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祭炼山河TXT下载祭炼山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祭炼山河全文阅读

作者:食堂包子     祭炼山河txt下载     祭炼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63章 天问

    秦宇苦笑,“请陛下念在,臣为西荒、为陛下誓死效力的份上,千万庇护一二,莫要让夜魔宗主一怒之下,将臣打杀当场!”

    慌不慌?大有深意。

    但秦宇……真不慌!

    既然肉肉,主动要求跟秦宇,归返大荒帝都,自然就做好了万全准备。魔宗首席虽是主宰绝巅,但就修为境界,或是心思城府,恐怕都远远不能,与隐匿时空中那位相提并论。

    “哼!算你说的有道理,朕可以帮你说好话,但魔宗之后认不认你这个女婿,朕就管不了了。”

    大帝向后靠了靠,盘膝伸展开几分,姿态并不威严,可眼眸变得更加深沉、晦涩,如汪洋不可探测。

    “说说吧,你进入西疆边军后的大大小小,朕有兴趣。”

    “是,陛下。”

    秦宇从头开始,“详略适当”将自身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先前在蛮部时,他便预料到了,或许会有今日。

    早做准备的结果,就是整个过程,说的滴水不漏,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西荒大帝不时点头,没有出言打断,更不觉得琐碎浪费时间。

    许久后,秦宇躬身行礼,“臣说完了,陛下若有疑问,尽可开口。”

    大帝手指敲了敲桌面,“矿洞诅咒,我西荒半皇曾去看过,以百万死亡战士为祭,的确棘手无比,你如何能够破除?”

    秦宇拱手,“这要多谢陛下,将宫灯赐给臣,它的气息天然就能,克制蛮族诅咒之力,否则臣也不能,顺利做到一切,在军中站稳脚跟。”

    说着,他屈指一弹,一道属于宫灯的气息,悬浮在眼前。

    大帝看了两眼,点点头,“好了,就这一个问题,现在说正事吧,你在蛮部中所做,究竟出于何意?”

    秦宇肃然,行礼,“为完成陛下所托重任!”

    关于菜肴的事情,西荒大帝既然能知晓,就说明走私队伍中,有他安插的眼线。

    对这点,秦宇并不感到出乎意料,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当然,眼线的存在,并不足以知晓一切,比如做菜手艺好的,是酒树编造的“根人”,而不是肉肉。

    那两株树,看似就在那儿,抬头就可看到。

    可事实上,并不止那么简单,总而言之就是,让你看到就能看到,反之也是亦然。

    而大帝消息的盲区,就给了秦宇可操作的空间。

    当初,他跟苦修般若商议,最终确定计划时,就已经做好了,应对西荒询问的准备。

    秦宇起身,“下一次,臣带队前往蛮人,将会入驻青柳部。”

    不需要更多,一句话而言,便足够解释这一切。

    西荒大帝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直至此刻金吾将宁秦表现,都完美契合他所知一切,没有疏漏,一切都有解释。

    而且,他所给出的答案,也足够完美。

    金乌、青柳两大蛮部,纵然因图腾获得力量提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破界令布置完成后,一旦启动,瞬间就可毁灭一切。

    资敌一说,自然不攻自破!

    大殿中,再度陷入安静。

    秦宇正襟危坐,眼帘微微低垂,眼神看向地面,表示对西荒大帝的尊敬。他很清楚,自己表现的完美,甚至比预想中更好,但仍旧没有完全过关。

    踏入宫殿,直面大帝端坐时,秦宇才真正明悟过来,此番他回归帝都,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得到西荒大帝真正的信任。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被考验,而这份考验,从他接到帝旨后,就已经开始了。

    年轻宦官是,观海城中是,帝都中将军府是,今日殿中君臣相对而坐共餐依旧是!

    但这些,都只是前奏,还未真正进入正题。

    “金吾将宁秦。”

    “臣在。”

    ……

    西荒帝宫,夜间灯火通明,皇家贵气冲天,令人睹之生畏。

    便在此刻,偌大一座帝都之中,藏在深水中大小王八、老龟,同时睁眼看向帝宫。

    他们清楚感知到了,那份浩荡之力,于是下一刻帝都之上,璀璨绚烂夜空中,亿万颗星辰同时明亮,洒落下无尽星辉。

    照耀偌大帝宫,像是为它穿上了,一件神圣的星辉纱衣。

    与此同时,一道玄而又玄,不可言喻的气息,自苍穹之上降临。

    没有挂匾的将军府,三言两语便将匆匆赶到,后激动、狂喜不已的夜魔宗主打发离开,后院房中百无聊赖的肉肉,眼中浮现一抹亮色,扭头看过去,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吃遍天上地下,果然还是你的味道最好,可惜我就只能远远看着,实在凄惨至极。”

    肉肉喃喃低语,眼眸之中流光溢彩,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赫然是一道深不见底漩涡,可吞日月星河。

    “向天借力,开口一问……要在之前,肯定是会出问题,但现在,当然是没啥用处。”

    咕咚——

    肉肉咽了下口水,接着哀叹一声,起身扑到床上。

    睡吧睡吧,睡着了之后,自然就不再觉得难熬!

    日暮时分,金吾将宁秦受召,进入帝宫之中。

    此事,看似毫不起眼,却在那一刻便已经,成为无数人聚焦的一点。

    等待良久,迟迟毫无动静,就在众人暗自皱眉时,帝宫内那位陛下,终于做出回应。

    于是此刻,他们才愕然发现,原来陛下并非是要,偏袒维护这个,他一手提拔起的金吾将。

    相反,陛下对这件事,非常非常看重。重要到,不惜以国君身份,调动一国气运,向天借力开口一问……是为,天问!

    而这,显然是经过帝族同意,授权后才能做到的事情,毕竟这天下的国君们,除了中荒神州一地之外,谁都不曾真正掌握,无所顾忌的绝对权力。

    如此,就透露出一些,让人揣摩不透的信息,比如那位金吾将宁秦……他的真正身份!

    因为帝族,是绝对不会允许,只为了“一件小事”,就不惜徒耗国运。既然天问已降,就表明事关金吾将宁秦,确有开启天问的资格。

    这让不少人,暗中等待眼睛,露出措手不及的惊愕,以及悔恨、惊悸。

    ……

    君臣相对,一问一答。

    在这一刻,天问便已开始。

    询问者,是对面西荒大帝,是人间贵胄天子,暂时披上了一身神衣,便有了几分天地本身具备的能力。

    “眼前之人,我有一问,你过往一个时辰之内,可曾说谎?”

    问的精准,角度巧妙,此刻西荒大帝面容威严,眼眸如浩瀚星海。

    天地无形伟力,将秦宇笼罩在内,平静一问如同雷霆轰鸣,又似晨钟暮鼓直入心神。撕裂开一切伪装,断绝掉所有藏匿,只将本心、真心取出,放于天日之下。

    只此一问,无需更多。

    秦宇面容平静,略作停顿之后,缓缓道:“无。”

    这一刻,他身在天地伟力之间,看似平静如初,实则整个魂魄,如悬在无尽雷霆之间。像是下一瞬间,便会被天雷之力,瞬间震为齑粉,就此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秦宇做出回答瞬间,亿万雷霆暴走,轰向他的魂魄。眼看就是死亡绝境,可就在这时,一片黑暗突然出现在,秦宇魂魄上方。

    如一只大口,将所有轰落雷霆,尽数吞入其中。

    雷霆一击只在瞬息,快的不可思议,甚至一个念头尚未转过,便已有千雷落下。可这个瞬息,如今在秦宇感知中,无比漫长且恐怖,让他永远不愿再经历一次。

    苍穹之上,璀璨星河归于平静,只是现今散发出的光芒,比之前略显几分暗淡。

    帝宫表面,覆盖的那层星光纱衣,随之揭去。

    对面,蒲团上的大帝,抬手揉了揉眉心,浮现倦怠之意,可他脸上却露出一个,极其畅快、满意的微笑。

    西蛮境内,叶桑都都有所谓臂膀,更何况是这位,坐拥天下九分之一的西荒大帝。

    秦宇在蛮族境内,所经历一切,所接触诸多,这位大帝知晓的远比说出来的更多。

    比如般若。

    蛮族横山之上,那座庙中走出的苦修,若无把握的话,如何会相信一个荒人?难道真的,就只是凭借,他交给金吾将宁秦的那盏宫灯?

    这个理由显然不够充分。

    因为,大帝非常清楚,般若的出现,必然代表着更强大的意志。

    便是那位,始终躲在山上静修,从不踏出半步的蒙山大巫。

    西蛮如今,唯一仅存的真正领袖!

    但这些问题,不需要一问问仔细询问,他之前点出的事情,足够概括整个全局。

    是不可饶过的节点!

    金吾将若有问题,便逃不过皆天一问……而如今,事实证明他眼光很好。

    所以,西荒大帝如今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眼看对面,秦宇心神恢复后,苍白着脸汗如雨下,对面同样脸色微白的大帝,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哈哈哈哈!”

    大笑响起,在殿中回响。

    门外,守在此地两个老宦官,同时睁开眼睛,眼眸中露出几分欣慰。

    “宁秦,朕知道你如今,心头或有愤怒、委屈,但只要你认真想想,如今正背负着西荒,未来气运大计,便应该能理解,朕为何对你考验再三,始终小心谨慎。”

    “但今日,朕以西荒大帝之名,可以向你保证,类似的事情,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你已经获得了,朕与西荒最终的信任,只要用心做事,完成破界令的布置,朕许诺你的一切,终将成为现实。”

    秦宇苦笑,躬身行礼,“臣不敢,臣领命!”

    他脸色发白,他汗如雨下,他犹有惊悸,他苦笑惶然……此刻一切都是发自真心。

    因为,便是秦宇也未想到,西荒竟有此手段,可不惜损耗国运,向天借力发问。

    好在,当初并未到这一步,若是在进入西荒边军前,便有天问降下……他现今,怕是已经成了某处荒野中,一具凄惨白骨,大概率,还是残缺不全!

    片刻后,君臣奏对结束,秦宇踏出大殿,迎面一阵夜风吹来,他竟有隔世之感。

    “金吾将,咱家送你出去。”面无表情的老宦官,语气多出一丝缓和,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无温。

    秦宇拱手,“多谢。”

    出帝宫,登上马车,秦宇端坐不动。

    一路不停,抵达将军府,他下车再次道谢,目送老宦官驾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府。

    “去,请夫人来我房中。”

    夜色之中,帝宫奏对归来的将军,平安无事过关,请夫人前来庆贺,是理所当然。

    因为谁都清楚,既然今日夜间,金吾将宁秦能够毫发无损,自帝宫之中归来,那么帝都之前那些风雨,便半点沾染不到他身上。

    “是,将军!”

    府中下人恭敬称是,转身快步离开。

    等肉肉推门进来,反手将门关上,秦宇抬头看向她,眼神露出询问。

    肉肉点点头。

    呼——

    秦宇长出口气,直接瘫软在椅上,他大口大口喘息,像是水底被救起的溺水者。

    这一刻,他狼狈至极。

    对面,肉肉略微犹豫,没有冷笑或是嘲讽,为他倒了杯茶放在面前,“你已经很好。”

    这不是夸赞,只是在讲述一个,很简单的事实。

    遭天一问,要守住本心不露,难,很难,非常难!

    ……

    将军府另一处庭院。

    魔宗首席负手而立,他眼神深邃,看着头顶夜空,难掩心头激荡情绪。

    小姐醒了!

    他不知道原因,更没有想到,这日会来的这么快。但毫无疑问,夜魔宗主可以确定一点,小姐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来保护的人。

    内心深处,确有一点怅然若失,但更多的却是,发自心底的慨然,他终归没有辜负主人重托!

    可为什么,小姐还要继续,留在金吾将身边?再加上之前,帝宫中传出的气息。

    天问!

    夜魔宗主自然能从中,判断出金吾将宁秦的份量。

    莫非,小姐突然觉醒,西荒帝族对他的格外看重,暗中隐藏着不为所知的隐秘?

    深吸口气,压下心头几分激荡,沉默思索许久,夜魔宗主眼神蓦地一亮。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猜到了什么。

    若当真如此,也就可以解释,小姐为何要,继续留在金吾将身边,且不愿给出解释。。

    但他不会轻举妄动,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小姐开口,沉寂已久的魔宗,才能尝试做些什么。

    ……

    这一夜,帝宫天问之后,金吾将安然回府。

    消息传开后,注定有很多人,将彻夜难眠!

第1564章 周非李

    西荒帝宫,长生殿。

    大帝端坐神情肃穆,他抬头看向殿顶,躬身一拜,“请列祖现身。”

    空间轻颤,丝丝缕缕烟云雾气,从中浮现出来。

    彼此交织,化为道道身影,尽管模糊不清,可这每一道身影,都给人威压如狱感觉。

    两相对望,殿中一片沉默。

    大帝皱眉,道:“朕已通过事实,证明了自身价值,莫非列祖依旧不愿,助朕一臂之力?”

    他深吸口气,“朕知晓,大荒御极天下者,除中荒神州外,君王皆有定数,恋栈不去必有反噬。若未来某日,当真有大祸降临,朕愿一力承担,纵身死道消,亦要为我西荒帝族,开辟出崭新天地。”

    再吸气,行礼,“恳请列祖,多给朕一些时间!”

    一阵晦涩、噪杂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让人听不真切。

    许久,逐渐归于沉寂,似烟云雾气身影们,最终有了决定。

    “百年为期,陛下善加利用。”

    云消雾散。

    大帝起身,眼眸微微眯起,这一刻双目间,似有惊雷闪过。百年岁月对大道修行而言,不过转眼即逝,却是他最后的机会。

    一群老而腐朽,因自身贪欲,制约帝国前行,必将彻底消亡……皇周皇周,国姓是周而非李!

    ……

    叶家。

    帝都老人皆知,原本这世间,就只有一个叶家。

    后来,突然又蹦出来一个,占了军中三分。

    所以才有了老、后之分。

    直呼叶家,便是年份更久,辈分更高的那处。

    军中泰斗,定海神针老族长,眯着眼站在廊下,看着头顶这片星海陷入一片暗淡。

    他身后,是叶家真正嫡系,人数寥寥并不多,却真正掌控实权。

    每一个,都是军中大人物!

    此时,他们肃然而立,注视眼前稍显削瘦的苍老背影,眼眸尊重、敬畏间,更是一片凝重。

    帝宫天问,及后续结果,他们都已知晓。

    老祖在此时,召唤他们到来,显然是要有所动作。

    在他们记忆中,老祖已经很久,不曾亲自动手,但毫无意外,每一次都惊天动地,是真正能够,改变帝国格局的大事。

    “你们都进过祖祠,祭祀叶家先祖,当翻阅过我叶家族录。这天下,原本就只有一个叶家,只是后来帝族需要制衡帝**方势力,便许了西边的那位,也姓叶。”

    老族长神色平静,可接下来吐出的话,却似石破天惊,令几名叶家嫡系心腹面露震骇。

    “这一个姓氏,便分走了我叶家四成运道,更进一步斩断了,未来的王朝更迭。”

    大荒九域,是将这偌大的天下,一分为九,九姓各自执掌一方权柄。除中荒神州,是天下气运之央,有至高境镇压四方,帝位传承亘古有序,从不曾出现错乱。

    剩余八域,在漫长无尽岁月长河中,皆出现过国姓变换,王朝更迭之事。

    便以西荒为例,虽帝国之名始终不曾更改,可坐享此地国运者,已有四家姓氏之多。

    云、王、卢、周!

    当今皇周,只是历史有载中,第四任西荒帝国执权柄者!

    既前有古人,自然便后有来者,老族长这一句话意思清楚,皇周之后便应叶氏当国。不知他凭何,做出的这番断定,但老祖从不无的放矢,既然开口必有一番缘由。

    哪怕叶家几人,都是军中大将,心神沉稳意志如石,此刻也纷纷色变,但他们依旧沉默。

    老族长转身,眼神扫过几人,“今日,将这大隐秘告之你们,是因我叶家夺回四分运道的时机,终于是到了。”

    夺回气运,自然是要另一叶家,万劫不复!

    难。

    军中两大横山,尽管后叶家成势较晚,可族中强者辈出,前后几任家主皆是一代人杰。

    整体实力,虽略逊色叶家一筹,却相差不多。

    要毁掉后叶家,令其万劫不复,怕是一个不慎,就要遭到反噬。

    到时,且不说最终结局如何,西荒帝**中,就要先有一场内战。

    想到此处,叶家嫡系几员大将,忍不住皱眉,面露沉吟之意。

    老族长眼神露出赞赏,“得知此事仍能保持冷静,你们很不错,没有辜负老夫一番器重,我叶家男儿便当拥有,这份不动如山的稳重。”

    “此事,你们无需

    顾虑太多,老夫既然判断时机已到,后叶家就翻不起半点风浪!”

    军中两大横山……呵!

    老族长脸上,浮现一丝淡漠冷意,不过是帝族脚下的一条狗,脖子被套上了铁锁。

    需要看家护院时,自然不显如何,但若觉得这条家狗碍眼了,只需拉紧铁链,它便摆上了砧板上,只能够任人宰割!

    至于时机何来……今日帝宫之中天问,便是陛下最后的确认。既然金吾将宁秦,得到了陛下的信任,就表明整个计划,已经进入到加速阶段。

    破界令,本就是叶家,与陛下达成的约定!

    想到帝宫之中,那位喜好端坐珠帘之后,雄才伟略的陛下,老家主心中涌起钦佩。

    陛下,是真正胸怀天下,志向高远。他很清楚,与叶家联手,最终会将四分气运归还。

    但大帝怡然不惧,甚至有把握,依旧掌握一切。

    纵然叶家气运完整,依旧只能是他手中利刃,为西荒披荆斩棘,开辟万代盛世!

    可钦佩之余,心底又有几分不服气,这天下大势未来究竟如何,怕是尚未分晓。

    当然,若无把握,老族长不会轻举妄动。

    纵然将来某日后,西荒中只剩一个叶家,也依旧会如陛下所想,是皇周手持的利剑。

    ……

    搏虎堂。

    今日此地,除叶搏虎之外,空无一人。

    灯火未点,再加上此刻,夜空中星辰暗淡,令这里越发黑暗。

    空气中,有冷意点点,上下浮动之间,侵入心神脾肺。

    透入骨髓,让人自心底深处,生出大恐惧。

    可叶搏虎依旧平静,他一双眼眸,在浓重夜色之中,宛若真的猛虎双目,冷酷而残忍。

    蛮族血脉,苦修出身,是祖宗传承而来的烙印,不可更改不可抹去。他年少之时,也曾迷茫、痛苦甚至绝望,但最终一一克服,使之成为砥砺自身的“磨刀石”。

    步步崛起直至今日,有资格接触家族中,真正的隐秘!

    帝族与叶家之间,在久远岁月之前,完成了一笔交易。

    所以他们得叶姓,成为帝**方一方横山,两大叶家对峙而立,于外界眼中交相辉映。

    但所有后叶家嫡系血脉,心中都很清楚,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是一场美好幻境。

    随时都有可能破碎,到时军中横山之一的后叶家,高高在上的后叶家,不可一世的后叶家……将成为昨日黄花,是秋风中枯黄落叶,被一扫而过落入无人问津的垃圾堆。

    无数年来,后叶家做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他们拼尽全力,他们悍不畏死,只为立下更多功勋,试图得到西荒帝族真正的信任,尽可能多的消弭,家族心腹之患。

    他们是成功的,但也是失败的,成功在于军中权势越来越高,足够与叶家相媲美、抗衡。失败则是因为,后叶家历代家主,从未真正融入到,西荒帝国的最高层面。

    哪怕……他们本身就身处其中!

    见识了山巅风光,品味过权势滋味,没人愿意朝不保夕,在未来某日突然就被抛弃,跌落烂泥之中,就此万劫不复。

    而今日,天问降下,星海暗淡之际,搏虎堂中的叶搏虎,便感受到了那份刺骨冷意。

    他虽不知晓,金吾将宁秦、帝族及老叶家,究竟在谋划什么。但作为军中横山之一,早就已经察觉到,帝族与后叶家之间,存在着一项绝密合作。

    金吾将显然成为了,这个合作的具体执行者。

    叶搏虎端起茶杯,茶早已凉透,他却并不在意,端起喝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眸中,闪动着凛然寒意。

    原来,当初叶万古身死,便是给予他的警告。所以,他才会本能之中,生出暴戾杀意。

    既是因为,叶万古的确,是他最器重的儿子,是原定计划中,未来的后叶家家主。

    更因为,叶搏虎心底里,那份莫名的不安、忌惮。他想要杀死金吾将宁秦,便悍然出手,可惜这件事最终结局,并没能让人满意。

    如今回头再看,依旧是他当初没能够,给予更多重视,才一步步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叛出西荒,是最后也是最坏的结选择,非万不得已,叶搏虎不愿走出这一步。否则,纵然后叶家能够保全,也将基业尽毁,族众死伤不知凡几!

    喝一口凉茶,再喝一口凉茶,第三口一饮而尽。

    一条冷线,自口喉向下,直入胸腹

    之间。

    叶搏虎眼眸深处,爆开一团暴戾、森冷,眼前局面看似凶险,却有一处脆弱节点。

    金吾将,宁秦!

    他死,帝族、叶家联手之局,势必遭受重创。

    再拖延一段时间,宫中那位雄才伟略大帝,一旦承受不住帝族逼迫退位,后叶家便可绝处逢生,迎来崭新天地。

    以一人之死,换取家族未来……这当然是一笔,必须做的买卖——不惜任何代价!

    ……

    除帝宫,老、后两大叶家之外,帝都中还有一人,如今承受了极大的心神冲击。

    那便是西荒皇周六殿下,李周一。

    天问降下,诡异已露痕迹,他突然见发现,自己依为臂膀、根基的金吾将,彻底陌生起来。

    如当头一棒,让他双耳嗡鸣,眼前阵阵发黑!

    李周一呆坐书房中,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面露颓然,只觉得自己之前种种,实在可笑至极。

    宁秦,居然是陛下的人。

    许久,李周一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波涛滚滚。

    他起身来回踱步,片刻后突然开口,“来人,去金吾将府邸送心,本殿明日拜访。”

    金吾将是陛下的人,但他身上依旧,有属于他的标签,这点必须牢牢抓住,绝对不能松手。

    或许,未来另有一番气象。

    但有一点,李周一始终想不通,他非常确定宁秦此人,是他绝境中抓住的一根稻草。

    他,绝非是陛下布局。

    那为什么,宁秦会成为陛下的人?且有资格,引动天问降临?!

    ……

    一夜无言。

    秦宇不知自己,在极度恐惧、虚弱状态下,最终是如何睡去。

    只觉周身所在,无比温暖且柔软,抚慰了他经历天问之后,惊悸不已的心神。

    睁开眼,看着头顶纱帘,眼眸间微微恍惚,才逐渐凝聚回神。

    他还活着。

    活着真好!

    深吸口气,丝丝缕缕幽香传入口鼻,秦宇身体僵了僵,扭头看向左右,松一口气面露自嘲。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一根长发,落在床头上,那色泽、气息,显然不是秦宇所有。

    皱了皱眉,伸手拿过来,他想了想放到鼻下,脸色顿时一变。

    果真是她!

    秦宇抬手用力揉动眉心,脑海中一些模糊记忆,零零碎碎浮现出来,嘴角忍不住露出苦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还能活着,的确已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

    房中空无一人,她显然已经离开,秦宇怔怔坐了一会,如今脑海只有一个问题——没发生什么吧?

    可任凭他如何思索,都找不到半点记忆碎片,反而对那份温暖、柔软,越发记忆犹新,继而有些蠢蠢欲动。

    低头看了一眼,秦宇苦笑更甚,心想都这时候了,还敢动如此念头,真是胆大包天!

    翻身下床,倒一杯茶喝完,秦宇略略收拾,咬牙推门而出。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缩头,迟早要挨一刀!

    然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院中,负手而立背影。

    瞳孔微缩,秦宇停步皱眉,眼眸露出忌惮。

    对方转身,露出一张威严中年面孔,眼神落到秦宇身上,丝丝冷厉中又有万分复杂。

    “金吾将宁秦,若你日后,胆敢辜负我家……本座穷尽碧落黄泉,也要亲手杀你!”

    杀意沸腾。

    说完,他转身就走,消失在视线之中。

    秦宇眉头皱的更紧,心想堂堂夜魔宗主,魔宗首席长老,主宰巅峰境界的大佬,等他起床就只是为了,撂这一句狠话?

    简直滑稽至极!

    但很快,秦宇似意识到什么,身体蓦地僵直,眼神陷入呆滞。想着刚才,夜魔宗主放的狠话,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脸色微白。

    就在这时,有婢女前来,躬身行礼,“将军,夫人请您去用早膳。”

    秦宇身体更僵几分,他深吸口气,沉声道:“本将问你,昨夜……夫人身在何处?”

    婢女吓了一跳,急忙跪地声音颤抖,“昨夜将军自帝宫归返,请了夫人前来,此后奴婢等人便退下……”她抬头看着秦宇,眼神哀怨且惶恐,显然是在说,你们在一起睡了一夜,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

    秦宇彻底木了!

第1565章 无垢净珠

    将军府,早膳备齐,空气中浓香扑鼻,“咕噜噜”响声不绝于耳。

    一个个身姿窈窕,貌美如花婢女,此刻脸上涨红,只觉得羞愧难当。

    可眼神却忍不住,总是直勾勾的盯着,如今摆在桌上的青菜包子米粥。

    很简单的早膳,以将军府邸的权势,甚至可说粗陋。可这味道……唔,不能想,实在不能想,口水要咽不及了!

    秦宇来的时候,便是眼前这副,美人腹响如雷的画面,简直太美。

    让忍着口水,低头行礼的一众貌美如花,直欲生出几分,钻进地面裂缝的冲动。

    肉肉嘴角勾了下,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挥挥手,“都下去吧,听着闹人!”

    这简直当面打脸,越发羞愧一众婢女,掩面退下。

    秦宇轻咳一声,正要说些什么,被挥手打断,“先吃饭!”

    心头发虚,便觉得毫无底气,老老实实点头,他坐下来闷头开吃。当然,在动口之前,秦宇就已经清楚,眼前桌面早膳,是“根人”们的手艺。

    一股股热流自体内涌出,散入四肢百骸间,让秦宇很快觉得全身发热,面露红润之色。

    他心思微动,便猜到了这些早膳的功效,是在补充他昨日经天问之后,所形成的亏损。

    心头微暖,继而发慌。

    前有夜魔宗主当面撂狠话,后有婢女眼神哀怨,再算上此时肉肉对他态度的转变……嘶,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秦宇心慌慌,跳的快极了,看着对面神色平静,享用早膳的魔宗小姑娘,眼神越发混乱。

    “哼!”

    一声冷笑,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肉肉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包子,眼神恨恨盯着他,“男人啊,果然根底里,都是一样的犯嫌,对你好还不适应了?爱吃吃,不爱吃现在走!”

    秦宇重重吐出口气,咬牙道:“昨夜……”

    “呸!你想啥呢?别做春秋大梦好不?我是怕你吓死了,让我一笔笔账收不回来,晚上照看了一下!”肉肉泛着白眼,“难道,你还以为,我会主动跑你床上去?”

    秦宇大喜,“多谢多谢,是我想错了,无礼之处请多海涵。”胃口大开,一口气十个包子三碗粥,只觉得通体舒泰,暖洋洋的好不惬意。

    肉肉冷着一张脸,眼神时不时瞥他一下,“记住了,又欠我一笔,还有今早这顿饭。”

    她起身就走,脸色阴沉着,心情糟糕至极。

    秦宇拍了拍,微微鼓起肚子,嘴角露出笑容。

    没出事就好,就好啊!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更何况,肉**内这位,是个好沾惹的?

    真碰了,哼哼哼,只怕秦宇钢打铁铸的身体,也要被一口吃进去,磨成一片残渣。

    只不过,想到那根头发……秦宇打住念头,定是将他搬上床上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没错,就是这样!

    院外,走在长廊中的肉肉,脸色越发难看,咬牙切齿嘀咕,仔细听去不外乎“呵呵男人”那一套,翻来覆去的没甚新意。

    阵风吹来,廊外池塘表面,掀起层层波澜。

    翠绿荷叶,瞬间变得枯黄,被水波掀动,直接碎成粉末。一片片鱼白,自水底翻起,飘在枯叶之间,当真凄惨至极。

    ……

    皇周六殿下李周一,亲至将军府外。

    皇子私交边军重将,放眼四海无论何处,都是了不得的大罪,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铸下大祸。

    但对金吾将,他无需顾忌太多,尤其是彻夜难眠,想通了某些事情之后。

    李周一觉得,让更多人知晓,他跟金吾将宁秦之间,非同一般的亲近关系才是最好。

    只怕,别人看到的不够多!

    “殿下请进,小人即刻通禀。”门房恭恭敬敬行礼,对这位天潢贵胄,可谓卑躬屈膝。

    李周一笑着摆手,“不必了,本殿就等在这,你去通禀就是。”

    门房擦了擦额头冷汗,哪里敢做耽搁,转身小跑离开。

    很快,将军府邸开门,秦宇迈步走出,拱手行礼,“见过殿下。”

    仔细看了他一眼,李周一大笑上前,“宁秦,好样的,没有丢本殿的颜面!”

    他挥手,“将礼物送上来,本殿今日,要跟金吾将痛饮几杯,一诉别后思绪。”

    秦宇笑着点头,“殿下有此雅兴,本将自当奉陪,请。”

    李周一此人,身为西荒六殿下,相对而言与秦宇,因果牵扯最深。

    双方在碎界时,便已多次交手,可惜

    时至今日故人相见,这位殿下却不自知。当然,不知才是最好,否则眼前的把手言欢,恐怕扭头就要变成刀兵相向了。

    虽说现如今,秦宇已得西荒大帝信任,但直觉告诉他,李周一在未来某日,或许还有作用。

    将军府第一位来客,便是西荒皇周殿下,虽只是行六,但历经起伏始终屹立不倒。

    据闻,在帝都之中,如今也有一些苗头,说这位六殿下大器晚成,又有上任荒皇器重,未必没有机会风云化龙。

    总之,在府中下人看来,府上第一位客人,当真份量十足。

    宴席开启,各色佳肴源源不断送入大殿,当然这一次,不是“根人”亲自下厨。

    李周一没有这个脸面,当然这位六殿下,今日本就不是,当真为吃喝走这一遭。

    他关心的,是金吾将的态度,纵然只饮一杯清水,若他依旧如初,也是千好万好。

    结果喜忧参半。

    金吾将依旧认可,两人之间的交情,但与当初相比,却多了几分疏离,并不明显却能察觉。

    所谓时移世易,当初的黑暗主宰,初入西荒两眼不识天下,自然不能与今日,边军重将身份相比。

    态度变化在意料之中,所以实话实说,拿到结果的李周一此时心头喜意更多。他真正忧虑的是,日后应当如何,继续结交金吾将宁秦……他一个困于帝都的皇子,能够给予边军大将的承诺,实在少之又少。

    人人之间,不近则远。

    结束酒宴,留下一堆礼物的李周一,醉眼迷蒙起身告辞。只在登车时,手扶秦宇臂膀,借酒力说了一句,“望将军不忘当初。”

    目送马车离开,秦宇神色平静,心知肚明今日李周一来此,便是为了这一句话。

    但可惜,从一开始双方就注定了,并非一路人……自然也就,没有所谓“当初”二字。

    马车在一众眼线交织下,驶离东城朱紫汇聚之地,受天问而毫发无损的将军府,看似平静如初,可事实上已成为,当下帝都之中,所有关注聚焦之地。

    李周一的举动,自然牵动人心,并非没有人试图,在尘埃彻底落定之前,抢先一步表示亲近,只是一来找不到适当理由,二来陛下如此器重金吾将,私下与之交好未必有益。若非心存诸多顾忌,只怕今日将军府邸,早就宾客盈门,哪还会有此刻的清静。

    一路不停,马车回到行宫,六殿下浑身酒气脸色潮红,挥了挥手示意无事,独自归返寝宫。

    将侍从、婢女挥退,李周一眼神一清,尽管周身仍是酒气冲天,却再无半分醉态。

    他深吸口气,躬身行礼,“儿臣李周一,请陛下降神。”

    嗡——

    空间轻颤,一片虚影浮现,珠帘后那道,似永远看不清的身影,淡淡开口,“如何?”

    李周一道:“回陛下,儿臣今日拜访金吾将,与他殿**饮,确定他精气完备,并无亏损。”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上。

    此物肉眼看去,便似气泡般一颗圆珠,表面光润无比,如镜面可清晰倒映周边。

    虽不起眼,实则是一件,颇为珍贵奇物,其内近乎自成一道规则,可悄无声息记录眼前发生之事,且无论施展对象修为高低,皆不会有所察觉。

    “知道了。”

    珠帘后声音再度响起,圆珠自行消失,震颤空间随之恢复如初。

    呼——

    李周一长出口气,短短几句问答,他额头之上,就已遍布细密汗珠。抬手略作擦拭,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后,仍觉得内心犹自惊悸。

    之前,登上马车时,他看似借着酒力,对金吾将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但这一句,同样是在说给,之后要翻阅无垢净珠之人。

    只是不知他这一搏,究竟效果如何……李周一嘴角浮现苦笑,只希望,不是最坏那个。

    ……

    帝宫。

    珠帘后,大帝仔细看过,无垢净珠记录一切,手指略微用力,“啪”的一声轻响,珠碎却无半点残留,似丝丝缕缕烟云雾气,就此消散不见。

    他吐出口气,眼神平静如湖。

    之前长生殿内,一国大帝执掌无上权柄者,曾亲口郑重承诺,绝不再怀疑秦宇半分。

    可事实证明,世间君王之言,或有几分真心,但绝不可全信。

    金吾将宁秦,既然今日精气完备,那便绝无可能,是瞒天过海。

    天问无误!

    大帝眼眸深处,爆开一团精芒,似有所觉起身,“族老可还有异议?”

    停顿几息,

    空气传出轻叹,“一切,便依陛下所言。”

    “不。”

    大帝面无表情,“朕为天子,暂掌西荒国运、权柄,是行于人间圣人,言出即法。”

    “昨夜,朕既以承诺金吾将,对其不再怀疑,今日行径便等若,是自承耳光颜面无存。”

    他抬头,眼眸越发沉静,如汪洋无尽,“莫非族老认为,朕之颜面,便不需半点补偿?”

    空气安静无声,几息后,气机退走消散。

    西荒大帝坐在珠帘之后,白面轻须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笑意。

    既然无言,便是默许。

    金吾将宁秦,朕坏了对你的承诺,自会做出补偿。想来他日,你知晓今日事后,亦会感到满意。

    ……

    秦宇很不满意。

    无垢净珠的确玄妙,无丝毫气息散发,近乎自成一道规则,可拓印眼前发生之事。

    无视修为高低,皆不可察!

    但世间一切,从无绝对只说,藏身肉**内,隐匿时空中那位神秘存在,显然就不在此列。

    她虽未见李周一,但身在此间,除了那座帝宫之中,最隐秘晦涩之地,一切尽在感应。

    冷笑间,三言两句便点破了,秦宇被算计而不自知的窘境。

    想到之前,他面对李周一时,还曾心中生出几分,故人面前你却不知的淡淡感慨……实在是丢人。

    而这,也让秦宇更多出几分谨慎,这天地之大,总有诸多闻所未闻的玄妙手段。哪怕是不起眼之人,也不可能心存小觑,否则说不定就要吃大亏。

    与此同时,对隐匿在肉**内,那位神秘莫测存在,也更多了几分感激、谢意。

    若非她提前防范,以一顿早膳,补全了他昨日夜间,因受天问亏损的自身精气,恐怕如今已经,引起帝宫怀疑。

    虽不至于,因此便推翻天问结论,但秦宇日后行事,必然更添艰辛,且势必横生波折。

    所谓人心皆肉长,岂是真铁石。

    尽管秦宇对这位,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奇妙对他颇有好感的,隐匿时空中神秘存在,依旧存有极大顾虑,但一步步行至今日,却也忍不住生出些许亲近、信任。

    理智纵然清醒,却未必能够,全然操控自身心绪。

    肉肉白来一眼,起身就走,“感动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这种惠而不费的东西,说白没丁点价值。你真要谢我,就好好想想,怎么偿还欠账。”

    她咬了咬牙,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投资”,却毫无回报行径,心头倍感苦闷。

    可嘴角处,却浮现出一丝,便是祂自身也未察觉到的笑意。

    清淡而欣然。

    ……

    夜。

    帝宫降旨,天使至将军府。

    随帝旨而来的,还有一张巨大匾额,尽管布纱遮盖,依旧难掩其中锋芒、浩荡之气。

    “金吾将宁秦,上体帝心,功于社稷,擢升三等忠武侯,加封军部枢密,位同一等大将,钦此!”

    帝旨内容简单,寥寥几句读完,却其中内容,却大有气象。

    皇周统治西荒,汲取前朝教训,断绝异姓封王,侯爵便是人臣之极。放眼西荒,除非天大功劳于社稷,方有资格得以加封侯爵。

    贵重如叶家老家主,后叶家叶搏虎,军中两座横山执掌者,也不过是一等侯爵。

    虽差了两筹,但秦宇步入西荒朝堂时间之短,晋升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宣读帝旨后,曾见过一面的,帝宫书房中那位宦官,堆出一脸亲近笑容,连连拱手,“忠武侯爷,快起来领旨吧!咱家侍奉皇周多年,您这般年岁的侯爷,还是第一次见到,未来前途远大不可限量,日后若有机会,还请侯爷多关照奴才一二。”

    秦宇领旨,神色泰然行礼,“公公客气了,请到府中用茶。”

    宦官摆手,“不忙不忙,咱家的事还没办完呢,侯爷接了帝旨,便也将匾额收下吧。”

    他眼神里,露出遮掩不住的艳羡,“这可是咱们陛下,亲手书写题字,是无上荣耀,帝都里不知多少大人物,苦求多年都不可得啊。”

    秦宇面朝帝宫,再度行礼,“臣金吾将宁秦,多谢陛下厚赐!”

    不论心中如何,这一番态度,都是必不可缺。

    揭开布纱,露出通体纯黑,金色云纹匾额,上书——金吾将。

    右下角,似不起眼处,一行描金小字,位同一等大将军,三等忠武侯宁氏宅邸。

    一封帝旨,爵升三级。

    帝都瞩目,为之震动!

第1566章 帝都风雨

    天问降下,金吾将宁秦安然无恙,只此一点便足够证明,其自身所行并无问题。

    既然这场动荡,不能伤他半点,无论是出于安抚,还是帝宫中那位陛下,对帝都各方的“报复”,所掀起的风云,都理所当然将成为,推动金吾将更进一步的助力。

    所谓一日乘风起,直入白云间——可金吾将宁秦的晋升,依旧让帝都这潭深水中,无数大小王八、乌龟瞠目结舌。

    三等忠武侯!

    且是位同一等大将军,手掌兵权的军中大将,放眼庙堂之上衮衮公卿,还有几人能压他一头?

    当然,有肯定还是有,比如老、后两大叶家,比如朝堂中枢的韩丞相,军部大枢密,及帝族之中,几位权重封王。

    可想到这里,非但没人感到轻松,反而满脸苦笑更甚——因为,上面这几位,已是真正的朝堂大佬,是西荒帝国中,无可争议的超级大腿。

    恍然、骇然之间,他们发现来自碎界之中,修为平平的金吾将宁秦,居然已近乎位极人臣!这让朝堂之上,辛苦经营寻求擢升之辈,咬牙切齿同时,双目赤红!

    可如今,还有心情眼红羡慕的,已经是朝堂中的幸运儿。那些个早早跳出来,言辞激烈抨击金吾将,上奏大帝请求严惩、制裁的大臣们,如今脸上苦的,几乎就要滴下水来。

    既然金吾将没事,反而得到了天大的晋升,一跃成了西荒的侯爷,那他们当然就要倒大霉。

    ……

    帝宫后宫,亭台楼榭东南向,有一处闻香殿,是宫中近年颇为得宠香贵人的住处。

    这香贵人天生自带悠然体香,清淡而味浓,能撩拨人心,亦能够凝神有助修行。

    被召入帝宫来,五年内三次晋位,从小小一名宫娥,变成了如今帝宫三宫六院里,占了一方偏殿的贵人。

    小道消息传闻,香贵人若怀龙胎,妃位便是探囊取物,真正成为后宫这座深海里,不可小觑的人物。

    毕竟,世上东南西北风,其中最厉害的一种,就是枕边风。用的好了,一旦祭出来,就可一锤定音,或力挽狂澜,总之是所向睥睨!

    可今日的闻香殿,气氛颇为低沉,一来陛下忙于政务,已有半月不曾驾临。二来一向娇憨可人,性情温柔的贵人,近日心情不好,已惩罚了两个触霉头的宫娥。

    虽说不算严厉,却也打的血迹斑斑,让众人心头发紧,走起路来越发谨慎小心,生怕发出稍大点的动静,就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魏公公。”两名宫娥敛衽行礼,恭敬无比。

    不仅是因为,对方是闻香殿中的宦官总领,更因为他不久前,曾代天子宣读帝旨。

    这在宦官里,是顶呱呱的荣耀,更何况魏公公亲自召回来的,那位金吾将宁秦,哪怕她们身在后宫之中,也能耳闻几句关于这位新晋侯爷的威名。

    以魏公公与人为善,善于交际的能力,这一路同行怕是,早就已经打好了关系。

    有了这番跟脚,再加上魏公公年纪轻轻,将来未必没可能,成为宫中最大的几位宦官。

    就跟陛下身边那位胡公公一样,多威风!

    这么想着,两个宫娥脸色微红,看魏公公的眼神里,就多出丝丝妩媚。

    帝宫之中,漫漫长夜难熬,总有些可怜人,彼此走到一起相互慰藉。

    但今日,魏公公并没心情,跟两个娇柔貌美宫娥多说话,点点头迈步离开,让两个看着他背影的小宫娥,忍不住露出些许哀怨。

    “魏巍,叩见主子。”

    通禀之后,他进入室内,跪下恭恭敬敬磕头。

    斜靠在软榻上,看着他的香贵人,眼中露出一抹复杂,轻声道:“起来吧,让你去府上送东西,家里一切可安好?”

    魏巍道:“贵人放心,老爷子及夫人一切安好,让我带话给贵人,安心侍奉君父,不必为他们挂念。”

    略微犹豫,他嘴角露出笑意,“这次回府,奴才得了老爷子的赏,说是娘娘儿时亲手做的几坛酒,埋在地下多年,您封贵人时才取出来,如今还有些便赐了一坛给奴才。”

    软榻上的香贵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皱眉眼露阴沉,“父亲实在是糊涂了,本宫亲手酿造的美酒,岂能赐给一个奴才!”

    她眼神冷淡,“魏巍,将酒放在宫中,你下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往本宫身边来了,在外面做事就可。”

    室内侍奉在旁几名宫娥,同时瞪大眼睛,露出震惊之意。

    心想不过是一坛酒而已,即便是贵人亲手酿制,也不该因为这点小事,就直接冷落一向备受信任的魏公公。

    内心惶恐不安,宫娥们头更低几分,只觉得心头颤栗不已。

    魏巍跪伏在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接着深吸口气,露出决断之意。他取出一坛酒,双手放在地面,恭恭敬敬伏地,对香贵人行了大礼。

    “娘娘保重,奴才告退了。”

    帝宫里的宦官,都是些残废的可怜虫,当年初入帝宫的小宫娥,也时时受人欺负。

    某一天,可怜虫替小宫娥挨了一顿打,两人关系就亲近起来。

    然后过了一些年,小宫娥得到陛下宠爱,一步步受封为贵人。可怜虫也随之成了,这座帝宫之中,不大不小的人物,至少不再受人欺凌,有了欺负别人的资格。

    走出闻香殿的魏巍,扭头看了一眼,眼神露出欣慰之意。就算你现在,成了高高在上的贵人,但对我依旧还是,那个怯懦胆小的小宫娥。

    这就好,这就够了。

    当年,可怜虫与小宫娥无话不谈,贵人年幼时候的经历,他可能比贵人记得更清楚。亲手酿酒是没有的,老爷子的赏赐,怕是要送他上路。

    魏巍笑了笑,抬手扶正头顶宦官圆帽,他虽然是个废人,却也不会陷害自己的朋友。

    回到住处,魏巍打发走了,几个过来讨消息的小可怜虫,看着他们惶惶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几分笑容。

    然后,他关上门。

    一日后,深夜时分,房门“咔”的一声,从外面打开。两个黑衣人,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的魏巍。

    空气中还有淡淡酒香,可桌上的菜色,早就已经凉透,就跟趴在桌上,像是睡去的魏巍一样。

    “哼!不识抬举的阉货!”一名黑衣人破口大骂,继而冷笑连连,“你以为,自杀就能帮着,自家的主子,逃过这一劫去,做梦!”

    他上前一脚,将凉透的尸体踹翻在地。

    另一人皱眉,道:“够了,人都已经死了,何必糟践他人尸首,徒损自身阴德。”看了一眼房中,他挥挥手,“去吧,将东西放好了,我们离开这。”

    前一个黑衣人悻悻停手,从怀里逃出几样东西,闪身进了内室。

    看着魏巍横卧尸体,皱眉黑衣人眼中,露出一丝钦佩。

    阉人之中,居然也有不惜命者,出乎他意料。

    略微犹豫,他拂袖一挥,无形之力将魏巍托起,重新趴回到桌上。

    他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让这宦官稍有体面。

    “走吧。”

    两名黑衣人转身离开,房门悄然关闭。

    第二日,闻香殿宦官总领魏巍,畏罪自杀之事爆开。

    帝宫守卫亲自接手,自他房间内,搜出几件违禁之物,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但传闻涉及到巫蛊之术。

    巫蛊就是真的巫蛊,在有神人存世的世间中,这是一门极其恐怖的可怕手段。

    向来,都是宫闱之中,严禁的邪法秘术,任何涉及半点之人,都将遭受极刑处置。

    闻香殿中一片混乱,处处可闻哀嚎之声,冲进来的帝宫禁卫,面无表情将所有宫娥、宦官拉走。

    整齐跪在宫外,然后刀光亮起,一颗颗人头滚滚落地,血腥扑鼻。

    很快,有脸色惨白宦官,提着水桶匆匆而来,冲刷地面血迹。

    殿内,香贵人脸色苍白,手中紧握着一方秀帕,她眼神怔怔且空洞,似恐惧到了极点,又像是一片麻木。

    “贵人,陛下有旨,请您日后就居住在闻香殿,无诏不可踏出一步。”一名帝宫守卫头领,冷着脸拱手开口。

    说完,不等回应转身就走,“关闭入口,加以封印,锁死内外气机勾连!”

    香贵人身体抖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听着“叮叮当当”敲击声,她闭上眼流出清泪。

    你明明知道,我是让你走的,为什么还要死在这呢?

    ……

    后宫香贵人,涉巫蛊之事爆发,宫殿一日之间被清洗,杀的人头滚滚血腥扑鼻。

    而帝宫之外,也已开始动手,香贵人的父亲为帝国工部员外郎,五品官职被直接褫夺,压入刑部大牢。

    时日,员外郎府邸哭声震天,所有青壮男子一律收押,女子暂时关入教坊司等待后续发落。

    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很快,只过了一夜,刑部大牢中员外郎受不住酷刑,攀咬出涉及后宫巫蛊几人。

    官位同样不高,位子却很巧妙,几乎遍布朝堂各部。

    这一次,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又两日,一名军中副将,陷入此事之中。

    没等刑部来人,副将自杀于家中,看似将线索就此斩断。

    可只过了半日,一位军部之中,地位颇高加封副枢密的高官,便被褫夺官位下狱!

    似石破天惊,又似水落石出,帝都各方眼神,抽丝剥缕至今,终于找准了刀锋所向。

    这位副枢密,在军部颇有份量,之所以能够吃得开,是因他有极其强大的背景。

    后叶家!

    叶搏虎亲自开口,给了他副枢密之位,这在帝都之中,并非是秘密。

    再想到,闻香殿那位死去的宦官总领,不久之前恰恰就是,宣读帝旨召回金吾将之人……嘶,这其中意味,可谓深远!

    一时间,帝都人心惶惶,便是池水最深处的老王八们,也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心里想,咱们这位陛下,在天问之后,好不容易又给自己,争取到了一点时间,这又是在折腾什么呢?

    军中横山,老、后叶家,皆是帝国基石。擅自动摇必伤国本,帝族的族老们,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帝宫沉默,显然对外界一切,持默许态度。

    而帝国刑部,那位刚正无私的尚书大人,在初入官场时,就迎娶了一位并不貌美,却颇为贤惠的叶姓女子。

    黑云低垂欲催城!

    ……

    忠武侯府。

    外界风风雨雨,当然牵扯不到秦宇,但所有人都很清楚,他才是这场风波的开端。

    听闻年轻宦官身死,秦宇神色平静,因为当日京畿之外,目送此人离开之时,秦宇就感应到了,他周身萦绕死气。

    显然,从那个时候开始,魏巍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帝都之中,随着军部副枢密下狱,以帝宫巫蛊事件为.asxs.的这场动荡,已彻底转化成为,席卷西荒朝堂的惊涛骇

    浪。

    私相授受,结党营私,罔顾国法,贪污受贿……打击面超前,涉及朝中大臣无数。

    可明眼人皆看得出,今时今日倒霉的,皆在之前弹劾金吾将时间中,冲锋在前摇旗呐喊最为出力。

    但要说,陛下就只是为了,给金吾将出气,就掀起偌大的朝堂风波,那绝不可能。

    那么,继续向下思索,就会得出那个,让深水老王八们,也觉得棘手无比的根由。

    这些人,或明或暗,或直接或间接,大都跟后叶家存在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后叶家倒霉,秦宇乐见其成,甚至绝不介意,在有机会的时候,丢一块大石下去。

    落井下石,说来是不好听,但你都想要杀我了,难道还要做个正人君子?那是傻。

    可思索再三,秦宇嘴角处,反而露出一丝苦笑,忍不住抬头揉眉。后叶家,纵然只是西荒帝族,手中铁链锁住的一条狗。

    这这条狗实在太强,活了无数年,跟脚遍布西荒上下,军中更有无数心腹手掌大权。

    所以,哪怕主人动了,杀狗吃肉的心思,也绝不是一件,随随便就能做到的事情。

    否则,何至于要爆发出,“后宫巫蛊”这般丑闻,再借力出手从其他角度间接打击。

    简单来说就是,后叶家这一次,大概率在劫难逃。

    可这绝对,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为避免狗急跳墙,导致自身遭受反噬。后叶家脖子上的铁链,肯定会越拉越紧,但直到最后一刻到来前,都会给一丝喘息余地。

    这让秦宇,非常担心自己的安危。

    大家都不是傻子,他更加不相信,堂堂后叶家会品味不出,帝族、老叶家跟他之间的小秘密。

    所以,只要杀掉他,就能坏了眼前棋局。

    多简单的事。

    对后叶家而言,他们做这件事,定将不惜代价!

    越想苦笑越浓,秦宇深吸口气起身出门,觉得这几日,自己还是暂时,去“夫人”院中休息吧。

    ……

    后叶家。

    搏虎堂。

    帝都风雨飘摇,身为众矢之的,今日堂下众人,皆神色沉重。

    气氛压抑至极!

    作为家族嫡系,自然早就知道,自家与旁人不同,也曾想过未来某日,或有大劫降下。

    但谁都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突然。

    脚步声响起,众人下意识起身低头,挺直腰背。

    叶搏虎迈步而来,神色平静,面庞坚毅如岩。

    “家主!”

    众人同时行礼。

    走到对门主位,叶搏虎转身落座,眼神扫过众人,“起来。”

    “是。”

    没有任何缓和,叶搏虎开门见山,“现今帝都中风雨并无侥幸,确是冲我们而来。”

    搏虎堂中更加死寂,众人或咬牙切齿,或面露惊怒,或如静湖不动声色。

    “西荒帝族,当真要背信弃义?便不怕,我后叶家直接反了,闹一个天翻地覆!”

    叶搏虎看向说话之人,冷笑一声,“愚蠢!我们这一家,从一开始就被栓上铁链,做狗就要有狗的觉悟,反出西荒是最坏的一步棋,现在说还太早了。”

    又一人开口,“家主,帝族与老叶家,显然已经联手,我们若不反抗,纵然根底深厚,也要被一点一点斩尽杀绝。”

    叶搏虎道:“山上的大树,只要活了久了,根系就会钻入岩石,遍布上下每一处角落,要日后不留祸患,就得连根拔起。这是个慢功夫的事,操之过急便是山崩石落结局。”他吐出口气,淡淡道:“我们那位陛下,不想看到这局面,所以还有时间。”

    “家主,末将请命,诛杀金吾将宁秦。”搏虎堂门口,右侧最后末席,一人起身开口,声音平静从容,却尽显凌厉杀意。

    座次最末,却不代表实力最差,这个出身后叶家旁支,却硬生生修出蛮族真身的家伙,当年发疯那次,爆发实力惊人至极。

    这些年来,他留在帝都中,未踏出后叶家宅院半步,再没人见过他亲自出手,但却绝没有人,敢小觑他半点。

    叶搏虎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他抬手,点了点叶癸,“你能看到的症结,帝宫中的陛下,老叶家那头老虎,自然早有应对,只怕就在等我们出手。杀秦宇,的确要杀,但不能是我们动手。”略微停顿,他淡淡道:“至少,在帝都之中,我们要保持沉默。”

    叶癸皱了皱眉,转身落座,他一向沉默寡言性情冷淡,对他略显无礼的举动,众人习以为常。

    “今日召集你等,是告诉你们,莫要再心存侥幸,我后叶家的确到了存亡时刻。”

    “但还有一点,是要你们知道,我后叶家的根,扎的足够深足够长远,没这么容易被斩尽杀绝。”

    “下去吧,不轻举妄动,做好自己的事情,风云虽至,但一时半刻之间,还刮不到搏虎堂中。”

    平静之中,尽显自信!

    “是,我等告退。”

    众人起身行礼,鱼贯而出。

    叶癸没动,留在最后。

    叶搏虎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道:“需要你出手时,我自然会开口。”

    叶癸淡淡道:“我已等了很多年。”

    起身就走,背影如山。

    当年,若非以族恩相压制,他早就自杀身亡。

    留这一条命,便是为了,回报后叶家养育、栽培之恩。

    风雨飘摇,正当此时!

第1567章 不愿见

    有人说,妓-女和杀手,是这世界上,最古老且生命力最强的两种职业。

    这话姑且不论对与不对……至少,它们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从不曾真正消失过。

    顶多,就是换了一个名目,顶着另外一种外壳。

    荟萃楼,便是大荒之中,最强大的杀手组织。

    没有之一。

    名字普通,甚至有些江湖,看着不甚大气、磅礴。

    可事实上,荟萃楼极其恐怖,宗旨一向就是,给出足够多的代价,便可杀死足够强的目标。

    这个“强”指的不止是实力,还有地位、身份等等。

    总之,只要出的起价,就没有荟萃楼不敢杀的人。

    过往历史中,无数大大小小事件,已经证明了这点,否则荟萃楼也不可能,拥有今时今日地位。

    最惊人的一则传闻,则是三千年前,南荒那位因病暴毙的大帝,传闻就是翡翠楼的手笔。

    对此事,南荒自是不认,却也没有多做纠缠,似不屑以堂堂帝王生死,为其增添名声。

    荟萃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双方这种看似平常的态度,实则令不少人暗暗心悸。

    之前说了,杀手与妓-女就职业问题的关系,可依旧没人能想到,西荒帝都西南某处宽巷中,一家红灯高挂宾客如云的青楼,便是荟萃楼的门脸之一。

    被翻红浪,好一阵抵死缠绵,终等到气喘吁吁渐渐平复,折腾半夜的客人翻身起床。

    大汗淋漓,满脸潮红的女子,两眼娇嫩柔媚着,撑起酸软身体,服侍客人穿戴整齐。

    前一刻,还在床上与她亲热万般的客人,神色一片淡漠,径直推门离开。

    女子擦了擦额头汗珠,转身坐到床上,手掌轻轻摩挲,抓到了一只青色的玉蝉。

    雕工精湛,惟妙惟肖,似下一刻就要振翅而飞。

    女子起身走到床尾屏风后,坐在马桶上小解,随手将玉蝉丢进了,用以换气通风的铜管中。

    随之响起的些许“叮叮当当”声,被遮掩在大珠小珠落玉盘声中,很快消散不见。

    ……

    老叶家。

    天问之夜锋芒毕露的老家主,重新恢复了之前,老态龙钟模样。只不过,他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一丝精芒,让人心生颤栗。

    “叶搏虎是后叶家几代中,最有潜力、谋略、智慧的一个,老夫对他也有诸多揣摩不透。所以,尽管帝都风雨飘摇,但短时间内,还会保持大致稳定。”

    提起水壶,给花花草草淋上,老家主神色平静,“家里的铁卫,派出去十个,守在金吾将身边。”

    身后大将躬身行礼,转身大步退下。

    老叶家铁卫,实力或许不是顶尖,但十人联手之下,便是主宰绝巅都有一战之力。

    杀肯定杀不了,阻拦片刻绝无问题,而在帝都之中,只要稍作几分阻碍,便没人能再动金吾将半分。

    老家主的安排,恰到好处。

    ……

    帝宫。

    珠帘后的大帝,正在处理政务,他一向如此勤勉,自登基直至今时,从未有一日懈怠。

    承天王躬身行礼,“陛下,叶家铁卫出动了十人,已落在忠武侯府外。”

    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大帝停笔略作沉吟,“叶搏虎审时度势,不会闹出大动静,但以他的杀性而言,是一定会出手的。”

    “成功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叶家,要通过这件事情,传递给外界一些信息。比如,杀狗吃肉虽好,但一个不慎,也会出大问题。”向后靠了靠,大帝嘴角笑意愈浓,“简单说就是,给朕一个警告。”

    承天王想了想,“陛下英明。”

    “多简单的事,承天王你这马屁,委实有些不太走心了。”大帝笑了几声,“去幽阁,传朕的旨意,选丁、戍两位老四爪,指给金吾将,日后便在他身边领命。”

    叶搏虎出手,确是警告不假,但谨慎小心些,才能不出乱子。

    ……

    身穿莽袍服,腹下四爪,便是老四爪的由来。身为帝宫之中,最为卑贱的残缺宦官,老来后随着改朝换代,能不被清洗,反而穿上了蟒袍服,当然是很了不起的事。

    所以,这些大帝口中,看似寻常的老四爪,都是一些很了不起的人。

    修的是帝宫中,一门极其隐秘的法门,名叫天蚕经,残缺之身反而是,最为契合的修炼体质。

    然,并非所有宫中宦官,都有这份资格。

    比如自杀身死,却依旧没能够,救下自己主子的魏巍,就远不够格得到这门传授。

    承天王亲自登门,身后两位佝偻身子,全无锋芒气息的老四爪,低头耷拉脑袋,像是随时都要睡去。

    “拜见承天王!”秦宇拱手行礼。

    他身边,百溯真圣执礼更恭。

    周承天面露微笑,“忠武侯,本王今日来,是奉陛下之名,送两位老四爪前来。”

    “见过侯爷。”

    两个老四爪,眼睛睁开一条缝,以绝不算恭敬的态度,随意拱了拱手。

    秦宇皱了皱眉,“承天王,这是?”

    周承天道:“帝都近来风雨颇多,陛下担心忠武侯安全,两位老四爪是帝宫心腹,绝对可以信任,忠武侯安心驱使便是。”

    “臣宁秦,多谢陛下!”朝帝宫方位行礼,秦宇起身面露笑容,“当初,承蒙王爷不少关照,择日不如撞日,便留下做客如何?”

    周承天微笑,“非不愿,实不能也!本王还有琐事在身,实在脱不开,下次一定叨扰。”

    来去匆匆,深受西荒大帝信任的承天王,直接告辞离开。

    秦宇礼送之后,看着身后两位老四爪,面露沉吟之意。

    似察觉到他的为难,一人睁开眼,低笑两声,“侯爷不必过多理会,我们两个老家伙,只需安排一个住处就可,其余我们自会安排。”

    秦宇笑着点头,“好,百溯你亲自,带两位老四爪去安置,定要妥当。”

    百溯称是,恭敬伸手,“两位老先生,请跟我来。”

    “哼!”

    身后响起一声冷笑,秦宇转身看到肉肉,对她的神出鬼没,并不感到惊奇。

    “这地方我呆够了,什么时候走?”

    秦宇想了想,“再过几日,是大朝会之期,我登朝之后,大概就能获准回归边军。”

    帝都这地方,肉肉待的不习惯,处处束手束脚。

    其实秦宇也不喜欢。

    身在此地,虽说看似风光无限,可事实上便是一颗棋子,生死亦不在自身掌控。

    肉肉看了他一眼,“小心点,可别钓鱼不成,反而真的将自己折进去。”

    秦宇微笑,“放心。”

    ……

    青楼便是妓院。

    换个好听的名字,也改不了皮肉生意的本质。

    就像是有些人,哪怕身在黑暗之中,依旧可以让人,清楚的感受到,周身释放出的恐怖气息。

    如烈日当空,照耀十方!

    耀眼不可直视。

    “金吾将宁秦……”他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却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沉凝肃穆。

    “先生,这一笔交易,出价很高。按照您的规矩,我们提出的要求,对方已经答应。”

    短暂沉默,周身气息恐怖,烈日当空之人点头,“好,这一单生意,我接下了。”

    转身就走,黑暗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根本不敢沾惹半点。

    几息后,眼前豁然明朗,突兀出现在角落里的,是位姿容俊秀,神态从容中年客。

    一袭青衫,两袖清风,宛若清空之明月,令人睹之便心生好感。

    “咳……咳……”轻咳声,自屏风后传出,两袖清风中年客,眉头微皱眼露忧虑。

    他走出几步,身影转过屏风,眼神与床榻之上,骨瘦如柴女子对望。她面露笑容,用被角捂住口鼻,脸上涨的通红,眼中依旧满是温暖、轻柔。

    中年客走到床边,将被角拉下,伸手轻抚她的面庞,“要咳嗽就咳嗽,憋着不好。”

    女子摇头,“没事……”

    刚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干瘦胸膛剧烈震荡起伏,有星星点点赤红迸溅。

    眼底露出一丝慌乱,她捂住嘴巴,“我没事,真的没事。”

    鲜血自指缝中流出。

    中年客眼神痛苦,如今病榻之上,泣血不止的女子,当年曾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子。

    若非是因为他,岂会落到如此地步?所以,中年客早已发下大愿,此生定要救她完好如初。

    可此事,难,太难!

    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与她煎熬至今,终于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不顾血迹斑驳沾染,中年客俯身,将女子抱入怀中,小心翼翼如捧蝉瓷,“颖儿放心,我已找到了,救治你

    的可能,待我完成一件事,就能将它拿到手中。”

    说到此处,中年客面露笑容,“待你恢复如初,我们便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一山清水秀处,立下洞府隐世不出,做一对神仙眷侣。”

    他怀中的女子,终于不再咳嗽,却依旧紧紧捂住嘴巴,不愿让口鼻间血腥流溢。听到此处,她眼神变得明亮,露出憧憬之意。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什么,眼神盯紧了中年客。

    多年如一体,早就心意相通,中年客略微沉吟,缓缓道:“颖儿,我不愿瞒你,此行确有一些风险,但你当知道我的修为,只要谨慎小心,便不会出问题的。”

    见女子仍盯紧了他,中年客笑着开口,“好,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见你。”

    女子这才面露笑容。

    ……

    大朝会前一日,忠武侯府外,来了主仆两名女子。尽管有轻纱遮掩,可若隐若现轮廓,与窈窕身姿都足够表明,为主那女子的美丽。

    所以,当婢子上前行礼,说故人求见侯爷时,门房顿感为难。

    如今谁不知道,咱们侯爷带了夫人在身边,看似是个稚美可爱的模样,实则颇有手段。府中那些个,原本对侯爷,心存一些念头的婢女,早就各自熄了念头。

    传信进去,只怕要被夫人嫉恨,可若是不传……嘶,常言有云,家花不如野花香,谁知到日后,会不会给自己,招惹来更大的祸事。

    就在门房头大如鼓,左右为难时,一名婢女推门而出,看了眼面前的这对主仆,道:“夫人请两位进去。”

    门房长出口气,急忙退让到旁边,恨不能做个缩头乌龟,对这一切都只当看不到。

    主仆两女,正是云晴跟蝶儿,她们今日出现在这里,其实过程颇有一些曲折。

    当初,秦宇离开帝都,前往西疆边军就职,不久后她们两个,就被李周一派人送出,准备给秦宇一个惊喜。

    可没想到,路上出了些意外,等到耽搁过去,就有金吾将宁秦,驻守矿洞之事传回。

    送人队伍当即停下,没人愿意靠近,那处吃人的矿洞。一边传信帝都,一边就滞留原地,等待后续指令。

    接下来,就是金吾将身死地底的乌龙消息,队伍虽未接到殿下指令,但金吾将都死了,他们自然也就,不用给个死人送去美人。

    匆匆折返,刚回到帝都,就又传出金吾将宁秦镇压矿洞叛乱立功,受封三等忠武伯。

    这下,李周一也傻了眼,狠狠处罚了负责送人的麾下后,暂且将云晴、小蝶主仆两人,安置在帝都一处院落。

    本来想着,等到风波平息后,再想办法,送两人去边军。

    可之后,一连串的风云变幻,金吾将宁秦先是受到,宛若大潮般的弹劾,接着迎风而起,直入九霄云中,成了今日的忠武侯爷。

    李周一第一次登门,因为另有使命,再加上担心给秦宇,一种携恩求报的感觉,便没有提及此事。

    只想过一段,等秦宇离开帝都之前,再命人将云晴、蝶儿送还。

    但谁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帝都风雨飘摇,军中横山后叶家,成为众矢之的。

    明眼人不少,看得出秦宇位置关键,李周一亲眼见识过,当初秦宇为了云晴、蝶儿主仆杀人,再将她们留在手中,就成了烫手山芋。

    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做出一些事情,那他可就里外不是人。

    顾不得太多,李周一派人将云晴主仆,一路送到忠武侯府外,至于金吾将如何安排,后宅是否安稳,那就看他自己了。

    眼看云晴、蝶儿,被婢女带着进了侯府,躲在暗中观望的车夫,这才匆匆离去复命。

    侯府后宅。

    肉肉摸着下巴,眼中思虑不定,这对她而言,是很罕见的情况。来回走动几步,她脸上露出烦躁,想要转身就走,又想真正见上一面。

    就在肉肉举棋不定时,精致奢华花厅外,响起婢女回禀,“夫人,客人到了。”

    肉肉深吸口气,“去,安排在偏院,让人好生伺候着。”咬了咬牙,“派人通知前院,让侯爷自行安排。”

    一路之上,暗自冷笑的婢女,顿时有些傻眼。

    略带茫然行礼称是,转身带人离开,余光再看主仆两人,便不觉间多了几分敬畏。

    花厅里,肉肉抬手捂脸,放下后又一阵咬牙切齿,最终长叹一声。

    罢了,既然不愿见,那就不见。

第1568章 她是她

    秦宇得知消息时,正在把玩着手中,军部命人送来的三等忠武侯印。侯爵印信通体黑金,两色驳杂交织,看似混乱实则另有乾坤,尽显威严气势。

    故人?两名女子?

    秦宇皱眉,翻手收起印信,起身向后院行去。

    半途中,略略询问几句后,他就大概猜到了,婢女口中所说两人是谁。

    进入后宅,跨入庭院中,伴随着众人行礼,云晴、小蝶主仆身影,出现在眼前。

    果然是他们。

    严格说来,双方一别并未太久,可今时今日与当初,身份悬殊更加惊人。看着大步行来,身穿侯爵常服秦宇,云晴、小蝶面露拘谨,远远拜了下去。

    “拜见侯爷!”

    六殿下李周一,刚才那位不曾见面的夫人,或许都以为,她们确是金吾将故人。可事实上,两人非常清楚,她们在金吾将心中,并没有太过重要的地位。

    最多,就只是有所利用而已……可李周一命人,送她们来忠武侯府,车夫远远看着,她们只能硬着头皮叫门。

    秦宇眼眸微闪,“起来吧。”

    眼神扫过两人,他看向旁边,低眉顺眼满脸恭敬婢女,“是夫人请她们进来,安置在这?”

    “是。”婢女轻声开口。

    下意识的,她眼睛就要冒光,可不知想到什么,身躯微僵又低下头去。

    秦宇点点头,眼神落到那张,跟记忆中分毫不差面庞上,心头生出一丝恍惚,转瞬即逝,他淡淡道:“既然来了,便在府中住下,本侯还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了。”

    云蝶松一口气,可与此同时,心底里又有一丝怅然。

    出了主仆两人住处,秦宇深吸口气,脚下不停直奔后宅主院。作为名义上的,众人皆知的“夫人”,肉肉就住在此处。

    之前,门外一对美娇娥,被夫人下令迎入府中之事,如今已经传开。看着侯爷形色匆匆,神色透出沉凝,一众婢女、侍从急忙行礼。

    秦宇看着肉肉,挥手道:“都下去,没本侯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

    众人行礼匆匆离开。

    秦宇上前两步,盯紧肉肉眼眸,沉声道:“我问一件事,请你一定如实回答……”停顿一下,“门外两人,你为何让她们进来?”

    肉肉眨眨眼,“她们说,是你的故人,我看的确跟你,有几分气机纠缠就允了。”

    “毕竟,现在你金吾将,可是别人眼中钉肉中刺,指不定想用什么办法杀了你。叫她们来,我看过了没事,也就能放心了。”

    听着像是那么一回事,可秦宇一点都不信,“别编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让她们进来,到底是何原因?”

    肉肉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

    起身就要离开。

    秦宇没拦她,只是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让云晴过来,跟你当面对质好了。”

    “你敢!”肉肉急了,满脸恼火,“秦宇,你别不识好歹,我让那两个女人进门,可都是为你好!”

    秦宇点头,“我谢谢你了。”

    他转身就走。

    “噔噔噔”几步,肉肉一把抓住他手臂,眼珠狠狠瞪着他。

    若是其他事情,被她插科打诨一番,秦宇也就得过且过,不再追根究底了。

    可这次不行。

    秦宇低头,跟肉肉对视,眼眸平静中,尽显坚定意志。

    显然,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肉肉“哼”了一声,率先收回眼神,接着松手,秦宇没再继续向外走,他知道肉肉已经认输。

    “没良心,白眼狼!”愤愤不平咒骂一句,肉肉咬牙切齿,“没错,叫云晴的那小……女人,的确有点问题,但具体的你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

    秦宇眼眸深处,爆开一团精芒,他深吸口气逼到近前,“肉肉,她是不是我之前……”

    “打住!”肉肉尖叫一声,满脸恼火,“都说了你别问,再这样,我可就要走了!”

    秦宇皱眉,直觉告诉他,肉肉没说假话。

    提及云晴时,她的确不自在,甚至还有一些,躁动不安感觉。

    就像是……天敌互斥?

    没错,就是有点儿,类似的味道在里面。

    肉肉很忌惮,根本就不愿意,跟云晴见面。

    这一刻,秦宇心中,充满了激动之意。

    他面露笑容,无比灿烂。

    原本以为,她真的消散了,在这天地间,再不留半点痕迹。

    可事实证

    明,并不是这样,廖师的确消失,但她终归在这世界中,遗留下了痕迹。

    虽说现如今,云晴并未认出他,甚至本身修为,都弱到近乎忽略。但她就是她,否则又如何能够,让堂堂隐匿时空中的神秘存在,都感到忌惮不已。

    肉肉脸色难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很后悔插手,让那对主仆进来。可如果事情再来一遍,她大概率还会这么做,哪怕早就已经知道了现在的结果。

    这个发现,让肉肉心情更坏几分,她咬着牙低吼,“我什么都没说,但你如果,敢把她带过来,我马上就走!”

    秦宇笑容满面,“放心,我保证云晴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至于为什么,他现在已经,没心情去思考。

    他要去见云晴,去见那个当初,为他默默做了一切,最终消失不见的女人。

    秦宇转身就走,迫不及待。

    于是肉肉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几分,阴沉如厚密积云,交织欲滴。

    忠武侯去而复返,庭院之中,不仅那对主仆搞不清楚,一众婢女、侍从也满脸奇怪。

    深吸口气,秦宇走到云晴面前,看着她脸上的拘束、忐忑,他突然发现自己,纵然心底有无数话,却没什么可说。

    因为,现在的云晴,尽管就是当初的廖师,可她还不认识他。

    吐出口气,秦宇尽量让自己表情柔和,“云晴……在帝都中,可有人欺负你了?”

    云晴瞪大眼,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秦宇,显然不明白,为何短暂离开后又回来,他态度就有了如此惊人变化。

    从之前的平静、冷淡,变成了现在的……呵护!

    没错,这就是秦宇,给云晴的感觉。

    似乎,只要她开口,随意报出一个人的名字,别管这个人是谁,都马上要倒大霉。

    可谨慎、小心的性格,让云晴不敢轻信自己的感觉,反而越发不安,她脸色微白摇头,“没有。”

    秦宇退后一步,面露笑容,“是我吓到你了吗?对,应该是,你别害怕也别生气,是我之前搞错了些事情,并没有认出你来。其实你……嗯,可能现在跟你说,并不是太恰当,总之我欠了你很大很大的人情,在很久很久之前。”

    “这些话,你可能理解不了,暂时也就不用理解,总之你只需要记住,我会保护你、帮助你,绝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哪怕一点点。”

    他是在笑,而且笑容正变得越来越灿烂,可语气诚挚无比,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

    廖师,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看到你一眼。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便一定会加倍的,十倍、百倍偿还你。

    云晴怔怔看着眼前,变得陌生的秦宇,油然自心底深处,生出亲近与信任。她依旧感到荒诞,想不通眼前的忠武侯,西荒帝国中的大人物,为何突然态度大变。

    但这并不影响,云晴感受到他的真诚……还有就是,心潮中的雀跃,以及加速跳动的心脏。

    她想了想,低头“嗯”了一声。

    小蝶看了一眼,盯紧了自家小姐的忠武侯,她咬了咬牙,突然跪在地上,“侯爷,如果真想保护我家小姐,就请给小姐做主,当初在去边军大营路上,她差点就死了!”

    “小蝶!”云晴大声呵斥,突然有些慌张,“你……侯爷不用听她乱说,当初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好端端的没一点事。”

    秦宇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开来,点点头,“没事就好。”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眼神扫过周边婢女、侍从,“云晴姑娘你们好生伺候,若出了半点差池,本侯绝不轻饶。”

    语气冷酷,看向云晴时,又成了一片暖阳。

    他拱手,转身告辞。

    出了小院,秦宇面沉如水,眼中寒潮翻涌。

    云晴差点死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就是廖师。

    虽然她现在没事,可只是想到,就差一点再也见不到他,秦宇就心头慌乱,继而生出无尽的怒火。

    “来人!”

    王大头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请将军吩咐!”

    秦宇淡淡道:“去李周一的行宫,告诉他本将要知道,云晴为何差点死去……原原本本,一字不落。”

    “原话,就这么跟他说。”

    王大头恭敬行礼,“是。”

    转身就走,满心感慨——我家将军,现如今是真的牛逼大了,对西荒一位殿下,都能用这种态度、口气。

    与有荣焉,绝对的与有荣焉!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对帝都两眼一抹黑,根

    本就不知道,那位六殿下的行宫在何处。

    “咳!”

    王大头轻咳一声,招了招手。

    唰——

    唰——

    几道边军矫健身影,出现在周边。

    他们虽然按照将军吩咐,在偏院中休息,但不可能真的,就只是躺着混吃等死。

    不着痕迹,他们已经接管了,府中的警戒、巡守事宜。

    王大头满意点头,心想不愧是我带的兵,果然是很不错。等看到侄子王三,他心情更好几分,伸手指了指。

    “王三,没错,叫的就是你。马上去六殿下李周一行宫,替将军转告他一句话。”

    挺直腰背,下意识背负双手,将秦宇原话说了一遍。

    王三缩了缩脖子,面露忐忑,“叔……咳,这又不是在军营,谁不知道咱的关系,我就喊一声。叔,我可是咱们王家,这一代仅剩的独苗了,将来还得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所以您可千万别害我啊。”

    他哭丧着脸,是真快哭了。

    被王大头踹了一脚,怒骂没出息,“咱们将军,现今在这帝都里,是一顶一的这个。”

    他竖着大拇指,吼道:“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的!误了将军的事,我扒你的皮!”

    侄子什么的,当然是用来背锅,哼着一首三下路小曲,心情不错的王大头晃着离开。

    没被安排事的边军,怀着对王三的同情,身影一闪再度消失。

    ……

    云晴让其他人下去,皱眉看着小蝶,几次想说重话,可想到主仆两人相依为命,便怎么都说不出口。

    小蝶“噗通”跪下,“小姐,我知道错了,不该乱说话。”

    云晴苦笑,“你其实都知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多嘴?我们现如今,是怎样的情形,活着都已经很难,如何还敢主动招惹是非。”

    开了口,她脸上苦笑更甚,“更何况,当初那些人,便是对李周一都不太放在眼中,忠武侯现如今,虽说是帝都中的风云人物,但万一因你我二人,招惹来一方大敌,怕是转身就要,将怒火宣泄到你我身上。到时,我们主仆两个,拿什么去承受?”

    小蝶咬了咬牙,“刚才,我看忠武侯说话时的态度,不像是假的……”

    云晴看着她不说话。

    小蝶跪在地上,“小姐,我承认自己,是想通过这件事,确定一下他真正的态度。如果,忠武侯真如自身所说,那么对待小姐,您受了那般委屈,他一定会为您出头。反之,如果迁怒我们主仆,他先前就是在说谎,婢子认为早知道比晚知道好。”

    云晴轻叹,小蝶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名义是主仆,实际上她一直视为自己的小妹。

    相依为命多年,岂能猜不到,她真正的想法……虽说,话是没错,但依旧太莽撞。难道真的以为,经历诸多后,她还是当年观海城中,那个心存一丝奢望的女子?

    但事已至此,已是多说无益,云晴伸手拉她起来,“现在,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着小姐的脸,小蝶突然有些后悔,她的确是有些任性妄为了……可谁让那忠武侯,说的实在像是真的,便是她都忍不住信了几分。

    ……

    一个边军泥腿子,来到行宫外,指名要见李周一。行宫外的守卫,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混账东西说的,居然是殿下的名讳。

    如果不是,王三脑子反应快,抢先一步表明身份,说是来自忠武侯府,只怕转眼就是一场血案。

    可即便如此,他也被对面刀子似的几道眼神,冷冷笼罩着,等待行宫内的回话。

    如果殿下不作回应,或是冷笑一声,他们保证眼前这个边军泥腿子,马上就会被大卸八块。

    很可惜,他们眼神中的凶恶,最终没能施展出来。

    “殿下有请!”

    周岩圣人看着眼前的边军,修为平平样貌平平,虽然吓得脸色微白,可还是给人一种直愣愣的感觉。

    心想,忠武侯派这么个愣头青来,能有什么事?

    走在美轮美奂,宛若仙境的皇子行宫,王三咽了咽口水,接着有些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刚才,自己居然指名道姓,当众直呼一位皇子的名讳。

    他先是害怕,吓出一身冷汗,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非但好端端没事,反而还被请行宫。

    我家将军,简直太牛逼了……我王三与有荣焉……

    咳,若从这角度看,王家叔侄倒真不愧是,同一道血脉上的两根枝桠。

    真·物以类聚!

第1569章 国姓前的李家

    皇周国姓为周,却叫李周一的六殿下,如今看着下方,直愣愣的边军王三,眉头皱了皱,旋即露出一丝苦笑。

    忠武侯转达之言,尽显不满冷厉,他实在想不通,只是萍水相逢一对青楼女子,纵然一时欢好,为何要如此在意?

    莫非,金吾将宁秦,当真是一颗,痴情种子不成?可若当真这样,府中那位夫人,又该作何解释?

    想不通,可该头疼的,还是很头疼。

    原因当然是,忠武侯他想竭力交好,这很可能涉及到,未来大位传承。

    可李家人……更加不好惹,虽说他是皇周殿下,可面对他们依旧束手束脚。

    王三不知道,眼前这位六殿下,如今正是“酒入愁肠”,想着自家侯爷的威风霸气,不觉底气更足几分,拱手道:“殿下,侯爷还在等我回话,还请您尽快一些。”

    李周一差点被气笑了,心想忠武侯本殿不愿得罪,但你小小边军一个泥腿子,便是本殿当场打杀了你,莫非还会有人跳出来给你喊冤枉?

    不过杀意只是一闪,就被压回心底,一个小小边军而已,杀他又能有什么意思?徒惹麻烦罢了。

    吸一口气,李周一道:“此事详情,本殿并不清楚,你且去殿外等候,待我询问清楚后,自会给答复。”

    王三有些不满意,但他的胆子,终归不比天大,想了想拱手称是,“我就等在殿外。”

    话里话外,还是在催。

    周岩圣人抬手揉动眉心,看了眼自家殿下,心想这叫王三的边军混账,现在还能活着,实在是不容易。

    李周一起身就走,涉及忠武侯及那个李家,他不敢独坐决断。作为询问当然是托词,具体如何,他必须请示之后再说。

    至于王三,一个浑人愣头青,他如今根本就没心情,跟他浪费时间。

    转身进了后殿,李周一拱手一拜,“儿臣李周一,请陛下降神。”

    这一次,等待时间略久,空气泛起波动,罕见未在珠帘后的大帝,模糊身影浮现。

    “何事?”

    语气淡漠高远。

    李周一恭敬万分,将刚才之事完整道来,没半点遮掩,更不夹杂自身半分态度。

    “此事重大,儿臣不敢擅专,因而冒昧打搅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震颤空间中,大帝虚影稍作沉默,缓缓道:“这件事,是你考虑周到。”语锋停顿,“接下来,你无需再插手,朕自会处置。”

    虚影消失,空间归于平静。

    李周一起身,抿了抿嘴角,露出几分苦笑。

    一句考虑周道,就算完了?若换了其他几位,受陛下喜爱的兄弟姐妹,只怕多少会有几分赏赐。

    毕竟,这事说小极小,可要往大了说,被有心人掌握,说不定就会掀起一场惊涛。

    陛下啊,都是亲生骨血,何至于如此偏心?

    深吸口气,敛去所有情绪,李周一回归前殿时,神色已经平静。

    叫来边军王三,淡淡道:“此事手尾,本殿已告知忠武侯,你回去便是。”

    王三摸了摸脑袋,有些怀疑自己,是被糊弄了。

    “滚蛋!”

    李周一满脸恼火。

    愣头青屁股

    尿流,终于有些反应过来,自家侯爷再牛逼,可牛逼的终归不是他自己。

    ……

    忠武侯府。

    一处偏院中,两个老四爪盘膝而坐,耷拉着脑袋,浑身精气神半点不露。

    就像是两个,黄土已埋到脖子处,束手等死的干木头。

    可就在这时,两个老四爪,同时睁开眼,精芒一闪而逝。

    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抬手,拳拳对轰一记。

    咚——

    低沉闷响,溅起层层波动,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忠武侯府。

    后宅里,肉肉皱了皱眉,眼底露出冷意。

    若放在之前,或换个地方,这两个老甘蔗,敢在她面前张牙舞爪,早就被抓走吃掉!

    抬手一点,空气泛起波澜,像是一个气泡,将她包裹在内。至于另外一座院子里,那对她不愿见的主仆,倒是无需理会。

    毕竟,她如今是普通人,别说两个老四爪,就是西荒大帝也看不出深浅。

    ……

    秦宇皱眉,他自然也察觉到了,来自两个老四爪的举动。

    紧接着,他面前空间,突然震荡起来。

    感受着其中,所传递出的气息,秦宇起身行礼,“臣宁秦,拜见陛下。”

    珠帘后,西荒大帝身影浮现,摆手道:“免礼。”

    “谢陛下。”

    秦宇起身,他眉头轻皱,面露沉凝,“一些私事,没想到居然惊动陛下,看来事情很棘手。”

    西荒大帝突然降临,自然事出有因,秦宇略作思量,便把握到了其中关键。

    “忠武侯,朕可以告诉你,你要找的是李家。”

    短暂停顿,大帝声音继续响起,平静中露出淡淡自嘲,“我皇周天下,帝族一脉却在姓氏之前冠以李字,虽是列祖定下的祖训,但朕心中对此很不满。”

    虽未明言,可简单两句话,已点出了太多内情。

    秦宇眉头皱紧,继而缓缓舒展,拱手行礼,“陛下,所谓李家,便当真不可触碰?”

    大帝道:“背景深厚,福缘广博,时机未到不可妄动,否则只会反受其害。”他看向秦宇,眼眸深邃,“朕可以给你承诺,若一切顺遂,未来自然会就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秦宇行礼,“多谢陛下。”

    “嗯,朕不宜久留,走了。”空间归于平静,大帝投影消失。

    秦宇站直身体,眉头皱紧,眼眸一片阴沉。

    皇周李家……国姓之前……

    能让西荒大帝,都忌惮不已,心有不满而只能隐忍,的确不好招惹。他摇头,嘴角露出几分苦笑,之前在云晴面前撂下狠话,如今倒损了自家颜面。

    这让秦宇,难免生出些许尴尬,但很快便吸一口气,将这些情绪尽数压入心底。

    想了想,他起身推门而出,来到云晴主仆居住小院。

    “拜见侯爷!”

    一众婢女、侍从急忙行礼。

    云晴、小蝶主仆,也跟随在内。

    秦宇挥手,“都下去。”

    众人行礼告退,精致而明亮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主、仆两人,看着面前忠武侯,心头难免忐忑。

    略作思量,秦宇苦笑一声,“云晴,差点害

    死你的人,我暂时动不了,但本侯向你保证,此事我记在心中,迟早会给你一个交代。”

    云晴行礼,认真道:“侯爷不必如此,我已经说过,既然好端端没事,过去的就不必追究。”

    小蝶低头不说话,眼底却闪过一丝失望,接着是几分淡淡嘲讽。

    心想,这世间的男子,果然都是嘴上功夫,说话漂亮至极,让人忍不住就要相信,可真等到要动手,就一个个成了软脚虾。

    秦宇看了她一眼,嘴角苦笑更甚,“动你们的人,是西荒李家人。”想了想,又道:“西荒帝族姓周,但帝族嫡传一脉姓李,比如你们曾见过的李周一。”

    云晴脸色微变,小蝶也忍不住抬头,面露震动。

    皇周天下,帝族冠李……这在西荒中,本就是一项禁忌之谈,早年时有不少人,为此丢掉了项上头颅。

    虽说随着年月逝去,这项禁忌之谈松懈许多,但私仍旧极少有人,胆敢谈论半点。

    当然,但凡知晓此事者,心头中疑惑、不解,从未减少半点。

    秦宇话虽不多,传递出的意思,却让主仆二人心惊不已。迎着她们眼神,秦宇苦笑,“我还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对你们二人说谎。”

    云晴行礼,脸色微白,“侯爷所说,我信了!所以这件事,请您一定不要再过问!”她想到了当初,那些自称李家的人,面对六殿下李周一的麾下,也无半点顾忌。

    若当真,便是国姓之前的李家,姑且不说这其中,藏着多少因果、内情,其实力必定强悍至极。

    否则,安能在国姓之前安坐,却一坐便直至今日。

    秦宇点头,“别怕,我可以保证,暂时不主动招惹李家,但承诺你的事,我会做到。”

    他微笑,神态从容,“此后,我会庇护你们,不受半点伤害。”当年深渊世界,你为我做了无数,如今总该轮到我,回报一些了。

    眼看自己留下,主仆二人主人更加难安,秦宇起身离开。

    小蝶怯懦半晌,茫然抬头,“小姐,这位忠武侯……”话到一半,却不知怎么说。

    云晴微微苦笑,“我也不知该如何。”

    她心中也是一片迷茫,总觉得他可亲可信,却偏不知对方为何,突然态度大变。

    到底,是为什么呢?

    ……

    两个老四爪,如今对视一眼,眼眸露出几分不解,想不通堂堂忠武侯,未来注定前途不可限量之人,为何会对这一对主仆如此不同。

    如今这座府邸,一切皆在他们眼皮底下,自然看的清楚,云晴、小蝶只是寻常人。

    若说貌美,的确堪称不俗,但身为帝宫之中,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看家老狗,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

    这两位,算不得顶尖。

    莫非,还真是一位,动了真心的痴情种?若当真是如此,对咱们陛下而言,倒也算是件好事。

    略作沉吟,其中一名老四爪,取出一块青色玉符,抬手点在上面,几息后屈指轻弹。

    “嗡”的一声响过,玉符震出层层涟漪,瞬间消失不见。

    作为天子心腹,自是天子耳目,他们守在忠武侯府,听凭驱使不假……但根子里,依旧是陛下的走狗。

第1570章 大朝会

    肉肉嗤笑一声,毫不遮掩自身嘲笑,两只小狗而已,当真以为自家鼻子够灵光?这座忠武侯府,让你们看到就能看到,不让你们看到,就只能是两个睁眼的瞎子。

    不过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两只小狗仔,逼迫的遮掩行迹气息,她神情露出阴沉。

    看对面秦宇,也就没了好脸色,“说了,关于那女人的事,你不要想着问我,问了也是白问。”

    秦宇皱眉,他想了想,沉声道:“我不问过往,不究因果,只想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她记起我?你可有办法?”

    肉肉摇头,拒绝的斩钉截铁,“没。”

    可目光闪了闪,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道:“你身后,又不是只有,我这一条大腿,既然抱不住,为什么不去求另一个人?”

    话不好听,可事实如此,秦宇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动怒。

    他知道,肉肉说的是谁,可如今躲避不及,实在不想主动召唤。

    肉肉像是,看穿了秦宇念头,冷笑一声,“有时觉得,你的确很聪明,可有时再看,又实在愚蠢至极。”

    她手指瞧着桌面,看动作倒是有些,像是学自秦宇,“那一位,是何等境界、层次,你当真以为,发生在自家身上的事情,她半点都感知不到?哼哼哼,你如今所做,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秦宇脸色微变,先前主宰阁下,在他面前始终一副睡不醒模样,给他感觉是多年来,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因而,恰好被他钻了空子,这段时间来,才能相安无事。

    吸一口气,秦宇面露沉吟,突然看了一眼,对面看似不经意,点出此处的肉肉。

    “阁下,似乎很希望看到,我召唤主宰阁下降临……”

    肉肉冷笑一声,“看出来了又如何?本也没想着瞒你。”她伸手指了一下门口,“你想所求诸事,我已为你指明方向,愿不愿意尝试,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了……慢走,不送!”

    秦宇出了院门,才有些反应过来,这是我家好吧?但如今,却也没有心情,再跟她多做计较。肉**内那位,毛病虽然说不少,但少有的优点就是,并不怎么爱说谎。

    先前,正因为这点,秦宇略用手段,就套出了云晴的身份。而且,她说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咬死了这点,也没随便编个理由糊弄秦宇。

    那么现在这句,大概率是真的。

    主宰阁下跟云晴,或者说是廖师,两者间存在密切关系。而关于廖师的问题,当初离开深渊,回归昊阳世界时,秦宇就已经询问过主宰阁下。

    也就是说,当初她不知为何缘由,对秦宇说了假话。这显然能够佐证,上面秦宇的判定——主宰阁下与廖师,有关系!

    受了别人好处,答应的事情没办成,反倒吃进自家肚皮,说破天去也是不地道。

    所以,秦宇心虚不已,一直心存躲避,不愿面对主宰阁下。

    但为了廖师,他愿意违逆本心……当然,还有一点原因就是,万一情况当真如肉肉所言,主宰阁下早就察觉一切,只是冷眼旁观隐忍不发。

    那……他如今沉默越久,怕是她心中冷笑越重,早晚是一刀,索性就豁出去了。

    房中,秦宇心念微动,时空规则稍稍扭曲。

    后宅中的肉肉,眼神微微一亮,露出期待之意。接着抬手,向前轻轻一点,将秦宇弄出的动静,彻底遮掩下去,避免被两个老四爪察觉到。

    她不骗人这点,暂时只对秦宇,却是真正的,从来不说假话。

    比如两个老四爪,自认为一切皆在掌握,但在她看来,的确就是两根随时都能啃了的老甘蔗、睁眼瞎。

    深吸口气,秦宇展开双臂,头顶之上日、月虚影浮现。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随着修为提升,力量渐强,秦宇能够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召唤已经找到了目标。

    可不知为什么,主宰阁下就像是一团空气,对此没有丝毫回

    应。尝试许久,秦宇眉头皱紧,接着吐出口气,面露无奈之意。

    主宰阁下不做理会,他根本就没办法,毕竟这是召唤仪式,而不是强行拘禁手段。

    后宅里,帮秦宇遮掩气机的肉肉,此刻脸色郁郁,心情显然极差。

    忍了几忍,终究胸膛一口恶气难消,咬牙切齿咒骂,“你这个……老女人,够厚脸皮!”

    骂人的话,她活了无数年,当然知道的。

    不仅知道,而且骂功不俗,刚才那一刻,原本有无数恶毒词语,在心里打转悠,可不知怎的却“说不出口”。

    这让隐匿时空之中,强大不可揣测的神秘存在,心中越发糟糕,只觉得喘气都不痛快。

    不了了之。

    哪怕明知道,主宰阁下必然知晓,有关廖师之事,但她避而不应,就只能暂且搁置。

    好在,秦宇已经找到廖师,无需太过急切。

    二来……躲避终有时限,他便不信主宰阁下,能一直假装空气。

    ……

    遥远之外,一处半废弃的天地缝隙,咬牙切齿声不断响起。说是半废弃,倒不是这里经过灾劫,又或者出现过大变故。

    只因天地缝隙,生灵、死物皆不可抵达,当主宰阁下蛮横闯入其中,作为栖息睡眠之地,遮掩自身气机后,这地方就算是半废弃了,不再具备完整的天地缝隙属性。

    “小蹄子,算你狠,好端端一口锅,直接甩到我身上!”

    “等着,咱们没完,这事且记下来,看我如何发飙!”

    被硬生生吵醒,又生了一顿闷气,主宰阁下心情糟糕至极,双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不知哪来的些许星光,洒落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邋遢,反而如梦中虚幻的仙子。

    当真是一种凌乱之美。

    主宰阁下想了一会,没等想好怎么报复,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困的实在睁不开。

    “你等着……等我睡醒了的……再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厉害……”硬撑着说完这句话,主宰阁下呼声已起,像是暖阳下的猫儿,虽有声响尽显可爱。

    ……

    大朝会如期到来。

    规矩森严至极,帝都之中但凡够资格,入帝宫面君之人,都要身穿朝服准时参与。

    忌迟到、缺席。

    纵有特殊情况,也要提前申报,经吏部准许后奏报陛下,最终批复后方可请假。

    好在,大朝会一年两次,否则朝中衮衮诸公,怕是就要吃苦头了。别的不说,便是一套整齐的朝服,地位越高越是繁琐复杂。

    秦宇夜色深沉,距九日升起尚久,便已经早早被婢女叫起,好在他一直都在考虑,关于云晴接下来,如何安排事宜,未受深夜被叫-床之苦。

    内里,外衬,表服,云纹套衫,虎狼将纹,侯爵紫袍,挂饰,云履步靴……林林总总,不下数十种之多,且每一种都很有讲究,穿戴必须符合礼仪、规制,不可逾越半点。

    三四个婢女,围绕秦宇一人,忙碌的额头见汗,倒是香风阵阵,并不怎么恼人。

    肉肉不知何时,带着几名婢女过来,看了一眼被众女环绕,展开双臂的秦宇,嘴角撇了撇轻哼一声。

    府中的婢子们,早就知道自家夫人,在府中地位非同一般,绝非寻常帝都女眷可比,对侯爷都不是太恭敬,一个个低头不语,生怕沾染了是非。

    又过了半个时辰,带好头顶紫金冠,黑发被收拾妥当,虽说秦宇现在这副模样,只能算是寻常。

    但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套侯爵朝服加身,顿时多了几分尊贵、威严气势。

    肉肉眼神亮了亮,秦宇的改头换面,瞒得过别人,但在她眼前自然没用,这小子收拾收拾,还有几分人模狗样。

    等秦宇睁开眼,她就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模样,“第一次大朝会,侯爷小心点,可别犯了忌讳。”

    说话间走上前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

    一块玉佩。纯白色,表面没有云纹、雕饰,看不出有什么稀奇。

    “这玉,侯爷拿着就是,等回来后,记得还给我。”

    听到这句,秦宇手指紧了几分,面露笑容,“多谢夫人。”

    肉肉翻了个隐晦的白眼,秦宇大笑几声,她能出现在这,本身就已经表明太多,何必在意小节。

    门外,王大头恭敬开口,“将军,咱们该动身了。”

    秦宇转身就走,没回头扬了扬手,白玉缠绕指间,“夫人安心就是,我很快回来。”

    一众婢女面露羡慕,虽说有时候觉得,侯爷跟夫人指尖的关系,的确有些古怪。可今日看,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啊。

    两个老四爪,身穿一身莽服,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依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佝偻着身子,像是两条蜷缩的老狗。

    可夜色中,两个老四爪的眼睛,却像是在放光,偶尔扫过周边,时有雷霆掠过。

    秦宇大步走到院中,微微一笑,拱手,“有劳两位了。”

    一个老四爪点点头,另外一个,直接没给半点反应。

    秦宇也不在意,打过招呼之后,起身向外行去。

    一左一右,两个老四爪跟在身后,王大头知道他们的来历,主动带人退后几步。

    用他的话说,若是战场之上,咱们兄弟人多,当然能护住将军。可在这帝都里,不仅水深王八多,且大都心狠手辣实力强横,而且咱们人太少,就只能是个陪衬。

    没啥丧气,边军的泥腿子,在认清事实方面,做的大都不错。

    所以,刚来帝都的时候,他们仪仗都打的没底气,感觉帝都人物果真不同凡响。

    等到将军加封忠武侯,一跃成为帝都炙手可热的人物,王三那个直愣愣,都敢在李周一的行宫里摆谱。

    肉肉看着秦宇离开,嘴角勾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打了个哈欠,她道:“别看了,你们这些骚-浪蹄子,注定是没机会的,赶紧散了吧。”

    她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至于秦宇的安全,她连玉都送出去了,他自然就没事。

    对这点,肉肉很有信心。

    跨出宅门,秦宇微微皱眉,余光扫了一眼,灯光照耀不到的黑暗处。

    但他身后,两个老四爪神色平静,他想了想也就没有理会。

    东城朱紫汇聚之地,绝大部分府邸,都是有资格参加超会。

    所以,平日里清静的大街,在这天色黑暗之际,反而出现了罕见的热闹景象。

    秦宇走向马车时,便察觉到了,周边看来的几道眼神。

    回望过去,对方大都一身朝服 ,远远微笑拱手。

    与周边宅邸相比,忠武侯府是十足十的暴发户,可权势做不得假,帝宫陛下的信任更是令人眼热。

    帝族各位族老们,已经选择退让,百年之期约定虽是隐秘,但有资格知晓的自然就能知道。

    抛开其余不说,至少在这百年内,忠武侯宁秦地位稳如泰山,甚至还会更进一步。未来事未来再说,眼下该交好的,自然还是得做。

    秦宇拱手还礼,并未多做寒暄,弯腰推门坐入马车。

    两个老四爪,还是一左一右,车夫脸色微白,使劲咽了一口吐沫,用力甩动了一声鞭子。

    啪——

    车轮转动,驶向帝宫。

    此刻,夜色中一阵微风吹来,带出淡淡血腥,在长街上略作翻滚,旋即消散不见。

    两具尸体,如今瞪大眼睛,就躺在不远处。

    老叶家的铁卫,面甲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其内一片冰寒之意,不露半点情绪波动。他身影如狐,脚下悄无声息,在黑暗中掠过,快速追向马车。

    而与此同时,跟他一样的铁卫,还有其余九人,皆行走在黑暗,完成着血腥收割。

    今日帝都大朝会,注定了……将有一场大风波!

第1571章 中年客周先生

    “陛下在钓鱼。”

    老叶家的老家主,神色很平静,如今穿着一件素色宽袍,坐在檀椅上安静喝茶。

    当然不是,老家主没资格,进帝宫中参加大朝会。

    很多年前,当他卸甲归京,便得到了陛下恩旨——老将军年事已高,无事不必登朝。

    说年事已高,是真的很高了,老家主前后辅佐三代帝王,是正儿八经三朝重臣。

    不知多少人,盼着他老人家,早日撒手西归,一蹬腿一咽气,“吧嗒”就没了,好给其他人,多一些喘息的空。

    可老家主依旧好端端的活着,虽说有些蔫巴巴,但只要他活着一日,就是老叶家的定海神针,是无人敢惹的军神。

    他眼前站着的,是个缺腿缺手的可怜家伙,当年在边军跟蛮人厮杀,一战大战后醒来,就成了这般模样。

    不哭也不闹,养好伤势,等老家主卸甲时,他就跟随着一起回到帝都。

    这些年,深居浅出躲在后叶家老宅里,平日里见过他的人都不多。但老叶家的嫡系子弟们,都知道自家老爷子,有个缺手脚的高明军师,这些年每逢大事,都会跟他商议。

    是少有的,真能影响老爷子心思的人。

    两人相对而坐,缺了一手一脚,外加小半边身子,都给人整齐斩断的可怜人,肯定很辛苦才活下来。但他自己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两只眼眸流淌着淡淡精芒。

    “叶搏虎是个聪明人,否则这些年来,你们三番两次交手,也不会占不到便宜。陛下钓鱼这件事,他必然看得到,即便出手也绝对不会,动用后叶家的丁点力量。”

    老爷子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说的没错,可这一次,陛下想钓的,本就不是叶搏虎。退一步说,即便这一次,叶搏虎蠢到赤膊上阵,陛下也要松开鱼钩网开一面。毕竟欲速则不达,这事要讲究一个徐徐图之,说不上尽善尽美,尽量减少几分折损罢了。”

    缺手脚的军师淡淡道:“陛下要的是一个理由,以便帝都风雨过去后,还能继续对后叶家动手。”

    顿了一下,他皱眉,“但除此之外,我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毕竟我们这位陛下,布局一向气势恢宏,若只是为了拿到莫须有的痛脚,继续针对后叶家,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老爷子看了一眼,院外灯光照耀下,依旧无法驱散的深沉夜色,“后叶家不出手,敢在帝都中,杀金吾将的人,可就不多了。”

    缺手脚军师眼中,爆开一团精芒,“荟萃楼!”他抬头,“陛下并没有,与他们翻脸的理由,那就只能是,趁此机会做笔交易,比如……借刀杀人。”

    老爷子笑着点头,尽管毁了一手一脚,成了苟延残喘的废人,可元奎依旧是他眼中,少有的极尽聪明者。

    陛下布局,自是高瞻远瞩,今日帝都中风雨呼号,事实上却也只是,日后雷霆的前奏而已。

    ……

    世间从不缺少聪明人。

    但阳谋之下,一切都浩浩汤汤,如江河大水席卷而来,根本不给你选择的余地。

    叶搏虎看得出,陛下是在钓鱼,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按照陛下心意去做。

    否则,当真以为后叶家服服帖帖,没丁点动静,陛下就能高抬贵手了?当然不可能。

    所以,明知如此,仍要前行。

    对陛下,叶搏虎一向尊重,今日夜色深沉中,便更多了几分敬意。他穿戴整齐,一等侯爵朝服,加帝**方统帅蛟龙纹,气势磅礴似可张口吞山河。

    “大帅,该动身了。”

    叶搏虎转身,大步向外行去,神色平静,一片坚毅沉稳。

    与陛下博弈,胜算当然不大,但总要试一试,万一能有意外之喜呢?

    比如,金吾将宁秦,真的死在今日,大朝会的夜色之中。

    想来到那时,帝宫中的陛下,老叶家的老龟,还有帝族那些怕死的枯朽烂木们,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

    马车有阵法加持,行驶中毫无颠簸,车厢内更是一片静谧。作为今日鱼饵的秦宇,若说心中对此,没有丁点恼火,当然是假的。

    可恼火归恼火,他仍选择全力配合,毕竟后叶家的存在,无论从私仇还是大义角度考虑,都是他必须要铲除的存在

    一路都很安静,可秦宇很清楚,眼前这份安静下,杀戮早就已经开始。

    老叶家的十名铁卫,实力果然惊人,那些神出鬼没的刺客,一一被找出来击杀,根本不给他们靠近马车的机会。

    两个老四爪,老神在在坐在车夫左右,耷拉着脑袋,一副起太早困顿不堪模样。

    默算下时间,宅邸与帝宫的距离,如今已过了大半。再有片刻,马车就可抵达帝宫,到时今日这场刺杀,就成了笑话。

    帝宫,是西荒大帝的绝对主场,没有任何人,胆敢挑衅他的威严。胆敢触犯,必死无疑,根本没有丁点成功可能。

    一国气运汇聚之地,便是如此强横、霸道!

    所以,他们要杀秦宇,就只能是在马车,抵达帝宫之前。

    红绳缠绕指尖,握在手中的白玉,释放出微凉之意,让秦宇意识前所未有清明,继而生出一种,强大无比的直觉。

    对方真正的杀招,现在还没到来。

    突然间,一声闷哼在黑暗中响起,接着是重物倒地声。

    秦宇扭头看过去,眼神露出沉凝,这是老叶家的铁卫,第一次被人撂倒在地。尽管看不到具体详情,但这一刻秦宇脑海中,悄然浮现出黑暗深处,一倒地魁梧身影。

    面甲之下唯一露出的眼眸中,浮现惊怒、不甘,最终光芒散尽,只余一片黯淡。

    低头看了一眼白玉,秦宇猜得到,应该是它的缘故——但这肯定,不是它全部功效。

    隐匿时空神秘存在,出手自然不会是,如此的简单。

    车夫旁边,两个老四爪,同时睁开眼。

    浑浊暗淡眼眸中,似雷雨天气里,一道雷霆撕裂层层云海,将身躯展现在世人眼前。

    “好好驾你的车,别的都不用管。”一名老四爪轻声开口,阴沉滑腻,像是毒蛇盘在脖颈之间,嘶嘶吐着信子。

    车夫使劲点头,咽了口吐沫,脸色越发苍白。

    又一声闷响传来,接着是圆物滚动声,“咕噜噜”一颗覆甲头颅,就这么滚到马车之前。

    啪——

    头颅炸开,一片红白之物肆意迸溅,每一滴都像是,劲弓拉开后,爆射而出的箭矢。

    老四爪低笑一声,抬手向前一握,空间骤然扭曲,化为无形屏障。

    嘭嘭嘭——

    低沉闷响接连响起,打的屏障表面,溅起层层涟漪,却不能穿透半点。

    “别愣着,继续赶路,时候不早了,可千万别误了侯爷进宫。”

    老四爪抬头,看了一眼深沉夜色,眼眸之中,流露淡淡讥诮。咱家耍心眼、玩手段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留在哪个男人裆下。

    调虎离山这招,不灵光。

    老叶家的铁卫,是那位老爷子,主动派遣出来。就算全都死光了,也是老叶家的事,跟咱们可没关系。

    黑暗中,手提无头尸体的瘦小身影,跟这个老四爪,隔空遥遥对视。他皱了皱眉,随手将铁卫尸体丢下,转身就走,身影没入黑暗不见。

    老四爪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走了。

    刚才头颅自爆,红白之物内蕴劲气四下迸溅,只不过是他杀人后,遗留的几分劲气。有如此威能,便足够证明,这名刺客的实力。

    双方对视时,老四爪原本想着将有一战……他皱了皱眉,脸上没有轻松,反而更多几分沉重。

    “呵呵,有意思,今真个有意思。”另一个老四爪低笑,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眼眸中尽显炙热。

    “哼!小心点,我可不希望,等下替你收尸。”最先出手的老四爪,语气淡漠开口。

    “不用,若我死了,就任由曝尸荒野,这辈子做了太多阴私事,死了给老天爷出出气,或许下辈子还有投胎的机会。”

    “好。”

    两个老四爪归于平静,可他们腰背挺直,便是脸上的褶皱,都比之前少了许多。强悍气息引而不发,如地底肆虐岩浆,随时都要冲天而起!

    这一刻,距离帝宫不远,他们已经感应到了,空气中的某些恐怖气机。

    如水银般灌入天地之间,人在其中难以喘息,便是手脚动弹一下,都倍感艰涩。

    有强者,有绝强者!

    一袭素色长

    袍,行走在黑暗之中,两袖清风肩扛山河,如大日降临,璀璨不可直视。

    两个老四爪,同时眯起眼睛,看着对面走来的中年客。

    碍眼的老叶家铁卫,如今陷入黑暗泥浆中,有的已死,有的被纠缠住,一张牌彻底废掉。

    根本没办法,纠缠住面前的中年客。

    这也是阳谋。

    “周先生,没想到今个,居然是您来。”说着有意思的老四爪,如今脸色很没意思,阴沉沉的晦暗无比。

    中年客衣摆飘摇,两袖清风,神色平静万分,“两位既然认得我,是让开,还是死呢?”

    尖笑一声,老四爪一拍马车,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出,“咱家仰慕周先生日久,哪有让开的道理!”

    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破空音,空气中温度疯狂降低,随着老四爪一拳打出,一条冰龙骤然出现,其身躯表面覆盖鳞甲,皆是明黄之色,其上有皇家龙气流转。

    龙得龙气,越发鲜活,此刻咆哮一声,张开大口狠狠一吞。

    中年客神色平静,眼见冰龙呼啸而至,抬手向前一指点落。

    一声哀鸣,气势磅礴,急速逼近冰龙,面前骤然浮现出,一座半透明山岳虚影。

    虽是虚影,却释出无尽气势,高山仰止,不动如同大岳。冰龙虽强,可以自身之力,妄图撼动天地大岳,无异以卵击石。

    哀鸣未落,惊天巨响爆发,山岳虚影不曾震颤,那冰龙已撞的寸寸破碎,崩裂成无数碎块。

    人在半途的老四爪,怪叫一声急忙收身,像是一块大石,重重砸在地面。

    “咚”的一声巨响,地面瞬间凹陷,形成一只恐怖大坑。无数裂纹,在大坑周边浮现,如细密蛛网,向四面八方肆意蔓延。

    中年客微微皱眉,脚下一踏,身影冲天而起。

    下一刻,他身下地面破碎,在山岳虚影前,撞成粉碎的冰龙冲天而起。

    大口张开獠牙狰狞,只差丝毫,就要将中年客撕成粉碎。

    但这丝毫察觉,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中年客拂袖一挥,空间骤然扭曲,像是一张大网,将冲天冰龙卷入其中。

    接着空间扭曲,疯狂向内坍塌收缩,怒吼咆哮声,连连从中传出,继而变成痛苦哀鸣。

    最终,被卷入空间扭曲的冰龙,变成了一颗白色圆珠,彻底没了声息。

    噗——

    老四爪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他抬手胡乱擦了一把,低笑道:“周先生果然厉害。”

    中年客道:“今日我要杀人,没时间跟你们耽搁,再不让开的话,休怪我不给陛下留颜面。”

    老四爪大笑,“周先生这话好没道理,你来到帝都后,陛下对你以礼相待……”

    中年客一步上前,根本不给他借机,拖延时间的机会。西荒帝都,是一国国运汇聚之地,纵然以他的修为,也绝对无力对抗。

    既然出手,便要在最短时间内,杀死马车中的忠武侯。

    嘭——

    一声巨响,老四爪向后抛飞,口鼻气血喷血,可他身上的蟒袍,不知道是何材质,居然依旧完好无损。

    甚至于,在沾染上了,老四爪喷出的鲜血后,那蟒袍上的蛟蟒,眼眸微微亮起,给人一种将要活过来的感觉。

    “守好马车。”另一个老四爪,低喝一声冲天而起,将被击飞老四爪拦下,冷笑道:“你可以死,想曝尸荒野也没问题,但陛下交给咱的事还没办妥,现在不能死。”

    “呸”了一声,吐出大口的血沫子,受伤老四爪狞笑,“咱家没事,现在还死不了。”

    他抬头,眼神怨毒无比,落在中年客身上,“帝宫里的可怜人,烂泥槽里活了这些年,临死了能有周先生这般人物陪葬,也算是脸上有光了。”

    中年客周先生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更未因为两个老四爪联手,就有丝毫忌惮。他继续向前,脚下平稳、安宁,似千山万水在前,都可直接踏平。

    一步,两步、三步……

    两个老四爪,好似承受万钧之重,苦苦支撑着才没倒下。眼眸之中凶光乱闪,这一次不止是口鼻七窍出血,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浮现出细密裂纹。

    殷红血珠,自裂缝中出现,渐渐渗透身上蟒袍。

第1572章 短剑长河

    中年客继续向前,语气平静,“不要再耽搁时间,就让本座见识一下,帝宫老四爪的真正手段。”

    全身浴血,神情狰狞,两个老四爪对视一眼,知道今日便是期限了。

    “既然周先生瞧得起,咱家们当然不好,让先生失望。”

    “天蚕经这门法诀,虽然是残缺之人修行,但咱们觉得,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就请周先生指教!”

    尖叫一声,两个老四爪身上的蟒袍,同时活了过来,就像是一张大口,一下子将两个老四爪吞入其中。

    咀嚼声中,伴随着骨肉撕裂、断碎,两个老四爪被吃的干干净净,于是那蟒袍上的蛟蟒,便真的活了过来,身躯百丈重重落在地上,仰首吐舌嘶鸣不止,眼神暴戾盯紧了中年客。

    天蚕经这门功法,就跟蚕吃桑叶吐丝一样,修的便是老四爪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修成之后,既是功法大成,一跃而起,成为帝宫中备受尊重的老四爪。

    可同样,也是给自己,挖好了取死之道。

    一旦与人拼命,就将舍了自身,以精血魂魄为饲,唤醒蟒袍上的蛟蟒,发挥出至强威能。

    当然,这般手段,就是一次性。用过之后,老四爪就死了,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之中。

    所以刚才,他们才说什么曝尸荒野,才说什么求得,下辈子投胎的机会。实际上,他们死后根本就留不下尸体,当然也就没有,重入轮回的可能。

    中年客周先生皱眉,并非心生不忍,只是想着如此残虐功法,也只有执掌一国气运的帝宫,才敢肆无忌惮修行,而不必顾忌会有孽障缠身。

    他今日出手,自然早有准备,何况西荒帝宫中的天蚕经,本就不是什么隐秘之事。看着两条仰天咆哮蛟蟒,中年客翻手向下一覆,就似浩荡荡一方莲叶,便遮盖了这整座天下。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天下都被镇压,身在此间自是难逃。两条孽蛟蟒凄厉嘶吼,庞大身躯疯狂翻滚、拍打,可地面与空间都稳固万分,丝毫没有破碎痕迹。似有无形之力,镇压了世间一切,便也将它们两个,一并封镇在内。

    一颗颗金玉文字,出现在孽蛟庞大身躯表面,看似并不起眼,实则每个都是万钧之重。压的鳞甲破碎,血肉崩裂,强悍无比聂莽身躯,随之变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中年客眼中,露出几分惋惜、不舍,可如今时不我待,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犹豫。

    啪——

    一声轻响,他腰间悬挂的一块玉牌,直接变成粉碎。

    孽蛟身体表面上的金玉文字,同时大放光芒,烙印进入血肉之中,蒸煮血肉黑雾腾腾,有凄厉嚎叫从中传出。

    天蚕经,修的是一身莽服,便似蚕吃桑叶吐丝。可蚕吃的是桑叶,宫中修行有成的老四爪,吃的又是什么?这才是“残虐”二字的真正由来。

    两个宫中老四爪,以自殒为代价,召出的两条孽蛟,如今已是濒死,挣扎再多也难逃绝境。不是他们不强,而是中年客周先生,本就是这座帝都中,最恐怖寥寥数位之一。

    荟萃楼能够轻动他出手,一来是客人给了足报酬,二来便是他们门路足够辽阔,居然真的能够找到周先生住处,并与之达成约定。

    想来帝宫中那位陛下,对于这点,也会感到惊奇,甚至有些失落。毕竟,一开始他也是想着,招揽这位中年客,为西荒再添一颗砝码。

    出身中荒神州,虽然是遭遗弃之人,可他的资质、潜力,手掌国运的西荒大帝,自然看得清楚。

    中年客,是有资格冲击皇境的存在!

    这一切,夜色中的中年客,自是一清二楚。但他并不后悔,今日所作所为,病榻上的女子,是他“情”字症结所在,亦是他必须要救之人。

    一步迈出,似缩地成寸,他身影出现在马车外,中年客神色平静,没有愧疚也无杀意,就这么向前点出。

    “保护将军!”

    围在马车前的王大头等矿洞边军,早就被眼前厮杀惊呆,一个个面色苍白两股颤颤。可等到中年客飞过来,他大喝一声抽刀出鞘,毫不犹豫跳了出去。

    要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只是如今脑海空白,根本来不及转动念头,本能就做出反应。

    咱家将军,当

    然不能死在这!

    至于能不能挡住,冲上去了,又能有几分作用……大王头没来得及想,反正咱们这些边军泥腿子都是贱命,死也就死了,只当回报将军再造之恩。

    事实上,的确没啥大用,因为王大头这些边军,虽然是悍不畏死,可没等冲上去,就被震飞出去。吐着血,成了一片滚地葫芦,狼狈不堪是有的,但并不真的致命。

    中年客虽背井离乡,成了驱逐在外的落魄人,却还算信守君子之戒,并不肆意妄杀。

    当然,若是他要杀之人,则另当别论……正所谓,君子有所谓,有所不为……只看心情。

    这话肯定是混账话,却是当年那位小师叔,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为此书院各位长辈头疼不已,却拿他毫无办法。

    毕竟,小师叔才是,书院最强之人,这点是他老师,当年亲口承认。

    如果今日,是小师叔在这里,会是怎样的场景?恐怕,根本就不急着动手杀人,而是等着帝宫做出反应,甚至逼出坐镇帝都中的皇境,痛痛快快大战一场,看他手中提剑,能否斩开这座城。

    中年客眼神微微明亮,旋即露出一丝怅然,他这一生怕是没机会,再见到小师叔出剑了。

    摇摇头,收敛突然发散的念头,他既然不能与小师叔比,那么杀人这件事,还是要尽早。

    一念及此,中年客眼眸越发沉凝,点落处手指,此刻泛出光芒。

    锋芒毕露,指尖如剑!

    马车之前,此时除了车夫之外,再无阻碍。

    指落未至,恐怖威压好似江河倒卷,轰然落在心神之上,直欲将魂魄震成粉碎。

    车夫脸色更白,眼眸中万分恐惧,却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不见。他眼神认真,看着点来一指,手中长鞭寸寸破碎,竹质手柄中,竟然藏着一把剑。

    一剑撩起,便似挑起江河,滚滚剑意如惊涛骇浪,在这一剑之中爆发的酣畅淋漓。

    中年客眉头微皱,眼底露出惊讶,似乎没有想到,眼前不起眼的车夫,竟是一绝世剑修。

    可一指出手,便是剑已出鞘,再无转圜余地。于是一指去速更快,如闪电一般,与剑尖碰到一起。

    中年客眉头皱的更紧,一身宽大长袍,骤然鼓荡而起,像是灌注了大量的气体。他身影向后飘飞,长袖翩翩姿态从容,便似夜间横掠而过的仙人,当真气象不俗。

    悄然落地,中年客看着车夫,更确切说是在看着,他手中所持短剑。说短,是因为此剑的确不长,可内部蕴含的剑意,却长到几乎无法统计。

    简单说就是,从这边起,到那边落……比天还长!

    “这把剑的名字?”

    车夫脸色更白,像是洁净的上品宣纸,可呼吸依旧悠长、缓和,“剑名长河,取某条古代大河为根基,以无上神通炼制而成,传承至我手中,已算是有些辱没了它。”

    中年客点头,对这句话表示赞同,车夫境界高绝,是世间一等一的绝世剑修强者,可算上他手中剑的话,便的确是有些般配不上。

    不是他弱,是这把剑太强,尤其在它放置于西荒帝宫中,以国运淬炼、温养多年后,洗尽铅华锋芒毕露。

    沉寂于世数千年,今日一剑出,便是剑气长远,可劈苍天!既是连天都能劈出,又岂会劈不了人?毕竟,中年客周先生再强,也不敢与天相较。

    “若你够强,这一剑下,我已经死了。”

    中年客转身就走,身体突然摇晃一下,周身骤然裂开无数伤口,鲜血如泉喷射而出,将一身宽袖长袍尽数染红。

    强大气息,若大日东升之下,雾气四下飘散,转眼就消失殆尽。

    车夫眼中露出一丝钦佩,持剑拱手,“今日胜出,是我手中有剑……周先生走好。”

    轰隆隆——

    地面震颤,如惊涛拍岸,是帝宫中禁卫,正在急速赶来。走向远处的中年客,一身长袍浴血,便是转身就走,恐怕也走不掉了。

    两个老四爪,饲身所化的孽蛟,如今已经死去,尸体支离破碎,只剩余一片狼藉。

    空气中,血腥扑鼻。

    被震飞出去,吐血受伤却没死的王大头等矿洞边军,挣扎着爬起身来,怔怔看着眼前一幕。

    大概没想到

    ,出场至今不可一世,实力强到没道理的中年客,居然一剑就被斩到如此境地。又或者,是内心复杂着,想不通他们这些泥腿子贱命,为何此时还活着。

    车夫深吸口气,口中轻咳,有点点血迹迸溅。使出刚才一剑,他损耗极大,便是一身剑道修为,都为之动摇几分。

    想要恢复,怕是要闭关许久,耗费一笔大财。他转身,轻敲车厢,“侯爷,刺客已经毙命,您可安心上朝了。”

    马车中,秦宇盯着车门,他神色凝重,丝毫看不出半点轻松。手掌间,原本微凉的白玉,如今变得火热,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石头。

    眼前无一物,却好似看到了,那恭敬面庞上,一双冰冷眼眸。

    车厢内一片安静,车夫微微皱眉,不知哪里露出破绽,但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便出手就是。

    下一刻,车门轰然破碎,没有了之前的大浪滔滔,亦没有了斩开苍穹的无上气势。

    短剑长河破门而入,直奔秦宇头顶斩下,其剑身一片漆黑,像是附着了天地间一片夜色。

    原来,车夫才是今日,最后的一颗棋子。

    之所以刚才杀退了,如日中天的中年客,是因为他很清楚,周先生虽强但在今日,没人能杀死秦宇。因为,他身带西荒忠武侯印,而这印信之中,已被悄然引入香火之力。

    所以,车夫斩出了刚才的一剑,断掉中年客的生机,自身付出偌大代价,却也让短剑长河,在这一剑中耗尽了加持的西荒国运,得以恢复真容,能够施展出长河真正之威。

    一剑落,可断香火!

    秦宇身上,佩戴的忠武侯印信,“啪”的一声破碎,香火之力无形有质,化为一颗气泡。

    可如今,正常情况下,便是半皇出手,都可抵挡一瞬的气泡,在短剑长河面前,却真正脆弱如气泡。

    剑落即碎,剑锋没半点停顿,落向秦宇头顶,以此剑之锋利,便是主宰也可瞬间灭杀,形神俱灭再无半分生机。

    叮——

    一声轻响,似锋刃触及铁石,持剑车夫蓦地瞪大眼珠,露出震骇之意。

    反震之力如惊涛骇浪,源源不断顺着手臂,轰入到他胸腹之间,一时骨折筋断之声“噼里啪啦”连响不绝。

    持剑之手,早已变成白骨,所有血肉崩裂、震碎,继而化为血雾。他翻滚飞出,取出一张符箓,用力撕碎身影瞬间不见。

    至于那把短剑长河,则碎成无数块,落在秦宇面前。

    只不过断剑并不锋利,反而变得柔软,像是一滩滩落下的水渍,包裹着几块残破碎片,彼此渐渐融合。

    杀声震天,自远方传来,不是伴随惊呼,以及重物被击飞之后,重重坠地之声。

    秦宇皱了皱眉,站在破碎大半的马车上,两匹拉车的上等骏马,在中年客与车夫对剑一击时,便已经被震成了两滩肉泥。

    帝宫禁卫团团围绕,方才离开的中年客,再度被逼了回来,他身上的裂口像是涌泉,鲜血不要命似的喷出。

    长袍浸透之后,便淅淅沥沥落在地上,走到哪里都会留下,一连串的血色脚印。

    可中年客依旧没有倒下,即便成了一个,四处漏水的破牛皮袋,依旧举手投足将冲上来的帝宫禁卫击飞出去,生死不明。

    突然,中年客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秦宇,他眼眸疲倦而黯淡,却没有丝毫恐惧或不甘,有的只是几分平静中的无奈。

    “忠武侯,本座就要死了,但我答应了别人,要回去见她一面,便以这块玉为交换,能否让我离开?”

    他举起一块墨玉,通体漆黑,近乎浸泡在血液中,却不沾染半点。

    秦宇看了此人一眼,点头,“好。”

    帝宫禁卫略有迟疑。

    秦宇淡淡道:“此事后果,本侯一力承担。”禁卫退下,中年客看了一眼秦宇,笑了笑转身离去。

    目送他一路洒血,一路远去,秦宇眼眸之中,露出一丝复杂。

    此人,应是秦宇亲眼所见,注定将死的最强修行者。

    不入皇境,但距离那一层次,怕也差距有限。这样的人物,居然甘被驱使,将死在今日夜色之中。

    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秦宇跳下马车,脚踏血迹迈步前行。

第1573章 梧桐郡的贵人

    忠武侯宁秦,踏血腥淋漓,于铁骑禁卫拥簇中,跨入帝宫。

    此刻,万众瞩目!

    ……

    宽巷深处,往日间红灯高挂,人员如织的青楼妓寨,今日黑漆漆一片,安静无息近似鬼宅。不知这里的姑娘,和前来寻欢的客人,如今都去了何处。

    一身血衣,仍在流血不止,脸色苍白至极的中年客,在这家青楼干净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血色脚印。

    他神情平静,便是之前眼底里,几分不甘、无奈都已散去,唯有一片沉静之意。

    中年客似乎并不惊讶,今日楼中现状,他只是沉默前行,显然已找到要找之人。

    穿过长廊,在香风之中,他伸手向前一推,房门打开其内丝丝光明,从中流淌出来。

    端坐在圆桌旁的妇人,正是这家青楼的老板,可如今眉眼举止之间,再无往昔半点轻挑妩媚,所剩只是平静从容,此刻起身行礼,姿容风度宛若大家贵妇,凛然不可侵犯。

    “荟萃楼,多谢周先生。”

    中年客神色淡然,“杀人不成,沦为你们手中棋子,本座并不在意,但按照之前约定,只要本座出手,无论成败与否,东西都要给我……只要,我还活着。”

    妇人眼露愧疚,面色越发诚挚恭敬,“先生高义,妾身留在此地等待,就是为了履约,将它亲自交给先生。”

    她翻手,一方木盒出现,四四方方不见半点雕琢痕迹,甚至连开口处都寻觅不到。

    中年客已经感应到了,木盒遮掩下的一丝气机,点点头,“多谢。”

    妇人不敢承受他的“谢”字,侧身避让,双手奉出木盒。

    中年客伸手拿过,转身就走,血脚印调转方向,隐没在黑暗之中,渐行渐远。

    姿容不俗气质超然的妇人,微微瞪大眼睛,露出震动、错愕。下一刻,一条血线悄然出现在,她白净细腻脖颈间,头颅“嘭”的一声落在地上。

    冒险留在楼中,等待中年客到来,她的确是代表荟萃楼,完成与周先生的交易。

    可之前的约定,正如中年客所说,一切都建立在,他还活着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中年客死了,木盒中的东西,就可以留在荟萃楼。

    妇人当然没想私吞,她不敢也做不到,但只要留下木盒,取得周先生的脑袋,同样是一桩大功劳。

    但妇人没有想到,涂抹在木盒表面,触及必死的剧毒,居然对中年客毫无作用。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都已经伤到如此境地,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居然依旧有着,一眼便可杀人的能力。可之前的情报,明明说中年客面对帝宫禁卫,已失去神通。

    是中年客藏了一手,还是楼中有人故意,想让她死呢?两个可能都有,妇人却已经没办法,去调查此事真相。

    中年客跨出荟萃楼,一步落在地面,他眼眸更加暗淡几分,像是深秋枝头最后一片落叶,挣扎着不愿分别,在瑟瑟秋风中翻滚、挣扎。

    一步起,一步落。

    脚下踉跄,伸手扶住屏风,中年客的气息终于紊乱,喘息几口脸上露出些许苦笑。

    “小周,是你吗?”

    女子虚弱声音传来,透出焦虑不安。

    中年客深吸口气,抬手一指点在眉间,一阵清风环绕周身,不知他施展了何等神通,一身恐怖伤势,转眼间恢复如初,再看不到半点痕迹。便是那件,被鲜血浸透宽袖长衫,如今也光洁如新。

    面色红润,眼眸神采奕奕,中年客跨步出来,微笑回应,“是我。”

    走到病榻前,他侧身落座,将女人抱入怀中,“别担心,我说过活着来见你,自不会让你失望。”

    骨瘦嶙峋,满脸枯黄病容的女人,笑着用力点头。

    中年客取出木盒,将它放在女人胸口,“救你之物,我终于找到了,你只需睡一觉,待醒了之后,一切病痛苦难都将过去。”

    低头,他轻吻了怀中女子,眼露愧疚,“但我恐怕,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了,这次闹的动静太大,而且并未得手,必须暂时离开帝都,躲避来自西荒的追查

    。”

    病容女子瞪大眼,她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落在她身上的木盒,如今已经开始释出光芒,丝丝缕缕如水雾,顺着口鼻七窍融入到她体内,修复着宛若枯木的身躯,同时让她生出了不可抵御的倦意。

    中年客的模样,变得模糊起来,可他的笑容依旧温和暖心,“睡吧,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女子睡去,中年客低头看了几息,突然开始咳嗽,他抬手捂嘴将怀中女人小心放下。

    脚步略带几分仓促,转身走到屏风之后,一步踏入黑暗。便在中年客身影,没入黑暗瞬间,“噗”“噗”低沉闷响,像是涌泉冲破了头顶禁锢。

    ……

    大朝会上,西荒大帝发雷霆震怒,因忠武侯被刺杀一事,严厉斥责帝都守备司。

    军部数位大将,出列跪地请罪,不曾沾染的庙堂衮衮诸公,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军方势大,压制各方,他们很乐意在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看这些大将丢尽颜面。

    可与此同时,一道道眼神,下意识看向因为数位大将出列,而导致人员稀疏,越发显眼的忠武侯。

    距离帝宫不远处,夜色中的那场刺杀,详情虽然还未流露,但大概内容他们已经知晓。其恐怖可怕程度,便是以旁观者立场复盘,也觉得恐惧万分,背后更是冷汗津津。

    可忠武侯宁秦,依旧好端端活着,除了此刻脸色微白,竟看不出受了什么伤势。

    简直可怕!

    最终在大朝会上,陛下悍然下旨,褫夺刚刚补位,成为帝都守备司主将之一的叶元泰。

    而他,出身后叶家,是其布局帝都中,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锋芒毕露,杀意展现!

    朝堂之上重臣,脸色纷纷变幻,尽管已经知晓,帝族对后叶家有了惩治之念,但如此暴戾行事,极可能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这对西荒而言,是最坏的结果。

    叶搏虎恭敬请罪,表示管教不严,导致叶元泰失职,甘愿领受陛下惩处。

    大帝高坐九重之上,看了一眼请罪的叶搏虎,就在众臣忧虑陛下会乘胜追击,痛打后叶家时,大帝突然笑骂一声,说你后叶家家大业大,总不能出一点事,就要你叶搏虎负责。

    让他起来归列,关于刺杀之事,就此轻飘飘揭过。

    接下来,大朝会在一片祥和中,安然落幕。

    大帝起身离开,叶搏虎突然动身走来,众臣脸色微变,主动退让两侧。

    老叶家那位不在,他便是今日朝堂上,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个。

    即便如今,被陛下不喜,后叶家陷入风雨飘摇,可一日不曾尘埃落定,便无人敢小觑半点。

    秦宇抬头,看向对面叶搏虎,他神色平静,但秦宇却从这份平静中,感受到了无尽杀意。

    凛冽而暴戾,便似一头真正的下山虎,眼神锁定了猎物。

    “忠武侯,本帅与你之间,似有一些误会。”

    秦宇拱手,“叶帅言重了,末将对后叶家,一向心中钦佩,纵有一些小问题,也都已经揭过。”

    叶搏虎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揭过?这个词用的好,本帅喜欢。”

    他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秦宇肩膀,“都是军中一脉,日后若有机会,你我多加亲近。”

    秦宇笑了笑,“一定。”

    叶搏虎转身就走,龙骧虎步,气势非凡。

    ……

    帝都之中,已有很多年,不曾出现过,如此恶劣的事情。朝堂重臣,于大朝会之期,当街遭遇刺杀。

    影响深远,必然要追查到底,否则堂堂西荒帝国,还有何颜面可讲?

    帝都守备司主将之一叶元泰被就地罢免,满脸肃杀的帝都守备司军将,咬牙切齿大锁全城。

    已经躲入阴影中,蜷缩藏起来的荟萃楼,被蛮横、凶狠拉到阳光之下。

    追捕、反杀、逃窜……一系列事件爆发,令今日的帝都,比过往岁月中,要显得混乱、紧张许多。

    就在这么一个日子,手持令信的中年人,走过了已经封闭的城门。

    他转身,给城门守将挥了挥手,对方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满眼都是殷切。

    中年人微微一笑,心想这位将军大人,怕是一番心头窃喜,皆要落到空处去了。

    他现今的身份、皮囊,都是借来的,哪怕从某种程度上说,真的不能再真,可给出的承诺,实在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骗人是不对的,可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大摇大摆的,走到西荒帝都之中送死吧?

    啧啧!

    中年人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与之前表现,截然不同的笑容,身影向前融入人流不见。

    城门处,擦了擦口水的城门守将,脸上发红像是喝了几斤酒,脚下轻飘飘的不着力。

    心腹麾下看了一眼自家上峰,苦笑道:“将军,军部的大老爷们,可是动了真火,叶元泰大人都被就地免职,您私自放人进入帝都,这事万一被发现了,很难善了啊。”

    守将瞥了他一眼,冷笑,“你们这群王八蛋,是怕受本将连累吧?哼!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也不想想要不是本将,你们一个个能有今日?”

    一群亲兵当然知道,自家上峰胆小怕事,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始终守着一个守门将的位置,死活升不上去。

    今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放刚才那个,一脸贵气的中年人进去,肯定是有绝对把握。问题,应该就是,那中年人取出来,只给将军看过的那块令牌。

    可关键是,猜得到归猜得到,内心依旧忐忑难安啊,毕竟脖子都已经系在腰带上了,说不定哪一刻“啪嗒”一声就会掉下来。

    看了一眼,陪着笑眼巴巴看过的心腹,守门将撇了撇嘴,也是按捺不住心头喜意,小小泄露了一句天机,“你们懂个屁,那位可是梧桐郡的贵人,便是帝宫也可进出自由,更别说是咱们这座小小的城门,本将敢拦着他?才是真的活腻歪了!”

    梧桐郡贵人,自由进出帝宫……想到某个,曾经提起的禁忌话题,一群麾下脸色大变,接着看向自家上峰,眼神就变得热切起来。

    该死的,你这混蛋不升迁,我们这些人,又怎么能升官发财?

    城门守将得意一笑,“闭嘴,都给我闭的严严实实,知道是掉脑袋的罪过,就别乱说话。”

    一众麾下连道是是是,将军辛苦快来喝水,又有人提议今日轮值之后,请将军喝酒,还有人提起了自家妹妹,侄女和……表嫂。

    城门守将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称善。

    忠武侯府。

    到了,就是这个地。

    中年人轻咳一声,面露威仪贵气,当真是真的不能再真,就要上前叫门。

    可就在这时,他身体蓦地僵住,瞪大眼眸之中,露出震骇之意。

    感觉就像是,被极寒低温之下,突然凝结成冰的泉水,给直接封印在内。

    嘶——

    倒吸冷气,中年人转身就走,可一步还没落下,就又僵在原地,额头遍布冷汗。

    他哭丧着脸转身,丝毫不见先前,半点仪态气势,“不走,不走,您让我留这,我肯定不敢动啊。”

    很快,院门打开,门房恭谨退到旁边,肉肉迈步出来,眼神居高临下,瞥了一眼中年人,嗤笑一声,“你胆子,倒是真的不小,就不怕死?”

    中年人差点瘫在原地,不是哭丧着脸,而是真的哭了,伤心至极泪流满面,“小人错了,求您开恩呐!”

    肉肉转身就走,“滚进来。”

    她满脸恼火,心想要不是小秦宇,老娘才懒得理会你,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来,碾死了就算完事。

    中年人屁颠屁颠,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追了上去。

    只不过,他追的方式不是跑,而是整个人蜷缩着,像是一个大号的肉皮球,“咕噜噜”滚的圆润自然,倒像是之前就练过。

    看得门房叹为观止,继而心生钦佩仰慕,心想这才是我辈狗腿,最高的境界啊。

    翻滚着的中年人,顿时来了精神,回头给门房一个,你小子识货的眼神。要不是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狗腿神功,他岂能安稳活到今日。

第1574章 府上又来客

    散朝之后的秦宇,坐在帝宫赐予的马车中,忍不住看了一眼紧闭车门,心想接下来总不会,还有一把剑就那么,蛮不讲理的斩下来吧?

    那一剑,似沾染一片夜色,看似并不惊奇,实则恐怖万千。

    其真正杀伤,恐怕比之前,一剑斩退中年客,断绝他一身生机还要更加      强悍。

    可就是这么一剑,却不曾伤到秦宇半点,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重新微凉的白玉,眼神露出感慨。

    宝贝,好宝贝啊!

    难怪之前,肉肉交给他的时候,会格外提醒,回去以后就还给她。

    不舍得!

    真的,换谁经历了之前一剑,再握住这块白玉,肯定都是一样的心态。

    可秦宇想了想,觉得自己留下这块白玉,实在是没可能。

    而且,就算肉肉真的给……他也未必敢要。

    抬手摸了摸下巴,秦宇苦笑几声,索性先将念头压下。

    然后,他看向另一只手中的东西。

    一团透明似水,却呈现胶质,拿在手中柔软可捏的东西。但秦宇半点也不认为,它真的就是这种,可被随手揉搓的东西。

    因为,这团透明似水,是短剑长河断裂后,包裹着忠武侯印信的碎片,最终融合而成。

    这东西气息全无,具体有什么用处,秦宇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拿到手里,或许会有妙用,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好在帝宫方面,并未询问短剑长河下落,或许在他们看来,剑碎之后便是消散。

    事实上,的确正该如此,可偏生当时,碎了一块忠武侯印。而秦宇周身,又遍布着被斩开的香火,恰恰好他自己,也勉勉强强有了一座神国。

    无形之间,彼此气息交织,所以才有了眼前这团透明之水。

    大概这便是无巧不成书,又或者说天道玄而又玄,不可揣测。

    一路顺遂,平安抵达府邸,并非后叶家当真,放下了杀人执念,而是叶搏虎与那位,稍稍发泄怒意的大帝,不露声色便达成了某些约定。

    比如帝都之中,杀人只可一次,既然不成功,便只能另谋门路。否则当真以为帝宫不敢,彻底撕破面皮,拼的一番动荡沸煮,将后叶家斩尽杀绝?

    下马车,车夫恭谨行礼,秦宇轻咳一声,可脸色多少还是,露出些许不自在。这让帝宫之中,被指来的车夫,内心好生忐忑,不知自己怎么的,就被侯爷不待见。

    门房说,府上来了位客人,看着有些古怪,重点在于——是夫人亲自出面,请他进去。

    说“请”的时候,门房表情比他刚才说的“古怪”二字还要古怪。

    秦宇眉头皱紧,没工夫理会,门房的心绪念头,之前云晴、小蝶过来,也不过是派个婢女过来,今个居然亲自迎出门,以她的心性、身份,这事肯定透出古怪。

    来人会是谁?

    跨步进入侯府,秦宇直奔后宅,很快就见到了,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不是熟人,秦宇很确定,之前没见过他。

    只不过,眼神落下来,隐约间觉得,这人气息不太对劲。

    而且,他终于明白了,门房为何要说,客人有些古怪。

    肉肉坐着喝茶,他蹲在地上抱头,畏畏缩缩的,倒像是一个被主家,当场抓住的贼人。

    “什么个情况?”

    秦宇轻咳一声,在肉肉旁边落座。

    肉肉冷笑,“找你的。”

    一天天的,净事,我好好的一段休假时间,快给糟蹋光了。

    想想,就觉得好心塞,于是脸色越发不好。

    蹲在角落里,抱头的中年人,余光扫过来,被这脸色吓了一跳,脸色彻底白了。

    心想完蛋完蛋,我王旋风风风雨雨,活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难道今个要死在这?

    不是他胆小如鼠,实在是因为,肉肉给他的感觉,恐怖到难以想象。

    别说动手了,怕是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就已经死了。所以“脸色阴沉”对王旋风来说,简直就是天雷滚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悍然降下的雷霆,当场轰成粉碎。

    秦宇眼神看过来,想了想道:“你是何人?来找本侯何事?

    王旋风战战兢兢,小声道:“小人来自极西之地,为的是般若大师,曾跟您提及一事。”

    秦宇突然想到,离开蛮族之前,般若身后那位蒙山大巫,曾借弟子之口问他,关于某件救治一事。

    莫非,就是眼前之人?

    王旋风连连摆手,咽了口吐沫,“不是我不是我……”他想了想,小心看了一眼周边。

    秦宇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看了一眼肉肉,见她毫无表示,当即心头微松,笑道:“无妨,这里很安全。”

    哼!

    肉肉冷笑,

    之前就欠了,她一次救命之恩,转眼就又要麻烦人家,难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秦宇轻咳,只当没感觉到,旁边斜撇过来的眼神。

    王旋风从怀里取出一只,贴着黄符的玉匣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存放时间太久,黄符已经有了焦糊痕迹,一块块黑斑像是,经受了火焰焚烧。

    他小心翼翼,双手将玉匣子奉上,“大人,这里面是一簇,那一位的头发,请您过目?”

    肉肉看了一眼玉匣子,突然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秦宇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看了眼王旋风,“你且等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拿过玉匣子,快步追上去。

    肉肉一路走,秦宇脚不停,他脸上有些尴尬,微微苦笑着不知如何开口。

    一路上,遇到的婢女、下人、纷纷退避两侧,看着夫人怒气冲冲,侯爷小心跟随一幕,内心咂舌不已。

    今个帝都之中,涉及自家侯爷的一场刺杀,闹得沸沸扬扬众所周知?他们虽然不知,这场刺杀的份量,却也能已经感觉,周边一座座府邸里,窥视而来的眼神,所流露出的敬畏、忌惮。

    这在之前是没有的,哪怕侯爷封侯,他们顶多是些许羡慕。很显然,这场刺杀之后,侯爷在帝都中的份量,比之前更重几分。

    可就是这样的侯爷,谁能想到,回到府里之后,居然要跟在咱们夫人身后受气呢?

    一众婢女彻底死了心!

    回到住处,肉肉还不解气,挥退了旁人,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干净。

    秦宇长叹一声,“以蒙山大巫的身份,轻易绝不会开口,既然开口了,事情就一定很大。所以,我非常希望,能够帮他这次,毕竟我如今的身份,总是假不了。”

    他看着肉肉,没等到回应,脸色一黯,语气萧索,“当然,如果这件事,你是在不愿意,那就……”

    语速再慢,这几个字也总有说完的时候,然后戛然而止。

    肉肉冷笑一声,“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我倒是还没听够。”

    秦宇转身落座,“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占理,你要怎么着,才能答应帮这个忙?”

    肉肉气极反笑,“小秦宇,你如今对我,是越来越不尊敬了,真当我拿你没辙?”

    秦宇道:“不敢,我是真心实意,只要你开口,能办到的我肯定都答应,绝对让你满意。毕竟,咱们这关系,亲近的紧对吧?谁跟谁呢!”

    肉肉看了他一眼,有些回过味来,伸出手,“给我。”

    秦宇轻咳,“啥?”

    “装什么傻,今天给你的那块白玉,还回来。”

    “这个啊……是这样的,我猜那后叶家,肯定不会死心,指不定还会再玩幺蛾子……”

    肉肉就这么看着他,嘴角噙冷笑,一副我如果信你半个字,就算输的模样。

    秦宇苦笑,“没商量?”

    “拿来!”

    那就物归原主,做人要知进退,肉肉态度如此坚决,再纠缠不休就是办蠢事了。

    秦宇拿出来,双手奉上,不忘郑重道谢。

    肉肉翻手收走白玉,脸色难看,“你也知道,自己欠了多少,我可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能欠我债不还的人。”

    秦宇皱眉,“真不能帮忙?”

    白玉只是插科打诨,正事是这个。

    肉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木盒,沉着脸挥手赶人,“走走走,一天天的竟给我找事做,但我可有个条件,不答应的话,就算说破天去,我也绝不出手。”

    过了会,秦宇皱着眉头离开,走出院子回看一眼,嘴角露出苦

    笑,他的确想不清楚,肉肉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这要求,实在离奇!

    摇了摇头,秦宇转身离开,王旋风果然很听话,还留在原来的客厅里,双手抱头蹲在角落。

    秦宇摆摆手,“起来说话吧。”

    王旋风脸色一喜,可刚动了半点,像是想到什么,又蹲了回去,小声道:“我还是就这样吧。”

    看样子,竟是怕的不行,也不知道刚才,肉肉给他吃了什么苦头。秦宇懒得多说,他愿意蹲着就蹲着吧,开门见山道:“这件事,本侯可以出手,但有一个条件。”

    ……

    走出忠武侯府的王旋风,脸色惨白,眼前阵阵发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转达消息后,被直接捏爆脑袋的悲惨一幕。

    真·凄惨万分!

    老天爷啊,为啥这样的事,总是落在我头上?是我哪做错了?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哭丧着脸,顶着一副“惹不起”皮囊的王旋风,匆匆忙忙离开帝都,直奔京畿传送阵。

    哪怕明知道,自己下场或会凄惨,可得到秦宇的回复后,他依旧不敢耽搁半点。

    ……

    长角巷是帝都中,千万条普通巷落之一,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更是个不解之谜。

    反正,住在这里的男人们,不觉得因为这名字,自己就哪儿长了。

    但有一点,倒算是与相符,那就是长角巷的确挺长的,是两片坊区的分界直线。

    前几年的时候,巷子里搬来一家怪人,自打进去之后,就关起门来过自家日子。

    除了搬家当日,有人眼睑曾看到过,主人家似乎是个病蔫蔫的女子,具体印象模糊,可但凡看到过的,都说是个美人儿。

    她男人,仪表堂堂气质不俗,像是个读书人,也让巷子里开酒铺的老板娘,眼神亮了亮。

    但可惜,从那以后,就再没人见过他们。美人也好,男子也罢,都让不少人觉得可惜。

    除了最开始一段时间,邻里之间会有议论,渐渐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多去在乎。

    毕竟,日子还要过,念想过去了也就过去。再者说,修行者的世界,怪事多了去,只要安安稳稳的,不牵扯到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当然了,长角巷的居民们,如此放心也是因为,自个是正儿八经的皇城根下人士,没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里闹事。

    酒铺的老板娘,勉强算是修行中人,境界不高但驻颜有道,还是一副风情万种妇人模样。

    慵懒靠在椅子上,周边几道饥渴眼神,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妇道人家赚钱不容易,再说了给人看几眼,胸口也不少几两肉。

    “吱呀”一声轻响,并不算大,再加上旁边酒客吹着牛皮,说昨日刺杀之事如何如何,倒是比亲身经历过还要精彩绝伦。

    老板娘听的不真切,但觉得这开门声,实在有些陌生,都是长巷的老住户了,整日呆在一亩三分地里,对周边环境里,任何一点变化都比较敏感。

    转过身,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家紧闭门户多年,不曾进出一人的院门,居然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头戴遮面纱帽的女子,纵然遮掩了面容,依旧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美人儿,老板娘突然觉得好嫉妒。尤其是,落在她身上的几道炙热眼神,悄然换了地方。

    咕咚——

    有人偷咽口水!

    走出门的女子,抬手挡在面前,像是许久没见过,头顶上九颗大日。

    就在这时,老板娘眼神微亮,她早就注意到了,巷子里的几张生面孔。

    这些年见多识广,之前并未流露罢了,莫非目标就是她?

    可很快,老板娘就面露失望,虽然那女子被几人拦下,但双方只是说了几句,她抬手指了指院子,那些人就拱手退下。

    看这模样,倒像是还有几分恭敬在内。

    女子转身就走。几步后突然回头,跟老板娘眼神对视。她笑了一下,给人感觉就像是,百花瞬间绽开,美的不可方物。

    可不知为何,老板娘只觉得,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急忙低头,一张俏脸雪白雪白,就像是大病了一场。

第1574章 小祖

    大江自天来,行于彩云间,一株梧桐木,可为天上天。这句话说的是西荒西南,某处得天独厚,天地灵力浓郁之地,其名梧桐郡。

    它虽深处帝国版图内部,西荒对其内部却无半点插手余地,因为在帝国建立初期,梧桐郡就被分封出去,成了某个大户人家的统治封地,说一句国中之国,半点也不过分。

    最开始的时候,梧桐郡的豪绅、宗派,甚至是寻常本土住户,都感到极大不安。多简单的道理,正所谓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

    更别说,这已绝非“卧榻之畔”四个字,就能形容,简直就是登堂入室,直接闯到了主家的吃饭桌上,伸手一划说这片地方归我,里面的菜你们不能动。

    何其嚣张,何其蛮横!

    面对堂堂西荒帝国,能有好?即便帝国初建,一切以稳定为先,但等到大局稳固之后,必然会扭过头来清算。这些个,在无数过往历史中,都已经得到了证明。

    有人试图举家搬迁,甚至某个颇有名气的宗门,也决定舍弃掉开山祖师选择之地,去往万里外的苍河郡再谋生路。对这一切,梧桐郡的封主不闻不问,任凭他们在眼皮底下,做这些小动作。

    可年岁渐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梧桐郡一切安好,帝国方面并没有翻脸不认人的打算。而最重要的是,不知什么缘故,梧桐郡郡城中的那株梧桐木,突然像是开了窍,成了一株流光溢彩,可引云雾的仙家灵木,且位阶极高,每日都可牵引九天之上浩荡灵海,凝聚成一条磅礴大河,滚滚而来注入郡城之中。

    于是普普通通一座郡城,转眼成了天地间,最好的修行圣地,不亚于一些福地洞天。连带着,整个梧桐郡的天地灵力,都变得充沛起来,令周边大郡纷纷眼红。

    离开的人,又想着再回来,但这次梧桐郡的封主,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一律拒绝毫无例外。

    有某个宗派,仗着自家实力不弱,底蕴还算浑厚,尝试着做了一些手脚,结果郡城那座占了半城的大宅中,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一日后消息传开,那宗派祖师祠堂被人一剑斩成两半,实力最强某位太上长老,多年苦修付诸流水,被活活打成废人。

    当时的宗门势力,还不似现在这般孱弱,闹腾了好大一番风波,但帝都始终沉默。而这份沉默,其实已经表明态度,梧桐郡不管不问,具体详情已不可考,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此后,梧桐郡一直安稳,没谁敢来撩拨,郡城中的那座半城大宅,更是身在梧桐下,半隐彩云间,成了世间一等一的神仙地,人人敬畏不敢冒犯。

    这便是皇周李家。

    之所以,在李家之前加上“皇周”二字,便是因为众所周知,咱们皇周帝族一脉,传承大位的主枝,所有人姓名之前,都要冠上一个“李”字。便是当今陛下,高坐九重之上,执掌帝国大权的西荒大帝也不例外。

    这样的李家,半城大宅又如何?从未有人觉得逾越。

    而今日,在那灵力长河之下,彩云半掩中的李家宅院,来了两位真正意义上的贵客。

    族中所有嫡系男子,无论德高望重闭关不出老祖,还是刚满三岁蹒跚走步的小童,都被召集到了宗祠之内,恭恭敬敬对着上首主位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叩头行礼。

    说是年轻人,指的确是外

    表,男子一袭长袍,面若冠玉,剑眉下一双眼眸神采斐然,一眼便知不俗。他旁边的女子,身姿高挑双腿极长,只是一眼便可**,而她眉眼之间,并无高冷倨傲,反而带着浅浅笑意,让人睹之亲近。

    当然,修行者外表无年岁,境界高绝维持年少模样的老怪物,放眼天下多了去。不过这宗祠里下跪的人,很多的确比他们大很多,男子面无表情安然承受,女子脸上却多少,露出几分无奈。

    “好了,都起来吧,我可还没出门呢,你们这一群大大小小的就呼啦啦跪一地,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女子眨了眨眼,微笑着开口。

    宗祠内众人心头一松,脸上随即露出笑容,他们这一支李家在西荒境内扎根繁衍,看似风光无限,可实际上离开中荒神州,本就算是一定程度上的贬谪,面对主家来人,底气一点都没。

    更何况,眼前这两位,年岁的确不大,辈分却高的惊人,谁让人家爹娘修炼无聊后,才想着造人?当然,这也导致他们两人,生而天资惊天地,修炼岁月不久,却已超越了这世间,无数庸碌之辈。

    唔,就比如宗祠之内的他们,纵然境界方面,或许还能高出一些,但真要动手,信不信三五回合,就被人当场轰杀?原因简单,出身好,修炼功法、神通强悍是其一,手中宝物众多则是其二。

    比如男子手中剑,和女子头上那根,看似不起眼的白玉簪,只是多看了几眼,就觉得刺痛无比,眼泪簌簌落下,只能趁机表现的更加激动,以“老泪横流”作为遮掩。

    “多谢两位小祖。”在几位老祖带领下,众人齐声道谢后,这才恭恭敬敬起身。

    持剑男子淡淡道:“好了,既然已经见过,无关人等就先下去吧,乱糟糟的头疼。”他话不客气,梧桐郡李家却不敢,有丁点不满,连连称是将一众小辈带出宗祠。

    最终,留在这里的,就只有这一代的李家家主,以及三位常年闭关不出的老祖。

    境界嘛,最弱的一个,也已成就主宰巅峰多年。

    李承昊恭敬行礼,“两位小祖,接到中荒主家传令后,我们已经调动手中力量,秘密探查西荒,至两位小祖到来前,确有几处发现,但仔细甄别后都并不符合。”

    持剑男子冷笑,“说这么多,不还是一无所获?有这些心思,不如用来修炼,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还卡在这里不上不下。”

    李承昊悚然一惊,有种全身上下,皆被看透的感觉,不由额头冒汗连道不敢不敢。

    三位李家闭关老祖,眼神看了一眼李承昊,多有不满、警告。中荒神州主家来人,这是他们的大道机缘,绝对不能出现意外。表面执掌大权的李家家主,顿时冷汗更多,脸色微微发白,但神情还算是镇定。

    头戴白玉簪的女子,突然微笑开口,“好了,李歌不要欺负人,收了你的剑意。”

    “哼!”持剑李歌闭上眼,笼罩李承昊的无形剑意,这才消失不见。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对女子恭敬行礼,“多谢如花小祖。”

    李歌嘴角抽了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了一眼李承昊,心想你胆子倒是够大。

    李如花笑容灿烂,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面前满脸感激的李承昊,“名字是爹娘起的,我是没办法,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以后叫我

    二小姐就好。”

    李承昊早就察觉到不妥,闻言又是汗涌如泉,一边擦拭一边连连点头,心里却好生不解,如花这名字多好听,小祖行事果然令人费解。

    李歌突然彻底睁开眼,轻咳一声,“说正事吧。”

    李如花笑眯眯点头,“蛮族新皇诞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切断了十三楼的锁定,隐匿世间不见踪迹。既是如此,想找到他,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承昊家主没有收获,事实上才是正常的情况。反之,真要确切找到了,我们才要小心,大概率是蛮族故意布置的一桩阴谋。”

    李承昊连连点头,只觉得这位如花小祖,实在善解人意,是主家少有的良善之人,却不知道他刚才,便差点“玩火**”。

    “十三楼的锁定虽被遮掩,但给出了大概方位。”李歌拂袖一挥,丝丝剑气涌出,在面前空中,交织成一张精致地图,小到山河走向城池分部,都是分毫不差。

    他随手画了个圆,将西荒以西大片区域包括在内,“所以,我跟二小姐来到这里。”

    李二小姐点头,“但这并不能确定,是不是遮掩天机之人,故意做出的障目之举。所以北边、东边和南边,同样有人赶了过去。当然,他们不是我们李家的人。”

    一名梧桐郡李家老祖,微微皱眉,恭敬道:“两位小祖,这是否也是一场考较?”

    李歌冷着脸,“当然,谁能率先找到蛮族新皇,就可得到一次,进入十三楼的机会。”

    他眼眸深处,露出一抹灼热,“所以,若能帮助咱们,顺利找到蛮族新皇,你等心中所想,皆可实现。甚至,我可以回去请求家主,给你们部分族人归返中荒的机会。”

    李承天及三位老祖大喜,“两位小祖放心,李家上下必定竭尽全力!”

    ……

    出了长角巷的面纱女子,一路吸引诸多眼球追逐,有些灼热如火,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并不恼火,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转过身去,用眼神回应一二,于是对方的喘息,瞬间就粗重起眼,眼珠变得赤红。

    “啊!”

    一声痛苦嚎叫,突然自大街旁边,一家酒楼中发出。坐在靠窗位置,肆意欣赏美人的贵公子,抬手捂住双眼,赤红鲜血不断从中涌出,接触到空气就燃烧起来。

    赤红色的火焰,转眼将贵公子包裹在内,旁边跟随的护卫,脸色豁然大变。可火势太凶、太猛,威力也恐怖至极,根本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火焰便已经熄灭。

    一副白骨,像是光润无暇的瓷器,“啪嗒”一声落在地面。

    “公子!”

    护卫们红着眼珠咆哮。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看到了美人的缘故,而是贵公子一旦身死,他们作为贴身护卫,肯定要被迁怒。

    “是刚才那个女人?”

    “抓住她!”

    咻——

    咻——

    破空声中,护卫们冲出窗口落在地面,凶恶眼神四望,却已找不到刚才那个女人。

    她就像是个影子,直接消失不见。

    而在距离这条长街,数十里外另一处石桥处,桥下阴影中,果真有一道影子走了出来。接触到光亮后,快速变得凝实,成了那面纱遮掩,依旧美艳无双的女子。

第1575章 香火童子

    世间任何光明之地,必然都有阴影随行。

    便是堂堂西荒帝都,号称世间一等一的繁华之地,依旧存在着很多,**晦暗角落。

    就比如这座石桥下,就是很多无家可归,衣不蔽体之人的藏身之处。有男有女,数量很多,空气中漂浮着,令人皱眉不已的恶臭。

    面纱女子出现在这里,就像是一阵清风吹来,瞬间吸引无数眼神。女子是羡慕、嫉妒,男子则是短暂错愕之后,麻木、灰暗之中,逐渐涌出灼热、贪婪。

    喉结上下滚动着,突然“咕咚”一声,不知是谁吞咽了一口吐沫,更像是发出了某个信号。

    有人开始起身,先用凶恶眼神,扫过周边的男人,然后低笑一声靠近过来。他衣衫破烂,但在这里算是好的,看材质很不错,身躯也很魁梧,眼神凶恶炙热。

    面纱女子主动向前走去,男子呆了一下,旋即咧嘴而笑,“小美人,既然你懂事,我倒是能让你,少吃一些苦头,说不定等下还会送你出去。”

    他伸手向前,抓向她的面纱,要一睹遮掩之下,那绝色的模样。很顺利,男子揭开了面纱一角,他舔了舔嘴角,瞪大着眼睛。

    然后,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魁梧身躯突然僵住,接着就像是一根木头桩子,“嘭”的一声仰面倒地。

    气息全无,僵直不动,赫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面纱女子微微停顿,看了一眼尸体上的长袍,她眼眸之中,浮现出一丝悲哀、复杂。

    没做停顿,跨过男子尸体,她继续走向桥洞深处。

    这一次,不再有人敢看女子,生活在此地的原住民,一个个拼命低头,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动静。

    走到桥洞深处,面纱女子停下来,这里味道更刺鼻,除了腥臭之外更有挥散不去的浓重腐烂气息。

    七八具尸体,被凌乱堆叠在这里,有的已经腐烂严重,骨肉呈半分离状态,有的死去不久,血迹还有些残留。

    女子伸手,将最上面两具尸体扯下来,然后怔怔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具尸体。

    密密麻麻的伤口,遍布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从头顶面庞开始向下,直至脚底没有半点完好之地。

    鲜血已经,顺着这些伤口流失殆尽,导致裸露出的血肉,呈现出极致的苍白之色。

    他身上穿着的长袍,如今被人扒了去,所以能够看的更加清楚。可面纱女子再如何认真看,都从这具尸体上,看不到往昔半点的俊逸潇洒、两袖清风。

    可她很清楚,眼前的尸体,就是他。

    原本以为,她并不会伤心,甚至寻觅他的尸体,也只是为了确定,最终的结果。

    可她发现,自己有些错了,如今胸膛之间,一颗心脏在剧烈跳动,像是要蹦出来给她几个耳光,问她后不后悔?

    咚——

    咚——

    清晰可闻的心跳声,自女子胸口传出,她身体轻轻颤抖。剧烈的心跳声,在石桥下回荡,活在这里的人,一个个面露痛苦之意。

    他们眼眸惊恐,挣扎着想要逃走,却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根本动弹不得。

    鲜血,从他们口鼻七窍中溢出,然后是全身上下毛孔,转眼就成了一个个血人。他们保持着,生前惊恐、绝望模样,却又因为被抽干了,体内全部的鲜血、水分,变成了一具具狰狞干尸。

    “啊!”

    一声尖叫,自女子口中发出。

    火焰冲天而起,将石桥包裹在内,炙热高温扭曲空间,令那只出现的大狐身影越发模

    糊不清。

    只能隐约看到,在这大狐身后,有一条又一条的尾巴,在肆意的翻滚着,气势惊天!

    ……

    城东忠武侯府。

    肉肉突然挑眉,看了一眼某处,火光冲天之地。

    “八尾……不对,要晋升了,啧啧,藏的够深啊。”

    她看了几眼,双目之中,如今似有无数流光,在以惊人速度流转。

    “啧啧啧,可怜可笑,现在的妖族,都如此不济了吗?明明就是,自身证道契机,完成之后反而差点发疯。”

    她挑眉撇嘴,满是不屑。

    不过,九尾的妖丹,味道也是一绝,因为她们用尽了人家诡秘,历经多番灾劫,可谓包罗万象。

    肉肉有些意动,但很快就长叹一声,面露无奈。她如今这状态,跟九尾打一架,肯定就要暴露。

    到时候,被赶回去,再想出来可就麻烦了。

    忍了忍了,九尾的妖丹,又不是没吃过……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多吃几颗补偿下自己。

    嗯,三颗,至少要三颗,老娘一口一个,吃的嘎嘣脆!

    肉肉闭上眼,求个眼不见心不馋。

    ……

    忠武侯遭刺杀在前,荟萃楼的刺客闹事在后,如今居然在帝都之中,又有大妖九尾降临,不止烧了一座石桥,连累周边大片区域,一并变成废墟,死伤极其惨重。

    这便等于是,按住了帝都守备司,“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打耳光,也是对西荒帝国的挑衅。

    如果不能拿出,一个妥善的结果,可以预见整个帝都守备司上下,都要承受来自军部的怒火。

    可火光冲天中,那只大狐身影只是一闪,就消失不见,任凭军部抽掉各方好手,掘地三尺都没能够,再找到它的踪迹。

    就好似,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

    ……

    帝宫。

    九重之上,珠帘后的大帝,神情露出些许凝重。

    “是九尾。”

    作为帝位之主,身在帝都之中,一切皆在感知。

    尽管那大狐,只是身影一现,就彻底销声匿迹,但依旧被他锁定真身。

    下方,承天王在内,几位朝堂重臣,眉头同时皱紧。

    世间生灵皆可修行,便有了各种大妖,狐族亦是其中一种。

    但九尾则不同,代表着妖修之巅,神通广大。

    因天地制约,世间最强妖族,皆在中荒神州,四方边境难以孕育、诞生,也就是说,这只九尾妖狐,必是来自中荒。

    帝都中,不知何时居然潜入了,这样一头大妖。对方今日,突然现出原形,究竟所为何事?

    大帝沉吟几息,突然道:“承天王,梧桐郡中,最近可有动静?”

    国姓前的李家,享尽太平富贵,却从很早之前,就被帝都监视,也可以视为一种震慑。李家知晓此事,只是双方并未不言明,保持着一定默契。

    承天王躬身,“回陛下,昨日紧急传信,梧桐郡李家,所有男丁齐聚宗祠之中。我们的眼线,无法靠近探查,但根据后来,通过其他渠道得到的信息,李家中降临了两位小祖,不出意外,是中荒李家本族来人。”

    珠帘后,大帝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中荒李家之人降临梧桐郡,后有九尾狐妖现身,其中莫非有所关联?

    他突然想到,一些送到御案上的绝密消息,近一段时间来,中荒圣地十三楼有所异动,各大氏族亦有反应,只是一直不曾查明,究竟所为何事。将这一切,彼此串联起来,莫非互有干

    涉?

    “查!找到九尾妖狐,不论它是何出身,在我西荒帝都中闹事,便要付出代价。”

    “是,陛下!”

    ……

    秦宇看着手中的“一团清水”,脸上露出几分古怪,如果他感应没错的话,这东西正在……吸收香火。

    如今凝神看去,就会发现在清水之中,渐有一个小人轮廓浮现,盘膝二组嘴角含笑。

    尽管极为模糊,可不知是不是错觉,秦宇看着小人的时候,总觉得这小人也在看他。

    丝丝缕缕香火之力,注入到这小人中,让他正一点一点的,不断变得更加清晰。

    秦宇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甚至若非自身有了一座半成品的神国,他都感知不到这些事情。

    眉头渐渐皱起,看着“一团清水”中,浮现出的香火小人,秦宇不知此事是好是坏。

    遇事不决,可问肉肉。

    可没等他起身,耳边响起一声冷笑,“有事了,第一个就想到我,小秦宇我是夸你聪明呢,还是不知死活?”

    肉肉不知何处,出现在房间内,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隐匿时空中的大物,实力深不可测,境界玄妙万千,可降临至诸天万界之中,与生灵签订契约完成交易……”

    秦宇看了她一眼,“所以,你这算是自吹自擂?”

    话头被打算,肉肉咬牙切齿,“闭嘴!”

    她瞪过来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

    事实上,她只是有些隐忧,这一段时间,占据这小丫头的身躯,她降临到这世界,似乎给自己沾染了一番因果。

    但凝神感知,却又毫无所觉……虽说大能者不可自测,但这种心底不安,却毫无所得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念头一闪而过,肉肉坐过来坐下,一招手秦宇手中“一团清水”,便直接飞入她手中。

    “虽说我看你是挺不耐烦,但小秦宇你的运气,的确不错,机缘巧合下,居然能养出这东西。”

    肉肉手指略微用力,揉捏了几下,“一团清水”中的香火小人,顿时像是受到惊吓,竟发出细小尖叫。

    “闭嘴!”

    叫声戛然而止。

    香火小人显然,对肉肉极其恐惧,她瞥了一眼秦宇,意思很清楚——你可不如这小东西听话。

    秦宇神色平静,“这是什么东西?”

    肉肉-道:“香火之力即是信仰,你建立的神国……嗯,勉强算是个半成品,距离真正香火大道,还差的很远,不知道这些正常。”

    “这小人,叫做香火童子,是香火大道修行中,偶尔诞生的一种精灵。此物,可帮助主人,汲取天地间香火之力,有些类似于修行上的身外化身,可加速香火汲取。”

    秦宇敏锐察觉到,肉肉言辞之间,故作平静中,流露出的一丝异常,“很珍贵?”

    肉肉嘴角抽了下,还是如实点头,“还算珍贵吧,一些踏上香火大道的修行者,对此很愿意出价。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香火童子,都能被人售卖,这些事你以后境界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她看着秦宇,抛了抛手中“一团清水”,“要不要做笔交易?将这小家伙交出来,我可以考虑,免掉你之前部分债务。”

    秦宇看着她不说话。

    肉肉轻咳,“三成。”

    秦宇还是不说话。

    肉肉咬牙,“一半,这是最多了,就算你拿到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人比我出价更高!”

第1576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秦宇有些心动,虽说债多了不愁,可实际上心中还是没底。更何况,一直来肉肉都多次,提及了他欠账必须归还一事,更像是一种提醒告诫。

    比如刚才,意味便有些明显。

    能一次,就清理掉一半债务,当然很诱人。

    可越是诱人,就越是表明,这“一团清水”中的小人,本身所具备的惊人价值。

    想了想,秦宇缓缓道:“能不能告诉我,香火童子的具体用处?”

    肉肉点头,“当然,它现在还是你的。”看了秦宇一眼,“之前,你不是有过,截取部分西荒香火之力的念头?当初你做不到,即便想办法,勉强做到了也是找死。但现在,有了香火童子后,就是一件不算太难的事了。”

    秦宇眼神一亮,截取西荒香火之力,加速神国成型,最终会反补自身力量提升。原来,香火童子还可以用来,做这种“损人利己”之事。

    他看着肉肉手里的“一团清水”,陷入到左右为难,一时沉吟不决。

    肉肉没有催促,她只能给出提醒,秦宇如果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怎么选。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对极了,宝贝自然是极好的,大家都很想要。但必须命在,才有资格享用,否则宝贝再好,也只是镜花水月。

    秦宇抬起头,眼眸微微亮起,“我可以将香火小人给你,抵偿一半债务,但你不要着急,我接下来对此,还有一个提议,你听听怎么样?”

    肉肉点头。

    秦宇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抬手敲了敲脑门,“是这样的,你看啊,香火童子味道虽然好,但直接吃掉的话,显然是太浪费。不如这样,你拿走之后,再租借给我一段时间,需要什么代价,咱们再来商量。”

    肉肉看着他,眼神古怪至极,一副实在没有想到,你竟能生出如此清新脱俗念头的模样。

    还了债,再租借回去,等于倒腾了一圈,自己啥都没耽搁。

    被她眼神看着,稍稍有些不自在,秦宇轻咳一声,“我这也是为你考虑嘛,大家都不吃亏……”

    “是你不亏吧!”肉肉打断他,就在秦宇觉得,跟那块白玉一样,要瞎折腾一场时,肉肉抬手点在“一团清水”上,它表面荡开波纹,一个隐晦的黑色印记,自波纹中浮现,接着一闪消逝。

    “好了,交易达成,香火童子盖了章,就是我的东西了。”说完,她看了一眼丢回去,“他现在太弱了,你帮我养一养,小秦宇我可警告你,这东西不再是你的,万一给我弄丢或者死了,会有大麻烦。”

    秦宇双手接住,满脸笑容点头,“放心放心,我肯定帮你,伺候的妥妥当当,绝对出不了事。”

    说完,他盯住肉肉,笑容越发灿烂。

    “哼!”重重冷哼一声,肉肉抬手五指亮起光芒,一道玉简虚影浮现,快速变得凝实。

    凭空造物!

    这一手,看的秦宇眼眸明亮,心想实在不知道,这位隐匿时空中的神秘存在,究竟是哪一层次的强者?

    皇境?感觉不是。

    “这可不是送给你的,是我为了避免你,失误导致香火童子受损,给你的使用说明,玉简是一次性的,内容不能外传。”

    说完,肉肉转身就走,跟来时悄无声息一样,脚步踏落身影不见。

    秦宇看了一眼,手中的“一团清水”,嘴角笑容多了几分真挚。

    有时候想想,他运气真的很好,可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有一

    才能有二……秦宇总觉得,肉肉现在对他的态度,必然存在着某个,他并不知晓的缘由。甚至于,这个缘由具体是什么,便是肉肉自己,也未必清楚。

    将玉简贴在眉心,它释放出光芒,接着一点一点,变得虚幻下去。像是被点燃的蜡烛,释放光明时,也在燃烧着自己。

    玉简消失,秦宇睁开眼,已经知晓了,香火童子窃取香火的做法。但这并不容易,需要一些珍贵辅助材料,而且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

    不过没关系,香火童子还未完全成型,这本身就需要一定时间,可以慢慢想办法。

    只是这样来,接下来的计划,就得稍微做点改变,在香火童子成型前,暂时留在帝都。

    原因很简单,西荒帝都是国运汇聚之地,帝宫更是整个帝国,全部香火汇聚所在,留在这里,香火童子能更快凝聚出来。

    ……

    帝都,民宅。

    不是名词,而是特指。

    主家姓民!

    祖上没有太阔绰的人,只是运气很好,西荒建国定都前,机缘巧合买了半条街。

    后辈人,也懂得惜福、享福,虽有有些起落,但大抵也算保住了,祖上的基业。

    因为姓氏原因,府门口的匾额,做的并不大,灰扑扑的也不起眼。财不露白,家里既然没有强人,背后也无靠山,当然越低调越好。

    民府的小少爷,刚成年没几年,是个浪荡性子,喜好流连烟花之地。

    按照老爷的笑骂,就是花了一笔不小的钱,却逛了几处街头路口,实在是个败家子。

    可骂归骂,老爷却不阻止,按照家里伺候老人的说法,这位年轻时候也是这样。

    算是父子相随。

    不过这几日,小少爷民祥泰明显有些反常,居然一次都没离开府邸,去花柳之地寻欢作乐。

    老爷吓一跳,赶紧命管家,偷偷摸摸请了有名的大夫,趁着夜色浓重进了民祥泰的院子。

    虽说是府中的小少爷,但其实就是独子,上面连生了七八个丫头,万一他要有点事,民家可就断了后,这一番基业散了,日后地下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半夜被从床上惊醒的小少爷,只觉得是被父亲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顿时急的脸色发白。

    老爷一看,上去重重就是一巴掌,“小王八犊子,老子早就给你说过,你玩归玩,措施一定要做好!现在倒好,染上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怎么给老民家传宗?”

    挨了一巴掌,又挨了一顿骂,民祥泰反倒安心下去,看了一眼面露严肃的老管家,及旁边那位,他曾陪好友见过一面的医馆老神医,顿时哭笑不得。

    “爹!我没病,好端端的没一点事,您大半夜的不睡,瞎想啥呢?”

    哄人没成功,老爷死活不信,必须要检查确定才行。

    民祥泰脸上涨红,看了一眼书房位置,就又挨了一巴掌,“别装模作样了,书房里的俩丫头,两年前就给你拱了,真以为你爹我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给你留个脸!赶紧脱,别磨磨唧唧的,不然我可上手了!”

    一番折腾,老神医亲自观摩之后,又跟老爷子交流一番,确定没有不妥,双方这才长出口气。

    没等老爷子说几句列祖列宗保佑,就被提着裤子的民祥泰赶了出去,“走走走,我要睡了!”

    老爷也不恼火,去了一桩心事,反而觉得心头大畅,“哈哈”一笑想到府中新纳的那方小妾,心头一热

    转身去了。

    管家还要善后,亲自送人离开,虽说无病无灾,却也不忘封了一包厚厚的诊金封口。

    老神医早有经验,笑眯眯的收了,转身进了小轿。

    书房里,被吵醒的两个丫鬟侍书、侍棋,看着匆匆赶来的小少爷,没说话脸就红了。

    眼睛眨啊眨的,水光润润。

    民祥泰没心情,跟她们两个胡天胡地,耐着性子摆手,“被吵醒了,今个睡不着,我要看会书,你们都去外面睡下吧。”

    侍书、侍棋眼露幽怨,却不敢多说什么,行礼退下。

    民祥泰快步走到书桌后,来到书架前熟悉的位置,却发现原本放在这的那本书,如今居然不翼而飞。他惊出一头冷汗,顾不得擦拭半点,慌慌张张左右打量。

    就在这时候,一声轻笑响起,“小少爷,你找什么呢?”

    民祥泰听到这声音大喜,凝神再看,那书居然就在原来的地方。

    声音,赫然就是自书中传出。

    民祥泰整理衣衫,先拱手行了一礼,这才恭恭敬敬的,将它取了下来,放到桌面上打开。

    一副丹青美人图,出现在眼前,如今那画中的美人,正眨眼看着他,“小少爷,可不要讳疾忌医,如果有问题,还是早些医治为好。”

    民祥泰脸上涨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身体好的很,是我爹他无事生非……”

    美人娇笑一声,“傻样,我是逗你呢,我的小少爷。”

    民祥泰长出口气,摸了摸脑袋,笑容无比灿烂。前几日,他为应付先生检查,装模作样翻书的时候,无意发现了这位神仙姐姐。

    这才知道,原来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居然是真的。

    虽然只见过一次,可神仙姐姐的模样,已经让他**,对外面的胭脂俗粉再无兴趣。

    听着娇笑,民祥泰深吸口气,拱手行礼,“仙子,今夜月华明亮,不知可否出来一叙?”

    书页冒出一片云霞光彩,等到散去之后,便出现了一名长裙女子。模样与那画中人,有六七分相似,可眉眼之间却比原作,更多了几分动人气息。

    她转过身,目光穿过窗户,看了一眼头顶上,皎洁如圆盘的月亮,眯了眯好看的眼睛,“是啊,今夜的月亮,真的很圆呢。”

    ……

    李承昊眉头皱紧,眼露阴沉,心情糟糕至极。他们这一脉,虽说是被变相流放,来了西荒这片蛮夷之地。

    但好歹,也跟中荒神州李家是同族,血脉还算亲近,再加上当年的一番谋划,这些年过的很不错。虽说秉承祖训,一直低调做人,可该享受的尊崇、地位,那是一点都不缺少。

    李家子弟很少出梧桐郡,可偶尔有几个出去的,到哪都是人人奉承,做事无往不利。

    可偏偏,在主家来人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一个打着求学读书名义,跑出去的李家小辈,留在族里的本命灯碎了。按照祖祠那边来人的说法,本命灯应该已经,碎了有好几日。但不知为何,直到不久前才彻底裂开,引发了祖祠示警。

    万一这事,被两位小祖知道,只怕会越发,瞧不上梧桐郡的这支李家。

    想什么就来什么,没等李承昊打发祖祠来人下去,先将事情压一压,耳边就响起一道声音,“人是在哪被杀的?”

    问话的是李二小姐,李承昊哪里敢拒绝回答,苦笑一声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964/ 第一时间欣赏祭炼山河最新章节! 作者:食堂包子所写的《祭炼山河》为转载作品,祭炼山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祭炼山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祭炼山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祭炼山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祭炼山河介绍:
一尺蓝海绽放时,底层挣扎的小人物,把握住命运的契机,走上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我命由我不由天,有时是句无知妄言,但也可能,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祭炼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祭炼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祭炼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