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1章 谁能不灭?
一手捻着白袍,一边想着自家境界,秦宇总觉得用“初境”二字,形容他现今状态,委实有些欺负人。
算了,反正跑过来,主动让他欺负的,肯定不是啥好人,到时候惊喜一波就是。
秦宇盘膝而坐,开始仔细感应,突破境界之后,他自身所得与具体状态。
首先,当然是真神道的主宰境,或者可以称之为——感知境。
说是自己起的名字,有点不恰当,因为当秦宇突破后,脑海中便下意识,蹦出了这个名字。
感知天地,方知其浩瀚无垠,亦将承受来自天地本身的压制。天地如大网,世间一切生灵,虽境界强弱不同,皆在其中。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神压抑至极,继而生出一份,发自本能中的惊恐、颤栗。
秦宇果断压下念头,不再纠结于此,直觉告诉他,过度感知世界大网,或有未知危险。
除自身之外,另一件事就是香火童子,秦宇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与自身一体。
但这个一体,又不完全恰当,它融入身躯,却又不在秦宇体内,倒更像是融入到了,某个不同的维度。处于这个维度,秦宇无论身在何处,都与香火童子“一体同位”。
具体情况,秦宇现在很难解释清楚,只能隐约猜到香火童子,是藏身进入了,西荒帝国的香火道场。呃……香火道场,这是什么东西?明明没什么印象,怎么一下就想到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秦宇只当是突破主宰后,感知天地留下的后遗症,并未深思。
确定香火童子,在西荒帝国这座,大型香火道场中藏匿极好,没有暴露的危险,秦宇对肉肉办事的靠谱程度,越发多了几分满意。
第二件事,便是秦宇继承大位,成为蛮族新皇后,体内蛮族血脉一直都在潜移默化,不断提升秦宇肉身强度。
之后,“蹭吃蹭喝”大业进行下,将这又过程加速,终于随着秦宇突破境界,有了第一次的明显蜕变。具体提升范围,在西荒帝都内,秦宇除非作死,肯定不会尝试动用蛮皇血脉的能力。
所以,这得等到日后再做检验。
第三件事,也是秦宇最惊喜的一件……遮挡在他眼前的那片黑暗,终于被打破了。
而这,才是之前,肉肉一直说的,秦宇突破的契机。也是刚才,他能够源源不断,吸引来海量香火之力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否则,当真以为,一个刚刚“偷渡”成功的香火童子,就能有这么强的能力?
遮盖在眼前的黑暗被打破,“魂种”真正破土发芽,秦宇得自天地的馈赠,随之暴涨一截……同样,抵消了一部分,来自天地的压制。否则,真神道的主宰境,也就是所谓感知境,绝非随随便便就能突破……或者说,即便侥幸突破,后果也很难预料。
这不得不让人,生出某些极其阴暗、危险的念头,比如真神道这条路,或许曾经有人走通过。只是,他们的运气,并没有秦宇好,所以在突破之后,便因感知天地,而遭遇了某种,极其可怕的结局。
细思极恐!
片刻后,秦宇深吸口气,起身拂袖出门。肉肉之前提及,修行者逆天
改命,本就是步步为营,提前思虑太多不好……金玉良言,当然要活学活用。
她离开之前,专门提醒了一句,让秦宇自行了解一下,外面发生的事情……以秦宇对她的了解,这就是在邀功了。
秦宇的确好奇,这一段时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说去休息的肉肉,其实并没有真的休息,先警告了一番,民宅中的那只老妖怪,让他好好做妖别作死,不然煎烤油炸她都擅长,然后来到帝都长角巷中,一座贴了封条的宅院。白袍剑修女子,跟又换了一身衣服,气息萎靡的汉子住在这里。
“拜见大人。”
白袍女子恭敬行礼,眼眸炙热,流露出无尽尊崇,态度与之前天差地别。
帝宫的那一剑,正是白袍女子斩出,萎靡汉子也出了力,给她暂时借了身衣服。这但件事,远比自己换衣服,要困难的多,而且存在着很大限制。
所以,在“衣服”会毁掉后,他整个人都蔫吧了,提不起一点精神。
肉肉看了一眼,哭丧着脸跟在白袍剑女身后的汉子,冷笑一声,“这一桩麻烦,皆是因你而起,出了一点力而已,难道还想邀功吗?”
“又或者,我便赏你一桩大机缘,抵消掉这次功劳,然后再跟你清算这笔烂账?”
铁线激灵灵一个寒颤,哪还敢拿捏半点,惨白着脸汗如雨下,“夫人息怒,是小人错了!”
他“嘭”“嘭”磕头,没丁点犹豫,也没做半分推脱。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夫人,现在心情不太好,再敢耍心眼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死!
“哼!”
肉肉冷笑一声,转身坐下。
白袍剑女上前,为她倒了杯茶,恭敬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肉肉看了她一眼,“白袍脱掉。”
白袍剑女毫不犹豫动手。
嗖——
铁线扭头就跑,眨眼冲出客厅,躲得远远的,一眼都不敢看。
肉肉嘴角抽了一下,这王八蛋反应很快嘛,还想着借剑杀人,吃一顿红烧大餐。
毕竟,他活了这久,本体肉质一定很不错。
白袍落地,露出一张面庞,许是因为常年经受海上风霜,肤质略有一些粗糙。但这并没有影响本身美丽,反而让她比寻常女修,更多出几分英气,配合冰冷面庞,格外勾人心魄……尤其是一些,骨子里犯那啥的男人,对这一类型更是抵抗力低下。
肉肉上下扫了几眼,在胸脯跟大腿处,稍稍做了一些滞留,嘴角忍不住撇了撇。
“好了,穿上吧,以后没有我同意,不许随意脱下这身白袍!”
“是,大人。”她恭恭敬敬行礼,将白袍穿好,并未觉得被冒犯,也没有半点询问原因的意思。
肉肉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两口,随手放下指尖轻敲桌面,“你叫什么?”
“白芷。”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婢女了。”
白芷屈膝跪地,眼眸明亮,“是,大人。”
……
大荒九域,上五下四,以中荒与四方主位为尊,实力更强,其
余荒域次之。但上五域中,又以中荒为执牛耳者,不仅仅因为,它有着远超其余荒域的辽阔疆土,更因为天赐的地位。
中荒,为大荒世界核心,得天地垂爱、恩赐,拥有最充沛的天地灵力,最完备的天地规则。正因为这点,世间大妖之属,皆出身自中荒,因为其他荒域的天地格局,没有孕育大妖诞生的根基。
因而,中荒又被冠以神州之名,秦氏统治神州大地,亘古以来传承有序,经历数百帝王传承,延续至今从无差池。秦氏得天赋帝权,血脉为世界钟爱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秦氏统治的中荒神州,传闻有至强者镇压气运,方可万古永存。
正因为这点,中荒神州之中,无数大门豪阀,皆遵从秦氏号令,没人敢起不臣之心。至少在表面上,不敢流露半点,至于暗中是否有所垂涎……自然是毋庸置疑之事。
统治中荒神州,成为天地钟爱一族,子孙颜面福泽无穷,诸多种种任谁看到了都要两眼赤红。
便比如,除帝族秦氏之外,赵、许、李、田四大族,及通天、道元、黑泽、无界等大宗。
天澜界,便是李家立足之地,为远古神人洞府,后被李家先祖所得,历代不断开拓、修补,使得这一方小世界,面积之大可比半国,又有滔天地大阵为枢纽,汲取浩荡天地灵力,成为一处神仙之地。
如今,便在那天澜界中,李氏一族祖祠旁,看似不起眼某座大殿内,数道身影沉默伫立。没有丝毫气息散发,但便是这寥寥几道身影,站在此地就好像是,一根根定海神针,镇压万事万物。
鬼神不可近,天地难窥测!
“西荒出现意外,似被人提前布局,引李如花、李歌二人落入陷阱,与西荒帝族出现冲突。李歌受九尾妖狐牵连,因同心结原因,被西荒大帝斩断剑道,日前不治身亡。”
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平静,提及这些事情之时,也没有丝毫起伏。殿内其余人,各自缄默不语,似在思索此事,又像是神游天外,根本并不在意。
“今日你我聚集,是李如花传信回族,将尝试与西荒合作,一同寻找蛮皇下落。此事她不敢擅专,要你我尽快给出回复。”
“与西荒联手,十三楼对此会如何看?”
“楼上并未禁止,按照十三楼的规矩,无禁便可行。”
“没有意见。”
率先开口之人,眼神扫过周边,“既如此,本座便传信李如花,要她酌情行事。”
嗡——
大殿之中,一道道身影,快速淡化、消失。原来,刚才气息恐怖,可镇压天地的几人,竟都不是真身来此,只是一道神念投影,跨越不知多少距离,降临到了祖祠所在。
李歌死了,一个家族剑仙胚子,备受器重、栽培,本来是一件大事,可对这些家族巨擘,已近乎踏立山巅的存在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他们活了太久太久,漫长无尽的岁月中,见识了无数所谓天才,所谓前途无限之辈。但最终能够成长起来,踏入他们行列之中,可平起平坐者,千万个中也无一人。
死便死了,这浩瀚天地之间,人人皆在大网,谁又能永存不灭?
第1592章 余年堂
“二小姐,西荒欺人太甚!”李紫城低吼,满脸恼怒之意。现如今,承天王就等在外面,要中荒李家给出一个交代。
当然,李紫城此刻心神大乱,真正原因并不是,宫中那位大帝的咄咄逼人。
李歌死了!
可明明,他之前亲手检查过,也给李歌服用了,疗伤圣药九转丹,情况已经稳定。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李紫城没能见到,李歌死后的尸体。
但这件事,是李如花亲口所说,纵然有百般惊疑、不解,他也只能压在心底。可脑海深处,早已闪过无数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中荒本家,内部也非一体,毕竟枝繁叶茂繁衍子孙众多,有分歧分派系,亲近远疏都很正常,谁知道这件事里面,究竟隐藏了怎样的凶险。
反正,李歌身死这件事,肯定瞒不过去,本家愿意查的话,他再见机行事。否则,当然是装聋作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李紫城趁机发火是假,遮掩内心情绪是真。
李如花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淡淡道:“你去转告承天王,我正在等族中回信,之后会进入帝宫,亲自拜见西荒大帝。”
这一眼,神情与之前毫无变化,却是无形刀锋,斩断了李紫城借助本家,冲击大道的可能。
如果,他选择说些什么,又或者稍有几分表示,也就这件事情,就会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世间一切事,皆在选择间,人不自知!
懵然不觉的李紫城,恭敬行礼告退,去应付等在外面的承天王,心头松了口气。他之前的确很担心,李如花会暗示什么,要他进行表态,或者直接做些谋算拖他下水。
好在,类似事情并未发生。
大半个李家大宅,已在之前混乱中被打碎,如今待客的客厅,是匆忙打扫出来。
承天王听过解释,皱了皱眉,旋即起身,“陛下心情不太好,希望李祖能催促一下,本王先告辞。”
李紫城神色淡淡,“不送。”
之前,漩涡大阵之下,承天王咬牙发狠,几乎要杀掉他,结仇已是不可避免的事。
承天王面无表情,心头却暗暗苦笑,陛下行事依旧高深莫测,不经意间便把所有人,彻底绑在船上。
好在,他本就是陛下一力提拔,双方休戚与共,得罪了李家……未来变故良多,但现今是顾不上了。
他匆忙进宫,将回信禀报,九重之上大帝,嘴角勾出冷笑,“再去催!”
察觉到陛下周身,一丝丝冰冷嗜血气息,承天王深吸口气,“是,臣现在就去!”
他一边快走,一边额头冒汗,看来这一次,陛下动了真怒。
果然,这件事情并不是,表面所见那么简单。
李家应该是,触了陛下的眉头,哪怕是中荒神州中,名动一方的大族,也要付出代价。
去而复返,李宅气氛沉凝至极,空气几乎冻结,对面李紫城一张老脸,阴沉的似要下雨。
现在,这位常年闭关不出,已多年不曾现身世间的李家老祖,是真的有些恼了。皇周又如何?帝位传承一脉,姓氏之前还不是,要加上一个“李”字。莫非,当今那位大
帝,忘了皇周之所能成为皇周,究竟是借了谁的光?
“承天王,请回去……”话刚开口就被打断。
李紫城转身恭敬行礼,“小祖。”
李如花道:“承天王,我随你去面见大帝。”
“多谢李小姐体谅,陛下已等候多时。”承天王拱手行礼,对这位中荒李家三代弟子,表现出足够的尊敬。
李紫城上前一步,被李如花挥手打断,“你留在这里。”
“是。”
出了宅院,马车早已等在外面,李如花推门进入马车,随意靠在一旁软榻上,神色平静。
对面,陈商略犹豫一下,道:“李小姐为何带上我?”
李如花看了他一眼,“放心,就算要卖,你份量也太轻了,根本没有出手的必要。”
陈商略并不恼怒,“陈某知道,所以才会不解。”
李如花挥挥手,“你就当是我闲这一路上无聊,拉你过来来回路上,说说话解闷。”
陈商略突然道:“李小姐很紧张?”
李如花看着他,眼神淡漠,“你很聪明……不错,我是有些紧张,因为接下来进入帝宫,我要做一个决定,它很有可能决定了,我的未来会如何。”
陈商略道:“这样的时候,是应该紧张一下的,否则未免对这个选择,太过不尊重。”
“我能为李小姐做什么?只要您开口,我都答应。”
李如花面露笑容,“陈商略,你是以前就这么聪明,还是被打击之后,才开了窍的?”
陈商略想了想,“应该是本来就聪明。”
李如花笑容更胜,微微闭上双眼,向后靠在软榻上,“有些头疼,你来给我揉揉。”
陈商略没有迟疑,起身走到旁边,席地而坐双手十指交叉,落在她乌黑发丝之间。
马车中陷入沉默,直至抵达帝宫,李如花睁开眼,起身推门而出。
陈商略跟在身后。
承天王带路,自是一路畅通,很快抵达帝宫中,一座名为幽阁的御花园。园中栽植着各种植物,争相绽放花团锦簇,有假山亭台修建其中,尽显皇家贵气。
幽阁二字匾额,就在花园中,一座八角小亭下。
书写之人极尽粗犷,用了泼墨手法,简短两个字,竟给人金戈铁马,无尽肃杀之意。
便是这满园盛开花卉,都不能抵消半点,花香漂浮的空气里,充斥着丝丝冰寒。
不强,却深入骨髓间!
西荒大帝,看似微胖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如今就坐在幽阁下,神态从容看着手中一卷书册。
承天王远远停下,躬身行礼,“陛下,李小姐到了。”
幽阁中,大帝没有抬头,挥了挥手。
承天王转身,“李小姐,陛下请你进去。”
眼神落到旁边,如今脸色微白,强撑着不露惧意的陈商略身上。
李如花淡淡道:“你留在这,不要走远,等下我会找你。”
陈商略躬身行礼,目送李如花走向幽阁。
承天王面无表情,“跟我来。”
转身就走,心头冷笑连连。
观海城的陈元慎,一辈子
聪明绝顶,老来却昏招连连,可见当初果然是有问题。
中荒李家,的确好大的牌面,但咱们陛下是何等心性,李家三代弟子的本命剑道,说斩就直接斩断,还会顾忌其他?陈元慎这一步,怕是已将后路,彻底走绝!
幽阁下,李如花迈入其中,恭敬行礼,“中荒李家三代,李如花,拜见西荒陛下。”
大帝抬头,脸上露出笑容,“李小姐不必多礼,朕一再催促,实在是心有不安,请小姐前来说清一些事情。”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几个侍奉在旁的婢女,更远一些的宦官,纷纷低头向外退去。
李如花抬头,微笑道:“如花此来,正是要给陛下一些解释,请您开口。”
大帝笑了笑,“不急,宫中的糕点,御厨精心制作出来,李小姐不妨先吃两个,看看味道与中荒相比,是否别有风味。”
李如花行礼,“多谢陛下。”
伸手捏了一个,放入口中咀嚼,脸上笑容如沐春风,“味道极佳,入口酥软香甜,陛下宫中的御厨,果然手艺了得。”
大帝开怀一笑,“既然能让李小姐满意,自然该赏。不过据朕所知,中荒早年间,曾有一件余年堂,制作出的糕点号称大荒一绝,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断了传承,只有一些零散后人,也没学全余年堂的手艺。”
“李小姐身在中荒,又出身高贵,不知可曾吃过余年堂的手艺,倒要跟朕说说。”
李如花微笑,又吃了一口,手中拿住的糕点,缓缓咀嚼似在品味。大帝并不着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饶有兴趣看着幽阁之外,一朵盛开的花朵。
大红如火,炽烈似燃!
幽阁之内陷入安静,李如花面露微笑,心头却轻轻一叹,她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为何西荒大帝之前,会毫不犹豫动手,斩断李歌的剑道。
中荒神州的余年堂,当年的确是个近乎奇迹般的存在,一家小小的糕点铺子,凭借出色的手艺,居然开遍了中荒境内,大大小小千千万万个城池,号称点心界的天下魁首。
直至后来,随着中荒五大姓中,其中的某一姓氏,突然一举爆发,夺得那桩大造化,世人才知道余年堂居然一直,都是他们的产业。是糕点铺子,也是谍报网点,更是暗中的挑拨者、施毒者与阴谋家,帮助那一姓氏,悄然无形做了许多大事。
甚至,他们能够脱颖而出,一举击败众多竞争者,余年堂居功至伟!
正常情况下,余年堂会就此消失,将跟随某一姓氏,成为世间威名赫赫的一大谍报机构。
可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大造化出了变故,他们又已自中荒五大姓中被除名,落得一个“首尾两端皆不好,困顿难行陷泥渊”的下场。
余年堂遭遇清洗,也就在情理之中,无数秘谍暗探,被毫不犹豫斩杀、诛连。因此事,死于非命者超过百万,堪比一场中等规模的蛮荒之战。
其中当然有无辜之人,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报复总是血腥而残酷!
西荒大帝突然提及余年堂,其真正所指,也就跃然纸上。
他之前动手,斩李歌剑道,便是这位陛下,冷酷而强硬的警告!
第1593章 合作
沉吟再三,将手中剩余一小块糕点放下,李如花起身行礼,“陛下,族中长辈的某些决定,非我可以干预,之前一些事,我在此对您致歉。”
大帝眯了眯眼,嘴角微笑,“就只是这样?”
李如花抬头,“不。我今日来帝宫,便是因为,拿到了族中长辈授权,与陛下做一些合作。”
“相比过往种种,这合作只是开端,但请陛下相信我,如果此事一切顺利,或许就能凭此,扭转族中长辈们的态度,甚至改变立场,站在西荒这一边。”
大帝看着园中,那朵盛开的赤红花朵,“李家在找谁?”
李如花微笑,“我便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瞒得过陛下。”表面平静,内心却有几分震动。在中荒神州,这件事也是绝密,西荒居然能够知晓,可见多年以来定是早有准备。
其野心不小!
吸一口气,李如花抬头,看向对面西荒大帝。
“幽阁之中,无人可以窥探。”
李如花道:“我们在找蛮族新皇。”
大帝眉头微皱陷入沉默,幽阁之内,没人可以骗他,李如花所言为真。
蛮族……新皇……
大帝并不费力,就想到了皇周初代大典中,所记载的那场,惊天动地的蛮荒大战。
除中荒神州之外,其余八荒疆域,都被蛮族攻克、侵占大半,各国皆死伤惨重。而皇周先祖便是趁此起事,连番苦战之后,取而代之成为西荒共主,执掌这片荒域至今。可以说,那场席卷天下的浩劫,就是托举皇周一脉,直飞苍暝之间的助力东风。
而之所以,会有那场恐怖蛮荒之战,根本原因就在于,蛮族最后的那位蛮皇,励精图治整合所有蛮部,爆发出蛮族全部实力。
若非中荒出手,以大神通硬生生,镇杀了那位试图,突破成为真皇层次的蛮皇,恐怕现如今的天下,未必还有九荒存在,早已成了蛮人栖居之地。
自那之后,蛮族一败千里,各方蛮部重归一盘散沙,这才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状态。
可现在,居然又有蛮族新皇诞生了……西荒大帝眼眸中,浮现冰冷之意,幽阁之内空间几乎冻结。
李如花眼眸之中,露出一抹震动,眼前这位西荒大帝的修为,竟强大到如此地步。想到进入西荒前,曾翻查的关于,西荒的种种情报……看来,这位大帝的确,有志成为真正的西荒大帝,与中荒秦家那位,看似传承几百代,却代代都是一人的赢帝一样,永掌国祚不朽不灭!
“朕有些失态了。”大帝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可眼眸之中,却充斥着无尽压抑、凝重,“蛮皇之事,实在涉及重大,尽管你已说明,但朕要再确认一遍。”
对面,李如花道:“陛下放心,关于新任蛮皇降临之事,中荒已做了多次确定,十三楼才会下达,此番命令,要四大族及四方大宗,派遣弟子门人前去调查此事。”
她想了想,道:“当然,各家各宗的老祖们,是很想亲自动手,以确保万无一失,可他们境界太高了,高到不能随意走动,否则很容易就会,惹出计划
之外的麻烦。”
大帝点头表示理解,今日面前若非李如花,而是中荒李家一位顶尖老祖,恐怕场面就不会是这样了。甚至于,日前因九尾妖狐掀起的那场风波,早就打的天崩地裂。
“朕愿意合作,帮助李家寻找蛮皇,但这需要你提供,关于新任蛮皇的一应信息。”
李如花道:“这是自然。”她取出一方玉简,呈淡淡紫色,贵气萦绕,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蛮族新皇诞生后,十三楼便自动生出感应,但不知为何,涉及蛮皇的天机,被人直接搅乱,所以我们必须足够谨慎、小心。这玉简来自十三楼中,方可承载这些信息,否则怕是会打草惊蛇。”
世间大能者,不可直呼其名。
以皇境为例,便是远隔亿万之遥,若被人诵出真名,也会瞬间生出感应,甚至能够借此,锁定住不敬之人。能够扰乱蛮族新皇天机,让十三楼束手无策,那位存在的实力可想而知。
身在幽阁之中,大帝自身境界,还能格外跃升一格,类似自家领域、圣地之类。眼神落下,便看破了这玉简上,交缠驳杂的恐怖禁制。
伸手拿过来,心思一动,神念探入其中。
许久,大帝收回神念,他手中紫色玉简,悄无声息碎成齑粉,继而淡化成为虚无,没有留下丁点痕迹。
蛮皇降世,气机被无形之力干涉,扰乱天机无法锁定,十三楼不能给出精准判断,只能划出几处大概范围。西荒以西,横山以东这片蛮族疆域,便是其中重点怀疑区域之一。
蛮族新皇……西蛮帝陵……这一刻,西荒大帝想了很多,无数念头碰撞、翻滚,让他脸上露出沉吟之意。
李如花安静等待。
“朕想到一件事,关于西蛮境内一座帝陵……”大帝缓缓开口,眼神看向对面。
李如花点头,“这件事,我们李家已经知晓,但蛮族新皇是否与此有关,没人可以确定。请问陛下,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大帝沉吟不语,脑海浮现一道身影。
李如花略微犹豫,轻声道:“忠武侯,宁秦。”
大帝眼中爆开一团精芒,不需要开口,就已表明态度。
“果然是这样。”李如花道:“之前,我调查过关于,忠武侯宁秦的信息,陛下对他似乎,始终不太放心。我相信陛下,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心有疑虑,就必定另有缘由。”
略作停顿,她深吸口气,“不瞒陛下,此番梧桐郡李家子弟被杀一事,我之所以过问,便是从中感应到了,一些因果气机,似与蛮族新皇有关。此外,观海城陈元慎之子陈商略,我在他身上,也有类似发现,甚至更加强烈。”
“而这两件事情,都与忠武侯宁秦有关……虽说,就眼下来看,这很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甚至到了此时,我也没有把握,确定自己感知到的东西,究竟是真是假。但……涉及蛮族新皇,总要小心一些。”
大帝面无表情,沉默几息突然道:“朕曾向天借力,对忠武侯宁秦发问,他没有问题。”
李如花行礼,“陛下,世间一切皆无绝对
,天道尚可被蒙蔽……中荒那位,您该比我更加清楚。”
大帝看了一眼,低眉顺眼气质柔和李如花,闭上眼想了想,“朕答应,可以再试一试,但必须不动声色,否则会引发朝中震荡。”
李如花已经知道,秦宇突破主宰,引动香火之力反馈之事,其持续时间之久,吸纳香火力量之多,简直骇人听闻。这样的时候,传出帝宫对他有所怀疑消息,的确不妥当。
“陛下放心,我愿意出手一探,向您保证,此事绝不会出现意外。”
大帝点头,“朕会给你这个机会。”
虽然从一开始,西荒大帝与李家三代之间,在某个话题上,就出现了认知偏差,双方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情。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接触之后,很快达成合作。
一来蛮族新皇之事,实在涉及重大,西荒大帝绝不想要,重新看到当年那般大战。毕竟,皇周能趁机起事,取而代之成了西荒之主,别人自然也能够,复刻他们所做之事。
比如叶家。
大帝有信心驾驭,才会给叶家拿回气运的机会,但也不愿意,给他们放手一搏的时局。
二来,对于忠武侯宁秦,西荒大帝心底里,始终存在一丝怀疑。像是深埋骨肉之间的尖刺,虽然并不大,却时时刻刻都在,让他感到不适、胀痛。因碎界意外,而陷入疯癫的李四季,为何谁都不怨,非死咬住宁秦……这里面,必然存在着一些问题。
所以,大帝顺水推舟,让李如花出面,借中荒李家之力,再做一番确认也就理所当然。至于陈商略,既然李如花想要他活着,大帝不介意睁只眼闭只眼。
这并不意味着,就能父凭子活,未来如何尚未可知,但现在的陈商略,还不够分量。
……
忠武侯府,肉肉睁开眼,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眸露出倦意。抬手揉了揉,此时酸胀不已的眉心,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这世上,就没有咱看不到的地方,顶多就是代价大与小。”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帝宫里的那座幽阁,看着就是一处,不起眼的八角小亭。可事实上,内里大有乾坤,甚至直接称之为,一处颠倒大阵都不为过。
寻常人,若要窥视幽阁之内的天地,怕是神念还未靠近,就已经被撕成碎片,继而焚烧成空。
哪怕她,要突破进去,又要防止自身被发现,也颇为耗费力气。
就在这时,肉肉嘴角冷笑,突然间僵住。
当然不是因为,她暴露了自身,而是肉肉很无奈的发现,她为了帮助秦宇查缺补漏,居然很自觉的主动做了这件事情,而丝毫没有想到,这完全是赔本的买卖,拿不到一个铜板的收益!
啪——
揉动眉心的手指,摊开成掌落在脸上,遮盖住她的脸,只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嘣”“嘣”声。
该死的!该死的!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调查清楚,否则再过一段时间,肉肉担心自己会心甘情愿的,主动替秦宇卖命。
这他妈-的,简直太可怕了!
第1594章 意外
站在角落里,一身白袍的婢女白芷,看了眼心中崇拜的大人,眉眼露出几分忧虑。
没等她开口,就被抢先打断,“收起你的好奇,有那功夫不如担心一下,你还能活多久。”
肉肉脸色阴沉,语气恶劣,“去,将这块东西,交给忠武侯……”顿了一下,“速去速回!”
白芷恭敬行礼,“是,大人。”语态之间,没有半点不满。
她接过肉肉指尖,凝出的那团类似玉质的东西,转身匆匆离去。
忠武侯,宁秦……出了庭院,白芷眼神中,露出一丝冷意,她看到了刚才,大人露出的疲倦。
后来的心情恶劣,也都是因他而起。
这个人,实在是该杀!
啪——
啪——
长道两侧,几片落叶瞬间粉碎,每一块碎片上都沾染着,丝丝恐怖剑意。几名婢女,远远停下来,看着这个一身白袍,被夫人带回府中的古怪婢女,脸色变得苍白。
白芷看都不看他们,径直快步离去。
她找到秦宇的时候,他正在思量肉肉一番计划后,如今要面临的局面。
中荒李家来人,死去的梧桐郡子弟……虽说看似,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但了解清楚,其中首尾之后,秦宇脸色凝重至极。他可以确定,中荒李家那两位小祖,不是为了死掉的李藏周,其真正目标……是他!
不,更确切的说,他们的目标,是要找到蛮族新皇。
秦宇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他很相信肉肉的手段,否则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阵仗。
恐怕,中荒神州那座,号称可比天高的十三楼,早就已经一剑而来将他斩成八百段。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被怀疑,纯粹是运气不好,不知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痕迹。
蛮皇帝陵……救治蛮族图腾……还是说真的就因为,被杀掉的那名梧桐郡李家子弟……
秦宇想不通,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如何过关。被李家盯上,这种中荒神州里,都能排上号的超级大族,比后叶家强了不知多少倍。
一个不注意,说不定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横死当场。
“将军,夫人身边的婢女,前来求见。”王大头一瘸一拐走进来,躬身行礼。
刺杀当日,他冲在千面,能保住一条小命,都算是邀天之幸。用他的话说,为保护将军,断腿算什么?就算三条都断了,也根本不是事。
总之,表忠心拍胸脯这件事,做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秦宇压下心思,“让她进来。”
一身白袍,只有眼眸露在外面的白芷,从外面进来,她没有行礼,眼神平直看着秦宇,丝毫不遮掩其中流转冷意。
秦宇心头微凛,自这名白袍女子身上,感受到了强烈威胁。
但他神色依旧平静,有肉肉坐镇府中,秦宇并不担心,有人能够冒名顶替。
既然眼前这白袍女子,的确是肉肉的婢女,就不可能真的威胁到他。
但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再被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婢女,如此冷硬的的眼神盯住,情绪可想而知。
“什么事?”
他沉声开口,语气低沉。
白芷眼
眸冷淡,取出东西,随手抛出去,“夫人给你的。”
她深深看来一眼,转身就走。
所谓忠武侯不过如此,若双方交手,她有把握一剑便可斩之,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大人。
白芷很失望!
可在失望中,又有几分跃跃欲试。
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婢女背影,秦宇皱了皱眉,没有与她一般见识,低头看向手中这块,类似玉质的东西。
就在这时,它微微一颤,直接分解开来,融入秦宇体内。
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些画面,虽然并不算非常清晰,声音也有一点模糊,却足够让人知晓,这些画面中发生的事情。
片刻后,秦宇睁开眼,他眼眸之中,此时一片沉重。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现在还是发生了!
西荒大帝一直来,都对秦宇有所怀疑,这点他早就有所发现。
毕竟那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尤其天问之后,还在不断出手,就是最好的证据。
现在,西荒与李家联手,看李如花如此自信,便知道这一关很难过。
秦宇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改头换面瞒天过海这种事情,说实话在过往岁月中,他做了不少,而且还挺成功。
但这一次,实在是坎坷!果然,段位越高的人,就越不好骗了。
帝宫中那位陛下,很快就会出手,这件事秦宇避不开,也不能避。
否则,只会令疑窦更深,该怎么解决?挠头啊!
……
白芷一路不停,回到后宅恭敬行礼,“大人,东西已经送到了。”
肉肉看了她一眼,“嘭”的一声,白芷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地面。她不敢以自身剑意抵挡,脸色瞬间苍白,嘴角溢出鲜血,将遮掩面部白袍染红。
“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
白芷起身,“婢子不知。”
肉肉冷笑一声,甩手“啪”的一声,她整个人被抽飞。
“那就滚出去,好好想一想,到底为什么挨打,等想通之后再回来!”
“大人!”
白芷抬头看来,“我……我只是觉得……忠武侯配不上您……”
啪——
又一记耳光,她翻滚几圈,两边脸都肿了起来。
“配得上,配不上,你都没资格说,另外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低贱婢女而已,敢自称是我,是想死了吗?”
白芷身体颤抖,被肉肉眼神笼罩,这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死亡气息。
恐惧自心底涌出,她挣扎着跪下,以头伏地曲线勾勒,“是婢子错了,大人请息怒!”
肉肉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冰冷至今,“记住,如果你敢嫉恨在心,或者做任何一点出格的事,我就亲手杀了你。”
她满脸厌恶,挥了挥手,“滚吧!“
白芷不敢说话,恭敬磕头,转身离开。
“哼!”
肉肉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经过这次敲打,还看不清自己位置的蠢货,就是真该死了。
至于中荒李家的问题……肉肉手指敲了敲桌面,神色一片平静。
……
出乎秦宇的预料,西荒大帝的安排,迟迟没有到来。反而是,一枚新
的储物戒指,被暗中送到府上,戒指里面盛放的,是布置破界令的材料。
承天王满脸笑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忠武侯,陛下有令,让你尽快归返西疆边军大营。”
经过了秦宇境界突破,香火之力反馈之事,承天王心头安定许多。他觉得这件事情,足以消除陛下心底深处的忌惮与不信任。
而现今,陛下干脆利落放忠武侯离开帝都,归返西疆边军,无疑就是最好的证据。
秦宇拱手,“有劳承天王。”他略微迟疑,道:“本将离开帝都,不需要向陛下请辞?”
承天王摆手,“陛下恩准,免了你一番波折,这可是即便军中重将,都很难得到的礼遇,足可知陛下器重。”
秦宇满脸感激,对帝宫遥遥行礼,说了好一番表态之言,差点他自己都要信了。
“忠武侯,百溯这小子,以后在你麾下做事,还请多多关照……不送不送,本王告辞。”
承天王笑眯眯离开,心情不错。
目送他背影消失,秦宇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淡去。
眉头轻皱,露出沉凝之意。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宇内心深处,越发感到不安。
他想了想,起身向外行去,直奔宅邸后院。
往来的婢女们,依旧貌美如花,但其中很多面孔,已经悄无声息消失。至于她们去了哪里,秦宇不会过问,毕竟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而付出相应代价。
在这方面,他相信肉肉的判断。
“夫人,侯爷来了!”
知道府中两位主子说话,不喜欢有人在场,一众婢女行礼后纷纷退下。白袍白芷也在其中,路过秦宇身边时,略微停顿低头见礼。
对这个奇怪的婢女,秦宇印象很深刻,毕竟一个只是眼神,就让他生出不安的女人,想忘记都很难。
“她是谁?哪里来的?”秦宇直接开口,他如今跟肉肉的状态,已不需要做太多的遮遮掩掩。
肉肉淡淡道:“你自己惹来的麻烦,居然跑来问我,你是想死了吗?”
秦宇搞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大火气,但肉肉“嘴炮”的属性,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念头转了几圈,眉头轻皱,“这就是蒙山大巫,托我救的人?”
肉肉点头,“她叫白芷,现在是我的婢女。”
秦宇嘴角露出苦笑,心想人家堂堂一位,实力强横至极的女剑仙,居然被人逼的,需要做婢女才能活下去,难怪心情糟糕无比,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显然看穿了,秦宇如今念头,肉肉冷笑一声,“如果够胆量,你可以去问一问,她为什么不待见你。”
这就是话里有话了。
秦宇不明所以,轻咳一声干脆换了话题,“算了,这些不重要,你愿意救人就好。”
肉肉挑眉,“不觉得郁闷?”
秦宇神色平静,“不觉得。我只是帮蒙山大巫一个忙而已,他要我救的是谁,被救的人对我如何,都不重要。”
肉肉看着他不说话。
秦宇抬手摸了摸鼻子,“怎么,不许人装-逼啊?我应该打不过她,又答应了帮忙,那就只能装作不在乎了,难道非得气的面红耳赤,再咬牙切齿才行?”
第1595章 缺德
本来,看秦宇吃小憋,肉肉心情很不错,可看到他摸鼻子的动作,脸色就是一沉。
“你只要过来,肯定就没好事,赶紧说吧!”
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是六月天气,说变就变。
刚才还好好的……而且,之前的烂账,咱俩还没算清楚呢!
你……给我等着,等以后有机会的,所以现在嘛,能忍的就忍忍,不能忍的压一压。
秦宇将承天王来的事,说了一遍,“我就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就这么让咱们走了?”
肉肉翻白眼,冷笑,“不愿意,你可以选择留下,但我是不待了。”
秦宇被噎的不轻,心想暂时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起身就走,算不得多狼狈,但多少有点仓皇逃遁的意思。
离开院子,一阵长吁短叹,之前跟这位交流时,一直是秦宇态度强硬,占据着上风。
可等到这位,降临到肉**内后,局势一下就逆转了,秦宇整个人都被压住,喘口气都觉得累。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抱人大腿心自发虚?总觉得硬不起来啊!
男子汉大丈夫,沦落到如此地步,简直……让人羡慕至极!
秦宇嘴角,勾出一丝得意微笑,身边跟着小肉肉,遇到啥事都不怕。这待遇,这层次,谁能不羡慕?但凡说不的,绝对是死鸭子嘴硬!
就比如现在,虽说只开了个头,就被直接怼了回去,但事实上答案秦宇已经拿到了。
肉肉的态度,本身就能说明一切——不在意,即代表着,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是赶紧走!
……
两日后,一场偌大风波,余韵还未完全消散,三等忠武侯宁秦获得大帝允许,启程归返西疆边军。
消息来的突然,直到那座忠武侯府,已经人去楼空,帝都这潭深水中的大小王八,还没回过神。
这就走了?可紧接着,就是一阵庆幸,甚至有人喜极而泣,心想这煞星终于走了。
之前,先是一场弹劾风波,接着天问降临,没给人反应时间,他就蹿上了侯爵高位。
刚安稳两天,梧桐郡李家就爆出了,后辈子弟被杀案件,朝野上下再度瞩目,不少人满心激动,想着重振战鼓,只等恰当时机就落井下石,让忠武侯知道,什么叫爬的越高摔的越重!
可没等他们出手呢,就差点被噎死,帝都中李家大宅,都被毁了大半,甚至牵扯出了,中荒神州那个庞然大物的李家,其中一名嫡系三代,被陛下一剑斩了修为。
而忠武侯呢?顺顺当当突破境界,引动国运反补,香火之力馈赠持续时间之久,数量之多,开创了前无古人的惊人记录。无数帝国重臣,因此一夜之间,就得了很严重的红眼病。
没来得及动手的还好,在梧桐郡李家死人事件中,就跳出来呼喊抓捕凶手的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样的忠武侯,当然是帝都深水中,很多大小那啥眼中,根本不能招惹的煞星!
现在,他终于走了,真是呼吸一口,都觉得倍感轻松。
而如今,真正感到轻松的,并不是这些深水中的大小,而是民宅中的那
个老妖怪。
“走了,哈哈哈,真走了!”民老爷手舞足蹈,只觉得整个人,开心的要爆炸。
虽说这次,吃亏是肯定的,但能以这么点代价,就摆平了整件事,简直划算极了。
“管家!”
民老爷起身大叫。
一阵小跑,正忙着其他事情的管家,满头大汗赶过来,恭敬行礼,“老爷您吩咐?”
民老爷挥手,“去,马上将少爷带回来,然后吩咐下去,所有人收拾行礼、细软,咱们搬家!”
“啊!”
管家瞪大眼,一脸懵然。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搬家?这可是传承几代的老宅,老爷不是病了吧?
民老爷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老爷我清醒的很,赶紧给我吩咐下去!耽搁了事,老爷我扒你皮!”
管家唬了一跳,赶紧称是一声,火急火燎的跑了。
这宅子,前前后后住了几千年,感情当然是有的,但感情这东西,换个地方也能慢慢培养。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位夫人,还继续留在这里住,岂不是脑子有坑?
走!必须走!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民老爷坐不住了,亲自去催,没等日上中天,一家人就消失在左邻右舍错愕眼神中,有人询问便只说家中一位长辈病重,赶着前去探视云云。
西荒方面,当然早就察觉到这点,可没等小宦官露面,就被民老爷以一句担心被报复为由,直接搪塞过去。
阻拦民家离开帝都……好吧,这念头想想便罢了,除非西荒做好,重建大半个帝都的准备,否则就只能保持沉默。
当然,从另一角度考虑,民家搬离帝都,或许也是一件,西荒乐意看到的事情。
因而保持缄默,不阻拦,也不表态。
“闺女,收拾好了没?”
“好了,爹!”梳着两条乌黑油亮长辫子的姑娘,眨着眼面露不解,“可是,我们为什么也要搬家?”
丫头突然红了脸,声若蚊蝇,“爹,你该不会真想着,把我送给民老爷当小妾吧?就算我不反对这事,但人家都走了,咱们上杆子追上去,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老板憨厚一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咱家的姑娘,就是个有福气的,看事看人都准的很。放心吧,老爷临走之前,跟我说了一声,我知道老爷是惦记早晨那一顿饭,都吃了几十年啦,换个地方肯定不喜欢,咱们跟上去,老爷只会高兴。”
姑娘有些迷糊,心想民老爷那么大的宅院,那么多的下人,听说有着几座金山银山,什么好吃的吃不到,非惦记咱们这个小摊子?但爹发了话,她习惯性的点点头。
看着丫头收拾最后一点细软,老板坐在椅子上抽了一锅烟丝,喷云吐雾时面露复杂,我家的傻丫头唉,如果你能给民老爷做妾,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死了万劫不复,也都值了啊!
片刻后,父女两人赶了一辆牛车,没惊动任何人,沿着长街缓缓离去。倒是一群街坊邻居,第二日发现早点铺子没有开张,左等右等派人去家里一看早就收拾干净没了人,反应慢的还在迷糊,快点的已经破口大骂——好你个民老贼,自己搬走就
走了,还把吃了几十年的早点铺子一起带走,要咱们怎么办?实在是缺德!
……
京畿,传送阵区域,帝都守备司防御森严。但忠武侯府的车驾,一路顺畅无比,只做了象征意义上的检查,就直接挥手放行。
可秦宇的马车,在进入传送阵之前,还是被拦了下去。
“侯爷,奴才等您好一会了。”宦官魏明笑容满脸,恭恭敬敬行礼。
这一幕,看得几位传送阵区域守将,脸色一愣一愣,再看马车一行时,脸上下意识更多几分敬畏。
秦宇推门走下来,拱手道:“魏明公公,可是陛下有旨意?”
魏明笑着点头,“侯爷猜的没错,陛下说这世间不太平,比如荟萃楼那群亡命的刺客,现在都还没低头服软,想着帝都里都有人敢刺杀您,实在觉得不太放心。”
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辆停着的黑色马车,“这里面,是几位宫中的老人,陛下让侯爷一路带着,遇到意外就让他们处理,应该能帮侯爷一些小忙。”
秦宇看了一眼黑色马车,尽管瞧不着里面的人,可从中渗透出来的,丝丝缕缕阴冷气息,却很有些熟悉。
帝宫里面的那些老四爪,没错了,就是他们。
一二三四……这次居然有四个人,看来西荒大帝对他,还是很用心的。
秦宇面露感激,对帝宫方向行礼,连连表示深感帝恩,必将竭尽全力,为我西荒效力等等。
魏明退后两步,“奴才差事办完了,就不耽搁侯爷行程,在这祝您此去一路顺遂,军中再建功勋!”
“呈魏明公公吉言。”秦宇笑着还礼,向旁边看了一眼,转身登上马车。
等在旁边的百溯真圣,已经笑着走向魏明,帝宫中传旨大宦官,出门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否则未免太不会做人了。
魏明再三推辞,还是收下了百溯真圣口中,一点不值钱的边疆特产,低头偷看了一眼,脸上就笑出了一堆褶子。
“侯爷慢走,奴才给您磕头送行。”说着,他还就真的,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四个老四爪,这种待遇,帝都里的皇子皇女们,都差的远了。得陛下如此器重,未来咱们这位忠武侯,前景可想而知?磕个头怎么了,这是福分!
宫里的宦官,看着风光,但终归是无根浮萍,天家鸡犬,想要活的安稳舒坦,就必须广结善缘。
笑眯眯看着队伍,逐次消失在传送里,魏明恐怕并不知道,他这次错的有点离谱。
说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
肉肉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对面的秦宇,满脸嫌弃,“在我车里干什么?你又不是没地方!”
秦宇微笑,“路上闷的慌,咱们聊聊天。”抱大腿这种事,做就做了,但终归不好明说,实在太伤脸面。
肉肉“哼”了一声,撇撇嘴闭眼养神,一副我信你半个字,就算是我傻的模样。
车厢角落里,穿着一身白袍的白芷,看了秦宇一眼。
他回以微笑,学着肉肉闭上眼,静静调息。
白芷低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淡淡冷意,旋即归于平静。
第1596章 反叛与做狗
军方重将离京归返边军,随行有近卫军士,一路依仗礼仪都有要求,自然不能随意选择启停,而是由帝**部规定路径,既有一个大概的约定期限,也是让地方提前做好准备,避免出现意外。
不知巧合还是其他,这次秦宇离开帝都,踏出的主城传送阵,依旧是在观海城。
按照军部给出的解释,忠武侯的亲卫,在刺杀事件中各有损伤,不宜长途奔波,连番经历传送,或有可能造成意外事件。理由很正当也很充沛,允许队伍抵达观海城后,暂停一日修整。
秦宇对此没有意见,他在等着西荒大帝的后手,既然他已决定与李家联手,自然不会毫无动静。原以为观海城驻留的这一日中,会有一些问题出现,可很快秦宇就发现,观海城如今人心惶惶,城中一片混乱,甚至在赶往驿站的途中,还有轰鸣巨响接连响起,似有人正在搏杀。
进入驿站,也是兵荒马乱的场景,驿丞不知去了哪里,好在一位附属小官站出来,咬牙硬撑着接待了忠武侯一行,安置在最上等的院落,又一股脑的安排人手伺候。
赶鸭子上架,差池是免不了的,但好歹没让帝都之中,令众多大小王八心存敬畏的忠武侯,落得个无处安身的下场。
驿丞终于火急火燎,脸色惨白赶了过来,跪在秦宇面前连连磕头,口中不断求饶。作为帝国驿站体系中的小官,虽说位卑,但因为工作属性,耳目却非常灵光,对忠武侯的威势,远比城中其他人感受更深。
更别说,如今观海城中,正在发生着一桩,让他胆颤心寒的大事……谁知道,这件事本身,是不是跟忠武侯有关?想到这里,驿丞脸色越发苍白。
秦宇当然没心情,跟这名驿丞为难,挥挥手让他起来,“城中出了何事?竟有人在这里闹事。”
一百零八座主城,可不只是空有名头,抛开其本身镇守力量不提,与帝国国运一体,属于国运运转节点之一。敢在这里闹事情,即便主宰绝巅,也是活腻歪了。
驿丞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前忠武侯,不知他这话中,是否另有深意。但鬼门关外转了一圈,此刻他心头惊喜交加,哪还敢再想更多,老老实实回答,“回侯爷的话,咱们观海城的城主……呸,小人嘴误,是陈元慎那老匹夫,居然密谋造反,幸被许慎副将发现、举报,如今正在负隅顽抗。”
秦宇皱了皱眉,眼神露出惊讶,他是真的没想到,今日观海城中的异状,症结竟在于此。陈元慎叛了?用膝盖想,秦宇也觉得不可能,那位城主大人除非犯了失心疯,才敢走这一步。
见忠武侯沉吟不语,驿丞哪敢多言,老老实实保持沉默,心想看这情况,侯爷不知情啊。呃……是我膨胀了,小小一个驿丞,哪来的胆量、底气,居然敢去揣测大佬的心思。谁知到,侯爷如今是不是正在暗自品味,“大仇得报”后的痛快余韵。
看了一眼恭谨肃立,满脸我什么都没想,真没想表情的驿丞,秦宇猜到他的心思,嘴角抽了一下,心想这跟我真没关系。但今日陈元慎“反了”
,而他又恰好抵达观海城,再加上双方之间,并非秘密的龌龊,要让人相信秦宇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的话……啧啧,的确有点难度。
虽说不在意,背一口并不严重的黑锅,毕竟以西荒大帝的手段,既然出手了,陈元慎必然会被彻底打落尘埃,活着就不要想了,料来也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可这件事本身,依旧让秦宇有些不爽,跟个驿丞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挥挥手打发他离开。
是夜,惊天动地厮杀声,远远可以听闻,巨响如雷伴随着道道阵法光芒,刺破了浓郁黑暗,将头顶夜空中高悬星月遮掩。没有人来驿站里,请求忠武侯出手相助,不管是担心被抢功劳,还是别的原因,秦宇乐得清静,只当一切都充耳不闻。
后半夜,杀声渐渐消散,天色将明未明时,驿站外来了几道,一身血腥气息,神色疲倦身影。有观海城中,另外三名权势人物,一位闲居于此的国戚侯爷,当然此侯非彼侯,爵位等级完全不够格,跟军中忠武侯相提并论。另外,副将许慎也在其中,他断臂已经痊愈,此刻神色黯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小驿丞,平日里哪有资格,面见眼前这些大佬,如今吓得两股潺潺,恭敬万分行礼,还没开口就被国戚侯爷打断,此人穿着一套明晃晃的银色战甲,提着一把染血阔刀,大声道:“别在这废话,赶紧去禀报忠武侯,陈元慎谋反已被镇压,请侯爷前去主持大局。”
驿丞连连称是,被那大刀指了一下,唬的差点丢了魂,惨白着一张脸转身就跑,生怕慢了一点,自己就会被那大刀,恶狠狠的斩成两截。
秦宇早就察觉到了,驿站外面的动静,等驿丞来了之后,没等开口就淡淡道:“去告诉诸位大人,本侯身负帝令,只是途经观海城,天亮之后就会动身离开,一应事务可上奏帝都之后,酌情自行处置。”
驿丞当然不敢反驳,只能颠颠的又跑回去,将侯爷原话说了一遍,对面几人除了许慎之外,眼底皆露出一丝喜意。之前,他们不来驿站中求援,就是担心这桩平叛大功,会被这位侯爷吞了去,到时他们这些人,可就全成了陪衬。
现在赶过来,是因为大局已定,任谁此时上奏,他们都已占了头功。为避免事后,被忠武侯记恨,这才跑过来请“侯爷主持大局”,分润一笔功劳给他,也是结个善缘。
没想到,忠武侯居然不贪图功劳,而他们已经表明心意,不担心会被秋后算账,当然乐得独吞大功,一个个对着驿站躬身行礼,说着请侯爷放心,我等必定竭尽全力,稳定城中大局等话,调转马头快速离去。
许慎从头到尾,一直保持沉默,只是眼眸幽幽,看了几眼笼罩在深沉夜色中的驿站。
黎明之前,天地至暗。
可这些人走了,却又有一个人,又出现在驿站外,说求见忠武侯。
来人虽未表明身份,而且惨白着一张,比驿丞还白的脸,看着就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可驿丞犹豫再三,终归不敢小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是请您稍等一下,就又硬着头皮,跑去后面通禀
当然,他敢这么做,也是因为经过短暂几次接触,发现这位忠武侯,远比传闻中好相处的多,并非动辄就要杀人的凶狠心性,否则,他可不敢冒险。
秦宇眉头微皱,自黑暗中收回视线,的确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他。虽说没见过面,但被香火之器所伤,斩了一身剑道修为,只是这两点,便足以表明来人的身份。不是说,中荒三代弟子李歌,已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本想拒绝,免得不知觉中,就又沾染了麻烦,可秦宇还没来得及开口,脑海响起肉肉平静声音,“让他进来,这小子有点意思。”
秦宇目光微闪,从善如流,“放进来。”
很快,惨白着一张脸,像是僵尸的李歌,直挺挺走进小院,看着客厅中安坐秦宇,第一句话就让他觉得,实在太过分了!
“我不是来见你的。”
秦宇暗暗冷笑,很想怼一句,不是来见我现在就滚,可终归还是忍住。
小子,大腿虽好,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抱的。
找肉肉,哼哼,我看你是被那一剑,斩坏了脑子,地狱无门你都要硬生生的要闯进来!
脚步声响起,肉肉迈步进来,走到秦宇旁边落座,低头看了一眼李歌。只是一眼,便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之上瞬间冒出细密汗珠,很快浸透全身上下,似在忍受某种强烈痛苦。
可他眼中,痛则痛矣,却在这痛苦之中,混杂着激动之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沙哑着嗓子,“求您救我,李歌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肉肉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做狗也愿意?”
李歌低头,“愿意!”
“很好,那从今天起,你就叫狗剩了,别问我这名字什么意思,你还没资格知道。”
李歌起身,深吸口气,“是,主人。”
做了狗,自然是要有主人的,他并不缺少这点觉悟。
肉肉指了指秦宇,“记住,他也算你半个主人,我不在的时候,说话一样管用。”
李歌点头。
肉肉挥挥手,“下去吧,一时半刻的,你还死不了,那就先这么活着。”
等李歌走了,肉肉转身看着秦宇,“哼哼”冷笑,“看到没小秦宇?这才是咱正常的地位,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当狗。要我说,狗剩的觉悟,可比你强多了,哪跟你似的,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拿捏半个,看不清楚对自身的定位。”
秦宇拱手,“阁下威武霸气,秦某佩服万分。”吹捧则罢,对旁的事情,是一句也不提。总不能管着,不让人装-逼对吧?更何况,人家也的确有装-逼的资格。
肉肉咬牙切齿,压着声音低吼,“小秦宇,你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没大没小啊!”竟像是看穿了,某个让她恼火不已的大不敬想法。
秦宇打了个哈欠,起身就走,“困了困了,明见!”
转身就走,脚底抹油。
身后,是肉肉的咆哮,“现在就是明了,你个混蛋!”
第1597章 蠢女人
一日之中,夜色最重的黎明前夕,整座城主府都已经,在之前的大战中毁于一旦。处处残垣断壁,一具具尸体,大都残破不全,染红了大地,令空气中充斥着浓重血腥。
篆刻符箓的精铁大笼中,陈元慎披头散发,四肢都被打断,两根粗壮的漆黑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将一身修为禁锢,伤口处鲜血直流,顺着破碎甲胄缺口,不断滴落到地面。
这个谋逆叛贼,如今居然还活着,的确是一件,出乎众人预料的事。毕竟,相比于被押解进京,接受大帝审判,其下场远不如自杀身死,还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保存几分生前颜面。
可活着的逆贼,远比一具尸体,更加能顾彰显功劳,既然陈元慎没有自杀的勇气,城中平叛的功臣们,自是极其满意。他们已经将一切查明,所有证据确凿,陈元慎谋逆之事,已经成了铁案。只有这样,才敢放心的送入帝都,免得出了差池,功劳没有还要惹得一身腥臊。
“押送叛逆进京,启程!”国戚侯爷神色亢奋,低吼一声重重挥舞手中大刀,满脸意气风发。他从来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可以,将从不正眼瞧他的陈元慎,亲手装进运送重犯的囚笼之中,实在是大快人心。
拉动囚笼的马车,缓缓驶出一片废墟的城主府,而此刻头顶之上浓重黑暗,正在快速消退、散去。九日将升,驱散世间黑暗,令道路两侧一个个麻木面孔,缓缓浮现出来。
他们看到了,被关押在精铁大笼中的陈元慎,一张张面孔顿时扭曲,咬牙切齿露出无尽怨恨!
他们的家,大都位于城主府周边,遭到之前叛乱影响,已被打成粉碎。每一个人,都家中亲人死伤无数,对导致这一切的陈元慎,短暂震动难以置信之后,便是深沉至极的怨恨。
“狗贼,还我女儿!”
“陈元慎,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们陈家,株连九族断子绝孙!”
嘭——
一块石头,重重砸在陈元慎额头,顿时撕裂伤口,鲜血流了出来。
人群稍稍沉默,见押送的军将没有表示,一块块碎石、鸡蛋、烂泥、粪便……铺天盖地砸落下来,恨不能将夕日高高在上,备受尊崇的城主大人,当场给撕成粉碎。
陈元慎始终蜷缩着身体,护住要害一动不动。
汹涌如潮的人群后,靠近长街的某扇窗户,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看着眼前一幕,眼珠很快变红,粗重喘息中他伸手抓住窗户。
“你想找死,可以跳出去,但这样做的话,就辜负了你父亲所做的这一切。”李如花坐在椅子上,手持茶杯缓缓开口,声音冷漠至极,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陈商略身体颤抖,眼珠一片赤红,他没有回头,口中低吼,“救他,你一定可以做得到,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李如花喝了口茶,语气更冷,“你的命,本就是我救的,所以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她放下茶杯,略略沉默后,语气稍稍缓和,“你知道的,你父亲选择走出这一步,便是以自己身死,换取你能够活下来。而他……我救不了。”
就在这时,精铁大笼中的陈商略,突然抬头看来一眼,木然、平静眼眸之中,露出一丝欣慰、制止,他微不可查,却又坚决至极的摇了摇头。
队伍渐渐远去,长街上的人群,跟随着离开,噪乱之后的安静,让人很容易生出一丝恍惚之感。
陈商略“噗通”一声仰面就倒,人在地上如一截枯木,闭上眼流出血泪。
“哭吧,就当为你父亲送行,陈元慎这个人,我倒是小觑了。但你要记住,你父亲之所以,落得今日地步,都是因为忠武侯宁秦。是他,导致你的父亲,必须走出这一步,才能让你活着。”
李如花走到他身边,跪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声音平缓安宁,如溪水灌注进入陈商略狰狞暴戾,恨不能毁灭一切的心田。
“忠武侯宁秦……忠武侯宁秦……忠武侯宁秦……”他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呢喃,血泪不止。
一片废墟的城主府,某片阴影中,肉肉站在其中,从头到尾她都在这里,却没人能够看到。此时,她抬头看着,打开一条缝隙的窗户,神色淡
漠眼眸中一片冰寒。
之所以并不担心,来自西荒与李家的合作,原因很简单,离开西荒帝都后,她就能无所顾忌,只要动手杀了房中两人,合作便不攻自破!更别说,李如花现在做的事情,让肉肉杀意更重,嘴角逐渐勾起,露出一抹狞笑。
她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凶残,不只是说说而已。杀人这种事,实在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也就只对秦宇不同。
李家三代又如何?杀就杀了,难道还能找到她?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找上来,她会怕?一群主动送上门来的点心罢了。
抬手,肉肉指尖的黑暗,蓦地浓重起来,就像是悄无声息见,出现了一只怪物,张开了自己的大口,欲要吞噬世间一切。
房间中,李如花脸色大变,她掌心中的红斑,这一刻像是燃起,传出强烈的灼烧刺痛!没有半点犹豫,她伸手抓住陈商略,低喝一声两人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肉肉挑了挑眉,保持着点出指尖姿态,眉头皱起露出无奈,“讨厌啊,你干嘛阻止我?”
“挑衅?我这也算挑衅,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不就是捏死两个小虫子,至于说的如此严重?”
“行行行,你说不杀就不杀,别动不动就翻脸好不好?咱们好歹是多年的邻居。”
“哼哼,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去,絮絮叨叨的烦死了!”
转身就走,她眼眸沉凝,冰冷中暴戾涌动。
唰——
肉肉消失在黑暗之中。
……
“陛下,臣想不通。”承天王皱眉开口,脸色忡忡。
他与陈元慎之间,算不上交往过密,但多少有些往来,否则当初百溯真圣,也不会主动前去拜访。
对陈元慎,承天王自认为,还算有些了解,那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谋逆造反?简直是笑话,除非天地大变,出现席卷八方的浩劫,没人能撼动皇周统治。
陈元慎的造反,更像是在主动求死。
押解队伍,已经来到京畿,帝都守备司验明正身后,正在将陈元慎压入天牢待审。可谁都清楚,被押入帝都的陈元慎,注定十死无生,所谓审讯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承天王此时,脸上的忧虑,绝非是为了陈元慎。一方主城城主,足够算是位高权重,突然因为“谋逆”被杀,这件事处置不好,怕是会在朝中引发动荡。
九重之上,珠帘后的大帝,神色一片平静,“陈元慎是在求死,他活着来帝都,是要朕出气,以求保全他那个,送到中荒李家的儿子不死。”
略微沉默,大帝冷笑一声,“陈元慎是了解朕的,但他未免有些,小觑了朕的心胸。但朕,依旧满足他的心愿,给陈商略一条活路。”
承天王躬身行礼,“陛下宽宏!”
大帝挥手,“去吧,传令刑部,不需要再做调查,给陈元慎一个痛快,终归曾执掌过,我西荒一座主城,不可过分欺辱。”
承天王再度行礼,转身离开大殿,口中轻轻一叹。陛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啊,但给陈元慎一个痛快,也算难得的仁慈举动。
摇摇头,他收敛念头,直奔刑部天牢。
……
忠武侯的车队,驶出驿站的时候,悄无声息多个人。白着脸的李歌,藏身其中一辆马车中,闭着眼睛气息若有若无。
他剑道已毁,被香火之器斩断,一身修为几近断绝。
可不知为何,虚弱到好似一阵风,就能被吹倒的他,却又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一袭白袍,遮掩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婢女白芷,如今也在这辆马车上。今日动身前,她就被肉肉赶出来,虽然脸色平静,心中却并不愉快。
看着对面,面庞惨白到不见丝毫血色的李歌,白芷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大人为何要收留他?一个废人而已!
莫非,是为了忠武侯?大人虽然境界高深,不是她能揣测,但要救这么一个废人,也绝非寻常之事,必然会对自身,造成严重损耗。
想到这点,白芷眼眸更冷。
就在这时,对面李歌睁开眼,他眼眸暗淡却锐利至极,这一刻竟给白芷一
种,被洞察内心的感觉。
“我对你并无恶意,希望你也不要,试图动手杀我。”
略微沉默,李歌继续开口,他声音微微沙哑,流露出让人心悸的某些血腥味道,“相信我,虽然你很强,但如果我死的话,可以带着你一起。”
白芷瞳孔微微收缩,她很想冷笑一声,但直觉告诉她,李歌说的一切并无虚假。
他的确,有拉她一起,同归于尽的能力!
为什么?明明李歌剑道已断,一身修为尽毁,已是十足的废人。
李歌闭上眼,继续安静调息,他现在身体状况,真的非常糟糕,如果不小心照顾,随时都可能会死。
对面,白芷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杀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被李歌吓住了,相反白芷心底杀意,始终未曾消退。若李歌的存在,当真会对大人,造成某种眼中伤害,她会毫不犹豫动手杀他。甚至于,连忠武侯宁秦,也一并杀掉!
同归于尽又如何?她本就活的累了,只要大人不受伤害就好。
……
秦宇睁开眼,犹豫一下,道:“能不能不要,突然这么诡异的冷笑?我有点瘆得慌。”
对面,肉肉翻了翻白眼,“不愿意看就走,我拉着你了?”
秦宇噎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闭上眼,心想这日子实在难熬,啥时候才是个头。
可想了想,除了西荒大帝跟李家联手之局,还有后叶家那个,势要杀他的猛虎。
头疼啊!
恐怕短时间内,都只能忍着。
那就忍吧,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这才叫生存哲学!
肉肉“哼”了一声,收回眼神闭上眼,心想蠢女人就是蠢女人,做事情太过想当然。
担心我?我需要吗?蒙山大巫这个人,空有一身境界,未免有些瞎了,这么一个除了剑道不错外,一无是处的蠢货,救了有什么用?不如死掉一了百了,免得还要连累别人。
所以,肉肉虽然留了她,在身边做婢女,却并没有着手救她。先看一看呗,如果看着看着她就死了,那是她命不好,怪不得别人。又或许哪天心情好了,就顺手救她,也有可能。
……
观海城外,万里之遥。
一处山窟之中,李如花缓缓睁开双眼,尽管调息了几个时辰,她脸色依旧惨白。
低头看了一眼,掌心暗淡几分的红斑,想到隐约之间,感应到的那道气息,她身体一颤,不可压抑的自心底深处,涌出无尽惊惧。
那道杀机,究竟自何而来?恐怖无垠,似滔滔黑海,一个浪潮涌动,便可覆盖天地!只是一瞬间,便让李如花,觉得自己置身绝境,再无半点生机。
虽说,顺利借助红斑之力,穿梭天地脱离观海城,可直觉告诉李如花,并非对方没有能力,提前将她截杀,而是不知为何,那道杀机的主人,突然选择临时罢手。
否则,说不定她如今,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究竟是谁?
李如花深吸口气,压下心都震荡,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离开李家之前,她总觉得天下之大,只要不去招惹,那些高高在上明亮如星辰昊阳的人物,就足够安然无虑,世间大可去得。
甚至于,寻找蛮族新皇,也并未觉得,是一件太过艰难之事,可这才过去多久,便被现实给认真上了一课。
帝都中李歌因九尾妖狐,被斩去一身剑道修为,如今下落不明,不知这一生能否再见。而在观海城,她又莫名其妙,遭遇恐怖杀机,距离死亡咫尺之遥。
嗯……
李如花脸色微变,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之前感应到的杀机,是否与蛮族新皇有关?
之前,帝都中一切,她猜想是陷阱,但想到的是中荒神州里,那些互为竞争的大族、大宗。
但这些为什么,不能是蛮皇的阴谋?而这阴谋本身,既是在算计李家,也是遮掩视线,继而进行庇护。
若当真如此,观海城中遭遇恐怖杀机,就有了一个解释——蛮皇,在阻止她靠近忠武侯!
这一刻,李如花眼神明亮。
第1598章 青河点兵
世间生而知之者不多,李如花便是其一,手掌中红色斑点,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关于身份问题,李家内部严防死守,至今清楚知晓,她来历根脚的不过三两位。其中两个,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游历世间,已经很久不曾在家族中露面。
在中荒李家,李如花虽然有着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可事实上她真的一点都不普通。地位,远在寻常三代弟子之上,李歌所知道的一切,也只是略比皮毛深了几分。
山窟之中,眼眸明亮的李如花,低头思虑再三,眼神看向对面,“陈商略,你守在外面。”
陈商略睁开眼,他神情淡漠,一双眼眸不动波澜,可在最深处却有一丝,挥散不去的淡淡血色。
点点头,他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李如花抬手,摊开五指露出掌心中,那一块红斑,“天火。”
低吟中,她蓦地抬头,一双眼眸与头顶长发,同时变得赤红。像是火焰在燃烧,又像是被灌注了,无数的鲜血。
李如花气息变化,冰冷而漠然,好似降临世间的神袛,视所有生灵为脚下蝼蚁。她抬手,一指点在虚空中,便形成了一座类似小天地的存在,与外界彻底隔绝。
“李木。”
平静声音,自她口中发出。
……
观海城。
当忠武侯一行车队,踏入传送阵后,城中几位实权人物,才真正松了口气。虽说,忠武侯主动拒绝了,他们送到嘴边的功劳,但谁知道其中是否另有问题。一位军中位同一等大将军的侯爷,权势、地位之高,真要做点什么,足够压的他们难以喘息。
叶癸也在这里。
当日,他离开后叶家时,便已经是个死人,如今还活着的,只是一个没有根脚的孤魂野鬼。他并不怕死,但答应了大帅,会以自身死亡,完成对家族的回报,所以他一直,在寻找着机会。
眼看队伍进入传送阵中,叶癸转身就走,他回到了城中住处,在房中方桌上,看到了一块青色的玉简。
材质很普通,只能记载一些简单文字,他看了一眼拿起,几息后手指微微用力,玉简悄无声息碎开,变成了一地齑粉。
叶癸起身,面朝帝都方向,肃然跪地磕头三次,再起身时面露笑容,透出如释重负。
……
“陛下,奴才始终觉得,疯癫之后的李四季,其话不可信。很可能,他本身就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您面对忠武侯时,因其所做之事,谨慎再三奴才可以理解,但这次依旧很冒险。”
小宦官少有的,一脸肃穆之意,躬身站在殿下,语气沉重,“若万一,这依旧是那一族与中荒李家的谋算,又要如何?毕竟,忠武侯宁秦,现如今已非寻常棋子,一旦损毁……陛下整个计划,都将受到不可挽回的损失。”
九重之上,珠帘之后,西荒大帝神色平静,“李周青,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跟朕说话?”
小宦官躬身更低,语气平静,“奴才是陛下的奴才,但也是我西荒的奴才,僭越之处皆出自真心,请陛下明察。”
“哼
!”大帝冷笑一声,“朕做事,不需要你来提醒……关于忠武侯宁秦,朕自有安排。倒是你,不要忘了继续搜寻民宅的下落,只要那个老怪物,还在西荒境内,便是掘地三百尺,也要将他给朕找出来!”
小宦官面露苦笑,躬身称是,退入阴影中消失不见。他的身份?何种身份?阴影世界中,宽大宦官袍袖下,拳头紧握一起,指甲刺入血肉。
陛下,并非我亏欠帝族,而是帝族欠我良多啊!
……
观海城后,传送阵直通青河,帝国屯兵重地。受封忠武侯,位同一等大将军,当然不只是,名头上好听而已。
手中兵权,也随之大涨,承天王送来西荒大帝旨意,命秦宇动身归返,西疆边军大营之时,同样送来了,调遣军队的虎符。
青河方面,显然已经提前,得到了来自军部的通知,这一次不需要再让人通禀,才能见到青河方面头脸人物,因为自接到军部转发的帝令之后,他们就一直等在这里。
今日的忠武侯,与当初的金吾将,份量自然大不同。
钟山将军依旧在人群之中,可排序至少在七八号之后,显然当初百溯真圣所说,“主持青河练兵事宜”,是在给秦宇脸上贴金。
事实上,青河东二十郡,是真真切切的,拥有二十郡之多的疆域,如此才能屯兵千万,是帝**中第一重地。
真正主持青河练兵、屯兵事宜的,是一位军中退出战场的老将,叶千行。没错,就是出身自,那个最古老的叶家。
军中横山,岂是说说而已。
哪怕如今,只剩一腿一手,都是以傀儡之物替代,行走之间略有不便,但叶千行依旧是清河郡中,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忠武侯,四十万新军,已大概准备妥当,两日内便可动身。”叶千行伸手虚引,“请侯爷跟我来,暂做修整。”
秦宇拱手,“有劳叶将军。”军部给出的安排,青河最多滞留三日,可见早有安排。
叶千行转身,看向后方车队,“听说夫人也在其中……”
秦宇微笑,“我家夫人性子喜静,就无需麻烦了。”
叶千行点点头没再多言,一行顺利很快抵达,青河提前准备好的下榻驿站。住的地方,与之前自然不同,秦宇并不在意这些,倒是让驿站中惴惴不安的驿丞等人,心头松了口气,招待起来越发尽心尽力。
青河再往西行,就无法再通过传送阵,跨越帝国疆域,将乘坐运送大军的飞艇赶往边境,大概需要一月时间。
西荒大帝与李家若要出手,应该就在这段时间内,毕竟再晚一段时间,等飞艇进入边军大营,很多事就不再方便了,很可能会在军中,引起一些风波。
而这四十万新军,与他这位主将间,如今还很陌生,双方之间没有任何接触。只要在其中,安插几位得力人手,一旦出现差池,便可调转刀锋,将他这位名义上的主将,逼入绝境之中,而不担心会引发太大麻烦。
当然,事情真正如何,又是否会到这一步,秦宇并不能完全确定,所以只能耐着心性,继续等待下去。好在,内心并不畏惧,也
就谈不上煎熬,只当是走个过场。这就是抱大腿的妙处了,当真是不抱不知道,谁抱谁欢笑,感觉实在好极了!
微微一笑,秦宇闭目修行,香火童子偷渡进入西荒这座大型香火道场中,就等于是在,一条奔流的长河中,小小开了一道口子,源源不断的香火力量,持续融入秦宇体内。等于在他本身修行之外,又开启了一座,可助力修为提升的推动器。
效果当然不能够,与当初境界突破时,得到的香火反馈相提并论,却也极其可观。跟秦宇眼前那片黑暗,被打破之后,获得的“天地馈赠”叠加,足够让他时时刻刻,都处于其他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修炼效果,一日可抵一年是有些夸张,却足够抵得上寻常人三五个月苦修。
这让秦宇舍不得浪费,半点修行时间,自突破主宰境至今,但凡有时间都在辛勤修行。但唯一,让他心中隐忧的就是,随着每日修行,实力点滴提升,那种来自天地一大网,我是网中鱼鳖的压抑感,也在点滴增长。
肉肉说过,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可天为什么会塌?“高个们”又真的能顶住?万一顶不住呢,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秦宇不断告诉自己,且一步两步的修行者,不要“好高骛远”,思虑远超当下境界之事。可心底深处的忧虑,始终不曾散掉,哪怕他已经抱住了,一根很粗很粗的大腿。
因为,秦宇总觉得,隐匿时空中的那位神秘存在,也顶不住天。
距离此地不远,青河驿站另一处,肉肉看了一眼,秦宇修炼之地,眉头渐渐皱起。
果然有问题。
秦宇究竟是谁?大能者轮回之身?可他身上,却没有转世的留痕。即便,秦宇本身特殊,是她辨识不出,可作为这天地之间,最特殊且古老的存在之一,肉肉并不记得,在过往的岁月中,曾欠下某位大能者人情。
吃,倒是吃了好几个。
所以,这根本就解释不通,她在面对秦宇时,为何总是不由自主,做出许多意外举动,控制不住本心。
肉肉抬手揉了揉眉心,接着动作微微僵住,阴沉着脸收手回来。她深吸口气,压下暴戾心绪,抬头看向远方。
眼眸微微亮起,几息后归于平静,略微思虑,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倒也不是全无用处,那就让你多活一阵吧。”
……
说两日,真的就是两日,与叶千行为首青河方面完成交接,四十万大军拜见主将后,依次登上飞艇。密密麻麻,其数量之多,遮掩了大片天日,洒落下无尽阴影。
当真蔚然壮观,气吞山河!且不说这四十万大军,未来某日是不是,真会调转刀锋,把他这位主将砍成粉碎,就现如今这滋味,真的是好极了。
四十万人齐喊震天,跪地行礼那一刻,秦宇感受到了何谓“男子当掌天下权”的快感。香火童子盗取的香火之力,随之增长了一截,似乎这跟秦宇自身某些运势,也存在着很深牵连。
“出发!”
秦宇挥手,飞艇表面亮起阵法纹路,震荡空气加速,像是深海中的一条条大鱼,渐行渐快渐远。
第1599章 南柯降临 黄粱起梦
魔宗境内,近日连出怪事,动静闹的实在太大,一路惊动了宗内的大人物。
第一件事,说是魔宗之内,某个寂寂无名小宗派弟子,突然无缘无故昏迷,两日后醒来修为大涨,更不知从何学来了,一门名为倒海的神通,竟真有几分搬山倒海之威,赦令江河倒灌,淹了小半座山头,欺辱他多年的几名同门弟子,被直接当场打杀,好一阵闹腾。
第二件事,是一座城池之中,某个富庶人家的嫡子,生来就是痴傻之人,可一夜过后突然就开了窍,学识渊博出口成章,家中亲眷被吓了一跳,不惜血本请了仙师前去做法,最终确定这位嫡子,并未遭遇夺舍之类恐怖事件,是真的自己开了灵窍,且得到一身近乎“天赋”的大学问。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值得魔宗关注,毕竟世间机缘无数,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人得到,继而改变自身命运,这在魔宗见识过的岁月中,发生过不止一次。
但这第三件事,就太过惊人,竟是一名闭死关的魔宗护法,本已是油尽灯枯,始终看不到破境可能,只能像是一截枯木坐等死亡降临。可不知怎的,突然某日就霞光大作照耀九天,无数规则显化,竟是一步跨入主宰境,成了魔宗新晋长老。只不过,这位长老破关之后,不知为何心性大变,面对宗门询问,始终一言不发,最终暴起出手伤人,逃逸远去不知所踪。
接二连三的意外事件,引起魔宗关注,仔细调查之后发现,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还有偏远之地,一座山中村寨,整个村落所有人,都被妖物吞吃干净。
而这头被抓到的妖物,出身更是离奇,居然就是这村落里,屠户家饲养的护院狗。往日里见多了人吃畜生,化身成妖后便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吃的干干净净。可它明明就是寻常畜生,却在一夜之后,直接成了开启灵智的妖怪,当真匪夷所思。
一条条消息,不断汇总而来,作为身为魔宗首席的夜魔宗主,审查着所得案宗,眼眸变得越来越亮,露出几分激动情绪。
“吩咐下去,关于近来发生之事,暂且压下不可外传。”留下一道命令,夜魔宗主转身就走。
忠武侯离开帝都,将归返西疆边军,过程途径青河,收编大将军麾下应有数目的大军,这并不是秘密。按照时间来算,小姐跟随着忠武侯,如今就在距离魔宗不远之地。
密室内,夜魔宗主手持玉简,烙印信息之后,五指蓦地握紧,将整块玉简碾碎,可玉简中的信息,却已通过独门秘法传递出去。
……
飞艇上,独占一处船舱的肉肉,终于等来了魔宗传来的信息,扫一眼与她所料相差无几。她起身出门,找到了珍惜时间,时刻都在修炼的秦宇,“有一桩机缘,如今就在眼前,想不想要?”
虽然她表现的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太如何,将这份所谓机缘看在眼中,但以秦宇对肉肉的了解,能劳动她走这一遭,其本身就表明了,这件事情绝对不普通。
肉肉看不上,是因为实力强大,境界足够高深,甚至直到今日,秦宇都没能看透三分。
但他显然,还没这种资格跟底气。
“要!”脱口而出,干脆利落。
感受到天地大网,时刻承受无形压制,虽说实力越强,压力随之提升。但总不能因噎废食,就此止
步不前?
或许,今日感受到的压力,随着实力增长,会在某日便被打破。即便不会,实力越强也就也有可能,去看一眼山巅风光,也好知晓原因在哪里,以便寻找出路。
肉肉转身就走。
秦宇急忙跟上。
片刻后,一道命令传遍飞艇,让不少军将脸上,露出古怪表情。心想即便忠武侯你,的确备受陛下器重,但这么做确定不会出事吗?
“本侯携带夫人,去往魔宗探亲,不日便可归返,大军按照规定计划继续前行。”
百溯真圣当然没能得到一句准话,苦笑连连却无力阻止,只好焦头烂额应对着,来自各艘飞艇上的询问。
而此时,秦宇跟肉肉,已经走在赶往魔宗的路上。
“咳,咱们就这么走了,但我现在还不知道,机缘到底是什么?”秦宇眉眼间,露出一丝不解。
按他所想的,两人悄无声息,也就离开了,找个借口就是,几乎不会被人发现。何必大张旗鼓,还对外传出,要回魔宗探亲的借口。
肉肉神色平静,“飞艇上,有帝宫赐下的四个老四爪,瞒他们一时可以,但时间久了肯定被察觉,不如你我两个,就这么大大方方走。”
秦宇皱眉,“就这样?”
肉肉-道:“当然……不是,之所以光明正大,是因为魔宗范围内那桩机缘,是西荒大帝与李家联手送来,如此诚意且大费周折,你当然得领情,告诉主人一声也算是正常。”
秦宇神色一肃,有些明白过来,略略沉吟后开口,“你还没告诉我,这机缘到底是什么?”
肉肉想了想,“认真讲的话,会是一件很复杂、很麻烦的事情,我就换个讲故事的语气,你听着就好。”
看了秦宇一眼,见他点头,继续道:“上古时期,总之就是很久很久之前,天地间有一块奇石,具备干涉时光流逝的神通。若只是如此,最多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被人祭炼一番世代传承也就罢了。但巧就巧在,这石头出世不久,尚未被人寻觅到是,便有一颗种子落在了这块石头上,且顺利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株大树。”
提起树来,秦宇就想到了,肉肉那两株现今不知所踪,神奇无比的大树,一身厨艺惊天动地。
“没办法比,双方差的太远,我那两株树虽然也算有点来历,但品阶终归差了太多,就算再过一万年、十万年,都不可能比得上。总之,石头上长出了一株大树,类似于一件宝贝跟另一件宝贝喜结良缘……呃,当然也可能是霸王硬上弓,但结局还算不错,就诞生了一件真正的奇物。”
片刻后,秦宇微微瞪大眼睛,面露赞叹之意,心想天地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居然还能够自然而然,孕育处如此奇物。
大石名南柯。
大树为黄粱。
正是南柯一石上,长了一株黄粱树,两者放到一起,便是南柯一梦,黄粱半生。世间生灵踏入其中,可凭空多出一世,所得所获皆可,直接反馈本体。
于是便有了那“一步登天”,有了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还有那“朝闻大道,鸡犬升天”,世间林林总总,多有根由可寻。
想了很久,秦宇眼眸明亮,期待良多,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微变,“你说了这么多,南柯降临黄粱起梦,
却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肉肉看了他一眼,重重冷哼,“既然让你来了,我自然就有办法,你等着就是。”
秦宇点头,可就在这个动作,刚刚开始的一瞬,他便感受到了,一道突然袭来的倦意。眼皮酸涩难忍,脑海之中甚至于,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身体一软便陷入沉睡之中。
肉肉转身伸手,将秦宇抱住,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看她神色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就在这时,肉肉皱了皱眉,眼眸浮现冷意,“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滚回去!”
随着声音落下,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空间却蓦地扭曲,其内迸发出一股强大斥力,“嘭”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行震退。
唰——
肉肉一步迈出,身影消失不见,下一刻她便直接,来到魔宗内部,一座庭院中。
夜魔宗主有所感应,凭空出现,脸色一喜躬身行礼,“老奴拜见小姐。”
肉肉点头,淡淡道:“这座院子,我要借用一段时间,你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
说话很不客气,但堂堂主宰绝巅的夜魔宗主,魔宗首席阁下,却丝毫没有恼怒之意,恭恭敬敬行礼称是。他连原因都不问,转身直接离开,将防御阵法完全开启,屏蔽掉自身感知后,守在宅院入口一动不动。
肉肉转身就走,似乎对这里一切都很熟悉,开启一座机关,穿过几座困阵、杀阵,一路来到修建在地下的密室。
将秦宇放在地面蒲团上做好,肉肉走到密室角落,眼神扫过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既然知道我已经来了,不主动现身,是想要我出手拘你吗?”
嗡——
一丝轻颤,空间震动中,一座排位出现,其上萦绕雾气,此刻凝聚出一个小人,流露惊悸、畏惧之意,对肉肉连连行礼。
“哼!放心,你这么个小东西,还不够塞牙缝,又沾染了一身的晦气,我懒得张嘴。”她抬手点了点牌位,“但你寄居的这东西,还算是不错,我要拿过来用一下。”
小人快哭了,跪下不断磕头。
肉肉眼眸冰冷,“你不愿意?”
小人动作僵住,提心吊胆,只能委委屈屈点头。
“那就出来吧。”
小人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这牌位是她安心立命根基,若被人夺走,只有消散下场。
可看着眼前,一脸不耐的肉肉,却不敢有半点耽搁,否则怕是真的就要,被一巴掌拍成粉碎。
真以为刚才,她戳来戳去的,是为了好玩吗?不,那就是**裸的威胁!
雾气剧烈翻滚,刚刚从中冒头的小人,被两根手指捏住,直接抓了出来。
没等她尖叫出声,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昏迷。
肉肉舔了舔嘴角,心想这小东西,实在是蠢的厉害。别看之前,她说的毫不在乎,可事实上真有点嘴馋,吃了她也算是一场小补。
可就在这时,肉肉突然皱了皱眉,眼底浮现一丝不满,看了一眼手中昏迷过去的小人,翻手不知收到了哪里。
她抬手,点着自己眉心,“你可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不然我肯定是要生气的。”
转身看了眼秦宇,肉肉一步迈出,身体瞬间虚化消散,融入眼前云雾萦绕牌位。
第1600章 南柯国中小仙女
南柯虚形,黄粱无质。
纵然就在眼前,仍是肉眼难以捕捉,神念无法锁定。
此乃天地赋予,两件宝物“喜结良缘”后,自然而然的神通。
李木得到它们,也是机缘巧合,说一句走了逆天运道,半点也不过分。
当然,他本身就是,这世间运气最好的人。
很可能没有之一,走路摔一跤,都能捡到宝物,睡觉翻个身就能顿悟突破境界,说的就是这种人。
总是,若当真要比较,就要应了句老话——人比人得死。
活活气死!
因为,真的很难相信,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运气好到如此地步的人?关键是,凭什么啊?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李木也没别咱们多个脑袋或是一条手臂!
一路走来,羡慕嫉妒恨者良多,多到李木早就已经学会了,不去计较不去在意。因为,几乎他遇上的,但凡眼前所及,都可纳入到范围中。
魔宗之上,大日之下,便这么毫无遮掩,就有一块大石凌空悬浮,其表面灰暗,遍布细小裂纹,看着一点都不起眼。如今石头之上,钻出一颗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丝丝缕缕烟云雾气,自树底下冒气,被贪婪的枝桠、绿叶吸食一空,丝毫没有外泄。
坐在凸起石头上,一手掌控着火势,一手拿着穿鱼木棍,李木眼神认真,烤的无比细致。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轻响,一团火花窜出后爆开。
李木挑了挑眉,脸色有些惊讶,可闭上眼感应,却又没有任何发现。这让他心里,浮现一丝不安,于是脸色有些为难。
抬头看向火堆对面,闭目调息的李如花,他轻咳一声,道:“如花啊,虽然我一直以来,都很相信你的判断能力,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李如花睁开眼,一脸平静点头。
啪——
李木抬手覆脸,嘴角抽搐一下,苦笑道:“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你这样做,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李如花嘴角勾了下,露出几分笑意,“他进去了?”
李木点头,脸上苦笑更重。
李如花起身,拍了拍手,“放心,对你的运气,我非常有信心,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你绝对还能活蹦乱跳。”
她走到树旁,伸手拍了拍主干,“开始干活了,让我进去吧。”
李木挑眉,“这儿快?”
李如花轻叹,“李歌的死,多少跟他有些关系,我不杀他就算好了,难道还真的给他一场机缘?”
李木摇头,“这不是原因。”
李如花略微沉默,突然抬头展颜一笑,“原因就是,我李如花看上了他,迫不及待要进去,跟他做一世梦中的夫妻,你满意不满意?”
李木打了个响指,李如花盘膝而坐,意识陷入黑暗之前,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没事不要乱说话,万一灵验了,看你怎么办才好……快去快回,说不定还能赶上吃鱼。”
李如花嘴角勾出一丝冰冷弧度,
“灵验?怕是没那个机会了。”
眼前一黑,再度亮起,她便已经出现在,一条欢快奔流的小溪旁。头顶之上,一颗大日安静高悬,白云朵朵,在微风吹动下缓缓挪动。
向前走了几步,低头对着河面,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李如花脸色一黑,该死的李木,居然让她在这里露了“真容”,虽然只有七八分相似,也是泄露天机。咬了咬牙,可如今身在黄粱国中,也只能忍了,且等她出去之后,再跟李木算账!
“噗通”一声落水声,接着是一阵惊呼,李如花面露无奈转过身,果然看到了溪水中,一个带牛饮水的半大小子,正扑棱着起身,被她看了一眼,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哼”了一声,李如花转身就走,可刚走了两步就停下,转身看着河里的小子,“喂,这是哪?”
半大小子呆了一下,心想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可看到眼前这张脸,就又觉得理所当然,结结巴巴开口,“这……这里是南柯国……”
“李木!”
十一二岁模样,生的美丽万分,好似小仙子的李如花,忍不住咬牙尖叫。
故意的,这个混蛋,一定是故意的!
半大小子浑身湿漉漉的,看着眼前一幕,突然发现原来女子发怒,也不全跟娘亲一样可怕,像是吃人的老虎,还能够这么可爱啊。
李如花尖叫之后,低头想了想,勾了勾手指道:“小子,你这头牛不错,能不能送我?”
“啊……牛……牛……”半大小子瞪大眼,吭吭哧哧道:“它……是……我娘说……是我娶媳妇……的彩礼……”
李如花微笑,“好啊,你把它送给我,等我长大了,就给你做媳妇。”
很快,骑着牛的小姑娘,沿着溪水一路难行。
她要走啊走,走啊走,穿过南柯国的过境,去黄粱国中寻找那个人,这可是一段,非常漫长的路程。
至于长大了做媳妇,实在不好意思,我根本不会在这待太久,杀了人就要走的。
所以,彩礼不彩礼的,一点都不重要啊。
突然间,大步奔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如花皱着好看的眉头,转过身来,“你要干什么?牛已经是我的了,你自己答应的,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要反悔?”
她有些暗恼,若非身在此界,她保持意识清醒的代价,就是不能随意出手,这小子早就被一巴掌拍飞。
半大小子涨红着脸,气喘吁吁使劲摇头,“不……不是……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家住在牛家村,村西头第一家就是,你如果找不到,就说去卖药那家,我爹是村医,在附近很有名气的!”
李如花一脸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啰啰嗦嗦的,赶紧回去吧!”
半大小子在后面挥手,大声道:“还有最后一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媳妇了,一定要紧守妇道,在外面不要乱来,不然我知道了,肯定要追过去,跟你要一个说法!”
李如花黑着脸,使劲拍了拍身下摇头晃脑的大黄牛,心想这什么破地方,
以后再也不来了。还有就是李木,你赶紧给我闭上眼,要是敢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半点,我肯定要你好看!
……
事实上,李木现在真的没有,关注发生在,南柯国境内的事情。因为,就在李如花刚刚进去,这块高悬在天际,却无人发现的大石上、大树下,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一块小小的,却在李木感觉中,很大很大,大到足够遮蔽整个苍穹的牌位。
他嘴角抽了一下,暗骂一句李如花害我,一只手恭敬行礼,另一只手还在顽强的,抓住快要烤好的鱼,隐约间李木感受到了,落在烤鱼上的眼神,李木下意识握的更紧些,舔了舔嘴角轻咳一声,“请问,阁下您是哪位?”
牌位表面雾气微动,传出一声轻笑,可接下来的话却很不客气,“你祖宗。”
李木苦着一张脸,“虽说我的祖宗,现如今的确是一块牌位,可您也不能这么开玩笑,毕竟我们中荒李家,还是要脸的。”
牌位表面,雾气继续翻涌,“不服气,你动手打我。”
李木认真想了想,摇头,“我觉得,还是不要作死的好,阁下您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牌位晃了晃,像是在点头,“既然不想死,那就放开一条路吧,我进去见识一二。”
李木握住穿着烤鱼的木棍,越发用力几分,手掌表面微微泛白,可他神情依旧平静,只是露出来几分苦恼,“以阁下的修为,纵然世界辽阔,又有何等风光没见识过?何必要去里面一遭,不如我请阁下吃鱼,今日就这么算了?”
牌位中一声冷笑,“我看你是真的想找死。”略微停顿,继续道:“李木,你运气的确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我所见过生灵中,运气最好的一个。但你听没听说过,向来运气爆棚的人,或许某天一个小问题,就会丢掉性命……比如,不给我开路。”
这威胁,当真是流于表面,显露无疑,没丁点遮掩的意思。
李木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不是故意做作,而是他真的冒汗了,因为直觉告诉他,今天说不定……真的会死。这感觉,还是第一次,他挺好奇的,也很想尝试一下。毕竟,他这辈子活的,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一次,真正的挑战啊。
可等李木抬头,看到对面的牌位,就一下子打消了,心底里的蠢蠢欲动——对着一块牌位搞事情,实在太不吉利,一个不小心,万一真的挂掉了,岂不是悲惨至极。
咳咳,没错!刚才我是装-逼的,但这世上也没哪条规矩,是不让人装逼的吧?
“阁下能不能保证,不伤李如花性命?”
牌位中,响起淡淡声音,“我答应了。”
这么快?未免有些没诚意啊!李木暗暗腹议,可看了一眼牌位上,那些不耐烦的烟雾,他果断的打了个响指。
唰——
一团雾气,直接从牌位上分出,瞬间消失不见。
李木瞪大眼,一脸错愕。
牌位中,响起一声冷笑,“傻了吧?我可没说,要整个人都进去,你未免想太多了!”
第1601章 云雾谷
小仙女骑牛南下,要穿过大大的江湖,去往黄粱国中,路途漫漫注定会有凶险。尤其现如今,被显露出七八分真容,令触发凶险的可能,何止暴涨了几十上百倍。
可小仙女终归是小仙女,哪怕受到限制不能随意出手,将周边隐晦扫来的恶心眼神,一只手给拍成粉碎。但她依旧找到了,确保自身安全的办法,比如一路上逐渐给自己找了,七个记名师傅。
按照小仙女的说法,她要走一走看一看想一想,然后才能决定,最终拜入哪个师傅门下。在这之前,他们只能隐藏行踪,跟随在她左右,不能跳出来打搅她游览山河,不然就自动失去了,被她选为师傅的机会。
换个人,敢提出这种无理要求,还一口气七个记名师傅,早就被江湖教做人了。但面对小仙女,七个记名师傅,一个比一个笑的和善,连连点头表示绝无问题。
毕竟,滴仙人的资质,他们一览无余,这骑在黄牛上的小丫头,只要踏上修行路,就是板上钉钉的飞升境,是要举霞升天的神仙人!这样的弟子,既然是遇上了,怎么可能放手?死也不会!
就这么,小仙女一路南下,七个记名师傅始终都是七个,不开眼的不用她动手,直接就被清理掉。有开了眼的,一双眼珠瞪滚圆,张大嘴巴流口水,可没等上前报一声山门、根脚,就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几人围住,神色严肃拱手见礼,一番交谈后,这些开眼之人大都唉声叹气,双手捶胸一副哀莫大于心死表情。
但也有一些,根本就不在意,开口就说七个记名师傅名额中,他要拿走一个。因为小仙女说过,她只要七个师傅,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说算上她一起,这叫行走江湖威风八面。
不服气就动手,落败者欲哭无泪,一边吐血一边凄惨离去。但“被篡位”的记名师傅们,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跟一仙人资质的弟子失之交臂,扭头就找了师门长辈,没有师门的就去找故交好友,两边都不沾的就咬了咬牙,将消息卖出去换来一笔横财,我得不到的弟子,你们也别想轻易到手!
于是南柯国这座江湖,很快就被搅动,一些隐世不出的大人物,纷纷被惊动悄然现身。他们名声极大,当然不能为了,区区一个消息就直接动手,否则太掉价了。
然后,等他们藏藏掖掖,亲自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激动,直接摆明身份,找到小仙女身边藏着的那群人。
有的一看来人,就苦笑着自己走了,有的不愿意放手,被打的吐血几缸凄惨至极。总之一来二去,几次轮换淘汰下来,七个记名师傅还是七个,却已经换成了那些,一直都是传说中的名字。
这才逐渐稳固下来,一场席卷南柯、黄粱两国的江湖震荡,随之逐渐平息下去。可江湖上,但凡有些地位的高手,都知道现如今的天下,有个骑黄牛南下的小姑娘,是万万招惹不得。
听说南柯国疆内,海晏郡的郡守小公子,就因为一时冲动,被人直接打断四肢,丢在了郡守府邸门口。事后,那海晏郡守不仅咬牙认了,还亲自前去求见道歉,姿态摆的极低,却最终连一面都没见到,回到府邸后脸色惨白,将躺在病榻上呻吟的小公子,拉出去再度暴打一顿,眼看着就是进气少出气
多了。
经此一事,江湖风声鹤唳,无数山门召回行走弟子,或是严词警告绝对不可招惹半点,否则被人当场打杀,死了也是白死,山门是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出头。说不定,还要被清理门户,下场凄惨至极。
正魔两道都是如此,但无例外。
骑黄牛的小仙女李如花,对这一切都很清楚,之所以藏身暗中,现如今跟随在侧的,那七位了不得的几名师傅,还愿意信守最初的承诺,便是因为她偶尔之间,扫向几人所在的眼神,明亮而通透,似乎一切都了若指掌。
这让七位南柯、黄粱两国境内,最顶尖的修行强者们,内心啧啧感叹,不论心底深处,究竟抱有怎样的念头,犹豫再三终归不敢破坏规矩,选择静默等候时机。
一路南行,当初的涓涓小溪,甚至淹没不了,那个大半小子的脑袋,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河。李如花恼火的皱了皱眉头,心想为何会莫名想到,那个牧牛的小子?莫非真是被气到了?
她抬头看向远方,水雾升腾化为云雾,遮掩之下视线不清,但李如花知道自己距离已经很近了。这让她心情好了几分,虽说这一路走过来,没受丁点委屈,更没吃半分苦头,可终归是太过无聊。找到他,杀了他,赶紧离开这。
修行者,尤其是实力强横的大修行者,被限制无法动用修为,是一种极其压抑的滋味,反正她是没办法,再继续忍受下去。
大河之畔,是一条新修建的黄粱国官道,说是为了方便附近的官家、豪门富户们,来河边欣赏景色。所以一路之上,往来车辆众多,大都是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看到骑在黄牛背上,神态从容平静的小仙女,短暂目眩神迷之后,一个个心头振奋,又有压抑不住的紧张。那些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穿各式长袍或阳刚或温柔或冷峻或柔和的贵门公子们,下意识挺直腰背,呈现自身最风流潇洒一面。
希望是不大,可万一被骑着黄牛的小仙女相中了呢?到时就是一场泼天的富贵、机缘。如非如此,虽说此地奔流长河景色不错,却也不至于游人如此密集,简直汇聚了方圆千里之内,所有适龄的英俊大家公子。
李如花对这一切了若指掌,用头发丝也能想到,其中隐藏的故事。她不在意也不恼火,毕竟双方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愿意看,那就看吧,反正她离开后,这些“人”的记忆,就会变得模糊,最终只记得自己,曾在年少时见过一位,很美很美的姑娘,可具体再想却根本记不起,她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突然,骑在背上的小仙女,伸手拍了拍黄牛,它马上乖乖停下来,“请问,前面那片雾气萦绕处,是什么地方?”
被问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剑眉星目俊美无比,一身贵气含而不露,显然出身不俗。此刻,看着眼前的小仙女,他脸上微红却未失态,吸一口气拱手行礼,“回姑娘的话,那处名为云雾谷,是本地一名仙师隐居之地,常人不可随意靠近……”
他正想隐晦表明身份,说自己可以带路,让姑娘去谷中走一遭,可没等开口就被打断。
“云雾谷啊,名字还不错,景色也不错,希望我也没来错。”李如花笑着点点头,
留下怅然若失,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的小公子,拍了拍黄牛走向云雾深处。
这小家伙,倒是跟他差不多的年岁,可风仪气度差了何止一百倍,就这样主动送上门来的贵门小公子,我看都不看一眼,你个小癞蛤蟆居然还想娶我做老婆,实在胆大包天!
嘴角勾了一下,李如花也不知道,为何此刻会想到这些,又为何会感到一阵莫名得意。大概是因为,这一番奔波,终于到了谜底揭开的时候,他究竟是不是蛮皇呢?
南柯石上,黄粱树下,没有人可以隐藏自身一点灵性,她若不作弊当然看不到。可既然作弊了,自然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根脚。
黄粱国云雾谷中,潜心在此结庐而居,修炼道法的云雾道人,看着穿过云雾,骑黄牛而来的小姑娘,眼珠下意识瞪圆,接着骤然明亮,露出压抑不住的无尽热切。就像是两颗,突然从云层后面,显露出来的太阳,足够令空气都燃烧起来。
轻咳一声,云雾道人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出高人风范,御风而来飘逸如仙,“小姑娘,贫道与你有缘,已在此等候多日,可愿拜入贫道门下,修无上妙法,得永世长生?”
李如花眨眨眼,看着眼前硬撑着,内心忐忑似惊雷滚滚的云雾道人,嘴角勾出一丝微笑,轻声道:“弟子拜见师傅。”
云雾道人一怔,狂喜自心底涌出,仰头一阵狂笑。可这笑声,刚刚开始就僵住,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冰封覆盖的癞蛤蟆,保持着大笑表情,可眼眸中却露出无尽恐惧……总之,模样古怪至极。
李如花皱了皱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某处,完全陷入静止的云雾,再度涌动起来。
呼哧——
呼哧——
云雾道人大口大口喘息,抬头再看眼前的小仙女,便忍不住的,流露出惊悸、不安。
“你……你是……”
李如花微笑,“师傅,您记性怎么这么差?我可是您,刚刚收下的小徒弟啊,难道您不想认了?”她笑容越发甜美,给人感觉就像是,汇聚了这世上,全部的美好与光明。
可这一刻,云雾道人且觉得,自己被藏身阴影中的恐怖大物锁定,一个不小心就要丢掉小命。
其中滋味,欲哭无泪,他很想问一句……剧本是不是拿错了?不该是老神仙偶得良才美玉,倾力栽培,最终青史留名?怎么转眼功夫,就成了恐怖桥段,好似陷身泥沼之中,随时都可能被一口吞下!
念头快速转动,云雾道人紧咬牙根,“是为师记性差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李如花,貌美如花的那个如花,师傅你快带路,我想见见前面两个,拜在您门下的师兄。”
云雾道人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心想你我今日初见,为何知晓贫道门下还有两个徒弟?实锤了啊,这其中肯定,藏有一番谋划,我云雾谷危矣!
内心哀嚎,痛苦不堪,更有惶惶然无尽隐惧,可看着面前笑面如花的李如花,云雾道人却说不出半个不字,更没有那舍身的勇气,跟她当场撕破面皮。
一老一少,转身走向云雾谷中,老道人弓腰耷拉头,倒是小姑娘蹦蹦跳跳,显然心情好极了。
第1602章 师兄弟
云雾道人在黄粱国中,属于中游偏下一点的修行者,也就在这一片区域内,有些名气罢了。早年庸庸碌碌,也曾心比天高,后来被江湖教了做人,心灰意冷才来到云雾谷结庐而居,顺便收了两个弟子,总不好让自家断了传承。
大弟子姓宁名长庚,是黄粱国帝都中的贵门公子,虽然家室不算极其显赫,却也 是世代钟鸣鼎盛之家,每年都给云雾谷中,按时送来大量财物,是云雾道人现如今,能够安心修道不闻外事的关键。
二弟子名叫石口,父母给的名字,真真是对的很,寡言少语就像是长了一个,石头做的嘴巴。出身贫寒,家中父母亲眷早已死绝,只剩孤零零一人,若非修行资质不错,云雾道人早就忍不住,将这小子赶出去,一个见了面连声师傅都不叫的王八蛋,留着有什么用?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个徒弟之间,关系却很不错,一向同吃同住,修行方面相互督促,是唯一让云雾道人,略感欣慰之事。也正因为如此,今日新收了一名弟子,唤他们二人前来相见时,两人便一同到了。
师兄为长在前,第一眼先看到了,站在云雾道人身边的李如花,眼神蓦地明亮。石口跟在后面,微黑小脸红了红,好在并不明显,拘谨行了一礼,沉默站在旁边。
“咳!她叫李如花,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希望你们三人相互扶持,共参大道修行。”场面话说完,云雾道人就找了个由头,直接脚底抹油离开,美其名曰是让师兄弟姐妹们,彼此相互熟悉一下。
李如花看了一眼,云雾道人的背影,微笑着上前行礼,“小妹拜见两位师兄。”她眨着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笑容不变可心底里,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不惜叫来了李木,大费周折开启南柯黄粱之境,最终却是失望而归。她找到了,李木提前做的标记,可丰神俊朗的宁长庚身上,没有丁点属于蛮族的灵韵,当然也就不可能是蛮皇。
这盘棋,终归是她思虑错了,白白浪费一个人情。李木那家伙,可精明的厉害,日后再想让他欠下人情,可就难了。
至于旁边的石口,她只是看了一眼就作罢,可表面上却并未,表露的太过明显。一番交谈,看着明显与大师兄更亲近的小师妹,石口抿了抿嘴角,拱手告辞离开。他本就是一个,木讷冷硬的心性,既然小师妹不愿与他亲近,那就主动离远一些。
按照李如花与西荒大帝的约定,确定忠武侯的根脚后,若确定与蛮族新皇无关,这一遭南柯黄粱之境,便只当是给他的补偿,避免日后忠武侯回过神来心生怨怼。可事实上,进入此境之后,李如花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忠武侯宁秦必须死。
撕毁与西荒大帝之间的合作,的确是一桩大麻烦,但南柯黄粱之境内,也会有意外发生,只要将自己摘干净,不留下确切的把柄,西荒大帝又能如何?这里可不是帝都,又有李木在这里,他总不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于西荒大帝雷霆震怒之下。
至于逼杀忠武侯宁秦的原因,说来倒也简单,是因为自从帝都之中,远远看过这位忠武侯一眼后,她心底里始终有种,忌惮无比感觉,似如鲠在喉吞吐皆痛,哪怕他不是蛮皇,李如花也想他死掉。
这种感觉,在她人生之中,尚且是第一次,但李如花毫不犹豫,甚至在跟西荒大帝达成约定时,便已经有了这念头。那位陛下应该不会想到,在西荒境内居然就有人,敢跟他玩一手阳奉阴违。
当然,刚才就说了的,最好的结果是,她能够从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将一切麻烦都推的干干净净。而为了这点,她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也找到了动手的棋子。
于是在云雾道人,被拉去“谈心”之后,惨白着一张脸归来的当夜,明明察觉到了李如花的动静,却只是翻了个身,将自己的感知封堵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大难临头,他哪还有精力、功夫,去理会两个徒弟的死活
,自己能活着就不错了。
李如花敲门,开门的是宁长庚,看到门外的小师妹,脸上露出欣喜之意,可没等他开口说话,李如花就微笑道:“大师兄,我来找二师兄,麻烦你转告一声。”
宁长庚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转身喊道:“石口,小师妹找你。”他微微一笑不失风度,转身退回去。
石口来到门口,依旧沉默寡言,神态拘谨,顿了一下干巴巴道:“找我什么事?”
李如花微笑,“有些不方便说呢,不知道二师兄愿不愿意,陪我在山谷里走走。”
背对着两人,拿着竹简的宁长庚,身躯微微一僵,灯火下的眼眸透出一丝暗淡。
石口沉默一下,点点头,他先回头跟大师兄说了一声,取了一件避寒气的外套,这才跟李如花离开。
房间里,宁长庚放下手中竹简,俊秀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委屈,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可他心底里,并没有太多别的念头,只是情绪难免低落下去,变得无精打采。
离开住处的石口,与李如花两相沉默,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身边的女孩停下来。
石口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在意我,所以小师妹你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吧。”
李如花笑了笑,点头,“我来这里,是履行一个承诺,要告诉你一件事,比如……你究竟是谁。”
石口面露警惕,“小师妹此言何意?”
李如花抬手,“不要动。”
然后,石口就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动也不能动了。柔暖微凉的指尖,轻轻点在眉间,他却觉得像是一把长剑,狠狠刺穿了眉心,搅动之下痛苦万分,脑袋几乎从中裂开。
张开口,哀嚎尚未发出,就被李如花用手按住,对他笑着眨眼,“吃了苦头才能醒来,我知道很难受,但相信我,等你醒了之后,多半还是要因此,对我表示感谢的。”
半个时辰后,疼的死去活来,全身上下衣袍浸透,似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石口,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可他的眼神却变了,茫然与清醒两种状态不断交替闪过。
李如花退后两步,轻声道:“酣梦之中被强行叫醒,肯定会有些难受,回去睡一觉吧,等明日睁开眼,一切就都好了。”
石口起身踉跄离开。
第二日,他被大师兄宁长庚叫醒,惨白着一张脸,就像是大病了一场。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
石口眯了眯眼,像是黑暗中待久了,见不得光线,下意识抬手遮在面前,几息后摇了摇头,道:“师兄,我没事。”
宁长庚长出口气,“吓死我了,你昨晚回来就不对劲,小师妹叫你出去……没什么事吧?”
石口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痛楚,可很快就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没睡好。师兄,麻烦你帮我,向老师请假,今日我身体不适,就留在房中休息。”
宁长庚点头,“好,你休息就是,我会替你请假。”
看着石口闭上眼,很快陷入沉睡,宁长庚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他总觉得师弟今日不太对劲,可认真想了想又毫无所得,只好归咎于是自己想多了。
离开住处,出乎意料的是,师傅留下一张纸条,说是带着新来的小师妹,去取一桩机缘,要他安心留在谷中修炼,不可因为无人督促便心生懈怠云云。
拍了拍手里拿着的竹简,宁长庚抬手抓了抓头发,半大的少年人尽管看得清楚,的确是师傅的笔迹,可这种语气……就跟今天的师弟一样,同样透出一丝古怪。而且,小师妹昨日才来,今天就被师傅带走了,总觉得这件事,略有一些仓促啊。
想了想,宁长庚没啥收获,只能耐住性子,独自前去修炼。他资质不错,平日一向刻苦修行,是那种不怎么需要,师长督促的心性,正因为如此才觉得师傅语气略有古怪。
……
云雾道人脸色惨白,双股颤颤只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昏死过去,这当然是吓的。换谁,被面前七位,面无表情盯住,都会是这副模样,绝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这七人,他只认识一个,还是早年机缘巧合,更确切说是厚着脸皮,硬去蹭了一场大宴,在那宴会犄角旮旯的位置,远远看过一眼这位,黄粱国中顶尖的大修行者。
而且已经足够了,既然其余六人,既然能跟眼前这位平起平坐,自是同一层次的存在。云雾道人欲哭无泪,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居然要遭此大劫。
如今内心深处,只有一个念头翻滚——死了死了,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别说这些人动动手指,便是再继续多看几眼,怕是他就要被活生生的吓死,一张脸是白了又白,已看不到半点血色。
“好了,几位记名师傅,你们眼前这位,才是我真正认了的师傅,虽然只有一天,但正所谓一日的师傅,也要认真对待,所以是不能出人命的。”李如花笑眯眯开口,看了一眼长出口气,面露感激的云雾道人,下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当场吓尿,“就请几位记名师傅,把他魂魄抽出来,炼制一二做个不会多嘴多舌的傀儡,斩断与我之间的因果线,应该不算难事吧?”
其中一名不言苟笑,阴沉着脸的老妪,闻言尖笑两声,“这事,当然是不难,我鬼神谷在炼人魂魄方面,认一个第二在场诸位,应该没人有脸认第一。但小丫头,老身帮你做了这件事,你能不能答应,跟我去鬼神谷中修行?”
“哼!老鬼婆,你不要太过分,虽说你鬼神谷炼人魂魄方面的确厉害,但这点小事,就想夺走我等眼前爱徒,未免有些痴心妄想。丫头,只要你拜我为师,此事我可以帮你做到,更能不惜一件门中宝物,帮你彻底抹去气机,任谁都察觉不到半点。”
其余五人,各自冷笑连连,大概意思如上,没有人愿意放弃,收取眼前这名弟子。毕竟,板上钉钉的仙人资质,好好培养是一方面,又说不定还能是自身一桩机缘。
李如花并不阻拦他们争吵,始终笑眯眯看着,等几人稍稍安静下来,她抬手一指,“鬼婆婆,那就选你好了。”说完,她对几人吐了吐舌头,“真抱歉,我得保证,自己做的这件事情,不会被任何人锁定,所以只能选择最高明的那个,这点你们自己也承认了。另外,还要请几位老前辈,替我保守秘密啊,不要将云雾谷中的事情,随便告诉别人。”
鬼婆婆大笑,遍布褶皱的老脸,几乎堆出了一朵花,“小丫头,实在是好眼光,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咱们鬼神谷祖师堂中嫡传,老身算是待老师收徒,你日后称呼我师姐就好。”
说完,眼神阴测测的,扫过周边几人,“诸位,你们都听到了,是小丫头自己做的选择,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撕毁承诺吧?否则,我们鬼神谷可是很多年,都没开过山门了。”
旁边几人脸色微变,显然心存忌惮,可就这么舍弃这名仙人资质的弟子,又实在舍不得。正在犹豫迟疑时,李如花笑呵呵道:“我师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还不赶紧走?不然的话,可就别怪我,不认咱们之前一段,颇为和谐的记名师徒情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一句话,几个心思深沉,实力强悍的老怪,心头各自一阵惊悸。对视一眼,几人深吸口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眨眼消失无踪。至于真的走了,还是各凭手段躲在暗中,暂且不得而知。
但对李如花而言,这并不重要,因为这些人很快,就不会记得她了。想了想,确定没有太大纰漏,她仰起脸来,笑嘻嘻道:“师姐,那就麻烦你出手吧。”
鬼婆婆笑容满脸,连连点头称好,抬手抓住云雾道人脑袋,他惨叫一声七窍流血,瞪大眼珠之中,流露出无尽痛苦。
片刻后,一团黑雾冲天而起,鬼婆婆笑容渗人,“小师妹,咱们这就回鬼神谷吧!”
李如花点头,脆生生道:“好嘞!”
第1603章 牛家村里的秦家
两个月后,山门隐蔽的鬼神谷中,走出来一名小仙女,她皱了皱鼻子回头看去,只见火光冲天,有许多身影在里面挣扎,很快便失去力气,倒在其中化为灰烬。
“不怪我啊,真是你们自找的,所以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李如花微笑开口,神色极为平静,她虽不能主动出手,但进入此境之前,李木给了她一些权限,在某个既定范围内动用,她便等于是规矩。
鬼神谷的人想要破坏规矩,自然被规矩反噬,落得今日这般,天火降临焚灭万物下场。当然,鬼神谷的这些人,不会白白死掉,他们会被李如花献祭掉,用以跟这个世界里,更大的规矩做场交易。
比如,彻底抹掉她在这世界中,遗留下的痕迹。当然,这个过程会在接下来十年甚至数十年内,一点一点进行,足够做到无声无息,不会被这个世界的生灵察觉。
哪怕是一些,修为境界极其强大的存在,这便是维度不同,眼界高低的限定。南柯、黄粱两国,纵然内部一切都已合道,几可视为是天地一部分,但终归有所不同。
收回眼神,李如花继续向外行去,一边走一边想,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应该差不多了吧?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感应降临,确定忠武侯宁秦被杀掉后,就直接离开。
……
云雾谷。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师傅跟小师妹,依旧杳无音讯,这让宁长庚有些暗暗担忧。但与之相比,更让这位谷中大师兄担心的是,师弟这段时间来,就像是变了个人。虽说依旧沉默寡言,可有的时候,那从背后看来的眼神,让他脊背阵阵发凉。
总觉得师弟眼神中,隐藏了很多东西,宁长庚试图询问,但他总是摇头不予回应。后来,宁长庚发现,师弟在私下里刻制竹简,在上面写了很多东西。他并不准备偷看,毕竟是师弟的东西,可竹简随意摆放,有时就落在他桌面上。
偶尔扫过几眼,宁长庚发现师弟在竹简上刻的,居然是一个人的生平,是个类似列传的故事,看了几节他觉得有趣,主动开口与师弟提及。
“师兄若想看,尽管翻阅就是。”石口语气平静,眼眸幽幽。
宁长庚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竹简上篆刻的列传故事,不知为何对他有着强大吸引,犹豫再三他还是点头,说那我就看一看,只当为师弟查缺补漏。
故事很长,讲的是一个名为西荒的方外之国,其国境中某日,来了一个名叫宁秦的人……宁长庚看得入神,有时看久了抬头,他眼眸之中会下意识,露出迷茫之意。
而每当这个时候,石口都静静看着宁长庚,树下、窗外、溪边、雾气中……处处都有他留下的身影。
竹简越来越多,宁长庚看的完全入了神,直到这一夜,头顶苍穹格外漆黑,不见一颗星辰露面。放下最后一卷竹简,讲的是忠武侯宁秦,率大军归返边疆之时,途中遇到机缘,魂魄进入一处秘境,重新开启人生。
“师兄,你看完了。”石口平静开口。
对面,神情恍惚的宁长庚,顿了几息才点头,他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师弟,我总觉得你这故事中的人,与我非常熟悉,甚至有一种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的感觉。”
石口略微沉默,缓缓道:“师兄的感觉没错,你的确就是忠武侯,是故事中的那个宁秦。因为,他率军归返边军大营时,遭遇的机缘便是南柯降临,黄粱起梦……没错,就是南柯国,黄粱国,你我如今所在之地。”
宁长庚瞪大眼,有些震惊和难以置信,可很快他脸上,就露出痛苦之意,忍不住双手抱头,口中喃喃低语,“我是宁秦……我是忠武侯……不,我叫宁长庚,我是黄粱国帝都宁家子孙……可宁秦是谁,为什么我如此熟悉……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痛苦之意更重,宁长庚大口大口喘息。
石口突然道:“师兄,梦中被人叫醒,的确是一件,令人不太舒服的事情。但请你相信我,你现在的经历,已经很好了,至少比我当初好太多。”他伸手,拍了拍宁长庚肩头,“睡吧,睡一觉,一切就都结束了。”
宁长庚努力睁开眼,眼底有些焦虑、惶恐,却控制不住身躯,对着他点点头,很快沉沉睡去,他眉头依旧皱紧,身体不断绷紧又放松,显然在睡梦之中,也过的并不轻松。
等了片刻,石口从怀中取出一把刀,看了一眼睡着的宁长庚,拔刀出鞘放在他脖子上,“师兄,请上路。”狠狠一抹,鲜血涌出,他如此用力,再加上断刀锋利,以至于头颅与身躯,瞬间从中断开。
看着眼前,身首分离的尸体,石口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这件事,会如此轻易达成。检查了一下,确定宁长庚已死,石口反手一刀,重重刺入自己胸口,脸色蓦地惨白,可他脸上却露出解脱之意,“噗通”到底气绝身亡。
石口亦十口,放在一起便是个“叶”字,他叫叶癸,是叶家中一个早就除名的孤魂野鬼。甚至可以说,在很多年前,自从他发现了,自己是一个蛮族之后,叶癸就已经死了,活到今日的,只是一具躯壳。
黄粱国内,南柯山中,有一句涉及大道根本之言,正是真亦假时假亦真……这方世界看似与外界并无不同,但根本仍是两件宝物,演化出的一方幻境。在这幻境之中,若是意识清醒后被人杀死,便是真的死了,恰巧应了“假亦真”这三个字。
所以叶癸自杀,是真的杀掉自己,他留在外界的身躯,如今已气息全无。那么处于似醒非醒状态,实际已经“醒来”的忠武侯,被他杀掉之后,自然也真的死了。
……
鬼神谷百里之外,仍是一片深山老林,坐在一根纤细枝桠上,整个人轻飘飘似毫无重量的李如花,眼眸蓦地亮起,接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这一幕,似春暖花开,让人觉得整个世界,突然春光明媚。
“死了啊,就这么死了啊。”她闭上眼,认认真真感应,确定属于忠武侯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睁开眼挥了挥小拳头,大笑,“好,真好,这可实在是好极了。”
站起来,踩在枝桠之上,一阵风吹过,她随之上下起伏。李如花来回走了几步,突然纵身一跃,双臂展开似缥缈仙子,然后在下一刻,伴随“嘭”的一声闷响,她落在地上。
摔倒不会的,哪怕不能动用修为,但根底终归还在。李如花睁开眼,看了一圈周边,又看了看脚下,她眉头皱紧,不耐烦道:“李木,不要玩了,马上让我出去。”
没有回应。
李如花眉头皱的更紧,冷笑连连,“我可警告你,凡事别过火,不然我可真生气了!”
刚说完,她翻手取出一物,直接用力捏碎。
“啪”的一声轻响,空间蓦地扭曲,可就在下一刻,像是被无形大手抓住了周边,向外用力一拉,扭曲空间顿时恢复如初,李如花一个踉跄,这次是真的摔倒在地,她没有起身,眼神冰冷至极,缓缓扫过周边。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很显然,是真的出事了。
李木这个人,向来很有分寸,哪怕开玩笑,也不可能过火。也就是说,这一切与李木无关,可他是南柯石、黄粱树的主人,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还能干涉此间世界?而且,李木去了哪里?
“小丫头,答应别人的事,就得信守承诺,你还没办完呢,现在当然不能走啊。”平静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虚虚实实落入耳中,根本辨识不出人身在何处。
李如花面无表情,“装神弄鬼!阁下今日来此,确定要与我中荒李家为敌?”
“哇!中荒李家啊,我真的好怕,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你现在更该担心一下自己。”
略微停顿,这声音继续响起,“放心,我答应了别人,不伤你性命,只
等你信守承诺之后,我自然会放你走。但烤鱼你就不要想了,我肚子饿得很,不能吃掉你们,就只能拿它充饥了。”
李如花瞳孔收缩,李木出事了!
她正要不惜代价,强行爆发修为,可就在这时,深沉倦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浩浩汤汤摧枯拉朽,根本不给她半点反抗机会,眼前一黑陷入沉睡。
空间微微扭曲,一册竹简浮现出来,悬在李如花上空,略略沉默后传出一声冷笑,“便宜你了!”
说着,竹简直接展开变大,像是一张凉席,卷住李如花破空而去,转眼消失无踪。
……
南柯石上,黄粱树下,李木满脸苦笑,脸色微微发白,“阁下这么做,我会死的。”
牌位就在他头顶,闻言跳了跳,像是拍打他的脑袋,“你可以选择,是现在被我打死,还是以后再死。”
李木苦笑更重,却丝毫没有怀疑,牌位中隐藏的那位,如今心头涌动着的暴戾杀意。
敢反抗,或者继续表示反对,他真的会死。
对方的心情,似乎突然差了许多,略微感应就让他觉得,像是要天塌地陷一般。
可这件事本来,就是你自己做的,为何会因此大动怒火?李木表示完全想不通。
啪——
牌位又跳了一下,“想不通就别想,我现在真的饿了,鱼烤好了没有?再不好,我就考虑吃你了!”
李木倒吸冷气,连连点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虽说我跟你关系不错,但你李如花使诈在前,让我落得如此地步,所以吃了苦头,也是你自找的麻烦,就别怪我不讲义气了。
转身面朝火堆,李木专心致志烤鱼,不忘在这个时候,彻底收回对南柯、黄粱的感知。
否则,真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他怕是真的要被,恼羞成怒的李如花杀人灭口。
牌位落在他头顶,表面云雾翻滚,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给人一种心潮起伏的压抑感。
臭女人,真想一口吃了你!
……
南柯国,沧澜江上游,雪山下一座普通村落,因村子里一半以上的人姓“牛”,几次纷争之后便有了个“牛家村”的名字。对这名字,村里的异姓人当然不满意,可拳头比嘴皮子更有用,挨过几次锤之后,心里面咒骂两句是有的,却不敢再说什么。
简单说就是,村里的小姓人家,活的略微憋屈,但也没到备受欺压,活不下去那步。尤其村西头的秦家,男主人是个自学成才的村医,虽然没得到官方认可,但周边十里八村谁有个头疼脑热,找他大都能看好。
人吃五谷杂粮,生百般病症,谁敢说自己这辈子,就没个过不去坎?一来二去的,秦家在村里地位渐高,就是村东头子孙繁衍最多,一大家青壮男子足有四十几口的牛老头家,对秦家三口也是礼敬有加。
三年前,秦家的傻小子被人骗了一头大黄牛,几个牛家小崽子冷嘲热讽,被牛老头逮住之后,每人都挨了几棒子,打的鬼哭狼嚎,还是有人聪明赶紧跑去找秦家男主人,他赶到后才拦住动了真怒的老爷子。按照老爷子的话说,要不是秦先生救命,老子现在就死了,你们这群忘祖忘恩的小王八蛋!
事情过去之后,秦家在村中地位更高,表面上人人尊敬,可看到秦家的那小子,依旧忍不住心里摇头,暗道看着挺不错的一小伙子,没想到居然真个是榆木疙瘩。
被人骗了牛不说,居然还一直不认,非得说是自己给未来媳妇的彩礼,就等着她回来成婚。
为这事,这一两年周边的媒婆们登门几次,都碰的一鼻子灰,被赶出秦家后略微添油加醋,让秦家小子的名声,在十里八村越发狼藉,渐渐也就没有哪户人家,还有嫁女的心思,生怕自家的宝贝闺女,进了秦家大门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第1604章 睁眼闭眼就一生
当年看小仙子太入神,从牛背上跌进水里的半大小子,如今三年时间过去,已成了十**岁的青年人,身量很高肤色微黑,越发显得身体壮实,是个很受看的小伙子。
否则也不至于,刚到了乡下适婚年龄,就有媒婆接连登门。当然,秦家殷实的家境,在十里八村的地位,也是重要因素。
自从当初,将家中一头大黄牛,送出去之后,秦小子就不再放牛了,开始跟随父亲学习辨识草药,按他当时的说法是,那姑娘既然收下他的彩礼,就算是他的媳妇了。为日后养家糊口,当然不能再浑浑噩噩度日,必须学会家传的手艺,也好日后照顾妻儿不吃苦头。
也正因为如此,丢了家中一头大黄牛,秦小子才没挨一顿父母双亲男女混合双打,只当是花了笔钱,让儿子变开窍了。
今日秦小子从山上归来,身后背篓里面,放满了各种草药,这次运气很不错,居然在一处山凹里面,挖到了一株野山参,闻着就年份不低。当然,财不露白的道理,秦宇早就知道,将野山参藏在背篓中间,还用其他几株味道略大的草药围住,免得被人闻到参香。
山中采药换钱,本就是山里人的收入渠道之一,虽说他们这一带民风淳朴,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娘说的话,秦小子觉得很有道理。一直到走出深山,来到熟悉的小路,他才真正松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这株山参带回去,一定能卖个大价钱。
脚下更快几分,进入村头的时候,秦小子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喜欢聚在这里,闲聊打发时间的村中老人,今天一个都没看到。
不止是这样,一路上在村子里,居然没见到任何人,这让秦小子忍不住皱眉,心想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山脚下的牛家村并不大,很快就穿过大半个村落,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似乎很多人聚在一起。
转过一棵大树,秦小子心头一跳,大步跑了过去,因为如今他家门外,几乎聚集了村里所有人。
“回来了!”
不知道谁大叫一声,空气陡然安静,齐刷刷无数道眼神,转过来落到他身上。这是秦小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原来眼神可以如此灼热,几乎让他整个人燃烧起来。
尤其是,村里一些个,与他关系不睦的年轻人,如今一个个两眼赤红,大写的羡慕嫉妒恨刻在了脸上。
看着样子,不像是坏事,秦小子下意识放缓脚步,轻咳一声,“各位叔伯,请问我家里……这是怎么了?”
村东嗓门最大的牛老头,敲着旱烟锅子满脸喜意,走过来重重拍了一下秦小子肩膀,“你小子,真是好样的,我老头子就知道,你打小多实诚一孩子,肯定不会撒谎!嘿嘿,没想到,实在没想到,我牛老汉临死之前,居然还能见到画里的人。不,比画里还好看,就跟三十年前,我去郡城里听说书先生,提过的仙女一样美!”
这大嗓门,跟个破锣似的,几个平日里不服气,爱跟牛老头争论的老伙计,如今一个个点头,罕见没有不同意见,反而对他的话大表赞同,心想虽然又被牛老头趁机,吹嘘了一遍三十年前的郡城之行,但他这句话说的,的确是没半点毛病。
秦家的这小子,真是积了八辈子的阴德,居然真的被他,用一头大黄牛就换了这么个媳妇。
想想这些年,村里的风言风语,几个老家伙心想等回去了,一定要给家里的小子们,狠狠几个嘴巴子,再踹一脚骂句废物!
人家姑娘,当年就是从咱们村里外边经过,为什么你们就没遇到?多好的媳妇啊,打着太阳都找不到,就这么落在了老秦家,让咱们村中一霸老牛家,颜面无存!
秦小子摸了摸脑袋,“牛爷爷,究竟怎么回事,我现在还迷糊着呢?”
牛老头大笑一声,“别问了,你回家就知道了,好福气,实在是好福气啊!”
人群分开,秦小子走到家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拴在门外的那头大黄牛。他眼神一亮,来不及说什么快步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房屋正堂里,面有局促却有笑容满满的爹娘
在他们对面,坐着一位仙风道骨,一看就很有本事的老道人,头发雪白正拂须而笑。
秦小子眼神一转,落在老道人身后,站着的那位姑娘身上,虽然三年时间过去,她长开了身形,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家,但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当初跟他要走黄牛的小仙女。
脸上微微涨红,他上前两步,“你……你终于来了……”搓着手,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秦母伸手拉了他一下,笑容满满道:“老仙人,这个就是我家孩儿,姓秦名宇,您看是不是他?”
秦父点头,“婚姻大事,必须确定清楚,万一弄错了便是天大麻烦。”
一辈子的夫妻,相濡以沫几十年,当然知道彼此心思,对眼前的姑娘他们一千一万个满意,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终归让人心头不安,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老道人大笑,看了一眼秦宇,起身打了一个稽首,“两位放心,贫道已经看好了,我家徒儿当初许配的,就是秦家公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微红着脸,一言不发的李如花,心头瘆了一下,旋即觉得大爽,“徒儿啊,为师万里迢迢,带你来到牛家村,就是为了信守当年的婚约。你既然收下大黄作为彩礼,便理当嫁给秦家公子为妻,此事你可愿意?”
李如花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挣扎,但转瞬即逝,她满脸红霞,低头行礼,“一切听凭老师安排。”
云雾道人大笑,畅快至极,“好!那为师就替你做主,将你许配给秦家公子!”他起身道:“两位亲家,来牛家村之前,贫道便算过八字,三天后就是顶好的日子,您二位若无意见,便定在那日成婚,如何?”
“好!”
秦宇脱口而出。
院外一阵哄笑,但这笑声中,难掩羡慕之意。
秦父、秦母点头答应,留道人吃过午饭,他便起身带李如花离开,说三日后来小凉山,半山腰处的清凉观前来迎娶就是。
转眼,三日过去,秦父专门从县城请来的红事班子,吹吹打打直奔小凉山而去。村里村外,但凡知道了秦家娶亲之事的,都不请自来,一路之上围观者众,热闹至极。
很快,清凉观中门大开,平日里气派至极,便是县尊前来拜访,都爱理不理的观主,今日穿着一新,脸上堆满笑容,对前来迎亲的牛家村众人,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让原本心里有些忐忑的众人,骤然放松下去,继而越发感到羡慕。
看来,村里传言说,老道人跟那仙女,都是真正的神仙人物,这话并无虚假啊。否则,清凉观的观主,这般大人物,何至于如此表现。乡野村夫,见识或许是少的,但小处的聪明却半点不缺。
老道人端坐,受了秦宇跟新娘一拜,笑容满面,“贫道今日,恭贺两位喜结连理,日后当相亲相爱,共度百年才是。”
迎了新娘子,队伍吹吹打打,折返牛家村而去。老道人婉拒了,吃喜酒的邀请,说是家乡风俗,娘家人今日不登门。但他这段时间,都会在清凉观中暂且挂靠修行,日后自有叨扰之时。
等众人退去,老道人挥了挥手,将毕恭毕敬行礼的观主打发离开,起身进了后堂。轻咳一声,老道人肃容躬身,“小道不劳所托,已经将李如花嫁给秦家子,还请前辈示下?”
几息后,一道声音凭空出现,“知道了。”
只这三个字,说完之后再无生息,死里逃生的云雾道人,等待许久才缓缓起身,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心想这一位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啊。
虽说并未表露,更没有针对他半点,可只是隐约感知,就令云雾道人心头颤栗,像是即将大难临头!犹豫再三,他没敢继续出言打搅,又躬身行了一礼,退后几步离开。
……
秦家大办流水席,宴请所有来宾,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随心意给一份贺礼红包,就能入席大吃一顿。
原本就眼红无比,后来又被家里老头子,狠狠教训一顿的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打定主意今日要将秦宇喝倒,让他没办法洞房花烛。
好在
秦父早有准备,提前给秦宇吃了解酒的药丸子,几个年轻人喝高了之后又哭又闹,被觉得丢脸的老头子们,好一阵棍棒教育,连连赔礼之后让人拖着离去。
料想,今日这几位,接下来一段日子,都不会过得太舒坦。
经此一事,秦宇压力大减,可等到宾客散去,还是喝的满脸通红,口鼻直喷酒气。
闹洞房就免了,不是村里人不想,而是见识过了清凉观的态度后,实在不敢而已。仙家的仙子,哪能用凡俗道理约束,搞不好要出大问题的,没人想招惹麻烦。
秦宇脚下踉跄,跟父母作别后,走向自己房间,临进门时差点本绊倒,低头就见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竹简。他有些迷糊,下意识捡起来,如今没心思细看,直接放入怀中,推门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他耳边似听到一声,充斥不满的冷哼,眼前瞬间陷入黑暗。接着光线亮起,秦宇睁大眼睛,就发现他如今正坐在,清凉观内一间厢房内,面前是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正含笑看着他跟旁边,已换了妇人发髻的李如花。
他有些迷糊,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记忆模模糊糊,隐约知道今日是陪新妇回门拜见长辈。
“好好好,你们两个要多加努力,争取早日开花结果,方不辜负此番姻缘。”
眼前一黑又一亮,秦宇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新起的宅院中,手持竹简翻阅,面前有个岁余的小童,正抱着他的大腿,嘴里含含糊糊喊着爹爹。
身体丰盈几分,越发珠圆玉润,美艳不可方物的李如花,走过来拉住他,“小家伙,不要打搅你爹爹看书,娘陪你出去玩。”
秦宇伸出手,正想说什么,眼前又是一黑一亮,他发现自己正在给人品脉,眼前是个不断咳嗽的妇人,正焦急看着他道:“秦大夫,我没事吧?”
“大娘您放心,就是染了一些风寒,没事的。”旁边传来平静声音,一少年人走过来,有板有眼躬身行礼,“爹,我刚才看过病案了,也品了脉象,您不放心要看看,是不是跟我结论一样?”
秦宇点头,“的确是风寒之症……”他还没来及多说什么,眼前再度陷入黑暗,睁开眼时他正站在一座小坟包旁,手持竹简书卷,旁边跪着身穿重孝的一男一女两人。
“爹,娘已经入土为安,您一定要想开些,儿子日后会好好孝敬您,不让您吃苦!”
旁边的新妇,对着公公点头,“是啊,您老都已经,连续三四天没合眼了,跟我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秦宇这才感受到了,如潮水般涌来的深沉疲倦,他眼前一黑,仰面向后倒去。等他再度睁开眼,便已经回到家中,儿子、媳妇都在身边伺候,见他醒来直接红了眼。
“爹,您可一定保重身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
秦宇怔怔看着头顶,他满心悲伤,可脑海之中,又有一些困惑不解,我这一生是怎么走过来的呢?
很多记忆都模模糊糊,像是经历过,又似乎只是他自己的想象。甚至于,陪伴了他一生的那个女人,如今的模样,居然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是我糊涂了吗?
此后十年,秦宇独自一人,住在老院子里,儿子、媳妇孝顺,生了一对儿女,粉妆玉琢像是两个画里的小人,整日围绕在他身边,不断喊着“爷爷抱”“爷爷抱”。
村里跟他年岁差不多大的几个老头,一个个得了红眼病,没事就说你老小子就是运气好,当年靠一头大黄牛,骗了个仙女似的媳妇,才能有这么俊俏的儿子,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对孙子孙女,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秦宇靠在树上呵呵笑,他觉得很得意,很满意,可脑子里对那陪伴自己一生女子的记忆,已变得非常模糊,或许她真的是个,很漂亮的人吧。
然后,秦宇低下头,继续翻看手里的竹简,他已经看了很多年,却始终看不懂这上面的文字,究竟记载的什么。
可直觉告诉秦宇,玉简很重要,是肯定不能丢掉的东西,要一直一直带在身边,直到他闭上眼的那天。
第1605章 半数气运
南柯石上,黄粱树下。
李如花脸色惨白,咬住嘴唇,身体摇摇欲坠。
她死死盯住,对面小小的牌位,丝毫不遮掩自己内心的怨恨。
牌位中,响起一声冷笑,“别这么看我,好像你吃了大亏,在我看来你倒是,占了很大便宜,就偷着乐吧。”
李如花咬破嘴唇,呼吸粗重,可她终归没有失心疯,自寻死路。
“阁下目的达成,我可以走了吧?”
声音嘶哑,身体轻轻颤抖,她整个人如今已在崩溃边缘。
牌位表面雾气翻涌,“当然,但在离开前,我得提醒一句,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噗——
李如花喷出一口鲜血,深深看来一眼,转身就走。
唰——
她身影一闪,转眼消失无踪。
牌位中,又是一声冷笑,对李如花的小眼神,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是借一桩婚姻之实,借了她半数的气运,跟过往做过的事比,已经算是很仁慈。
“哼!人都走了,回来吧!”
空间微微扭曲,李木凭空出现,满脸苦笑、无奈,耷拉着脑袋,显得无精打采。
“别装可怜,你知道这没用,能保住自己一条命,已经是很幸运的事,难道你不觉得?”
李木躬身行礼,“您说的是。”
牌位跳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记住你该怎么做,别让我失望……走了,以后再见。”
唰——
牌位消失无踪。
李木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姿势,许久才吐出口气,缓缓站直身体。他神色平静,没有之前半点,苦笑无奈模样,只是眉头轻皱,露出些许思索之意。
……
南柯国中,小凉山的牛家村,秦家得寿百年的老爷子,终于闭上了眼。无病无痛,便是晚饭后睡去,就在睡梦中失去了呼吸。
停灵三日后,秦氏子孙哭声震天,随着村中青壮男子低吼,厚重棺木被缓缓抬起,一路行向秦家墓地。
与此同时,小凉山半腰的清凉观,随着一声轻叹,观门打开,一头白发精神矍铄的云雾道人,从中走了出来,身后跟随着明显年老体弱,却越发恭敬的观主为首,一众清凉观道士。
“秦家公子过世,你们随贫道前往,做一桩超度法事,助秦公子早日进入轮回。”
“是。”
云雾道人御风而行,身后清凉观道人恭敬跟随,一路来到秦家墓地,顿时引来诸多惊叹。秦家子弟在家中,早就见过老仙师画像,一个个大惊之下,急忙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贫道与你们秦家,多有一些缘分。”他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云雾道人,也并不知道实情。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看似寻常的秦家,绝对很不寻常。虽说秦公子已死,但他仍旧不愿招惹半点,礼数周到便是了。
一场法事,在云雾道人主持下,顺利完成。棺木下葬,圆坟完成,孝子孝女跪地痛哭,纸钱被点燃,一阵风吹来卷起灰烬无数,翻滚着散落四方。
清凉观的道士,已经被打发离开,云雾道人站在坟前,看着眼前圆圆的两座坟包,眼眸略有晦涩,更有一份不解、好奇。但他很清楚,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更好。
好奇心,是会死人的。
“哼!算你聪明,不然多活了几十年又如何?今日就要死了。”冷笑在脑海响起。
云雾道人悚然一惊,旋即躬身行礼,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要说什么。内心惶恐有之,可时隔数十年后,再度听到这声音,他内心也有几分激动之意。
“今日后,你就在小凉山上修行,庇护秦氏一脉世代,无需事事插手,其中分寸你自行拿捏。”
声音落下,一门修行法,直接出现在脑海中,云雾道人只看了一眼,就激动的满脸涨红,对着坟包跪下,恭恭敬敬磕头行礼。
秦家子孙被吓了一跳,不等他们开口,就被云雾道人挥手打断,“秦公子是贫道的贵人,具体详情不要多问,日后你们秦家,可受贫道庇护,纵是百年千年此言不变。”
……
魔宗,夜魔宗
主居住庭院,地下密室中。
盘膝而坐的秦宇,眼皮动了几下,旋即缓缓睁开。
短暂茫然,很快归于冷静,眼神缓缓扫过周边。
“醒了?”
肉肉身影出现,脸色阴沉着,显然心情不太好。
秦宇心头微松,抬手揉了揉眉心,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进去过南柯、黄粱之境?可为什么,没丁点记忆残留,而且……”
他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除了些许倦意,像是久睡之后反而不适之外,并无半点不同。
秦宇看着肉肉,等她给出解释。
肉肉冷笑一声,“怎么?我负责将你送进其中,难道还要保证,你能有所收获不成?”她脸色越发阴沉,显然心情更加恶劣几分,“秦宇,你要搞清楚,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不知道她又哪里不对,整个人像是吃了火药,秦宇有些不解,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再撩拨这位,否则真有可能大吃苦头。
所以,秦宇退后一步,点头,“好,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
这让满腔怒火,到了爆发边缘,已经想好了要让,秦宇这混蛋吃点苦头的肉肉,一下子被噎住,脸上微微涨红,怒哼一声转身就走。
秦宇暗道一声好险,起身跟上。
出了密室,肉肉一路不停,直接走出这处庭院,推门就看到了,直挺挺站在外面的夜魔宗主。
“小姐。”
夜魔宗主躬身行礼,察觉到肉肉此刻,阴沉欲滴脸色,眼眸顿时冰寒,落在秦宇身上。
要说一位主宰绝巅,真要动手拼命的话,秦宇如今未必会怕,但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实在让人无语。就算真是我错了,但至少也要告诉我,究竟错在哪里吧?
女人啊女人,果然不论修为境界如何,又或者存世何等漫长,都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且喜怒无常的生物。
惹不起,实在是招惹不起!
“哼!”
肉肉冷哼,夜魔宗主脸色微变,急忙收回眼神,接着深吸口气,对秦宇躬身行礼,“姑爷,是属下冒犯了,请您不要责怪。”
“哼!”
肉肉又是一声冷哼。
夜魔宗主额头冒汗,起身不是,不起身更不是。
秦宇眼中,露出几分幸灾乐祸,心想你如今算是,有些理解我的心情了。好在,肉肉并没有,真正动怒的意思,冷哼之后的脸色,反而稍稍缓和一些,看得秦宇直皱眉头,心想这也太难伺候。
肉肉横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可意思却很清楚——你是想死了?秦宇只当没看到。
夜魔宗主轻咳一声,恭敬开口,“小姐、姑爷,此番来魔宗中,不知可否暂留一两日,也好让属下聊表心意。”
肉肉冷着脸不说话。
秦宇想了想,拱手道:“首席好意我们心领,但如今背负西荒帝令,需按期抵达边军大营,不好继续滞留。”
夜魔宗主点头表示理解,“既如此,属下送小姐、姑爷离开。”
肉肉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抓住秦宇一步迈出,身影瞬间不见。
擦了擦额头冷汗,夜魔宗主起身,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小姐觉醒之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看他的眼神,有时令这位主宰绝巅强者,都觉得不寒而栗。
实在是恐怖!
不过,现如今他总算有些,把握到了小姐的喜好……刚才,看着是冷笑,可实际上,她心情却好了许多。
夜魔宗主站直身体,摇摇头,心想忠武侯宁秦,不过区区主宰初境修为,如何能配得上小姐?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看重。
吸一口气吐出,压下不该身为人臣思索的事情,夜魔宗主转身回到院中,脚下不停进入密室。
来到角落之中,他躬身一拜,空间扭曲之中,牌位再度浮现出来,只是如今其表面上,萦绕雾气稀薄许多,便是其中那道残魂,也陷入到沉睡中,无法给出回应。
夜魔宗主面露忧色,仔细看了几眼牌位,想了想收起秘法,任凭它再度隐匿不见。
……
南柯国。
秦氏墓地。
李木身影凭空出现,站在新旧两座圆坟之间,他凝神看去却似雾里观花,根本不得真切。
很明显,其中必有问题,而对方丝毫没有遮掩,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他的面前。要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只要他挥挥手,就能将坟墓开启,抹掉眼前的迷雾。
可思虑再三,李木口中一叹,终归没有迈出这一步,转身就走消失不见。
几息后,云雾道人火急火燎,赶到了秦氏墓地,可任凭他如何搜查,都没寻道半点不妥。可刚才,他布置在这里的阵法,明明有些感应……莫非,是错了不成?
而此时,李木已经人在牛家村,站在村西那一片宅院外上空,低头俯瞰秦家子孙,都是一些普通人,并无不同之处,顶多就是气运更好,日后或有一番福缘回报。
“如此大费周折,只为夺取李如花半数气运?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啊。”李木摸了摸下巴,心念一动,离开了南柯国。
他如今算是南柯石、黄粱树的主人,虽然只有大半个,也足够化身此间天地规则。进出只在一念之间,蒙蔽他人感知,不被察觉更是轻而易举。
之所以,云雾道人能够感受到,一丝气息异常,那是李木故意让他察觉到,进而看一眼这个,修行路上突然风生水起的老道人。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让他颇为失望。
神魂归位,李木睁开眼,喃喃低语,“耐心这东西,我一向都不缺,那就再等等,再看看,终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敲门声响起。
李木吐出口气,眉眼露出些许无奈,果然做了亏心事,终归是要还的。他早就料到了今日,没想过要逃避,起身开门。
李如花站在门外,冷着一张脸,看他的眼神却并不冷,只是有些复杂。
李木一叹,“进来坐下喝杯茶?”
李如花面无表情,“你觉得,我如今还有喝茶的心情?”
两人都在问问题,李木想了想,终归她吃了大亏,那就再退一步吧。
“不喝茶也可以,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些补偿。”
李如花咬了咬嘴唇,“你……”
李木抬手发誓,“我保证,在你进入牛家村之前,我与南柯、黄粱之间的联系,便已经全部斩断,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半点也不知道。”
说的情真意切,言之凿凿,但当然都是假的,他身为此境“规则”,哪怕当时并不在场,也能够回溯时光,看到想知道的任何事。
李如花深深看来一眼,“补偿不必,我只要你保证,这件事情永远不要,被你我之外任何人知晓。”
“可以。”李木肃然点头。
李如花转身就走。
李木在身后道:“还要继续寻找蛮皇?我的建议,是你现在应该尽快回归中荒。”
李如花没有回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身影远去,消失不见。
李木关门,回到桌前坐下,拿起茶杯喝一口,嘴角露出淡淡笑意,“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不过正如那位所言,丢了半数气运,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占了便宜啊。”
有些是,不能只看表面,而他恰恰好,就是这个世界中,最擅长透过表层观察本质的人。
忠武侯宁秦,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不过想一想,连蛮皇这种稀缺生物,都在此时降临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应运而生,便意味着天地之间,将有一番大动荡。但这对他李木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十三楼,九天之上白玉京,那上面的风光,他也想看看。
……
肉肉的神通,总是让人心悦诚服,比如她拉住秦宇,一步迈出一步落下,等眼前视线恢复,两人便已经回到了,赶赴边军的飞艇上。
从头到尾,包括帝宫出身四个老四爪在内,没人察觉半点,说一句神乎其技,半点也不过份。
“走了!”
丢下一句话,肉肉身影消失,她心情虽稍好一些,但面对秦宇时,还是忍不住恼火,总觉得自己如此善解人意,偏生秦宇是个,懵懂不知的榆木疙瘩,这笔烂账不管怎么细算,都是她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