助,必须要经过一个漫长而令人焦躁的谈判过程——甚至即便如此,还不一定能够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有限。无论是那枚深藏海面以下的“卵”,还是北川晴明。

    龙说想要拯救她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等待。他不知道为什么等待就可以令自己变强,但对方口中的期限让他觉得那是一个玩笑——“不会比人类出现的时间更久”。

    对于类种漫长的生命而言或许那几十万年微不足道,然而对于一个人类而言,这样长的一段时间足以抹杀掉一切希望。

    那么唯有第二个方法——找到朗基努斯之枪。那枪必定在真理之门的手上。然而现在他没法儿通过特务府的途径得到信息。实际上他想要找到那把枪也同特务府有关——事情不可能这样无限期地拖下去。作为一个能够清楚地看到未来的人,他得提前做些准备,在国内那些满脑肥肠的蠢货们醒悟过来之前做些准备。

    他甚至可以用这把枪提前结束那场纷争。

    然而一切都建立在,他拥有足够信息的基础上。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老套却有效、然而风险同样巨大的方法——

    杀鸡儆猴。

    从孙敬堂的手下将北川的衣物抛在桌上的那一刻开始,李真就已经不不打算同他谈什么了。他的角色由消息的提供者转化为一只“鸡”。杀给猴子看的“鸡”。

    他要杀了孙敬堂。哪怕因此导致心社的全面崩溃。

    一个死掉的孙敬堂应当可以令其他人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决心与实力,从而好好思量,究竟应该敷衍塞责,还是暂时向现实低头,为他提供想要的东西。

    反正他现在是一个“通缉犯”。

    永远不要怀疑一个“被逼到绝路”之人的胆魄与勇气。

    李真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出去。

    一个小时之后他来到了黎刹路。

    今天这个部门的里的人似乎都没上街,或许是越来越热的天气迫得他们缩在屋子里吹空调。但是当人们看到李真的时候……

    小小的大厅里顿时喧闹起来。

    不过没人与李真说话,而大多是由之前悠闲自在的样子进入了忙碌状态。有人手拿倒过来的空白文件一边急匆匆地走一边说道“哎呀这个报道怎么回事我得好好查一查”。

    有人按着腰间的配枪、将擦得光亮亮的枪柄露出来大步往走廊另一头奔去,就好像那里至少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突击者打算占领三宝颜市。

    更多人则是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开始处理手上“忽然”多起来的繁琐文件。

    总之一眼看去……

    每个人都充实忙碌,是特务府不可或缺的精英分子。

    但这一次特务府的少校没有再训诫他们,而是大步上了楼,直接走向所长办公室。楼下当然有人及时地给所长打了招呼——往常这时候他应该在补觉。

    滕安辉飞快地爬起来,仿佛又回到早些年的战斗岁月。只一瞬间就将武器装备配备完毕,在李真推开们的时候,他恰好来得及站到桌后、手中拿起一份文件“仔细观瞧”。

    随后转头露出略微惊讶的目光:“啊,长官,您来了。”

    但李真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来给你打个招呼。前天晚上,我告诉你的那个地址来了人。”

    滕安辉露出略显惶恐的神色:“这个……”

    李真摆摆手:“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但你应该知道——咱们的内部系统有内奸。消息就是通过那个人传出去的。以后做事要小心些。”

    滕安辉连忙点头。

    “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说是能力者之间的事情,保秘密处理了。地方警察没敢过问。”滕安辉小心翼翼地答道。

    “很好。”李真点头。略微想了想,“你了解三宝盛么?”

    既然不是来训人的,滕安辉的心里可就松了一口气。现在他的心理压力已经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大了。一方面是因为这位少校似乎还挺好说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也从国内的复函当中嗅到了点儿味道。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有限度地配合眼前这个“通缉犯”,不但事后不会受到惩罚,反倒会有些意外惊喜。

    于是他也就真心实意地想了想,然后慢慢说道:“三宝盛,算是在本地发家的。摊子铺得很大,基本上能赚钱的行业他们都会插一脚。掌门人叫孙敬堂,据说还很有些背景,但是不清楚借的是谁的力。他们主要势力范围就是在本市,但是半个菲律宾也都能说得上话。您这是?”

    李真沉思一会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准备杀了孙敬堂。”

    滕安辉点了点头:“嗯。”

    接着又猛然抬起头:“啊?您说什么?”

    李真笑了笑,捡些对方可以知道的东西说了:“那人手里有真理之门的资料。他的另外几个合作伙伴也应该有,不过不肯交给我。既然你说三宝盛的势力这样大,那么想来他不会坐下来同我真心实意地好好谈了。所以我打算杀鸡儆猴。”

    滕安辉消化着刚才听到东西。之前那种“帮了这位可能还会有惊喜”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告诉副总长“小心项上人头”——为此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

    然而眼下……他又要去杀人?!杀那样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晕,同时更加不理解……这位少校代局长的脑袋里,为什么总能蹦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点子?

    滕安辉勉强顺了口气,低声道:“长官,您得三思啊。这人在当地很有影响力,而且基本上……您知道,菲律宾这边儿民间武器不少,他家里基本上就养了一支小型军队。您一个人的话,恐怕难办。再者说,他不给你资料,您就杀人——万一他们其他人倒向那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滕安辉眼睛一亮:“您的意思说他的后台是真理之门?”

    李真点点头:“未必是后台。但关系一定不清不楚。”

    这倒不是他随口敷衍滕安辉。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与北川来到菲律宾之后北川晴明一直没有主动同孙敬堂之类的人联系。现在想起来,除去不想接受对方的援助、不想被人看轻之外,也许是存了警惕之心。

    倘若孙敬堂有心做些什么事——依照滕安辉口中那个三宝盛的势力,他们完全可以截住真理之门的那个小队。客场作战的敌人都找得到他们两个,占据主场优势的孙敬堂不可能一无所知。

    然而直到第二波突袭者覆灭,那位也没有露头。

    若非李真动用了联名账户里的大笔现金,或许那个人会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有一方获胜、离开菲律宾。

    更何况他是个生意人。东南亚不会是真理之门势力的真空地带,孙敬堂必然同对方有些接触。也许没有达到“投靠”那种程度,然而站在中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真理之门的势力渐渐渗透,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拒绝。

    所以滕安辉的忧虑他也提前想到了。

    如果其他人在他的压力之下干脆倒向真理之门。

    不过他早就有自己的底限——他不会像北川晴明一样在乎心社究竟是死是活。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真理之门的信息、朗基努斯之枪。

    也正因为没有了其他的羁绊束缚,因而他才可以像一个心无旁骛的杀手一样,专心扮演一个破坏者。倒向真理之门他不在乎——如果真理之门能够派出地位足够高的高手来同自己对决……

    他正好乐得抓一个活口。

    敌人或许是长枪——而那杆长枪上又因为过多考虑与担忧生长了枝枝蔓蔓,很难做到机动灵活。他却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只需要插进对方的心脏。

    李真第一次体会到自由的感觉。不再像在特务府的时候,被那么多的责任与规矩所束缚。眼下他的境地倒为自己提供了便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事,表面上人人都知道他是通缉犯,表面上人人都认为他的作为同特务府无关。

    而特务府方面则会容忍他的一些举动,甚至乐于见到他真的拿到些什么。大概那些掌权者还认为最终李真会重回那个体系,将手中的一切悉数奉上。

    眼下他是一只逃离了樊笼的猛虎,很多人都拿他无可奈何,很多人却也不想他立即死去。

    这个好机会。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做很多事,最后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于是李真又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个人必须死。无论其他人倒向哪一边,对我来说都是同样的结果。现在我不怕麻烦上门,只怕上门的不够分量。”

    滕安辉的脸上有明显的忧虑之色。李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因而笑了笑:“这是我的事情。你们只需要在一边看着。如果当地警方要做出反应,你怎么说?”

    滕安辉谨慎地问道:“您看呢?”

    “就说特务府办事。”李真回答。

    这个回答霸道而直接,滕安辉觉得……的确是这位少校的风格。

    不过若是他知晓李真从前的性格的话,或许会大吃一惊。短短一年的时间,他的变化的确太大了。

    滕安辉点点头。略微犹豫一番之后说道:“我这里……也有些资料。您要不要看一下?”

    李真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这正是他接下来打算提出的要求。眼前这位……似乎的确有点儿小聪明。

    从前他有事可以同戴炳成商量、可以同北川晴明商量。现在两个人都不在了,他是一时间倒真有些孤单的感觉。不过这位胆小怕事的所长似乎同自己的印象有一点儿偏差。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做得的都还不错,知道给自己提出点儿建议。

    倒有点古代的那种狗头军师的味道。

    李真在他的办公室里待了两个小时,将相关的资料统统刻印进脑海里。滕安辉当然对他的这种速度感到惊讶——因为这些东西是他在这几年当中断断续续攒下来的。

    李真相当满意。他的确从未想到滕安辉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当然也有可能是从前保留下来的职业习惯。

    两个半小时之后他离开特务府,买了一些东西,做了一些准备。同时找到一家不起眼的旅馆好好睡了一觉。

    孙敬堂似乎不是一个习惯隐忍的人——至少不习惯对自己这种在他眼中算是“小人物”的人隐忍。李真预计第一波突袭者将在今夜到来。

    而很多人已经得到了消息,不会干预双方的对决。

    三宝颜已经成为两方的战场。

    一个人,和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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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川当然会复活……

    我期待着我一直期待着的情节……

    大约在十万多字以后……

第一百二十章 真正的意图

    受伤这种事情李真早有准备。然而直到此时为止,他都还没有预料到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卵所发动的第七次冲击轰然而至,李真意识到他无法继续这样同对方僵持下去——因为他在冲击的空隙当中看到了那枚卵的真实形态。

    它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一米多高的菱形物体,而变成了璀璨夺目的一团光。

    一团足有十几米长的、火焰当中的“光”。

    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触手蜷曲蠕动组成它的身体,又由外侧的火焰构建轮廓。它的身体周围有烈焰隔绝海水,更外侧则是疯狂爆裂的水汽团。

    李真听到了声音——仿佛直接在意识当中出现的声音。那声音宛若亿万人在窃窃私语,又在下一刻变为痛苦的哀嚎。然而一旦他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声音上,就又变成了愤怒且痛苦的呼喊、绝望而焦灼的祈求。

    无数种情绪轮番冲击他的脑海,无尽欲望如同潮水一般起起落落。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坠入了深渊炼狱——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感受得到如此绝望而悲哀的渴望、祈祷、哀求、愤怒!

    他的思维陡然一滞,身体因为这刹那的失神而微微一僵。

    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更加粗大的石锥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他刚刚生出鳞甲的前臂上,肉沫与鲜血四下飞溅,又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飞速沉入海底之下。

    李真的心头猛然一跳。

    因为就在血肉下沉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沛然莫名的力量。

    巨大的力道拉扯他急速下降,身边的海水仿佛统统变成了空气——一样稀薄,一样毫无阻滞。他同时注意到了身前的那些原本悬浮在海水当中的火山岩。它们几乎在同一刻微微一顿,同李真的身躯一样,猛然下坠!

    重力!

    重力被改变了!

    卵似乎刚刚获得了新的力量,并且迫不及待地使用了它。

    然而李真的心中微微一愣——他本该免疫此类灵能的影响,为何也在急速下降?一秒钟之后他想到了答案。因为他的身体之上还有一百多米深的厚重海水。重力使得那些海水下沉,通过这介质影响到了自己。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一个更加可怕的敌人——水压。

    深海百米处的压力常人已经难以承受,如果卵改变了重力——自己或许会像一只铁罐一样被压扁在海水当中。也许不会死去、仍有意识,然而却只能任人宰割!

    他当即握紧了手中的那柄“刀”。

    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东西。

    就趁这个机会,一击致命!

    压力陡然增大,他感觉全身的骨骼都在咯吱作响。头脑当中的血液仿佛被什么东西驱赶着统统聚集到了脸上,若不是眼睛里还有一层乳白色、半透明的眼睑,他觉得自己的眼球都会因为那股力量而猛烈地喷射出去!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用双手抓住并不长的刀、双臂微微向前伸展,只待自己被那枚卵吸引过去,就一刀刺入对方体内。

    但猛烈的冲击陡然而至!

    比刚才更加强烈的负面情绪刹那之间填满他的脑海。绝望与恐惧充斥他的心灵,迫使他微微张开嘴,任由滚烫的海水悉数倒灌进去。

    深沉而哀伤的叹息——像是成百上千人齐声咏叹悲哀的悼词。

    无数片段在他的头脑当中滑过,他的心中涌起一阵颓败的无力感。

    放弃吧,放弃……

    有一个声音这样对他说。

    放弃徒劳的挣扎,一切终将毁灭。无论是努力抗争还是随波逐流,一切都无法影响末日的降临。人类是渺小无力的爬虫,繁荣美丽都是浮光掠影般的假象。

    抗争不能带来希望,只能带来绝望与伤害——

    不如放弃吧。

    毁灭亦是新生。

    无数人的哀叹如风一般滑过他的心头。李真茫然地睁大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

    眼前是一朵怒放的花。

    他距离那枚卵已经不足三十米,而卵顶端的火焰陡然绽开。无数条细小的触手伸展开来,在海水当中微微拂动,就好像欢迎李真回归自己的怀抱。

    粗大的红色光柱消失了。转化为十二团六角形的光斑分布在卵的周围,中心有鲜艳的红芒闪耀,就好像来自未知神秘之地的巨大眼眸。

    李真微微叹息了一声。

    最后一点气体从他的肺部涌出,然而撕裂一般的窒息感并不能阻止他吐出那两个字——

    “好美……”

    卵的周边围绕着巨大光斑,身下则是沸腾涌动的火红岩浆。它的顶端有光与焰的鲜花怒放……

    这是令人心生绝望的、恐怖的美。

    于是李真微微咧开嘴、张开双臂,并且松开手指。

    苍白色的刀悬浮在海水之中,又因为水流的推动碰了碰他的手指。

    但他睁大眼睛、舒展双臂,拥抱那团火焰。

    身体耗尽最后一丝氧气,心脏沉重地做了最后一次跳动。

    眼前陡然一片黑暗。

    无数轻柔的触须伸展、将他的身体拉扯进去。

    ……

    ……

    然而……仅仅是这一瞬间。

    濒死。

    濒死感唤醒了他的蓬勃生机,无数感受到威胁的细胞在刹那之间活跃起来。

    那些贪婪而暴躁的小家伙齐声发出尖利的啸响,愤怒地释放出强大力量。那狂暴而充满了求生欲望的声音如同最猛烈的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脑海,深沉的绝望与哀伤被它们统统清扫出去,由暴虐、贪婪、憎恶所组成的旋风将李真的意识之地悉数腾空。只留下一片最纯粹的空白。

    空白。

    而后它们再一次躁动起来。

    就好像一群拼死捍卫自己领地的卫士、绝不允许他人染指自己所拥有的财富的小小守财奴,数以亿万记的细胞尖利嘶嚎,无数意识汇聚成一个声音——

    滚!!!

    声音如同闷雷一般碾过脑海,本已衰竭的神经剧烈地颤动起来。

    李真猛地睁开眼睛,在滚滚水汽之中、在沸腾的海水之中、在那枚卵盛放的触手包裹之中无声地吼出一个字——

    “滚!!!”

    触手仿佛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冲击,微微一颤,猛地退缩开去。

    而李真的左手一捞,悬浮在自己身体一侧的“刀”被他握在掌心。而后双手持刀、手臂与羽翼一同发力、辅以那将他狠狠下拉的可怕重力——

    正中卵的身体!

    于是三宝颜市区那些慌张的人们,忽然听到惊天动地的啸响。

    声音如同冲击波一般从云层之下滚滚掠过,最接近码头的一片建筑物发出沉重的呻吟声,而后所有的玻璃统统爆裂成飞溅的碎屑。那声音尖锐刺耳,就好像防空警报声被放大了数千倍,宛若锋利的刀刃一样在每一个人的脑海当中狠狠刮过,又蛮横地从颅骨当中钻出来。

    伴随着这声音还有一道数百米高的水柱——仿佛三宝颜的岸边忽然多出了一座仰视亦不见尽头的摩天高楼,巨量的海水冲天而起,火光与电光在海水中纠结盘旋。高温使得海水迅速气化,滚滚白雾飞速扩散开来,几乎笼罩了半个城区。

    而此刻白小当正站在一座楼的楼顶。楼底下是涌动的白色雾气,她以及身后的几个人就好像站在高耸的悬崖之上,而身下就是滚滚云海。

    她咬了咬牙,抬起手中的望远镜,向那条水柱当中看去。

    两者距离相当遥远,从这里看那条水柱,便只是一条几乎连接天地的细细白线。电子设备已经失灵,光学望远镜无法令她得到自己想要看到东西。于是白小当朝身后摆了摆手:“鹰眼,你来看,给我看那条水柱——”

    身后的一个男人应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

    他细细观察了十几秒钟,突然瞪圆了眼睛、失声惊叫:“天,那是什么?!”

    白小当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看见什么了?!”

    鹰眼怔怔地转过脸,嘴唇颤动了好一会儿:“我看见……您说的类种了。”

    白小当一皱眉头:“那东西有那么可怕?”

    男子狠狠摇了摇头,像是要驱散脑海当中的一些可怕景象:“不,还有个人,他……在吃它!”

    白小当气恼地厉喝道:“你给我说清楚,谁在吃谁?!”

    鹰眼转过脸去再次确认,而后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惊呼:“我没看错,他在吃它……我的天,那个人在吃类种!!!”

    李真在吃那枚卵。

    实际上这并非他的本意,而是因为……

    卵也在吃他。

    刀的的确确刺了进去——深入身躯数米,几乎已经接近核心。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武器,这样的伤害,这样的决心,都没令能它遭受致命重创。

    那东西发出尖锐的嚎叫,身体里无数细小的触手猛然从鳞甲缝隙之间探入李真的血肉、原本绽开的“花朵”猛然一缩,将他死死地裹了进去!

    然后便是疯狂的吸取。

    吸管一样的触手在疯狂地吸收他的身体成分,而李真身体里那些细胞在刹那之间沸腾起来,以百分之二百的效率飞速重生,好不让自己的主人化为一具枯骨。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李真意识到——

    原来这才是真理之门的真正意图。

明日更新,本月保30冲35万

    抱歉啊,本该是今天更新的。但是搬家的那天正好大暴雨,没搬得了,第二天搬了之后电脑坏掉又修啊修,接着装网线开始说没端口,然后人来了说我这一户没线路,接着接线路……

    我觉得这个月已经不可能有人比我更倒霉了,光电脑就修了三次还挨雷劈……

    所以今天也更不了了……新家地面上一堆东

第六十章 虎,虎,虎!

    他们的惊诧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因为雷达很快显示那五架tbf复仇者组成的编队迅速降低高度,并且向东南方远去。

    指挥系统当中发出指示,要求各机组成员保持镇定、提高警惕。

    因为这件事……如果按照最大胆、最疯狂的想法来看的话,的确可以被理解成二战时失踪的五架飞机穿越了时空,来到了60年后。

    但同样可以做另一种解释——真理之门从某处搞来了这么五架破飞机玩了个鬼把戏,目的就是“扰乱军心”。这种解释听起来有些侮辱自己的智商,然而在这种时候,却是每一个人都希望相信的最终解释。

    无论如何……穿越时空这种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陆仁贾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搞什么鬼。”

    肖炳义咧嘴笑了笑:“别想了。就当真见鬼了。前天我还看见一个人从手心里喷火呢——这年头什么没可能?”

    陆仁贾勉强咧嘴笑了笑。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倒是把心里之前那种忐忑感一下子清扫干净了。该来的总要来,来了之后便放下一块石头——虽然还不清楚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整个机群开始下降高度,准备同友军的编队汇合。

    帝国的轰炸机群并没有战斗机护航。因为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异种,而非同样拥有空中力量的人类国家。但为了保险起见,在即将接近美洲大陆的时候美国空军和加拿大空军仍会派出一支空中编队进行护航,以防日益强大的类种可能制造出的能够进行空中作战的异化生物。

    双方预计汇合的时间是在五分钟之后。然而一旦下降了高度,肖炳义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定位系统似乎出了点儿问题——他们偏离航向了。

    这在从前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他们并非单飞,而是一整个轰炸机群。太空当中的卫星将会为他们提供精确的定位与导航,哪怕他们在南极或者北极都很难将自己弄丢,更不要说“偏离航向”。

    但眼下,能够使用的卫星几乎已经不存在了——电能曾经在一年的时间里神秘失效,近地轨道上的那些脆弱而昂贵的卫星大多变成了一堆太空垃圾,而新的军用卫星又暂时没有被发射升空。

    可即便如此,航向偏离得似乎也不该如此离谱。

    现在他们的位置本应在美国西海岸附近。然而仪表上显示的却是……他们距离夏威夷群岛一千公里。

    这意味着他们的方向不但偏离了,而且离预定地点更远了!

    陆仁贾的脸色变得铁青,抿了抿嘴,没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反常,他觉得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恐惧与忐忑再次浮出来,撑得他的胸口好像要炸开了。

    就在这时候肖炳义低声说道:“你看。”

    陆仁贾循着肖炳义的目光向下看过去——

    便在海面上看到一支规模相当庞大的舰队。目测的话,那应当是由六艘航空母舰以及为数众多的护航舰支组成的舰队,正以高速在海面上行进。

    “什么时候海军也跑出来了?”陆仁贾眯了眯眼,“不是我们的海军,是……”

    他在一艘模样古怪的航母甲板上找到一轮大大的旭日。土黄色的甲板,鲜红色的旭日,但从高空看下去就好像一滴血。

    那一支舰队还在他们前方,但机群高空飞行的声音似乎惊动了舰船上的人,陆仁贾依稀看到几个小点跑上甲板,似乎在仰头看他们。

    “是日本海军。”肖炳义从头盔上拉下远目光镜,疑惑地说道,“这些人……怎么把这种东西都拉出来了?”

    陆仁贾同样拉下目镜,然后看到那艘甲板上绘着旭日的航空母舰的样子。倘若不是甲板上还有飞机,他真会将那艘船当成一艘货轮——虽然看起来并不如何破旧,但无论是从它的大小来看还是从它的上层结构来看,那东西同他们认知当中的“航空母舰”都相去甚远。倒像是十几天前电力尚未恢复的时候,各国从旧船厂拖出来的那种经过改造的老式舰船。

    至于其他的护航舰支……

    陆仁贾觉得自己看到了好几艘早已退出帝国海军序列的战列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肖炳义,勉强咧嘴笑了笑:“他们就想用这种二战时候的船跟类种作战?”

    但肖炳义回应他的眼神有些呆滞。他愣了半天,忽然梦呓似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觉得到底是谁穿越了?”

    因为他透过远目镜,看到那艘甲板上漆着鲜红旭日的“航空母舰”舰体另一侧写有两个大字——赤城。

    赤城号航空母舰——这是什么东西?

    在他的认知当中,日本海军唯一的名为“赤城”的大型舰只是一艘战列巡洋舰。那艘军舰在1944年的时候参与了登陆印度尼西亚的作战,并且被德军的潜艇击沉……

    怎么又跑出来一艘同名的“赤城号”航空母舰?

    帝国海军与日本海军对于舰船的命名都有同样的传统——同一个名字会一直延续下来,哪怕原舰被击沉,新舰也会被冠上同样的名字。例如太平洋舰队的旗舰“镇国将军号”——这个名字的历史就可以追溯到五百多年前!

    这支舰队毫无疑问属于日本海军。然而……

    这样的名字,这样的老式舰只……

    肖炳义再一次喃喃自语:“你觉得到底是谁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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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洋海域,日本海军突击编队,赤城号航空母舰。

    突击编队指挥官,海军中将南云忠一正难以置信地向天空之中看去。

    如钢铁浓云一般的机群,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一样,从舰队后方缓缓而来。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再一次向身旁的人发问:“无法确认身份?!”

    通讯官脸色铁青地低头:“是。敌机似乎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个国家的空军,他们的徽记是——蟠龙。”

    “蟠龙?”南云忠一紧锁眉头,“你说蟠龙?”

    “是。似乎是……支那人的蟠龙。”通讯官沉声道,“我方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暂时无法同对方取得联系。”

    他顿了顿,又道:“对方在减速,他们似乎在跟着我们。阁下,会不会是支那人的空军……”

    南云忠一看了他一眼。通讯官当即闭上了嘴——实际山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相当滑稽。

    支那人不可能有这种规模的空军力量,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地——突击编队距离珍珠港只有五百多海里。再过一半的行程……美国人在太平洋上最大的一个的海军基地将葬身火海。然而此刻,天空之中忽然出现如此庞大的一支轰炸机群……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油然浮现出难以遏制的惶恐。

    这意味着这一次绝密军事行动——“攀登新高山”,极有可能已经暴露!

    南云忠一握在刀柄上的手紧了又松。

    他的确有些摸不清天空当中那个庞大机群究竟打算做什么——如果是美国人的轰炸机群,他们没理由不扑过来发动攻击。而如果是轴心国的机群,也没理由像己方一样保持静默,不声不响。

    密密麻麻的轰炸机编队就在高天之中缀在突击舰队的后方,好像不知来自何处的旁观者。

    然而在这种时候……

    不可能有什么中立的旁观者。

    他拿起望远镜,向天空当中的机群看了一眼。

    实际上原本他不可能看得高空之中的轰炸机。但其中的一架悍不畏死地脱离了队形、降低高度,从编队上空斜斜掠过……就好像在执行侦察任务。

    由一架重型轰炸机执行的侦察任务。

    难以想象的庞大机身、流线型的机体、反射着太阳光的青黑色蒙皮。机翼上是他们的这个编队的徽记——金色的蟠龙,外绕一圈乳白色的细云。他握着望远镜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因为他比绝大多数人都清楚……

    这世界上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哪怕不清楚它们的性能如何,但仅看外型——任何一个军人都应该意识到那应当是某种极其先进的飞行器!

    南云忠一放下望远镜,沉声道:“接山本大将。”

    山本大将。日本帝国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此刻位于联合舰队海军旗舰“长门”号之上,身处日本本土。

    山本大将显然对于在这种时候接到前方舰队的信息而感到吃惊。但当南云忠一通过电报向这位帝国海军大将简略讲述了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之后,那一头的最高指挥官沉默了三秒钟。

    他盯着手中的电文,注意到其中一些非同寻常的讯息。

    不明机群是突然出现的。他们降低了高度,随后被舰载雷达发现。这称得上是一次猝不及防的相遇——根据电文上所述情况来看的确如此。

    因为他们没有当即拉升高度,也没有试图攻击突击舰队,反而派出一架轰炸机做了一次低空侦查。

    这不像敌军,倒像是对方也没有弄清楚突击舰队的身份。

    如果再乐观一点来说——正更像是遭遇友军之后的反应。

    然而……支那人的蟠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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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01/ 第一时间欣赏类神最新章节! 作者:沁纸花青所写的《类神》为转载作品,类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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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异能,小温馨向。类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类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类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