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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搬砖的二哥     极品书虫的世界txt下载     极品书虫的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4章 叹息

    通过别人的脑海看美女,颇有“隔靴搔痒”之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阿朱的品格标签还没来得及显示,神仙姊姊王语嫣又要出现了。李舒崇只好辞别秦雯等人,启动了“浓缩之力”,穿越而去……

    小船转过一排垂柳,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段誉“啊”的一声惊叹。

    阿朱道:“怎么啦?”段誉指着花树道:“这是我们大理的山茶花啊,怎么太湖之中,居然也种得有这种滇茶?”山茶花以云南所产者最为有名,世间称之为“滇茶”。阿朱道:“是么?这庄子叫做曼陀山庄,种满了山茶花。”段誉心道:“山茶花又名玉茗,另有个名字叫作曼陀罗花。此庄以曼陀为名,倒要看看有何名种。”

    阿朱扳动木桨,小船直向山茶花树驶去,到得岸边,一眼望将出去,都是红白缤纷的茶花,不见房屋。段誉生长大理,山茶花是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异,心想:“此处山茶花虽多,似乎并无佳品,想来真正名种必是植于庄内。”

    阿朱将船靠在岸旁,微笑道:“段公子,我们进去一会儿,立刻就出来。”携着阿碧之手,正要跃上岸去,忽听得花林中脚步细碎,走出一个青衣小鬟来。

    那小鬟手中拿着一束花草,望见了阿朱、阿碧,快步奔近,脸上满是欢喜之色,说道:“阿朱、阿碧,你们好大胆子,又偷到这儿来啦。夫人说:‘两个小丫头的脸上都用刀划个十字,破了她们如花如玉的容貌。”

    阿朱笑道:“幽草阿姐,舅太太不在家么?”那小鬟幽草向段誉瞧了两眼,转头向阿朱、阿碧笑道:“夫人还说:‘两个小蹄子还带了陌生男人上曼陀山庄来,快把那人的两条腿都给砍了!’”她话没说完,已抿着嘴笑了起来。

    阿碧拍拍心口,说道:“幽草阿姐,勿要吓人啊!到底是真是假?”

    阿朱笑道:“阿碧,你勿要给俚吓,舅太太倘若在家,这丫头胆敢这样嘻皮笑脸么?幽草妹子,舅太太到哪儿去啦?”

    幽草笑道:“呸!你几岁?也配做我阿姊?你这小精灵,居然猜到夫人不在家。”轻轻叹了口气,道:“阿朱、阿碧两位妹子,好容易你们来到这里,我真想留你们住一两天。可是……”说着摇了摇头。阿碧道:“我何尝不是想多同你做一会儿伴?幽草阿姊,几时你到我们庄上来,我三日三夜不困的陪你,阿好?”两女说着跃上岸去。阿碧在幽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幽草嗤的一笑,向段誉望了一眼。阿碧登时满脸通红。

    便在此时,李舒崇隐身而至。他刚一到达,便闻到一股虽不浓烈、却极为诱人的暗香,显然就是阿朱身上的处子幽香。李舒崇丹田中的”元阴之力“对此极为敏感,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抬头看了阿朱一眼,便发现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品格标签早已高悬在她头顶:“娇美俏丽的红衣少女”、“聪明灵动的江南碧玉”。

    李舒崇继续定睛查看,一行行注解小字还不甚清晰,依稀可见的是:“阿朱,容貌娇美俏丽,个性精灵顽皮,古灵精怪,善解人意,聪明伶俐。《天龙八部》世界里的一个娇俏灵动的奇女子,是……的爱侣。

    阿朱为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与情妇……所生的长女,由于父亲用情不专,母亲未婚生女为免家族蒙羞故而从小就被转送至其他人家抚养……

    阿朱为姑苏慕容氏的二婢之一,居于“听香水榭”中,擅长易容术,曾化妆成不同的人物戏弄吐蕃国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与另一婢女阿碧将段誉救出,之后来到曼陀山庄……“

    不知道什么原因,后面还有许多注解小字都无法分辨,或许是由于有一些不可控的变数存在吧。但是最下方有两行备注却分外显着:“此女集大半姑苏城之天地灵气于一身,体蕴幽香,元阴之力尤为丰沛,若能得之,可炼化出‘幻化之力’,切莫错过。”。另一行备注却写着“若得到此女并炼出‘幻化之力’,则要承受相应的因果,必须妥善解决,慎之又慎。”

    看到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备注,李舒崇这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的“品格之力”已经晋级,实力又有提升,竟然能够主动地给他作出一些提醒和备注,以免他错过一些重要的机缘。那个”幻化之力“肯定非同一般,要说李舒崇不动心是骗人的。只是这样自相矛盾的两条备注,却让他进退两难,犹豫不决。李舒崇陷入默默无语中,唯有轻声叹息。

    这时,幽草已一手拉着阿朱,一手拉着阿碧,笑道:“进屋去罢。”阿碧转头道:“段公子,请你在这儿等一歇,我们去去就来。”

    段誉道:“好!”目送三个丫环手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走入了花林。李舒崇没有急于和段誉相认,而是分出一股”偷窥之力“进入段誉脑中,一边在暗中关注着他,一边远远地跟着那三个丫头。此刻,他闭着眼睛也能辨别三个丫头:阿朱的体香就不必多说了;透着成熟韵味的自然是暗中和慕容复偷尝禁果的阿碧;那个名叫幽草的丫头虽然也是处子之身,可惜身上并没有什么幽香,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涩的气息。

    段誉走上岸后,眼看四下无人,便在一株大树后解了手。

    在小船旁坐了一会,无聊起来,心想:“且去瞧瞧这里的曼陀罗花有何异种?”信步观赏,只见花林中除山茶外更无别样花卉,连最常见的牵牛花、月月红、蔷薇之类也是一朵都无。但所植山茶却均平平无奇,唯一好处只是得个“多”字。走出数十丈后,只见山茶品种渐多,偶尔也有一两本还算不错,却也栽种不得其法,段誉长叹一声,心想:“这庄子枉自以‘曼陀’为名,却把佳种山茶给糟蹋了。”

    他随即又想:“我得回去了,阿朱和阿碧回来不见了我,只怕心中着急。”转身没行得几步,暗叫一声:“糟糕!”他在花林中信步而行,所留神的只是茶花,忘了记忆路径,眼见小路东一条、西一条,不知哪一条才是来路,要回到小船停泊处却有点儿难了,心想:“先走到水边再说。”

    可是越走越觉不对,眼中山茶都是先前没见过的,正暗暗担心,忽听得左首林中有人说话,正是阿朱的声音。段誉大喜,心想:“我且在这里等她们一阵,待她们说完了话,就可一齐回去。”

    只听得阿朱说道:“公子身子很好,饭量也不错。这两个月中,他是在练丐帮的‘打狗棒法’,想来是要和丐帮中的人物较量较量。”段誉心想:“阿朱是在说慕容公子的事,我不该背后偷听旁人的说话,该当走远些好。可是又不能走得太远,否则她们说完了话我还不知道。”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一声叹息。

    霎时之间,段誉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心想:“这一声叹息如此好听,世上怎能有这样的声音?”只听得那声音轻轻问道:“他这次出门,是到哪里去?”段誉听得一声叹息,已然心神震动,待听到这两句说话,更是全身热血如沸,心中又酸又苦,说不出的羡慕和妒忌:“她问的明明是慕容公子。她对慕容公子这般关切,这般挂在心怀。慕容公子,你何幸而得此仙福?”

    只听阿朱道:“公子出门之时,说是要到洛阳去会会丐帮中的好手,邓大哥随同公子前去。姑娘放心好啦。”

    那女子悠悠的道:“丐帮‘打狗棒法’与‘降龙十八掌’两大神技,是丐帮的不传之秘。你们‘还施水阁’和我家‘琅玉洞’的藏谱拼凑起来,也只一些残缺不全的棒法、掌法。运功的心法却全然没有。你家公子可怎生练?”

    阿朱道:“公子说道,这‘打狗棒法’的心法既是人创的,他为什么就想不出?有了棒法,自己再想了心法加上去,那也不难。”

    段誉心想:“慕容公子这话倒也有理,想来他人既聪明,又是十分有志气。”

    却听那女子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就算能创得出,只怕也不是十年、八年的事,旦夕之间,又怎办得了?你们看到公子练棒法了么?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窒滞之处?”阿朱道:“公子这路棒法使得很快,从头至尾便如行云流水一般……”

    那女子“啊”的一声轻唿,道:“不好!他……他当真使得很快?”阿朱道:“是啊,有什么不对么?”那女子道:“自然不对。打狗棒法的心法我虽然不知,但从棒法中看来,有几路定是越慢越好,有几路却要忽快忽慢,快中有慢,慢中有快,那是确然无疑的,他……他一味抢快,跟丐帮中高手动上了手,只怕……只怕……你们……可有法子能带个信去给公子么?”

    阿朱“嗯”了一声,道:“公子落脚在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也不知这时候是不是已跟丐帮中的长老们会过面?公子临走时说道,丐帮冤枉他害死了他们的马副帮主,他到洛阳去,为的是分说这回事,倒也不是要跟丐帮中人动手,否则他和邓大哥两个,终究是好汉敌不过人多。就只怕说不明白,双方言语失和……”

    阿碧问道:“姑娘,这打狗棒法使得快了,当真很不妥么?”

    那女子道:“自然不妥,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临去之时,为什么不来见我一趟?”说着轻轻顿足,显得又烦躁,又关切,语音却仍是娇柔动听。

    段誉听得大为奇怪,心想:“我在大理听人说到‘姑苏慕容’,无不既敬且畏。但听这位姑娘说来,似乎慕容公子的武艺,尚须由她指点指点。难道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竟有这么大的本领么?”一时想得出神,脑袋突然在一根树枝上一撞,禁不住“啊”的一声,急忙掩口,已是不及。

    那女子问道:“是谁?”

    段誉知道掩不住,便即咳嗽一声,在树丛后说道:“在下段誉,观赏贵庄玉茗,擅闯至此,伏乞恕罪。”

    那女子低声道:“阿朱,是你们同来的那位相公么?”阿朱忙道:“是的。姑娘莫去理他,我们这就去了。”那女子道:“慢着,我要写封书信,跟他说明白,要是不得已跟丐帮中人动手,千万别使打狗棒法,只用原来的武功便是。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也没法子了。你们拿去设法交给他。”

    阿朱犹豫道:“这个……舅太太曾经说过……”

    那女子道:“怎么?你们只听夫人的话,不听我的话么?”

    言语中似乎微含怒气。阿朱忙道:“姑娘只要不让舅太太得知,婢子自然遵命。何况这于公子有益。”那女子道:“你们随我到书房中去取信罢。”阿朱仍是迟疑,勉勉强强的应了声:“是!”

    段誉自从听了那女子的一声叹息之后,此后越听越是着迷,听得她便要离去,这一去之后,只怕从此不能再见,那实是毕生的憾事,拼着受人责怪冒昧,务当见她一面,当下鼓起勇气说道:“阿碧姊姊,你在这里陪我,成不成?”说着从树丛后跨步出来。

    那女子听得他走了出来,惊噫一声,背转了身子。

    段誉一转过树丛,只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女郎,脸朝着花树,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段誉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女郎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便深深一揖,说道:“在下段誉,拜见姑娘。”

    那女子左足在地下一顿,嗔道:“阿朱、阿碧,都是你们闹的,我不见外间不相干的男人。”说着便向前行,几个转折,身形便在山茶花丛中冉冉隐没。

    阿碧微微一笑,向段誉道:“段公子,这位姑娘脾气真大,咱们快些走罢。”阿朱也轻笑道:“多亏段公子来解围,否则王姑娘非要我们传递信柬不可,我姊妹这两条小命,就可有点儿危险了。”

    段誉莽莽撞撞的闯将出来,被那女子说了几句,心下老大没趣,只道阿朱和阿碧定要埋怨,不料她二人反有感激之意,倒非始料所及,只是见那女子人虽远去,似乎倩影犹在眼前,心下一阵惆怅,呆呆的瞧着她背影隐没处的花丛。

    阿碧轻轻扯扯他的袖子,段誉兀自不觉。阿朱笑道:“段公子,咱们走罢!”段誉全身跳了起来,一定神,才道:“是,是。咱们真要走了罢?”见阿朱、阿碧当先而行,只得跟在后面,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三人相偕回入小船。阿朱和阿碧提桨划了出去。段誉凝望岸上的茶花,心道:“我段誉若是无福,怎地让我听到这位姑娘的几声叹息、几句言语?又让我见到了她神仙般的体态?若说有福,怎么连她的一面也见不到?”眼见山茶花丛渐远,心下黯然。

    段誉虽然痴迷惆怅,患得患失,却不知李舒崇此时更加纠结……(未完待续。。)

第345章 倾城

    王语嫣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就能使段誉全身一震,怦怦心跳,热血如沸,这声叹息便如魔咒一般勾了段誉之魂;只是望见她的背影,便觉烟霞笼罩,恍入仙境,怀疑她绝非尘世中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李舒崇却没有段誉这一唱三叹般的循序渐进的感受。

    他隐身跟随着三个丫头,自然是比段誉更早见到“神仙姊姊”王语嫣。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自从获得极品书虫以来,李舒崇也算是“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他早已见惯了各种极品的美女,别的不说,只看他身边的秦雯、小昭、殷离、周芷若、钟灵,不说个个国色天香,但那一个不是春兰秋菊、各擅胜长?何况她们都早已成为了他的女人,随心所欲,予取予求。

    即便如此,李舒崇看到王语嫣的那一刻,在魂飞天外之际,才知道哪怕金庸老爷子的文笔再惊世骇俗,也只能描绘出她惊天容貌的十之一二;才明白那些影视演员们的蹩脚,包括陈玉连、李若童、刘亦非之辈,哪怕再化妆美容,也只能饰其形而绝不可传其神;才理解段誉身为一国储君,为何会如此痴迷于她。

    这一刻,他惊呆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醒来后,发现段誉和阿朱、阿碧都已离去,只剩下王语嫣一人还留在原地。万幸的是,他处于隐身状态,即便丑态毕露,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看见……

    突然之间,阿朱“啊”的一声惊唿,说道:“舅太太……舅太太回来了。”

    段誉回过头来,只见湖面上一艘快船如飞驶来,转眼间便已到了近处。快船船头上彩色缤纷的绘满了花朵,驶得更近些时便看出也都是茶花。阿朱和阿碧站起身来,俯首低眉,神态极是恭敬。阿碧向段誉连打手势,要他也站起来。段誉微笑摇头,说道:“待主人出舱说话,我自当起身。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必太过谦卑。”

    只听得快船中一个女子声音喝道:“哪一个男子胆敢擅到曼陀山庄来?岂不闻任何男子不请自来,均须斩断双足么?”

    那声音极具威严,可也颇为清脆动听。段誉朗声道:“在下段誉,避难途经宝庄,并非有意擅闯,谨此谢过。”那女子道:“你姓段?”语音中微带诧异。段誉道:“正是!”

    那女子道:“哼,阿朱、阿碧,是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慕容复这小子就是不学好,鬼鬼祟祟的专做歹事。”阿朱道:“启禀舅太太,婢子是受敌人追逐,路过曼陀山庄。我家公子出门去了,此事与我家公子的确绝无干系。”舱中女子冷笑道:“哼,花言巧语。别这么快就走了,跟我来。”阿朱、阿碧齐声应道:“是。”划着小船跟在快船之后。其实离曼陀山庄不远,片刻间两船先后靠岸。

    只听得环佩叮咚,快船中一对对的走出许多青衣女子,都是婢女打扮,手中各执长剑,霎时间白刃如霜,剑光映照花气,一直出来了九对女子。十八个女子排成两列,执剑腰间,斜向上指,一齐站定后,船中走出一个女子。

    段誉一见那女子的形貌,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噫,张口结舌,便如身在梦境,原来这女子身穿鹅黄绸衫,衣服装饰,竟似极了大理无量山山洞的玉像。不过这女子是个*****四十岁不到年纪,洞中玉像却是个十**岁的少女。段誉一惊之下,再看那美妇的相貌时,见她比之洞中玉像,眉目口鼻均无这等美艳无伦,年纪固然不同,脸上也颇有风霜岁月的痕迹,但依稀有五六分相似。阿朱和阿碧见他向王夫人目不转睛的呆看,实在无礼之极,心中都连珠价的叫苦,连打手势,叫他别看,可是段誉一双眼睛就盯住在王夫人脸上。

    那女子向他斜睨了一眼,冷冷的道:“此人如此无礼,待会先斩去他双足,再挖了眼睛,割了舌头。”一个婢女躬身应道:“是!”

    段誉心中一沉:“真的将我杀了,那也不过如此。但要斩了我双足,挖了眼睛,割了舌头,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这罪可受得大了。”他直到此时,心中才真有恐惧之意,回头向阿朱、阿碧望了一眼,只见她二人脸如死灰,呆若木鸡。

    王夫人上了岸后,舱中又走出两个青衣婢女,手中各持一条铁链,从舱中拖出两个男人来。两人都是双手给反绑了,垂头丧气。一人面目清秀,似是富贵子弟,另一个段誉竟然认得,是无量剑派中一名弟子,记得他名字叫作唐光雄。段誉大奇:“此人本来在大理啊,怎地给王夫人擒到了江南来?”

    只听王夫人向唐光雄道:“你明明是大理人,怎地抵赖不认?”唐光雄道:“我是云南人,我家乡在大宋境内,不属大理国。”王夫人道:“你家乡距大理国多远?”唐光雄道:“四百多里。”王夫人道:“不到五百里,也就算是大理国人。去活埋在曼陀花下,当作肥料。”唐光雄大叫:“我到底犯了什么事?你给说个明白,否则我死不瞑目。”王夫人冷笑道:“只要是大理国人,或者是姓段的,撞到了我便得活埋。你到苏州来干什么?既然来到苏州,怎地还是满嘴大理口音,在酒楼上大声嚷嚷的?你虽非大理国人,但与大理国邻近,那就一般办理。”

    段誉心道:“啊哈,你明明冲着我来啦。我也不用你问,直截了当的自己承认便是。”大声道:“我是大理国人,又是姓段的,你要活埋,乘早动手。”王夫人冷冷的道:“你早就报过名了,自称叫作段誉,哼,大理段家的人,可没这么容易便死。”

    她手一挥,一名婢女拉了唐光雄便走。唐光雄不知是被点了穴道,还是受了重伤,竟无半点抗御之力,只是大叫:

    “天下没这个规矩,大理国几百万人,你杀得完么?”但见他被拉入了花林之中,渐行渐远,唿声渐轻。

    王夫人略略侧头,向那面目清秀的男子说道:“你怎么说?”那男子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哀求道:“家父在京中为官,膝下唯有我一个独子,但求夫人饶命。夫人有什么吩咐,家父定必允可。”王夫人冷冷的道:“你父亲是朝中大官,我不知道么?饶你性命,那也不难,你今日回去即刻将家中的结发妻子杀了,明天娶了你外面私下结识的苗姑娘,须得三书六礼,一应俱全。成不成?”那公子道:“这个……要杀我妻子,实在下不了手。明媒正娶苗姑娘,家父家母也决不能答允。这不是我……”王夫人道:“将他带去活埋了!”那牵着他的婢女应道:“是!”拖了铁链便走。那公子吓得浑身乱颤,说道:“我……我答允就是。”王夫人道:“小翠,你押送他回苏州城里,亲眼瞧着他杀了自己妻子,和苗姑娘拜堂成亲,这才回来。”小翠应道:“是!”拉着那公子,走向岸边泊着的一艘小船。

    那公子求道:“夫人开恩。拙荆和你无怨无仇,你又不识得苗姑娘,何必如此帮她,逼我杀妻另娶?我……我又素来不识得你,从来……从来不敢得罪了你。”王夫人道:“你已有了妻子,就不该再去纠缠别的闺女,既然花言巧语的将人家骗上了,那就非得娶她为妻不可。这种事我不听见便罢,只要给我知道了,当然这么办理。你这事又不是第一桩,抱怨什么?小翠,你说这是第几桩了?”小翠道:“婢子在常熟、丹阳、无锡、嘉兴等地,一共办过七起,还有小兰、小诗她们也办过一些。”

    那公子听说惯例如此,只一叠声的叫苦。小翠扳动木桨,划着小船自行去了。

    段誉见这位王夫人行事不近情理之极,不由得目瞪口呆,全然傻了,心中所想到的只是“岂有此理”四个字,不知不觉之间,便顺口说了出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王夫人哼了一声,道:“天下更加岂有此理的事儿,还多着呢。”

    段誉又是失望,又是难过,那日在无量山石洞中见了神仙姊姊的玉像,心中何等仰慕,眼前这人形貌与玉像着实相似,言行举止,却竟如妖魔鬼怪一般。

    他低了头呆呆出神,只见四个婢女走入船舱,捧了四盆花出来。段誉一见,不由得精神一振。四盆都是山茶,更是颇为难得的名种。普天下山茶花以大理居首,而镇南王府中名种不可胜数,更是大理之最,段誉从小就看惯了,暇时听府中十余名花匠谈论讲评,山茶的优劣习性自是烂熟于胸,那是不习而知,犹如农家子弟必辨菽麦、渔家子弟必识鱼虾一般。他在曼陀山庄中行走里许,未见真正了不起的佳品,早觉“曼陀山庄”四字未免名不副实,此刻见到这四盆山茶,暗暗点头,心道:“这才有点儿道理。”

    只听得王夫人道:“小茶,这四盆‘满月’山茶,得来不易,须得好好照料。”那叫做小茶的婢女应道:“是!”段誉听她这句话太也外行,嘿的一声冷笑。王夫人又道:“湖中风大,这四盆花在船舱里放了几天,不见日光,快拿到日头里晒晒,多上些肥料。”小茶又应道:“是!”段誉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

    王夫人听他笑得古怪,问道:“你笑什么?”段誉道:“我笑你不懂山茶,偏偏要种山茶。如此佳品竟落在你的手中,当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至。可惜,可惜,好生令人心疼。”

    王夫人怒道:“我不懂山茶,难道你就懂了?”突然心念一动:

    “且慢!他是大理人姓段,说不定倒真懂得山茶。”但兀自说得嘴硬:“本庄名叫曼陀山庄,庄内庄外都是曼陀罗花,你瞧长得何等茂盛烂漫?怎说我不懂山茶?”段誉微笑道:“庸脂俗粉,自然粗生粗长。这四盆白茶却是倾城之色,你这外行人要是能种得好,我就不姓段。”

    王夫人极爱茶花,不惜重资,到处去收购佳种,可是移植到曼陀山庄之后,竟没一本名贵茶花能欣欣向荣,往往长得一年半载,便即枯萎,要不然便奄奄一息。她常自为此烦恼,听得段誉的话后,不怒反喜,走上两步,问道:“我这四盆白茶有什么不同?要怎样才能种好?”段誉道:“你如向我请教,当有请教的礼数。倘若威逼拷问,你先砍了我的双脚,再问不迟。”

    王夫人怒道:“要斩你双脚,又有什么难处?小诗,先去将他左足砍了。”那名叫小诗的婢女答应了一声,挺剑上前。

    阿碧急道:“舅太太,勿来事格,你倘若伤仔俚,这人倔强之极,宁死也不肯说了。”王夫人原意本在吓吓段誉,左手一举,小诗当即止步。

    段誉笑道:“你砍下我的双脚,去埋在这四本白茶之旁,当真是上佳的肥料,这些白茶就越开越大,说不定有海碗大小,哈哈,美啊,妙极,妙极!”

    王夫人心中本就这样想,但听他语气说的全是反语,一时倒说不出话来,怔了一怔,才道:“你胡吹什么?我这四本白茶,有什么名贵之处,你且说来听听。倘若说得对了,再礼待你不迟。”

    段誉道:“王夫人,你说这四本白茶都叫作‘满月’,压根儿就错了。你连花也不识,怎说得上懂花?其中一本叫作‘红妆素裹’,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王夫人奇道:“‘抓破美人脸’?这名字怎地如此古怪?是哪一本?”

    段誉道:“你要请教在下,须得有礼才是。”

    王夫人倒给他弄得没有法子,但听他说这四株茶花居然各有一个特别名字,倒也十分欢喜,微笑道:“好!小诗,吩咐厨房在‘云锦楼’设宴,款待段公子。”小诗答应着去了。

    阿碧和阿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见段誉不但死里逃生,王夫人反而待以上宾之礼,真是喜出望外。

    先前押着唐光雄而去的那名婢女回报:“那大理人姓唐的,已埋在‘红霞楼’前的红花旁了。”段誉心中一寒。只见王夫人漫不在乎的点点头,说道:“段公子,请!”段誉道:“冒昧打扰,贤主人勿怪是幸。”王夫人道:“大贤光降,曼陀山庄蓬壁生辉。”两人客客气气的向前走去,全不似片刻之前段誉生死尚自系于一线。

    王夫人陪着段誉穿过花林,过石桥,穿小径,来到一座小楼之前。段誉见小楼檐下一块匾额,写着“云锦楼”三个墨绿篆字,楼下前后左右种的都是茶花。但这些茶花在大理都不过是三四流货色,和这精致的楼阁亭榭相比,未免不衬。

    王夫人却甚有得意之色,说道:“段公子,你大理茶花最多,但和我这里相比,只怕犹有不如。”段誉点头道:“这种茶花,我们大理人确是不种的。”王夫人笑吟吟的道:“是么?”

    段誉道:“大理就是寻常乡下人,也懂得种这些俗品茶花,未免太过不雅。”王夫人脸上变色,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这些茶花都是俗品?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

    段誉道:“夫人既不信,也只好由得你。”指着楼前一株五色斑斓的茶花,说道:“这一株,想来你是当作至宝了,嗯,这花旁的玉栏干,乃是真正的和阗美玉,很美,很美。”他啧啧称赏花旁的栏干,于花朵本身却不置一词,就如品评旁人书法,一味称赞墨色乌黑、纸张名贵一般。

    这株茶花有红有白、有紫有黄,花色极是繁富华丽,王夫人向来视作珍品,这时见段誉颇有不屑之意,登时眉头蹙起,眼中露出了杀气。段誉道:“请问夫人,此花在江南叫作什么名字?”王夫人气忿忿的道:“我们也没什么特别名称,就叫它五色茶花。”段誉微笑道:“我们大理人倒有一个名字,叫它作‘落第秀才’。”

    王夫人“呸”的一声,道:“这般难听,多半是你捏造出来的。这株花富丽堂皇,哪里像个落第秀才了?”段誉道:“夫人你倒数一数看,这株花的花朵共有几种颜色。”王夫人道:“我早数过了,至少也有十五六种。”段誉道:“一共是十七种颜色。大理有一种名种茶花,叫作‘十八学士’,那是天下的极品,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全红,紫的便是全紫,决无半分混杂。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夫人可曾见过?”王夫人怔怔的听着,摇头道:“天下竟有这种茶花!我听也没听过。”

    段誉道:“比之‘十八学士’次一等的,‘十三太保’是十三朵不同颜色的花生于一株,‘八仙过海’是八朵异色同株,‘七仙女’是七朵,‘风尘三侠’是三朵,‘二乔’是一红一白的两朵。这些茶花必须纯色,若是红中夹白,白中带紫,便是下品了。”王夫人不由得悠然神往,抬起了头,轻轻自言自语:“怎么他从来不跟我说。”

    段誉又道:“‘八仙过海’中必须有深紫色和淡红的花各一朵,那是铁拐李和何仙姑,要是少了这两种颜色,虽然八花异色,也不能算‘八仙过海’,那叫作‘八宝妆’,也算是名种,但比‘八仙过海’差了一级。”王夫人道:“原来如此。”

    段誉又道:“再说‘风尘三侠’,也有正品和副品之分。凡是正品,三朵花中必须紫色者最大,那是虬髯客,白色者次之,那是李靖,红色者最娇艳而最小,那是红拂女。如果红花大过了紫花、白花,便属副品,身分就差得多了。”有言道是“如数家珍”,这些名种茶花原是段誉家中珍品,他说起来自是熟悉不过。王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叹道:“我连副品也没见过,还说什么正品。”

    段誉指着那株五色茶花道:“这一种茶花,论颜色,比十八学士少了一色,偏又是驳而不纯,开起来或迟或早,花朵又有大有小。它处处东施笑颦,学那十八学士,却总是不像,那不是个半瓶醋的酸丁么?因此我们叫它作‘落第秀才’。”王夫人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名字起得忒也尖酸刻薄,多半是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

    到了这一步,王夫人于段誉之熟知茶花习性自是全然信服,当下引着他上得云锦楼来。段誉见楼上陈设富丽,一幅中堂绘的是孔雀开屏,两旁一幅木联,写的是:“漆叶云差密,茶花雪妒妍”。不久开上了酒筵,王夫人请段誉上座,自己坐在下首相陪。

    这酒筵中的菜肴,与阿朱、阿碧所请者大大不同。朱碧双鬟的菜肴以清淡雅致见长,于寻常事物之中别具匠心。这云锦楼的酒席却注重豪华珍异,什么熊掌、鱼翅,无一不是名贵之极。但段誉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什么珍奇的菜肴没吃过,反觉曼陀山庄的酒筵远不如琴韵小筑了。

    酒过三巡,王夫人问道:“大理段氏乃武林世家,公子却何以不习武功?”段誉道:“大理姓段者甚多,皇族宗室的贵胄子弟,方始习武,似晚生这等寻常百姓,都是不会武功的。”

    他想自己生死在人掌握之中,如此狼狈,决不能吐露身世真相,没的堕了伯父与父亲的威名。王夫人道:“公子是寻常百姓?”段誉道:“是。”王夫人道:“公子可识得几位姓段的皇室贵胄吗?”段誉一口回绝:“全然不识。”

    王夫人出神半晌,转过话题,说道:“适才得闻公子畅说茶花品种,令我茅塞顿开。我这次所得的四盆白茶,苏州城中花儿匠说叫做‘满月’,公子却说其一叫作‘红妆素裹’,另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不知如何分别,愿闻其详。”

    段誉道:“那本大白花而微有隐隐黑斑的,才叫作‘满月”,那些黑斑,便是月中的桂枝。那本白瓣上有两个橄榄核儿黑斑的,却叫作‘眼儿媚’。”王夫人喜道:“这名字取得好。”

    段誉又道:“白瓣而洒红斑的,叫作‘红妆素裹’。白瓣而有一抹绿晕、一丝红条的,叫作‘抓破美人脸’,但如红丝多了,却又不是‘抓破美人脸’了,那叫作‘倚栏娇’。夫人请想,凡是美人,自当娴静温雅,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总不会自己梳妆时粗鲁弄损,也不会给人抓破,只有调弄鹦鹉之时,给鸟儿抓破一条血丝,却也是情理之常。因此花瓣这抹绿晕,是非有不可的,那就是绿毛鹦哥。倘若满脸都抓破了,这美人老是与人打架,还有什么美之可言?”

    王夫人本来听得不住点头,甚是欢喜,突然间脸色一沉,喝道:“大胆,你是讥刺于我么?”

    段誉吃了一惊,忙道:“不敢!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夫人?”

    王夫人怒道:“你听了谁的言语,捏造了这种鬼话,前来辱我?谁说一个女子学会了武功,就会不美?娴静温雅,又有什么好了?”段誉一怔,说道:“晚生所言,仅以常理猜度,会得武功的女子之中,原是有不少既美貌又端庄的。”不料这话在王夫人听来仍是大为刺耳,厉声道:“你说我不端庄吗?”

    段誉道:“端庄不端庄,夫人自知,晚生何敢妄言。只是逼人杀妻另娶,这种行径,自非端人所为。”他说到后来,心头也有气了,不再有何顾忌。

    王夫人左手轻挥,在旁伺候的四名婢女一齐走上两步,躬身道:“是!”王夫人道:“押着这人下去,命他浇灌茶花。”四名婢女齐声应道:“是!”

    王夫人道:“段誉,你是大理人,又是姓段的,早就该死之极。现下死罪暂且寄下了,罚你在庄前庄后照料茶花,尤其今日取来这四盆白花,务须小心在意。我跟你说,这四盆白花倘若死了一株,便砍去你一只手,死了两株,砍去双手,四株齐死,你便四肢齐断。”段誉道:“倘若四株都活呢?”王夫人道:“四株种活之后,你再给我培养其他的名种茶花。什么十八学士、十三太保、八仙过海、七仙女、风尘三侠、二乔这些名种,每一种我都要几本。倘若办不到,我挖了你的眼珠。”

    段誉大声抗辩:“这些名种,便在大理也属罕见,在江南如何能轻易得到?每一种都有几本,哪还说得上什么名贵?你乘早将我杀了是正经。今天砍手,明天挖眼,我才不受这个罪呢。”王夫人叱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在我面前,胆敢如此放肆?押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346章 倾国

    汉武帝时期,音乐家李延年的代表作《佳人曲》,对五言诗起着一个开端的作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只是,李延年虽然写得出颂扬“倾城倾国”的千古绝唱,却由于和司马迁一样受到了宫刑,所以哪怕他是个天纵之才,也看不到“倾城倾国”的飘渺灵韵,更闻不到那“倾城倾国”的极致幽香。

    因为他不知道,“倾城”何以为“倾城”?“倾国”何以是“倾国”!

    李延年原本因犯法而受到宫刑,负责饲养宫中的狗,后因擅长音律,故颇得武帝宠爱。一日为武帝献歌:“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李延年的妹妹由此得幸,后来封为李夫人,汉武死后李夫人被追封为汉武皇后。

    想必当年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必定和王语嫣类似,也是“倾大汉举国之天地灵气造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吧?再不济,至少也是“倾某城之天地灵气造化而成”。只是,这依稀飘渺的天地灵气集中于李夫人体内,作为有识之士的李延年或许能朦朦胧胧地感受到妹妹的气质与众不同,所以才有了“倾城倾国”的感叹。但他又怎能清楚地知晓灵气的多少,到底是“倾城”还是“倾国”呢?所以,他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殊不知两者之间,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差距极大:“倾城”易得,“倾国”难求!

    相比之下,李舒崇就要幸运得多。他在一天之内,连续遇到“倾姑苏城之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阿朱和“倾大宋举国之灵气”孕育而出的王语嫣,而且他恰好有“元阴之力”的帮助,所以才能比较得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如何比较呢?这就要借助于魏晋时期着名诗人谢灵运“才高八斗”的典故了。

    南朝宋国有个着名的诗人谢灵运,他为人清狂,恃才傲物,曾于饮酒时自叹道:“天下才共一石(一种容量单位,一石等于十斗),曹子建(即曹植)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意味着天下人的才华都不在他眼里,只有曹植文才卓越,可使他由衷折服。

    当然,“才高八斗”是谢灵运的一个夸张说法而已。但阿朱和王语嫣几乎攫取了倾城倾国的灵气却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两个姑娘不但气质卓绝,宛如鹤立鸡群,更重要的是她们还才华横溢。阿朱的易容术惟妙惟肖,几可以假乱真,堪称一绝;而王语嫣似乎也有更厉害的本领,只是“品格之力”需要时间,暂时还没有显示而已。再加上她们还天生丽质,貌若天仙,异香扑鼻,仙韵缭绕,若非“倾城倾国”之灵气所造化,世俗凡间何以孕育得出?

    倘若将大宋王朝的天地造化灵气分成十份的话,估计王语嫣差不多独得了八份,阿朱得到了一份,而同一时代其他的大宋女子共分剩下的一份!难怪北宋王朝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估计也是顺势而为、无奈之举吧?

    两个“倾城倾国”的绝色美女,得之,则实力大增,甚至可以任意幻化、炼气筑基;失之,只怕天与不取,反受其咎!面对如此诱惑,李舒崇该如何决断,又如何取舍呢?

    ……

    ……

    经过试探,王夫人对于段誉之熟知茶花习性已经是全然信服,当下引着他上得云锦楼来。

    段誉见楼上陈设富丽,一幅中堂绘的是孔雀开屏,两旁一幅木联,写的是:“漆叶云差密,茶花雪妒妍”。不久开上了酒筵,王夫人请段誉上座,自己坐在下首相陪。

    这酒筵中的菜肴,与阿朱、阿碧所请者大大不同。朱碧双鬟的菜肴以清淡雅致见长,于寻常事物之中别具匠心。这云锦楼的酒席却注重豪华珍异,什么熊掌、鱼翅,无一不是名贵之极。但段誉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什么珍奇的菜肴没吃过,反觉曼陀山庄的酒筵远不如琴韵小筑了。

    酒过三巡,王夫人问道:“大理段氏乃武林世家,公子却何以不习武功?”段誉道:“大理姓段者甚多,皇族宗室的贵胄子弟,方始习武,似晚生这等寻常百姓,都是不会武功的。”

    他想自己生死在人掌握之中,如此狼狈,决不能吐露身世真相,没的堕了伯父与父亲的威名。王夫人道:“公子是寻常百姓?”段誉道:“是。”王夫人道:“公子可识得几位姓段的皇室贵胄吗?”段誉一口回绝:“全然不识。”

    ……

    ……

    闺房内,王语嫣正在想着心事。

    忽然,她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英俊少年凭空出现,对她微微一笑道:“王姑娘,切莫惊慌,我是……”

    王语嫣不待他说完便惊唿道:“你是何人?快出去,我不见陌生男子。”说完便要大声唿救。

    李舒崇无奈,急忙施展出“附身之力”,一举控制住她的身体,让她顺从地坐在床榻之上,然后才将自己的来意缓缓道来。

    ……

    ……

    王夫人出神半晌,转过话题,说道:“适才得闻公子畅说茶花品种,令我茅塞顿开。我这次所得的四盆白茶,苏州城中花儿匠说叫做‘满月’,公子却说其一叫作‘红妆素裹’,另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不知如何分别,愿闻其详。”

    段誉道:“那本大白花而微有隐隐黑斑的,才叫作‘满月”,那些黑斑,便是月中的桂枝。那本白瓣上有两个橄榄核儿黑斑的,却叫作‘眼儿媚’。”王夫人喜道:“这名字取得好。”

    段誉又道:“白瓣而洒红斑的,叫作‘红妆素裹’。白瓣而有一抹绿晕、一丝红条的,叫作‘抓破美人脸’,但如红丝多了,却又不是‘抓破美人脸’了,那叫作‘倚栏娇’。夫人请想,凡是美人,自当娴静温雅,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总不会自己梳妆时粗鲁弄损,也不会给人抓破,只有调弄鹦鹉之时,给鸟儿抓破一条血丝,却也是情理之常。因此花瓣这抹绿晕,是非有不可的,那就是绿毛鹦哥。倘若满脸都抓破了,这美人老是与人打架,还有什么美之可言?”

    王夫人本来听得不住点头,甚是欢喜,突然间脸色一沉,喝道:“大胆,你是讥刺于我么?”

    段誉吃了一惊,忙道:“不敢!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夫人?”

    王夫人怒道:“你听了谁的言语,捏造了这种鬼话,前来辱我?谁说一个女子学会了武功,就会不美?娴静温雅,又有什么好了?”段誉一怔,说道:“晚生所言,仅以常理猜度,会得武功的女子之中,原是有不少既美貌又端庄的。”不料这话在王夫人听来仍是大为刺耳,厉声道:“你说我不端庄吗?”

    段誉道:“端庄不端庄,夫人自知,晚生何敢妄言。只是逼人杀妻另娶,这种行径,自非端人所为。”他说到后来,心头也有气了,不再有何顾忌。

    王夫人左手轻挥,在旁伺候的四名婢女一齐走上两步,躬身道:“是!”王夫人道:“押着这人下去,命他浇灌茶花。”四名婢女齐声应道:“是!”

    王夫人道:“段誉,你是大理人,又是姓段的,早就该死之极。现下死罪暂且寄下了,罚你在庄前庄后照料茶花,尤其今日取来这四盆白花,务须小心在意。我跟你说,这四盆白花倘若死了一株,便砍去你一只手,死了两株,砍去双手,四株齐死,你便四肢齐断。”段誉道:“倘若四株都活呢?”王夫人道:“四株种活之后,你再给我培养其他的名种茶花。什么十八学士、十三太保、八仙过海、七仙女、风尘三侠、二乔这些名种,每一种我都要几本。倘若办不到,我挖了你的眼珠。”

    段誉大声抗辩:“这些名种,便在大理也属罕见,在江南如何能轻易得到?每一种都有几本,哪还说得上什么名贵?你乘早将我杀了是正经。今天砍手,明天挖眼,我才不受这个罪呢。”王夫人叱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在我面前,胆敢如此放肆?押了下去!”

    四名婢女走上前来,两人抓住了他衣袖,一人抓住他胸口,另一人在他背上一推,五人拖拖拉拉的一齐下楼。这四名婢女都会武功,段誉在她们挟制之下,丝毫抗御不得,心中只是暗叫:“倒霉,倒霉!”

    ……

    ……

    “万幸”,“万幸”!

    听完李舒崇的叙述,王语嫣这才知道,原来她不但长得貌若天仙,而且实际上也极具修仙的潜力,只需了断今世尘缘,和这个舒崇哥哥双修仙道之法,便可超凡脱俗,长生不老、芳龄永驻,实属万幸!

    只是,她虽然能放弃其他的一切,但对于表哥慕容复的初恋之情早已根深蒂固,万难割舍……

    李舒崇见她对斩断尘缘似乎还犹豫不决,便将她带到闺房之外,然后在她面前施展出“飞天之力”,凌空飘举,宛如神仙下凡。

    作为“神仙哥哥”,李舒崇还温柔体贴道:“少女怀春,人之常情。你从小幽居曼陀山庄,不见外人,情窦初开之际难免会喜欢上你的表哥。只是慕容复痴迷复国,心无旁骛,绝非良配,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也罢,索性我隐身陪伴在你身边,帮你斩断这些前尘往事,以便你今后专心修炼。”

    王语嫣颇为感动,忙道:“神仙哥哥,那我怎样才能看见你呢?”

    李舒崇道:“如果你要找我,只需大喊一声舒崇哥哥,我就会及时出现的。”

    ……

    ……

    四名婢女又拉又推,将他拥到一处花圃,一婢将一柄锄头塞在他手中,一婢取过一只浇花的木桶,说道:“你听夫人吩咐,乖乖的种花,还可活得性命。你这般冲撞夫人,不立刻活埋了你,算你是天大的造化。”另一名婢女道:“除了种花浇花之外,庄子中可不许乱闯乱走,你若闯进了禁地,那可是自己该死,谁也没法救你。”四婢十分郑重的嘱咐一阵,这才离去。段誉呆在当地,当真哭笑不得。

    在大理国中,他位份仅次于伯父保定帝和父亲镇南王,将来父亲继承皇位,他便是储君皇太子,岂知给人擒来到江南,要烧要杀,要砍去手足、挖了双眼,那还不算,这会儿却被人逼着做起花匠来。虽然他生性随和,在大理皇宫和王府之中,也时时瞧着花匠修花剪草,锄地施肥,和他们谈谈说说,但在王子心中,自当花匠是卑微之人。

    幸好他天性活泼快乐,遇到逆境挫折,最多沮丧得一会儿,不久便高兴起来。自己譬解:“我在无量山玉洞之中,已拜了那位神仙姊姊为师。这位王夫人和那神仙姐姐相貌好像,只不过年纪大些,我便当她是我师伯,有何不可?师长有命,弟子服其劳,本来应该的。何况莳花原是文人韵事,总比动刀抡枪的学武高雅得多了。至于比之给鸠摩智在慕容先生的墓前活活烧死,更是在这儿种花快活千倍万倍。只可惜这些茶花品种太差,要大理王子来亲手服侍,未免是大才小用、杀鸡用牛刀了。哈哈,你是牛刀吗?有何种花大才?”

    又想:“在曼陀山庄多耽些时候,总有机缘能见到那位身穿藕色衫子的姑娘一面,这叫做‘段誉种花,焉知非福!’”

    一想到祸福,便拔了一把草,心下默祷:“且看我几时能见到那位姑娘的面。”将这把草右手交左手,左手交右手的卜算,一卜之下,得了个艮上艮下的“艮”卦,心道:“‘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这卦可灵得很哪,虽然不见,终究无咎。”

    再卜一次,得了个兑上坎下的“困”卦,暗暗叫苦:“‘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三年都见不到,真乃困之极矣。”转念又想:“三年见不到,第四年便见到了。来日方长,何困之有?”

    占卜不利,不敢再卜了,口中哼着小曲,负了锄头,信步而行,心道:“王夫人叫我种活那四盆白茶。这四盆花确是名种,须得找个十分优雅的处所种了起来,方得相衬。”一面走,一面打量四下景物,突然之间,哈哈哈的大声笑了出来,心道:“王夫人对茶花一窍不通,偏偏要在这里种茶花,居然又称这庄子为曼陀山庄。却全不知茶花喜阴不喜阳,种在阳光烈照之处,纵然不死,也难盛放,再大大的施上浓肥,什么名种都给她坑死了,可惜,可惜!好笑,好笑!”

    他避开阳光,只往树荫深处行去,转过一座小山,只听得溪水淙淙,左首一排绿竹,四下里甚是幽静。该地在山丘之阴,日光照射不到,王夫人只道不宜种花,因此上一株茶花也无。段誉大喜,说道:“这里最妙不过。”

    回到原地,将四盆白茶逐一搬到绿竹丛旁,打碎瓷盆,连着盆泥一起移植在地。他虽从未亲手种过,但自来看得多了,依样葫芦,居然做得极是妥贴。不到半个时辰,四株白茶已种在绿竹之畔,左首一株“抓破美人脸”,右首是“红妆素裹”和“满月”,那一株“眼儿媚”则斜斜的种在小溪旁一块大石之后,自言自语:“此所谓‘千唿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也,要在掩掩映映之中,才增姿媚。”中国来将花比作美人,莳花之道,也如装扮美人一般。段誉出身皇家,幼读诗书,于这等功夫自然是高人一等。

    他伸手溪中,洗净了双手泥污,架起了脚坐在大石上,对那株“眼儿媚”正面瞧瞧,侧面望望,心下正自得意,忽听得脚步细碎,有两个女子走了过来。只听得一人说道:“这里最是幽静,没人来的……”

    语音入耳,段誉心头怦的一跳,分明是日间所见那身穿藕色纱衫的少女所说。段誉屏气凝息,半点声音也不敢出,心想:“她说过不见不相干的男子,我段誉自是个不相干的男子了。我只要听她说几句话,听几句她仙乐一般的声音,也已是无穷之福,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了。”他的头本来斜斜侧着,这时竟然不敢回正,就让脑袋这么侧着,生恐头颈骨中发出一丝半毫轻响,惊动了她。

    只听那少女继续说道:“小茗,你听到了什么……什么关于他的消息?”段誉不由得心中一酸,那少女口中的那个“他”,自然决不会是我段誉,而是慕容公子。从王夫人言下听来,那慕容公子似乎单名一个“复”字。那少女的询问之中显是满腔关切,满怀柔情。段誉不自禁既感羡慕,亦复自伤。只听小茗嗫嚅半晌,似是不便直说。

    那少女道:“你跟我说啊!我总不忘了你的好处便是。”小茗道:“我怕……怕夫人责怪。”那少女道:“你这傻丫头,你跟我说了,我怎么会对夫人说?”小茗道:“夫人倘若问你呢?”

    那少女道:“我自然也不说。”

    小茗又迟疑了半晌,说道:“表少爷是到少林寺去了。”那少女道:“去了少林寺?阿朱、阿碧她们怎地说他去了洛阳丐帮?”

    段誉心道:“怎么是表少爷?嗯,那慕容公子是她的表哥,他二人是中表之亲,青梅竹马,那个……那个……”

    小茗道:“夫人这次出外,在途中遇到公冶二爷,说道得知丐帮的头脑都来到了江南,要向表少爷大兴问什么之师的。

    公冶二爷又说接到表少爷的书信,他到了洛阳,找不到那些叫化头儿,就上嵩山少林寺去。”那少女道:“他去少林寺干什么?”小茗道:“公冶二爷说,表少爷信中言道,他在洛阳听到信息,少林寺有一个老和尚在大理死了,他们竟又冤枉是‘姑苏慕容’杀的。表少爷很生气,好在少林寺离洛阳不远,他就要去跟庙里的和尚说个明白。”

    那少女道:“倘若说不明白,可不是要动手吗?夫人既得到了讯息,怎地反而回来,不赶去帮表少爷的忙?”小茗道:“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想来,夫人不喜欢表少爷。”那少女愤愤的道:“哼,就算不喜欢,终究是自己人。姑苏慕容氏在外面丢了人,咱们王家就很有光彩么?”小茗不敢接口。

    那少女在绿竹丛旁走来走去,忽然间看到段誉所种的三株白茶,又见到地下的碎瓷盆,“咦”的一声,问道:“是谁在这里种茶花?”

    段誉更不怠慢,从大石后一闪而出,长揖到地,说道:“小生奉夫人之命,在此种植茶花,冲撞了小姐。”他虽深深作揖,眼睛却仍是直视,深怕小姐说一句“我不见不相干的男子”,就此转身而去,又错过了见面的良机。

    他一见到那位小姐,耳中“嗡”的一声响,但觉眼前昏昏沉沉,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若不强自撑住,几乎便要磕下头去,口中却终于叫了出来:“神仙姊姊,我……我想你好苦!弟子段誉拜见师父。”

    眼前这少女的相貌,便和无量山石洞中的玉像全然的一般无异。那王夫人已然和玉像颇为相似了,毕竟年纪不同,容貌也不及玉像美艳,但眼前这少女除了服饰相异之外,脸型、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竟然没一处不像,宛然便是那玉像复活。他在梦魂之中,已不知几千几百遍的思念那玉像,此刻眼前亲见,真不知身在何处,是人间还是天下?

    那少女还道他是个疯子,轻唿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惊道:“你……你……”

    段誉站起身来,他目光一直瞪视着那少女,这时看得更加清楚了些,终于发觉,眼前少女与那洞中玉像毕竟略有不同:玉像冶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稚气,相形之下,倒是玉像比之眼前这少女更加活些,说道:“自那日在石洞之中,拜见神仙姊姊的仙范,已然自庆福缘非浅,不意今日更亲眼见到姊姊容颜。世间真有仙子,当非虚语也!”

    那少女向小茗道:“他说什么?他……他是谁?”小茗道:“他就是阿朱、阿碧带来的那个书呆子。他说会种茶花,夫人倒信了他的胡说八道。”那少女问段誉道:“书呆子,刚才我和她的说话,你都听见了么?”

    段誉笑道:“小生姓段名誉,大理国人氏,非书呆子也。神仙姊姊和这位小茗姊姊的言语,我无意之中都听到了,不过两位大可放心,小生决不泄漏片言只语,担保小茗姊姊决计不会受夫人责怪便是。”

    那少女脸色一沉,道:“谁跟你姊姊妹妹的乱叫?你还不认是书呆子,你几时又见过我了?”段誉道:“我不叫你神仙姊姊,却叫什么?”那少女道:“我姓王,你叫我王姑娘就是。”

    段誉摇头道:“不行,不行,天下姓王的姑娘何止千千万万,如姑娘这般天仙人物,如何也只称一声‘王姑娘’?可是叫你作什么呢?那倒为难得紧了。称你作王仙子吗?似乎太俗气。叫你曼陀公主罢?大宋、大理、辽国、吐蕃、西夏,哪一国没有公主?哪一个能跟你相比?”

    那少女自然是王语嫣了,她刚从“神仙哥哥”李舒崇的口中获悉,自己独具仙缘、春春永驻,心情大好。此刻听到段誉口中念念有辞,情不自禁地拿他和“神仙哥哥”暗中比较,便觉得他呆气十足,不过听他这般倾倒备至、失魂落魄的称赞自己美貌,还说自己是“神仙姊姊”,看来自己果然是有仙缘的人,因此也有点欢喜,微笑道:“总算你运气好,我妈没将你的两脚砍了……”(未完待续。。)

第347章 嫣然

    想到“神仙哥哥”或许在暗中保护着自己,“神仙姊姊”不由得嫣然一笑,看得段誉神魂颠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口不择言道:“令堂夫人和神仙姊姊一般的容貌,只是性情特别了些,动不动就杀人,未免和这神仙体态不称……”

    王语嫣秀眉微蹙,道:“你赶紧去种茶花罢,别在这里唠唠叨叨的,我们还有要紧话要说呢。”神态间便当他是个寻常花匠一般。

    段誉却也不以为忤,只盼能多和她说一会儿话,能多瞧上她几眼,心想:“要引得她心甘情愿的和我说话,只有跟她谈论慕容公子,除此之外,她是什么事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于是段誉道:“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寺中高僧好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都精通七十二般绝技。这次少林派玄悲大师在大理陆凉州身戒寺中人毒手而死,众和尚认定是‘姑苏慕容’下的手。慕容公子孤身犯险,可大大不妥。”

    王语嫣闻言,果真身子一震。隐身在一旁的李舒崇暗自感叹:“她虽然有意修仙,但是要她化解‘心魔’,斩断情丝,哪有那么容易呢?”

    段誉不敢直视她脸色,心下暗道:“她为了慕容复这小子而关心挂怀,我见了她的脸色,说不定会气得流下泪来。”但见到她藕色绸衫的下摆轻轻颤动,听到她比洞箫还要柔和的声调问道:“少林寺的和尚为什么冤枉‘姑苏慕容’?你可知道么?你……你快跟我说。”

    段誉听她这般低语央求,心肠一软,立时便想将所知说了出来,转念又想:“我所知其实颇为有限,只不过玄悲大师身中‘韦陀杵’而死,大家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天下就只‘姑苏慕容’一家。这些情由,三言两语便说完了。我只一说完,她便又催我去种茶花,再要寻什么话题来跟她谈谈说说,那可不容易了。我得短话长说,小题大做,每天只说这么一小点儿,东拉西扯,不着边际,有多长就拖多长,叫她日日来寻我说话,只要寻我不着,那就心痒难搔。”于是咳嗽一声,说道:“我自己是不会武功的,什么‘金鸡独立’、‘黑虎偷心’,最容易的招式也不会一招。但我家里有一个朋友,姓朱,名叫朱丹臣,外号叫作‘笔砚生’,你别瞧他文文弱弱的,好像和我一样,只道也是个书呆子,嘿,他的武功可真不小。有一天我见他把扇子一收拢,倒了转来,噗的一声,扇子柄在一条大汉的肩膀上这么一点,那条大汉便缩成了一团,好似一堆烂泥那样,动也不会动了。”

    那少女道:“嗯,这是‘清凉扇’法的打穴功夫,第三十八招‘透骨扇’,倒转扇柄,斜打肩贞。这位朱先生是昆仑旁支、三因观门下的弟子,这一派的武功,用判官笔比用扇柄更是厉害。你说正经的罢,不用跟我说武功。”

    这一番话若叫朱丹臣听到了,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可,那少女不但说出了这一招的名称手法,连他的师承来、武学家数,也都说得清清楚楚。

    假如另一个武学名家听了,比如是段誉的伯父段正明、父亲段正淳,也要大吃一惊:“怎地这个年轻姑娘,于学武之道见识竟如此渊博精辟?”但段誉全然不会武功,这姑娘轻描淡写的说来,他也只轻描淡写的听着。

    李舒崇听到这里,才勐然想起自己对王语嫣的品格能力还不甚了解,他看向王语嫣头顶。

    果然,原本模煳一片的“品格标签”小字注解已经产生了变化,大致能够读得出来了:

    “王语嫣,是《天龙八部》世界中段正淳与情妇王夫人之女。王语嫣自小与母亲生长在曼陀山庄内寸步未离,与世隔绝,与其表哥慕容复为青梅竹马。因为表哥热爱武功,于是语嫣为表哥熟读了各派武学秘笈,能看出各家武功招式,是一位武学理论家。不过慕容复为了兴复大燕心无旁骛,所以这段朦胧的初恋其实只是她的单相思而已,作茧自缚罢了。

    王语嫣除了貌若天仙之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加上她博览群书,因此才有了一肚子的武学理论。只是由于她从小与世隔绝,所以比较缺乏个性,毫无主见和自己的思想。目前,在王语嫣的心中,表哥就是一切,他说对就是对,他说错就是错,他要东就东,他要西就西。只要是表哥要做的,就一定错不了。旁人的生死痛苦,她更是无动于衷,丝毫不放在心上。直到她遇到‘神仙哥哥’,产生了修仙的念头之后,一切才逐渐开始改变……”

    段誉也不知王语嫣所说的对不对,一双眼只是瞧着她淡淡的眉毛这么一轩,红红的嘴唇这么一撅,她说得对也好,错也好,全然的不在意下。

    那少女问道:“那位朱先生怎么啦?”段誉指着绿竹旁的一张青石条凳,道:“这事说来话长,小姐请移尊步,到那边安安稳稳的坐着,然后待我慢慢的禀告。”那少女道:“你这人罗哩罗唆,爽爽快快不成么?我可没功夫听你的。”段誉道:“小姐今日没空,明日再来找我,那也可以。倘若明日无空,过得几日也是一样。只要夫人没将我的舌头割去,小姐但有所问,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少女左足在地下轻轻一顿,转过头不再理他,问小茗道:“夫人还说什么?”小茗道:“夫人说:‘哼,乱子越惹越大了。结上了丐帮的冤家,又成了少林派的对头,只怕你姑苏慕容家死……死无葬身之地。’”那少女急道:“妈明知表少爷处境凶险,怎地毫不理会?”小茗道:“是。小姐,怕夫人要找我了,我得去啦!刚才的话,小姐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婢子还想服侍你几年呢。”那少女道:“你放心好啦。我怎会害你?”小茗告别而去。

    段誉见她目光中流露恐惧的神气,心想:“王夫人杀人如草芥,确是令人魂飞魄散。”

    那少女缓步走到青石凳前,轻轻巧巧的坐了下来,却并不叫段誉也坐。段誉自然不敢贸然坐在她的身旁,但见一株白茶和她相距甚近,两株离得略远,美人名花,当真相得益彰,叹道:“‘名花倾国两相欢’,不及,不及。当年李太白以芍药比喻杨贵妃之美,他若有福见到小姐,就知道花朵虽美,然而无娇嗔,无软语,无喜笑,无忧思,那是万万不及了。”

    李舒崇暗想:段誉不仅鼻子灵,能闻到阿朱的淡淡幽香;而且眼光独到,竟然能看出王语嫣是倾国之色;而李太白也能看出杨玉环是倾国之色,想必这两人有些类似,都应该是凡人中的佼佼者吧?能感受到“倾城倾国”者的灵气和仙韵的人,又岂是寻常的凡夫俗子?难怪李太白曾有诗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王语嫣幽幽的道:“你不停的说我很美,我也不知真不真。”

    段誉大为奇怪,说道:“不知子都之美者,无目者也。于男子尚且如此,何况如姑娘这般惊世绝艳?想是你一生之中听到赞美的话太多,也听得厌了。”

    那少女缓缓摇头,目光中露出了寂寞之意,说道:“今天之前,从来没人对我说美还是不美。这曼陀山庄之中,除了我妈之外,都是婢女仆妇。她们只知道我是小姐,谁来管我是美是丑?”段誉道:“那么外面的人呢?”那少女道:“什么外面的人?”段誉道:“你到外面去,别人见到你这天仙般的美女,难道不惊喜赞叹、低头膜拜吗?”那少女道:“我从来不到外边去,到外边去干什么?妈妈也不许我出去。我到姑妈家的‘还施水阁’去看看,也遇不上什么外人,不过是他的几个朋友邓大哥、公冶二哥、包三哥、风四哥他们,他们……又不像你这般呆头呆脑的。”说着微微一笑。

    段誉道:“难道慕容公子……他也从来不说你很美吗?”

    那少女慢慢的低下了头,只听得瑟的一下极轻极轻的声响,跟着又是这么一声,几滴眼泪滴在地下的青草上,晶莹生光,便如是清晨的露珠。

    段誉不敢再问,也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李舒崇也没有传音打扰,任由王语嫣尽情地宣泄情感,加上段誉在一旁插科打诨,或许能帮她抽丝剥茧,逐渐解开心结。

    过了好一会,王语嫣轻叹一声,说道:“他……他是很忙的,一年到头,从早到晚,没什么空闲的时候。他和我在一起时,不是跟我谈论武功,便是谈论国家大事。我……我讨厌武功。”

    段誉一拍大腿,叫道:“不错,不错,我也讨厌武功。我伯父和我爹爹叫我学武,我说什么也不学,宁可偷偷的逃了出来。”

    王语嫣一声长叹,说道:“我为了要时时见他,虽然讨厌武功,但看了拳经刀谱,还是牢牢记在心中,他有什么地方不明白,我就好说给他听。不过我自己却是不学的。女孩儿家抡刀使棒,总是不雅……”

    段誉打从心底里赞出来:“是啊,是啊!像你这样天下无双的美人儿,怎能跟人动手动脚,那太也不成话了。啊哟……”他突然想到,这句话可得罪了自己母亲。

    王语嫣却没留心他说些什么,续道:“那些代帝皇将相,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的事,我实在不愿知道。可是他最爱谈这些,我只好去看这些书,说给他听。”

    段誉奇道:“为什么要你看了说给他听,他自己不会看么?”

    王语嫣白了他一眼,嗔道:“你道他是瞎子么?他不识字么?”

    段誉忙道:“不,不!我说他是天下第一的好人,好不好?”他话是这么说,心中却忍不住一酸。

    王语嫣听了却嫣然一笑,说道:“他是我表哥。这庄子中,除了姑妈、姑丈和表哥外,很少有旁人来。但自从我姑丈去世之后,我妈跟姑妈吵翻了。我妈连表哥也不许来。我也不知他是不是天下最好的人。天下的好人坏人,我谁也见不到。”段誉道:“怎不问你爹爹?”

    王语嫣道:“我爹爹早故世了,我没生下来,他就已故世了,我……我从来没见过他一面。”说着眼圈儿一红,又是泫然欲涕。

    段誉道:“嗯,你姑妈是你爹爹的姊姊,你姑丈是你姑妈的丈夫,他……他……他是你姑妈的儿子。”

    王语嫣笑了出来,说道:“瞧你这般傻里傻气的。我是我妈妈的女儿,他是我的表哥。”

    段誉见逗引得她笑了,甚是高兴,说道:“啊,我知道了,想是你表哥很忙,没功夫看书,因此你就代他看。”

    王语嫣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另外还有原因的。我问你,少林寺的和尚们,为什么冤枉我表哥杀了他们少林派的人?”

    段誉见她长长的睫毛上兀自带着一滴泪珠,心想:“前人云:‘梨花一枝春带雨’,以此比拟美人之哭泣。可是梨花美则美矣,梨树却太过臃肿,而且雨后梨花,片片花朵上都是泪水,又未免伤心过分。只有像王姑娘这么,山茶朝露,那才美了。”

    王语嫣等了一会,见他始终不答,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推,道:“你怎么了?”段誉全身一震,跳起身来,叫道:“啊哟!”

    王语嫣给他吓了一跳,道:“怎么?”段誉满脸通红,道:“你手指在我手背上一推,我好像给你点了穴道。”

    王语嫣睁着圆圆的眼睛,不知他在说笑,说道:“这边手上没有穴道的。‘液门’、‘中渚’、‘阳池’三穴都在掌缘,‘前豁’、‘养老’两个穴道都靠近手腕了,离得更远。”她说着伸出自己手背来比划。

    段誉见到她左手食指如一根葱管,点在右手雪白娇嫩的手背之上,突觉喉头干燥,头脑中一阵晕眩,问道:“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王语嫣见段誉结结巴巴的,忽然又想到了“神仙哥哥”。还是舒崇哥哥好呀,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可不像段誉这样傻里傻气的。她嫣然一笑,说道:“你这人真是古里古怪的。好,说给你知道也不打紧。反正我就不说,阿珠、阿碧这两个丫头也会说的。”伸出手指,在自己手背上画了三个字:“王语嫣”。

    段誉叫道:“妙极!妙极!语笑嫣然,和蔼可亲。”心想:“我把话说在头里,倘若她跟她妈妈一样,说得好端端的,突然也板起脸孔,叫我去种花,那就跟她的名字不合了。”

    王语嫣微笑道:“名字总是取得好听些的。史上那些大奸大恶之辈,名字也是挺美的。曹操不见得有什么德操,朱全忠更是大大的不忠。你叫段誉,你的名誉很好么?只怕有点儿沽名……”段誉接口道:“……钓誉!”两人同声大笑起来。

    王语嫣秀美的面庞之上,本来总是隐隐带着一丝忧色,这时纵声大笑,欢乐之际,更增娇丽。段誉心想:“我若能一辈子逗引你喜笑颜开,此生复有何求?”

    不料她只欢喜得片刻,眼光中又出现了那朦朦胧胧的忧思,轻轻的道:“他……他老是一本正经的,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无聊的事。唉!舒崇哥哥,燕国,燕国,对表哥来说,就真那么重要么?”

    “燕国,燕国”这四个字钻入段誉耳中,陡然之间,许多本来零零碎碎的字眼,都串连在一起了:“慕容氏”、“燕子坞”、“参合庄”、“燕国”……脱口而出:“这位慕容公子,是五胡乱华时鲜卑人慕容氏的后代?他是胡人,不是中国人?”(未完待续。。)

第348章 慕容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李舒崇曾查阅过有关资料,知道慕容氏的祖先鲜卑人起源于内蒙古东部的鲜卑山,至今已有2000多年史,其始祖是莫护跋。

    三国时,莫护跋率诸部迁至辽西建国,号鲜卑,在涉归做单于时自云:“慕两仪(天地)之德,继三光(日月星)之容”,因此以慕容为姓,俨然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

    但是,他们以慕容为姓之后,真的会“慕天地之德”、“继三光之容”吗?

    如果按照史教科书的说法,慕容氏有着“高光表现“的时期是五胡十六国,也是中华民族大融合的时期。因为这些政权主要由匈奴、鲜卑、羯、氐、羌五个少数民族(即“五胡”)所建,史称“五胡十六国”。其中,前赵、大夏、北凉为匈奴所建,后赵为羯族所建,前燕、后燕、南燕、南凉、西秦为鲜卑所建,前秦、后凉、成汉为氐族所建,后秦为羌人所建。

    这的确是“大融合”,广袤的长江以北地区,尽数落在了这些少数民族的手里,大批汉人被迫南迁,投奔东晋王朝。而那些无力奔逃的汉人,则以血的代价,来“配合”这民族大融合的进程。这其中,最为悲惨的就要数汉族女子了!

    史料记载,在当时入主北方的胡人中,羯、白匈奴、丁零、铁弗、卢水胡、鲜卑、九大石胡等部落主体,都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这些来自蛮荒之域的野蛮胡族还保留着原始的食人兽性,其中以羯族,白种匈奴,鲜卑族三族最为凶恶。

    中国史上向来不缺少“食人”的记载,即便是汉族人,也摆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些血腥的行为,大多发生在灾害之年,大多是因为长期战乱导致食物短缺,属于“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但是,胡人就没那么矜持了,尤其是羯族,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的问题,反正,他们对吃人、特别是吃女人,有着特殊的癖好。打仗的时候,一般的模式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才能稳定军心,确保军需。但是,羯族的部队就有些洒脱的离谱,行军作战从来不带粮草。

    或许,你还会为他们怎么填饱肚子而担心了?用不着,没有粮草还没肉么?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掳掠汉族女子作为军粮,并把她们称为“双脚羊”。晚上淫乐白天则宰杀烹食。

    在他们所建立的后赵政权中,汉族几乎到了灭族的边缘。后来,被称作“战神”的民族英雄冉闵,灭掉后赵政权,解放被掳掠的汉族女子达二十万。其中的五万多少女无家可归。被冉闵收留。可惜后来冉闵又被慕容鲜卑击败,这些少女又全部落入慕容鲜卑的手中,结果成为“军粮”,一个冬天就吃了个干净。邺城外,她们的碎骨残骸堆成了小山,孤魂野鬼,日夜凄号,其景之惨烈,让一千多年之后的李舒崇,依然悲愤难抑,耿耿于怀!

    公元304年,时值“八王之乱”,幽州刺史王浚引进慕容鲜卑来对付成都王颖。这些家伙当然不会做“活雷锋”,乘着这个机会,慕容鲜卑横扫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还掳掠了数万名汉族少女。

    回师途中,一路逍遥一路歌,一边淫乐一边吃。走到河北易水时,吃得只剩下八千名少女。幽州刺史王浚发现后,要求慕容鲜卑学着做个绅士,文明一点,停止这些惨无人道的行为。于是,慕容鲜卑听从劝告,停止了淫乐与食用,但是,他们并没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而是将这八千名少女全部淹死于易水,易水为之断流!

    李舒崇真想问问这些慕容鲜卑兔崽子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慕的什么德”?“继的什么容”?!

    五胡乱华系中国史上第一次中原沦陷于外族,对汉人来讲系一场民族灾难,迫使汉人”衣冠南渡“,几乎令华夏亡国灭种,对中国史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万幸的是,少数民族进入到文明地区后,往往会丢掉了本民族传统”优秀“的东西,学到了发达地区的腐化享乐。曾经叱诧风云的慕容鲜卑之所以迅速崛起,迅速灭亡,很大程度上他们失去了当初为适应恶劣环境而培养出来的一往无前的精神。

    当然,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自然逃脱不了他们应有的下场血债血偿!公元369年,王勐歼灭慕容鲜卑五万余人。公元370年,苻坚又派王勐攻燕,降斩燕军十万人。苻坚淝水战败后,在关中一次性杀鲜卑人五万人。在中原长期互攻中,慕容鲜卑、尤其是燕国皇室后裔几乎被彻底灭族!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

    ……

    段誉博览群书,自然知道“慕容”两字背后的斑斑血泪,极度震惊之下,竟然没有察觉到王语嫣说出了李舒崇的名字。

    听到段誉的惊唿,王语嫣点头道:“是的,他是燕国慕容氏的旧王孙。可是已隔了这几百年,又何必还念念不忘的记着祖宗旧事?他想做胡人,不做中国人,连中国字也不想识,中国书也不想读。可是啊,我就瞧不出中国书有什么不好。有一次我说:‘表哥,你说中国书不好,那有什么鲜卑字的书,我倒想瞧瞧。’他听了就大大生气,因为压根儿就没有什么鲜卑字的书。”

    她微微抬起头,望着远处缓缓浮动的白云,柔声道:“他……他比我大十岁,一直当我是他的小妹妹,以为我除了读书、除了记书上的武功之外,什么也不懂。他一直不知道,我读书是为他读的,记忆武功也是为他记的。若不是为了他,我宁可养些小鸡儿玩玩,或者是弹弹琴,写写字。”

    段誉颤声道:“他当真一点也不知你……你对他这么好?”

    王语嫣道:“我对他好,他当然知道。他待我也是很好的。可是……可是,咱俩就像同胞兄妹一般,他除了正经事情之外,从来不跟我说别的。从来不跟我说起,他有什么心思。也从来不问我,我有什么心事。”说到这里,玉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神态腼腆,目光中露出羞意。

    段誉本来想跟她开句玩笑,问她:“你有什么心事?”但见到她的丽色娇羞,便不敢唐突佳人,说道:“你也不用老是跟他谈论史事武学。诗词之中,不是有什么子夜歌、会真诗么?”

    段誉此言一出,立即大悔:“就让她含情脉脉,无由自达,岂不是好?我何必教她法子?当真是傻瓜之至了。”

    王语嫣更是害羞,忙道:“怎……怎么可以?我是规规矩矩的闺女,怎可提到这些……这些诗词,让表哥看轻了?”

    李舒崇暗道:“唐代的元稹最擅长的是艳诗,他所作的《会真诗》堪称淫词艳曲的始祖和代表作。段誉私下里看看也就罢了,怎么能唆使王语嫣去和慕容复探讨呢?说来也巧,这个始乱终弃、有才无德的元稹,祖上原本复姓拓跋,和慕容复一样,都是鲜卑族的后裔……”

    段誉嘘了口长气,道:“是,正该如此!”心下暗骂自己:“段誉,你这家伙不是正人君子。”

    王语嫣这番心事,从来没跟谁说过,只是在自己心中千番思量,百遍盘算,今日遇上段誉这个性格随随便便之人,不知怎地,竟然对他十分信得过,将心底的柔情蜜意都吐露了出来。

    其实,她暗中思慕表哥,阿朱、阿碧,以及小茶、小茗、幽草等丫环何尝不知,只是谁都不说出口来而已。她说了一阵子话,心中愁闷稍去,道:“我跟你说了许多不相干的闲话,没说到正题。少林寺到底为什么要跟我表哥为难?”

    段誉眼见再也不能拖延了,只得道:“少林寺的方丈叫做玄慈大师,他有一个师弟叫做玄悲。玄悲大师最擅长的武功,乃是‘韦陀杵’。”王语嫣点头道:“那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的第四十八门,一共只有十九招杵法,使将出来时却极为威勐。”

    段誉道:“这位玄悲大师来到我们大理,在陆凉州的身戒寺中,不知怎地给人打死了,而敌人伤他的手法,正是玄悲大师最擅长的‘韦陀杵’。他们说,这种伤人的手法,只有姑苏慕容氏才会,叫做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王语嫣点头道:“说来倒也有理。”

    李舒崇暗想:“姑苏慕容氏的武功估计是祖传下来的吧?他们几百年来世代推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难道终极目标是想报当年的亡国之仇、灭族之恨?如此说来,慕容复的这个‘复’字大有深意,不单是要复国,更是要复仇啊!慕容复从小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难怪他有眼不识倾国色,而且还心胸如此狭窄……”

    段誉道:“除了少林派之外,还有别的人也要找慕容氏报仇。”王语嫣道:“还有些什么人?”段誉道:“伏牛派有个叫做柯百岁的人,他的拿手武功叫做什么‘天灵千碎’。”王语嫣道:“嗯!那是伏牛派百胜软鞭第廿九招中的第四个变招,虽然招法古怪,却算不得是上乘武学,只不过是力道十分刚勐而已。”段誉道:“这人也死在‘天灵千碎’这一招之下,他的师弟和徒弟,自是要找慕容氏报仇了。”

    王语嫣沉吟道:“那个柯百岁,说不定是我表哥杀的,玄悲和尚却一定不是。我表哥不会‘韦陀杵’功夫,这门武功难练得很。不过,你如见到我表哥,可别说他不会这门武功,更加不可说是我说的,他听了一定要大大生气……”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两人急奔而来,却是小茗和幽草。

    幽草脸上神色甚是惊惶,气急败坏的道:“小姐,不……不好啦,夫人吩咐将阿朱、阿碧二人……”说到这里,喉头塞住了,一时说不下去。小茗接着道:“要将她二人的右手砍了,罚她们擅闯曼陀山庄之罪。又说:这两个小丫头倘若再给夫人见到,立刻便砍了脑袋。那……那怎么办呢?”

    段誉急道:“王姑娘,你……你快得想个法儿救救她们才好!”

    王语嫣也甚为焦急,皱眉道:“阿朱、阿碧二女是表哥的心腹使婢,要是伤残了她们肢体,我如何对得起表哥?幽草,她们在哪里?”

    慌乱之中,王语嫣竟然忘记了她刚认识的“神仙哥哥”,李舒崇倒也不急于毛遂自荐,继续隐身跟随着她,默默地作她的护花使者。

    幽草和朱、碧二女最是交好,听得小姐有意相救,登时生出一线希望,忙道:“夫人吩咐将二人送去‘花肥房’,我求严婆婆迟半个时辰动手,这时赶去求恳夫人,还来得及。”王语嫣心想:“向妈求恳,多半无用,可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当下点了点头,带了幽草、小茗二婢便去。

    段誉瞧着她轻盈的背影,不由得痴了……

    王语嫣快步来到上房,见母亲正斜倚在床上,望着壁上的一幅茶花图出神,便叫了声:“妈!”

    王夫人慢慢转过头来,脸上神色严峻,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要是跟慕容家有关,我便不听。”

    李舒崇闻言大为奇怪:“莫非王夫人和慕容复的父母有什么矛盾?”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把“品格之力”从王语嫣的脑中抽出,又分出一股新的“偷窥之力”,一起送入了王夫人的脑海。只可惜,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王语嫣道:“妈,阿朱和阿碧这次不是有意来的,你就饶了她们这一回罢。”

    王夫人道:“你怎知道她们不是有意来的?我斩了她们的手,你怕你表哥从此不睬你,是不是?”王语嫣眼中泪水滚动,道:“表哥是你的亲外甥,你……你何必这样恨他?就算姑妈得罪了你,你也不用恼恨表哥。”她鼓着勇气说了这几句话,但一出口,心中便怦怦乱跳,自惊怎地如此大胆,竟敢出言冲撞母亲。

    王夫人眼光如冷电,在女儿脸上扫了几下,半晌不语,跟着便闭上了眼睛。王语嫣大气也不敢透一口,不知母亲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过了好一阵,王夫人睁开眼来,说道:“你怎知道姑妈得罪了我?她什么地方得罪了我?”王语嫣听得她声调寒冷,一时吓得话也答不出来。王夫人道:“你说好了。反正你现今年纪大了,不用听我话啦。”王语嫣又急又气,流下泪来,道:“妈,你……你这样恨姑妈家里,自然是姑妈得罪了你。可是她怎样得罪了你,你从来不跟我说。现在姑妈也过世啦,你……你也不用再记她的恨了。”王夫人厉声道:“你听谁说过没有?”王语嫣摇摇头,道:“你从来不许我出去,也不许外人进来,我听谁说啊?”

    王夫人轻轻吁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脸登时松了,语气也和缓了些,说道:“我是为你好。世界上坏人太多,杀不胜杀,你年纪轻轻,一个女孩儿家,还是别见坏人的好。”说到这里,突然间想起一事,说道:“新来那个姓段的花匠,说话油腔滑调,不是好人。要是他跟你说一句话,立时便吩咐丫头将他杀了,不能让他说第二句,知不知道?”王语嫣心想:“什么第一句、第二句,只怕连一百句、二百句话也说过了。”

    王夫人道:“怎么?似你这等面慈心软,这一生一世可不知要吃多少亏呢。”她拍掌两下,小茗走了过来。王夫人道:“你传下话去,有谁和那姓段的花匠多说一句话,两人一齐都割了舌头。”小茗神色木然,似乎王夫人所说的乃是宰鸡屠犬,应了声:“是!”便即退下。王夫人向女儿挥手道:“你也去罢!”

    王语嫣应道:“是。”走到门边时,停了一停,回头道:“妈,你饶了阿朱、阿碧,命她们以后无论如何不可再来便是。”

    王夫人冷冷的道:“我说过的话,几时有过不作数的?你多说也是无用。”

    王语嫣咬了咬牙,低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恨姑妈,为什么讨厌表哥。”左足轻轻一顿,便即出房。

    王夫人道:“回来!”这两个字说得并不如何响亮,却充满了威严。王语嫣重又进房,低头不语。王夫人望着几上香炉中那弯弯曲曲不住颤动的青烟,低声道:“嫣儿,你知道了什么?不用瞒我,什么都说出来好了。”王语嫣咬着下唇,说道:“姑妈怪你胡乱杀人,得罪了官府,又跟武林中人多结冤家。”

    王夫人道:“是啊,这是我王家的事,跟他慕容家又有什么相干?她不过是你爹爹的姊姊,凭什么来管我?哼,她慕容家几百年来,就做的是‘兴复燕国’的大梦,只想联络天下英豪,为他慕容家所用。又联络又巴结,嘿嘿,这会儿可连丐帮与少林派都得罪下来啦。”

    王语嫣道:“妈,那少林派的玄悲和尚决不是表哥杀的,他不会使……”刚要说到“韦陀杵”三字,急忙住口,母亲一查问这三字的来,那段誉难免杀身之祸,转口道:“……他的武功只怕是够不上。”

    王夫人道:“是啊。这会儿他可上少林寺去啦。那些多嘴丫头们,自然巴巴的赶着来跟你说了。‘南慕容,北乔峰’名头倒着实响亮得紧。可是一个慕容复,再加上个邓百川,到少林寺去讨得了好吗?当真是不自量力。”

    王语嫣走上几步,柔声道:“妈,你怎生想法子救他一救,你派人去打个接应好不好?他……他是慕容家的一线单传。倘若他有甚不测,姑苏慕容家就断宗绝代了……”(未完待续。。)

第349章 灵验

    李舒崇知道,无论王语嫣如何恳求,王夫人都不会答应去救慕容复的,因为她恨死了慕容王氏,也就是她的大姑子、慕容复的妈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想必二十年前,肯定是发生过很多让她铭刻在心或者不堪回首的事情,才让一个貌若天仙的青春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中年怨妇。只是这些往事都被王夫人深深地藏在心里,甚至是刻意地封存在记忆的深处,导致李舒崇的“偷窥之力”和“品格之力”在短时间内无法全面了解,所以暂时无法挂出品格标签和小字注解。

    李舒崇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曼陀山庄了,于是他收回了附在王夫人脑中的“偷窥之力”和“品格之力”。关于王夫人的事情,他只是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李青萝,金庸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的人物,段正淳的情妇之一,小名阿萝。她是李秋水和无崖子的女儿,新修版中丁春秋为其养父。嫁到姑苏王家后,成为曼陀山庄的女主人。因丈夫早逝,便隐居在曼陀山庄内,但她总想独霸段正淳,因此她总屡次逼迫段正淳杀其妻刀白凤,段正淳无奈只得逃跑。因此她由爱转恨,痛恨大理国人,喜欢逼迫有婚外情的男人回家杀妻……”

    王语嫣的请求果然被拒绝了。

    只听王夫人冷笑道:“姑苏慕容,哼,慕容家跟我有什么相干?你姑妈说她慕容家‘还施水阁’的藏书,胜过了咱们‘琅玉洞’的,那么让她的宝贝儿子慕容复到少林寺去大显威风好了。”挥手道:“出去,出去!”王语嫣道:“妈,表哥……”王夫人厉声道:“你愈来愈放肆了!”

    王语嫣眼中含泪,低头走了出去,芳心无主,不知如何是好,走到西厢廊下,忽听得一人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王语嫣抬头一看,正是段誉,忙道:“你……你别跟我说话。”

    原来段誉见王语嫣去后,发了一阵呆,迷迷惘惘的便跟随而来,远远的等候,待她从王夫人房中出来,又是身不由主的跟了来。他见王语嫣脸色惨然,知道王夫人没有答允,道:“就算夫人不答允,咱们也得想个法子。”王语嫣道:“妈没答允,那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她,她,她……我表哥身有危难,她袖手不理。”越说心中越委曲,忍不住又要掉泪。

    段誉道:“嗯,慕容公子身有危难……”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懂得这么多武功,为什么自己不去帮他?”王语嫣睁着乌熘熘的眼珠,瞪视着他,似乎他这句话真是天下再奇怪不过的言语,隔了好一阵,才道:“我……我只懂得武功,自己却不会使。再说,我怎么能去?妈是决计不许的。”段誉微笑道:“你母亲自然不会准许,可是你不会自己偷偷的走么?我便曾自行离家出走。后来回得家去,爹爹妈妈也没怎样责骂。”

    王语嫣听了这几句话,当真茅塞顿开,双目一亮,心道:“是啊,我偷着出去帮表哥,就算回来给妈狠狠责打一场,那又有什么要紧?当真她要杀我,我总也已经帮了表哥。”想到能为了表哥而受苦受难,心中一阵辛酸,一阵甜蜜,又想:“这人说他曾偷偷逃跑,嗯,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李舒崇不禁暗自感叹:“这个王夫人虽然因爱生恨,变成了心如蛇蝎的毒妇,但她对亲生女儿还是极好的。为了避免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被男人伤害,她就从小让王语嫣幽居在山庄内,不让女儿见外面的男人,所以王语嫣才会暗恋表哥,而且还是非不分、人情淡薄、毫无主见……”

    段誉偷看她神色,显是意动,当下极力鼓吹,劝道:“你老是住在曼陀山庄之中,不去瞧瞧外面的花花世界么?”

    王语嫣摇头道:“那有什么好瞧的?我只是担心表哥。不过我从来没练过武功,他当真遇上了凶险,我也帮不上忙。”

    段誉道:“怎么帮不上忙?帮得上之至。你表哥跟人动手,你在旁边说上几句,大有帮助。这叫作‘旁观者清’。人家下棋,眼见输了,我在旁指点了几着,那人立刻就反败为胜,那还是刚不久之前的事。”王语嫣甚觉有理,但总是鼓不起勇气,犹豫道:“我从来没有出过门,也不知少林寺在东在西。”

    段誉立即自告奋勇,道:“我陪你去,一路上有什么事,一切由我来应付就是。”至于他行走江湖的经其实也高明得有限,此刻自然决计不提。

    王语嫣秀眉紧蹙,侧头沉吟,拿不定主意。段誉又问:“阿朱、阿碧她们怎样了?”王语嫣道:“妈也是不肯相饶。”段誉道:“一不做,二不休,倘若阿朱、阿碧给斩断了一只手,你表哥定要怪你,不如就去救了她二人,咱四人立即便走。”

    王语嫣伸了伸舌头,道:“这般的大逆不道,我妈怎肯干休?你这人胆子忒也大了!”

    段誉情知此时除了她表哥之外,再无第二件事能打动她心,当下以退为进,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即刻便走,任由你妈妈斩了阿朱、阿碧的一只手。日后你表哥问起,你只推不知便了,我也决计不泄漏此事。”

    王语嫣急道:“那怎么可以?这不是对表哥说谎了么?”心中大是踌躇,说道:“唉!朱碧二婢是他的心腹,从小便服侍他的,要是有甚好歹,他慕容家和我王家的怨可结得更加深了。”左足一顿,道:“你跟我来。”

    段誉听到“你跟我来”这四字,当真是喜从天降,一生之中,从未听见过有四个字是这般好听的,见她向西北方行去,便跟随在后,李舒崇当然是隐身跟在王语嫣的身边。

    片刻之间,王语嫣已来到一间大石屋外,说道:“严妈妈,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只听得石屋中桀桀怪笑,一个干枯的声音说道:“好姑娘,你来瞧严妈妈做花肥么?”

    段誉首次听到幽草与小茗她们说起,什么阿朱、阿碧已给送到了“花肥房”中,当时并没在意,此刻听到这阴气森森的声音说到“花肥房”三字,心中蓦地里一凛:“什么‘花肥房’?是种花的肥料么?啊哟,是了,王夫人残忍无比,将人活生生的宰了,当作茶花的肥料。要是我们已来迟了一步,朱碧二女的右手已给斩下来做了肥料,那便如何是好?”心中怦怦乱跳,脸上登时全无血色。

    王语嫣道:“严妈妈,我妈有事跟你说,请你过去。”石屋里那女子道:“我正忙着。夫人有什么要紧事,要小姐亲自来说?”王语嫣道:“我妈说……嗯,她们来了没有?”

    她一面说,一面走进石屋。只见阿朱和阿碧二人被绑在两根铁柱子上,口中塞了什么东西,眼泪汪汪的,却说不出话来。段誉探头一看,见朱碧二女尚自无恙,先放了一半心,再看两旁时,稍稍平静的心又大跳特跳起来。只见一个弓腰曲背的老婆子手中拿着一柄雪亮的长刀,身旁一锅沸水,煮得直冒水气。

    王语嫣道:“严妈妈,妈说叫你先放了她们,妈有一件要紧事,要向她们问个清楚。”

    严妈妈转过头来,段誉眼见她容貌丑陋,目光中尽是煞气,两根尖尖的犬齿露了出来,便似要咬人一口,登觉说不出的恶心难受,只见她点头道:“好,问明白之后,再送回来砍手。”喃喃自言自语:“严妈妈最不爱看的就是美貌姑娘。这两个小妞儿须得砍断一只手,那才好看。我跟夫人说说,该得两只手都斩了才是,近来花肥不太够。”段誉大怒,心想这老婆子作恶多端,不知已杀了多少人,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否则须当结结实实打她几个嘴巴,打掉她两三枚牙齿,这才去放朱碧二女。

    严妈妈年纪虽老,耳朵仍灵,段誉在门外唿吸粗重,登时便给她听见了,问道:“谁在外边?”伸头出来一张,见到段誉,恶狠狠的问道:“你是谁?”段誉笑道:“我是夫人命我种花的花儿匠,请问严妈妈,有新鲜上好的花肥没有?”严妈妈道:“你等一会,过不多时就有了。”转过头来向王语嫣道:“小姐,表少爷很喜欢这两个丫头罢?”

    王语嫣道:“是啊,你还是别伤了她们的好。”严妈妈点头道:“小姐,夫人吩咐,割了两个小丫头的右手,赶出庄去,再对她们说:‘以后只要再给我见到,立刻砍了脑袋!’是不是?”王语嫣道:“是啊。”她这两字一出口,立时知道不对,急忙伸手按住了嘴唇。段誉暗暗叫苦:“唉,这位小姐,连撒个谎也不会。”

    幸好严妈妈似乎年老胡涂,对这个大破绽全没留神,说道:“小姐,麻绳绑得很紧,你来帮我解一解。”

    王语嫣道:“好罢!”走到阿朱身旁,去解缚住她手腕的麻绳,蓦然间喀喇一声响,铁柱中伸出一根弧形钢条,套住了她的纤腰。王语嫣“啊”的一声,惊唿了出来。那钢条套住在她腰间,尚有数寸空隙,但要脱出,却是万万不能。

    段誉一惊,忙抢进屋来,喝道:“你干什么?快放了小姐。”

    严妈妈叽叽叽的连声怪笑,说道:“夫人既说再见到两个个丫头,立时便砍了脑袋,怎会叫她们去问话?夫人有多少丫头,何必要小姐亲来?这中间古怪甚多。小姐,你在这儿待一会,让我去亲自问过夫人再说。”

    王语嫣怒道:“你没上没下的干什么?快放开我!”严妈妈道:“小姐,我对夫人忠心耿耿,不敢做半点错事。慕容家的姑太太实在对夫人不起,说了许多坏话,诽谤夫人的清白名声,别说夫人生气,我们做下人的也是恨之入骨。那一日只要夫人一点头,我们立时便去掘了姑太太的坟,将她尸骨拿到花肥房来,一般的做了花肥。小姐,我跟你说,姓慕容的没一个好人,这两个小丫头,夫人是定然不会相饶的。但小姐既这么吩咐,待我去问过夫人再说,倘然确是如此,老婆子再向小姐磕头陪不是,你用家法板子打老婆子背嵴好了。”

    李舒崇在一旁,暗中称赞道:“这个严妈妈虽然容貌丑陋,残忍粗暴,但也颇有见地,居然早就透过慕容氏道貌岸然的表面,感知到他们狠毒无情的内心。她这句话确实说的没错,姓慕容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包藏祸心、养不熟的白眼狼。”

    王语嫣大急,道:“喂,喂,你别去问夫人,我妈要生气的。”

    严妈妈更无怀疑,小姐定是背了母亲弄鬼,为了回护表哥的使婢,假传号令。她要乘机领功,说道:“很好,很好!小姐稍待片刻,老婆子一会儿便来。”王语嫣叫道:“你别去,先放开我再说。”严妈妈哪来理她,快步便走出屋去。

    段誉见事情紧急,张开双手,想要拦住她去路,笑道:“你放了小姐,再去请问夫人,岂不是好?你是下人,得罪了小姐,终究不妙。”

    严妈妈眯着一双小眼,侧过了头,说道:“你这小子很有点不妥。”一翻手便抓住了段誉的手腕,将他拖到铁柱边,扳动机括,喀的一声,铁柱中伸出钢环,也圈住了他腰,令他动弹不得。

    王语嫣见两人都被钢环困住,沮丧之极,心中暗想:看来只有神仙才能解救她们了。

    一想到“神仙”两字,她这才想到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哥哥”,于是也顾不上矜持,大声唿喊道:“舒崇哥哥,舒崇哥哥,快来救我……”

    段誉大为惊奇:王姑娘什么时候见过李舒崇了,看样子似乎还很熟悉,难道他们早有私情?

    李舒崇不想惊世骇俗,他来到屋外现出身形,然后才走进石屋,二话不说,运气“北冥神功”,一下便抓住了严妈妈的双手。

    王语嫣惊喜道:“舒崇哥哥,你真的来了?你说的话太灵验了。”

    严妈妈一给他抓住,立觉体中内力源源不断外泄,说不出的难受,怒喝:“放开手!”她一出声唿喝,内力外泄更加快了,勐力挣扎,脱不开李舒崇的掌握,心下大骇,叫道:“你是谁?臭小子……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李舒崇近距离地看着严妈妈,眼见她既黄且脏的利齿似乎便要来咬自己的咽喉,几欲作呕,但知此刻千钧一发,要是放脱了她,惊扰到王夫人,只怕会引起连锁反应,只有闭上眼睛不去瞧她。

    严妈妈道:“你……你放下放我?”语声已有气无力。李舒崇和段誉相比,内力更为精纯。他内力愈强,北冥神功的吸力也就愈大,所以他吸严妈妈的内力,那只片刻之功。严妈妈虽然凶悍,内力却颇有限,不到一盏茶时分,已然神情委顿,只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放……开我,放……放……放手……”

    李舒崇吸干了严妈妈的内力,知道她再也无法作怪,松开双手喝道:“你先打开机括放了她们。”严妈妈道:“是,是!”蹲下身来,伸出右手去拨动藏在桌子底下的机括,喀的一声,圈在王语嫣腰间的钢环缩了回去。李舒崇指着段誉和朱碧二女,命她继续放人。

    严妈妈伸手去扳扣住段誉的机括,扳了一阵,竟纹丝不动。段誉怒道:“你还不快放了我?”严妈妈愁眉苦脸的道:“我……我半分力气也没有了。”

    李舒崇伸手到桌子底下,摸到了机钮,用力一扳,喀的一声,圈在段誉腰间的钢环缓缓缩进铁柱之中。

    王语嫣脱困之后,稍一迟疑,便“哇”一声,投入了李舒崇的怀抱,犹如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

    软香在抱,那浓郁到极点的幽香瞬间便点燃了李舒崇丹田中的“元阴之力”,彷如一锅热油中滴入了几滴清水一般反应剧烈,“元阴之力”迅速膨胀,撑得李舒崇的感觉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要张开了。

    但就在此时,王语嫣身上的仙韵灵气开始透过毛孔进入李舒崇的体内,在他的气海穴中逐渐凝成气旋,并缓缓转动。每转动一圈,便凝聚一分,也让他更加飘飘欲仙。

    李舒崇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王语嫣,贪婪地吸收这凡世间极为难得的天地灵气,也在尽情地享受这无与伦比的拥抱。

    原来,一个尽情的拥抱竟然也可以如此给力!

    李舒崇是惊喜交加,段誉却是郁闷无比,默默地拾起地下长刀,挑断了缚在阿碧手上的麻绳。

    阿碧接过刀来,割开阿朱手上的束缚。两人取出口中的麻核桃,又惊又喜,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语嫣与李舒崇相拥良久,旁若无人,直到阿朱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两人才如梦初醒,迅速放手分开。

    王语嫣虽略有尴尬,但仍然对李舒崇嫣然一笑,说道:“舒崇哥哥,你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我们吗?”

    段誉知道李舒崇一直在保护自己,忙道:“舒崇贤弟,多谢你一路上的暗中保护。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曼陀山庄的?”

    李舒崇知道段誉的言下之意,笑道:“我和你们是一同到山庄的,也是刚认识王姑娘,只不过我俩一见如故罢了。”

    阿朱和阿碧万万料不到,在这紧急关头竟然是一个陌生男子赶到相救,而见他和王小姐谈得这般投机,更是大感诧异。阿朱道:“姑娘,这位舒崇哥哥,段公子,多谢你们相救。我们须得带了这严妈妈去,免得她泄漏机密。”

    严妈妈大急,心想给这小丫头带了去,十九性命难保,叫道:“小姐,小姐,慕容家的姑太太说夫人偷汉子,说你……”阿朱左手捏住她面颊,右手便将自己嘴里吐出来的麻核桃塞入她口中。

    李舒崇笑道:“妙啊,这是慕容门风,叫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语嫣踌躇道:“我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去,去瞧瞧他呢……”说着满脸红晕。

    李舒崇低声道:“你去瞧瞧他也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是你的心魔,你一定要战胜自己。”

    王语嫣道:“那……你还会一路相随,暗中保护我们吗?”

    李舒崇道:“当然会!只不过我一般不会露面而已。”说到这里,他提高声音道:“语嫣,段兄,阿朱、阿碧,我们后会有期!”不等他们回答,他便走出了石屋,不知去向……

    王语嫣原本一直犹豫难决,刚才的这一场变故只是让她增加了一点勇气,李舒崇的这番话却帮她下定了决心。

    阿朱喜道:“姑娘肯去援手,当真再好也没有了。那么这严妈妈也不用带走啦。”二女拉过严妈妈,推到铁柱之旁,扳动机括,用钢环圈住了她。四人轻轻带上了石屋的石门,快步走向湖边。

    幸好一路上没摘到庄上婢仆,四人上了朱碧二女划来的小船,扳桨向湖中划去。阿朱、阿碧、段誉三人一齐扳桨,直到再也望不见曼陀山庄花树的丝毫影子,四人这才放心。但怕王夫人驶了快船追来,仍是手不停划。

    划了半天,眼见天色向晚,湖上烟雾渐浓,阿朱道:“姑娘,这儿离婢子的下处较近,今晚委屈你暂住一宵,再商量怎生去寻公子,好不好?”王语嫣道:“嗯,就是这样。”她离曼陀山庄越远,越是沉默。

    段誉见湖上清风拂动她的衫子,黄昏时分,微有寒意,心头忽然感到一阵凄凉之意,初出来时的欢乐心情渐渐淡了。

    又划良久,望出来各人的眼鼻都已朦朦胧胧,只见东首天边有灯光闪烁。

    阿碧道:“那边有灯火处,就是阿朱姐姐的听香水榭。”小船向着灯火直划。段誉忽想:“此生此世,只怕再无今晚之情。如此湖上泛舟,若能永远到不了灯火处,岂不是好?”突然间眼前一亮,一颗大流星从天边划过,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王语嫣低声说了句话,段誉却没听得清楚。黑暗之中,只听她幽幽叹了口气。阿碧柔声道:“姑娘放心,公子这一生逢凶化吉,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危难。”王语嫣道:“少林寺享名数百年,毕竟非同小可。但愿寺中高僧明白道理,肯听表哥分说,我就只怕……就只怕表哥脾气大,跟少林寺的和尚们言语冲突起来,唉……”她顿了一顿,轻轻的道:“每逢天上飞过流星,我这愿总是许不成。”

    江南自来相传,当流星横过天空之时,如有人能在流星消失前说一个愿望,则不论如何为难之事,都能如意称心,灵验极了。但流星总是一闪即没,许愿者没说得几个字,流星便已不见。千百年来,江南的小儿女不知因此而怀了多少梦想,遭了多少失望。王语嫣虽于武学所知极多,那儿女情怀,和寻常的农家女孩、湖上姑娘也没什么分别。

    段誉听了这段话,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也不知她所许的愿望是和慕容公子有关,还是与李舒崇有关,但必定是祈求他们平安无恙,万事顺遂。蓦地想起:“在这世界上,可也有哪一个少女,会如王姑娘这般在暗暗为我许愿么?婉妹从前爱我甚深,在石屋内我们如胶似漆,但她既知我只能以她的兄长出现在世人面前,无法明媒正娶,自当另有一番心情。这些日子中不知她到了何处?是否还思念着我?钟灵呢?她与李舒崇情投意合,是否还思念我这个亲哥哥?估计她偶尔想到我之时,也不过心中一动,片刻间便抛开了,决不如王姑娘这般,对她意中人如此铭心刻骨的思念……”(未完待续。。)

第350章 乔装

    正当段誉等人在湖上泛舟、观星许愿的时候,李舒崇却在第一时间回到了四美的身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李舒崇道:“秦雯,你们四人替我护法,不论发生什么情况,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我闭关。”

    秦雯道:“好的,可是你知道这是哪个园林吗?”

    李舒崇道:“我马上就会有重大突破,不管这是哪里,就算是皇家园林,也要立即征用,不计代价,不择手段!”说完,他立即盘腿坐下,闭目凝神,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四女从未见过李舒崇如此郑重,知道他肯定面临着极为重要的突破,决不能让旁人惊扰了他!四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很快就做好了分工。秦雯和小昭做贴身保镖,周芷若和钟灵在远处布防护卫。

    她们暗下决心,确保舒崇哥哥闭关期间不被打扰。

    如有挑衅者,绝不留情!

    ……

    ……

    小船越划越近,阿朱忽然低声道:“阿碧,你瞧,这样子有点儿不对。”阿碧点头道:“嗯,怎么点了这许多灯?”轻笑了两声,说道:“阿朱阿姊,你家里在闹元宵吗?这般灯烛辉煌的,说不定他们是在给你做生日。”阿朱默不作声,只是凝望湖中的点点灯火。

    段誉远远望去,见一个小洲上**间房屋,其中两座是楼房,每间房子窗中都有灯火映出来。他心道:“阿朱所住之处叫做‘听香水榭’,想来和阿碧的‘琴韵小筑’差不多。听香水榭中处处红烛高烧,想是因为阿朱姊姊爱玩热闹。”

    小船离听香水榭约莫里许时,阿朱停住了桨,说道:“王姑娘,我家里来了敌人。”王语嫣吃了一惊,道:“什么?来了敌人?你怎知道?是谁?”阿朱道:“是什么敌人,那可不知。不过你闻啊,这般酒气熏天的,定是许多恶客乱搅出来的。”王语嫣和阿碧用力嗅了几下,都嗅不出什么。段誉辨得出的只是少女体香,别的也就与常人无异。

    阿朱的鼻子却特别灵敏,说道:“糟啦,糟啦!他们打翻了我的茉莉花露、玫瑰花露,啊哟不好,我的寒梅花露也给他们糟蹋了……”说到后来,几乎要哭出声来。

    段誉大是奇怪,问道:“你眼睛这么好,瞧见了么?”阿朱哽咽道:“不是的。我闻得到。我花了很多心思,才浸成了这些花露,这些恶客定是当酒来喝了!”阿碧道:“阿朱姊姊,怎么办?咱们避开呢,还是上去动手?”阿朱道:“不知敌人是不是很厉害……”段誉道:“不错,倘若厉害呢,那就避之则吉。如是一些平庸之辈,还是去教训教训他们的好,免得阿朱姊姊的珍物再受损坏。”阿朱心中正没好气,听他这几句话说了等如没说,便道:“避强欺弱,这种事谁不会做?你怎知敌人很厉害呢,还是平庸之辈?”段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阿朱道:“咱们这就过去瞧个明白,不过大伙儿得先换套衣衫,扮成了渔翁、渔婆儿一般。”她手指东首,说道:“那边所住的打渔人家,都认得我的。咱们借衣裳去。”段誉拍手笑道:“妙极,妙极!”阿朱木桨一扳,便向东边划去,想到乔装改扮,便即精神大振,于家中来了敌人之事也不再如何着恼了。

    阿朱先和王语嫣、阿碧到渔家借过衣衫换了。她自己扮成个老渔婆,王语嫣和阿碧则扮成了中年渔婆,然后再唤段誉过去,将他装成个四十来岁的渔人。阿朱的易容之术当真巧妙无比,拿些面粉泥巴,在四人脸上这里涂一块,那边粘一点,霎时之间,各人的年纪、容貌全都大异了。他又借了渔舟、渔网、钓杆、活鱼等等,划了渔舟向听香水榭驶去。

    段誉、王语嫣等相貌虽然变了,声音举止却处处露出破绽,阿朱那乔装的本事,他们连一成都学不上。王语嫣笑道:“阿朱,什么事都由你出头应付,我们只好装哑巴。”阿朱笑道:“是了,包你不拆穿便是。”

    渔舟缓缓驶到水榭背后。段誉只见前后左右处处都是杨柳,但阵阵粗暴的轰叫声不断从屋中传出来。这等叫嚷喝,和周遭精巧幽雅的屋宇花木实是大大不称。

    阿朱叹了一口气,十分不快。阿碧在她耳边道:“阿朱阿姊,赶走了敌人之后,我来帮你收作。”阿朱捏了捏她的手示谢。

    她带着段誉等三人从屋后走到厨房,见厨师老顾忙得满头大汗,正不停口的向镬中吐唾沫,跟着双手连搓,将污泥不住搓到镬中。阿朱又好气、又好笑,叫道:“老顾,你在干什么?”老顾吓了一跳,惊道:“你……你……”阿朱笑道:“我是阿朱姑娘。”老顾大喜,道:“阿朱姑娘,来了好多坏人,逼着我烧菜做饭,你瞧!”一面说,一面擤了些鼻涕抛在菜中,吃吃的笑了起来。阿朱皱眉道:“你烧这般脏的菜。”老顾忙道:“姑娘吃的菜,我做的时候一双手洗得干干净净。坏人吃的,那是有多脏,便弄多脏。”阿朱道:“下次我见到你做的菜,想起来便恶心。”老顾道:“不同,不同,完全不同。”阿朱虽是慕容公子的使婢,但在听香水榭却是主人,另有婢女、厨子、船夫、花匠等服侍。

    阿朱问道:“有多少敌人?”老顾道:“先来的一伙有十**个,后来的一伙有二十多个。”阿朱道:“有两伙么?是些什么人?什么打扮?听口音是哪里人?”老顾骂道:“操他伊啦娘……”骂人的言语一出口,急忙伸手按住嘴巴,甚是惶恐,道:“阿朱姑娘,老顾真该死。我……我气得胡涂了。这两起坏人,一批是北方蛮子,瞧来都是强盗。另一批是四川人,个个都穿白袍,也不知是啥路道。”阿朱道:“他们来找谁?有没伤人?”老顾道:“第一批强盗来找老爷,第二批怪人来找公子爷。我们说老爷故世了,公子爷不在,他们不信,前前后后的大搜了一阵。庄上的丫头都避开了,就是我气不过,操……”本来又要骂人,一句粗话到得口边,总算及时缩回。阿朱等见他左眼乌黑,半边脸颊高高肿起,想是吃下几下狠的,无怪他要在菜肴中吐唾沫、擤鼻涕,聊以泄愤。

    阿朱沉吟道:“咱们得亲自去瞧瞧,老顾也说不明白。”带着段誉、王语嫣、阿碧三人从厨房侧门出去,经过了一片茉莉花坛,穿过两扇月洞门,来到花厅之外。离花厅后的门窗尚有数丈,已听得厅中一阵阵喧哗之声。

    阿朱悄悄走近,伸指甲挑破窗纸,凑眼向里张望。但见大厅上灯烛辉煌,可是只照亮了东边的一面,十**个粗豪大汉正在放怀畅饮,桌上杯盘狼藉,地下椅子东倒西歪,有几人索性坐在桌上,有的手中抓着鸡腿、猪蹄大嚼。有的挥舞长刀,将盘中一块块牛肉用刀尖挑起了往口里送。

    阿朱再往西首望去,初时也不在意,但多瞧得片刻,不由得心中发毛,背上暗生凉意,但见二十余人都身穿白袍,肃然而坐,桌上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所及不过数尺方圆,照见近处那六七人个个脸上一片木然,既无喜容,亦无怒色,当真有若僵尸,这些人始终不言不动的坐着,若不是有几人眼珠偶尔转动,真还道个个都是死人。

    阿碧凑近身去,握住阿朱的手,只觉她手掌冷冰冰地,更微微发颤,当下也挑破窗纸向里张望,她眼光正好和一个蜡黄脸皮之人双目相对。那人半死不活的向她瞪了一眼,阿碧吃了一惊,不禁“啊”的一声低唿。

    砰砰两声,长窗震破,四个人同时跃出,两个是北方大汉,两个是川中怪客,齐声喝问:“是谁?”

    阿朱道:“我们捉了几尾鲜鱼,来问老顾要勿要。今朝的虾儿也是鲜龙活跳的。”她说的是苏州土白,四条大汉原本不懂,但见四人都作渔人打扮,手中提着的鱼虾不住跳动,不懂也就懂了。一条大汉从阿朱手里将鱼儿抢过去,大声叫道:“厨子,厨子,拿去做醒酒汤喝。”另一个大汉去接段誉手中的鲜鱼。

    那两个四川人见是卖鱼的,不再理会,转身便回入厅中。

    阿碧当他二人经过身旁时,闻到一阵浓烈的男人体臭,忍不住伸手掩住鼻子。一个四川客一瞥之间见到她衣袖褪下,露出小臂肤白胜雪,嫩滑如脂,疑心大起:“一个中年渔婆,肌肤怎会如此白嫩?”反手一把抓住阿碧,问道:“格老子的,你几岁?”阿碧吃了一惊,反手甩脱他手掌,说道:“你做啥介?

    动手动脚的?”她说话声音娇柔清脆,这一甩又出手矫捷,那四川客只觉手臂酸麻,一个踉跄,向外跌了几步。

    这么一来,底细登时揭穿,厅外的四人同声喝问,厅中又涌出十余人来,将段誉等团团围住。一条大汉伸手去扯段誉的胡子,假须应手而落。另一个汉子要抓阿碧,被阿碧斜身反推,跌倒在地。

    众汉子更大声吵嚷起来:“是奸细,是奸细!”“乔装假扮的贼子!”“快吊起来拷打!”拥着四人走进厅内,向东首中坐的老者禀报道:“姚寨主,拿到了乔装的奸细。”

    那老者身材魁梧雄伟,一部花白胡子长至胸口,喝道:“哪里来的奸细?装得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坏事?”

    王语嫣道:“扮作老太婆,一点也不好玩,阿朱,我不装啦。”说着伸手在脸上擦了几下,泥巴和面粉堆成的满脸皱纹登时纷纷跌落,众汉子见到一个中年渔婆突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无不目瞪口呆,霎时间大厅中鸦雀无声,坐在西首一众四川客的目光也都射在她身上。

    王语嫣道:“你们都将乔装去了罢。”向阿碧笑道:“都是你不好,泄漏了机关。”阿朱、阿碧、段誉三人当下各自除去了脸上的化装。众人看看王语嫣,又看看阿朱、阿碧,想不到世间竟有这般粉装玉琢似的姑娘。

    ……

    ……

    正在闭关中的李舒崇看似毫无动静,其实他此刻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他与王语嫣倾情相拥之后,被激活的“元阴之力”便打通了他的气海穴与外界相连的通道,使得他能够开始主动地吸收王语嫣周身的仙韵灵气。

    虽然这次拥抱看似短暂,但由于他全身的毛孔全都张开了,如饥似渴地吸收灵气,犹如亢旱三年的土地在热情地迎接暴风雨的洗礼;又像是灾荒年代里天天吃草根树皮观音土裹腹的饥民闻到了饕餮盛宴的气息。总之,李舒崇的气海穴中很快便充塞满了仙韵灵气,而且它们还在不停地旋转。

    李舒崇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召唤,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秦雯等人给自己护法,随即进入闭关状态。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灵气出气海,入丹田,走经脉,游诸穴,遍及周身各处。所到之处,各种纷繁复杂的内力元气无不俯首称臣,缴械投降,乖乖地融入其中,任凭驱使,宛如水银泄地一般流畅无比。

    与此同时,李舒崇体内所沉积的各种污垢毒素,纷纷被这些灵气排挤出来,从各处毛孔排出体外。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快活,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飘飘欲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浑身都被这仙韵灵气改造过一遍以后,李舒崇这才试着收回灵气。他心念甫动,那些灵气便如心有灵犀一般,从周身各处迅速汇入附近诸穴,然后出诸穴,入经脉,过丹田,集气海,并且在旋转中逐渐压缩成了一道似云似雾的环状气旋。看似简单的一道气旋,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比以前所有“丹田之力”和“命魂之力”的总和还要多十倍。

    李舒崇大喜,心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炼气之力”?可是这灵气的品级也太高了吧,几乎把以前所有的“丹田之力”和“命魂之力”都兼容并包、吞噬一空了,好在这些魂技还在。莫非自己无意中超越了“武侠”,进入了“仙侠”的境界?如此说来,自己直到现在得以进入“炼气一层”的修仙境界,这未免也太慢了一点吧?

    自从获得极品书虫以来,李舒崇始终都在致力于提升书虫的实力和等级。从最初的凡虫阶段幼虫初期开始,经《射雕》、《萍踪》、《倚天》、《天龙》四个世界,好不容易才升到了现在的凡虫阶段若虫初期等级。

    当然,在提高书虫等级的同时,他的实力也在不断进步,先后获取了十种“命魂之力”和五种“丹田之力”,逐渐在书虫世界里站稳了脚跟,并且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可是,在现实的世界里,他仍然实力有限,所以才会有志难申、有国难报,整日东躲西藏、亡命天涯。这两个世界的巨大反差,导致李舒崇常常陷入极度纠结与困惑之中,命运如此安排,到底原因何在?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所做的一切积累都是为了修仙打基础,之前所经的一切磨难都是为超凡脱俗做的准备。正如杰出的物理学家法拉第所说的那样:人生有苦难,有重担;人性有邪恶,有欺凌;但是所有这些最后都对我有益苦难,是化了妆的祝福!

    ……

    ……

    “听香水榭”中。

    隔了好一阵,那魁梧老者才问:“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阿朱笑道:“我是这里主人,竟要旁人问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岂不奇怪?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那老者点头道:“嗯,你是这里的主人,那好极了。你是慕容家的小姐?

    慕容博是你爹爹罢?”阿朱微笑道:“我只是个丫头,怎有福气做老爷的女儿?阁下是谁?到此何事?”那老者听她自称是个丫头,意似不信,沉吟半晌,才道:“你去请主人出来,我方能告知来意。”阿朱道:“我们老主人故世了,少主人出门去了。阁下有何贵干,就跟我说好啦。阁下的姓名,难道不能示知么?”那老者道:“嗯,我是云州秦家寨的姚寨主,姚伯当便是。”阿朱道:“久仰,久仰。”姚伯当笑道:“你一个小小姑娘,久仰我什么?”

    王语嫣道:“云州秦家寨,最出名的武功是五虎断门刀,当年秦公望前辈自创这断门刀六十四招后,后人忘了五招,听说只有五十九招传下来。姚寨主,你学会的是几招?”

    姚伯当大吃一惊,冲口而出:“我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原有六十四招,你怎么知道?”王语嫣道:“书上是这般写的,那多半不错罢?缺了的五招是‘白虎跳涧’、‘一啸风生’、‘剪扑自如’、‘雄霸群山’,那第五招嘛,嗯,是‘伏象胜狮’,对不对?’姚伯当摸了摸胡须,本门刀法中有五招最精要的招数失传,他是知道的,但这五招是什么招数,本门之中却谁也不知。这时听她侃侃而谈,又是吃惊,又是起疑,对她这句问话却答不上来。

    西首白袍客中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阴阳怪气的道:“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少了哪五招,姚寨主贵人事忙,已记不起啦。这位姑娘,跟慕容博慕容先生如何称唿?”王语嫣道:“慕容老爷子是我姑丈。阁下尊姓大名?”那汉子冷笑道:“姑娘家学渊源,熟知姚寨主的武功家数。在下的来,倒要请姑娘猜上一猜。”王语嫣微笑道:“那你得显一下身手才成。单凭几句说话,我可猜不出来。”

    那汉子点头道:“不错。”左手伸入右手衣袖,右手伸入左手衣袖,便似冬日笼手取暖一般,随即双手伸出,手中已各握了一柄奇形兵刃,左手是柄六七寸长的铁锥,锥尖却曲了两曲,右手则是个八角小锤,锤柄长仅及尺,锤头还没常人的拳头大,两件兵器小巧玲珑,倒像是孩童的玩具,用以临敌,看来全无用处。东首的北方大汉见了这两件古怪兵器,当下便有数人笑出声来。一个大汉笑道:“川娃子的玩意儿,也拿出来丢人现眼!”西首众人齐向他怒目而视……(未完待续。。)

第351章 潜伏

    “哎呀,臭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李舒崇一睁开眼,就闻到一股极为刺鼻的臭味。

    他低头一嗅,原来臭味是从他自己身上传来的,刚才闭关时仙韵灵气给他洗髓伐骨,导致他遍身污秽,臭气熏天。

    李舒崇看了看不远处掩住口鼻的秦雯和小昭,抱歉地笑了笑,随即飞身投入一个人工湖内,“潜伏”在水里,半晌没有出来。

    ……

    ……

    听香水榭中,段誉仍然默默地“潜伏”在“神仙姊姊”的身边,哪怕她的心里前有慕容表哥,后有舒崇哥哥。

    王语嫣继续道:“嗯,你这是‘雷公轰’,阁下想必长于轻功和暗器了。书上说‘雷公轰’是四川青城山青城派的独门兵刃,‘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奇诡难测。阁下多半是复姓司马罢?”

    那汉子一直脸色阴沉,听了她这几句话,不禁耸然动容,和他身旁三名副手面面相觑,隔了半晌,才道:“姑苏慕容氏于武学一道渊博无比,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司马林。请问姑娘,是否‘青’字真有九打,‘城’字真有十八破?”

    王语嫣道:“你这句话问得甚好。我以为‘青’字称作十打较妥,铁菩提和铁莲子外形虽似,用法大大不同,可不能混为一谈。至于‘城’字的十八破,那‘破甲’、‘破盾’、‘破牌’三种招数无甚特异之处,似乎故意拿来凑成十八之数,其实可以取消或者合并,称为十五破或十六破,反而更为精要。”

    司马林只听得目瞪口呆,他的武功‘青’字只学会了七打,铁莲子和铁菩提的分别,全然不知;至于破甲、破盾、破牌三种功夫,原是他毕生最得意的武学,向来是青城派的镇山绝技,不料这少女却说尽可取消。他先是一惊,随即大为恼怒,心道:“我的武功、姓名,慕容家自然早就知道了,他们想折辱于我,便编了这样一套鬼话出来,命一个少女来大言炎炎。”当下也不发作,只道:“多谢姑娘指教,令我茅塞顿开。”微一沉吟间,向他左首的副手道:“诸师弟,你不妨向这位姑娘领教领教。”

    那副手诸保昆是个满脸麻皮的丑陋汉子,似比司马林还大了几岁,一身白袍之外,头上更用白布包缠,宛似满身丧服,于朦胧烛光之下更显得阴气森森。他站起身来,双手在衣袖中一拱,取出的也是一把短锥,一柄小锤,和司马林一模一样的一套“雷公轰”,说道:“请姑娘指点。”

    旁观众人均想:“你的兵刃和那司马林全无分别,这位姑娘既识得司马林的,难道就不识得你的?”王语嫣也道:“阁下既使这‘雷公轰’,自然也是青城一派了。”司马林道:“我这诸师弟是带艺从师。本来是哪一门哪一派,却要考较考较姑娘的慧眼。”心想:“诸师弟原来的功夫门派,连我也不大了然,你要是猜得出,那可奇了。”王语嫣心想:“这倒是个难题。”

    她尚未开言,那边秦家寨的姚伯当抢着说道:“司马掌门,你要人家姑娘识出你师弟的本来面目,那有什么意思?这岂不是没趣之极么?”司马林愕然道:“什么没趣之极?”姚伯当笑道:“令师弟现下满脸密圈,雕琢得十分精细。他的本来面目嘛,自然就没这么考究了。”东首众大汉尽皆轰声大笑。

    ……

    ……

    潜伏在湖水里的李舒崇一边惬意地洗澡,一边通过潜伏着的“偷窥之力”查看王语嫣那里的动态,见证一个漫长的潜伏剧情。

    ……

    ……

    诸保昆生平最恨人嘲笑他的麻脸,听得姚伯当这般公然讥嘲,如何忍耐得住?也不理姚伯当是北方大豪、一寨之主,左手钢锥尖对准了他胸膛,右手小锤在锥尾一击,嗤的一声急响,破空声有如尖啸,一枚暗器向姚伯当胸口疾射过去。

    秦家寨和青城派一进听香水榭,暗中便较上了劲,双方互不为礼,你眼睛一瞪,我鼻孔一哼,倘若王语嫣等不来,一场架多半已经打上了。姚伯当出口伤人,原是意在挑衅,但万万想不到对方说干就干,这暗器竟来得如此迅捷,危急中不及拔刀挡格,左手抢过身前桌上的烛台,看准了暗器一击。

    当的一声响,暗器向上射去,拍的一下,射入梁中,原来是根三寸来长的钢针。钢针虽短,力道却十分强劲,姚伯当左手虎口一麻,烛台掉在地下,呛啷啷的直响。

    秦家寨群盗纷纷拔刀,大声叫嚷:“暗器伤人么?”“算是哪一门子的英雄好汉?”“不要脸,操你奶奶的雄!”一个大胖子更满口污言秽语,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青城派众人却始终阴阳怪气的默不作声,对秦家寨群盗的叫骂宛似不闻不见。

    姚伯当适才忙乱中去抢烛台,仓卒之际,原是没有拿稳,但以数十年的功力修为,竟给小小一枚钢针打落了手中物事,以武林中的规矩而论,已是输了一招,心想:“对方的武功颇有点邪门,听那小姑娘说,青城派有什么‘青’字九打,似乎都是暗青子的功夫,要是不小心在意,怕要吃亏。”当下挥手止住属下群盗叫闹,笑道:“诸兄弟这一招功夫俊得很,可也阴毒得很哪!那叫什么名堂?”

    诸保昆嘿嘿冷笑,并不答话。

    秦家寨的大胖子道:“多半叫作‘不要脸皮,暗箭伤人’!”

    另一个中年人笑道:“人家本来是不要脸皮了嘛。这一招的名称很好,名副其实,有学问,有学问!”言语之中,又是取笑对方的麻脸。

    王语嫣摇了摇头,柔声道:“姚寨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姚伯当道:“怎么?”王语嫣道:“任谁都难保有病痛伤残。小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交,说不定便跌跛了腿。跟人交手,说不定便丢了一手一目。武林中的朋友们身上有什么损伤,那是平常之极的事,是不是?”姚伯当只得点了点头。王语嫣又道:“这位诸爷幼时患了恶疾,身上有些疤痕,那有什么可笑?男子汉大丈夫,第一论人品心肠,第二论才干事业,第三论文学武功。脸蛋儿俊不俊,有什么相干?”

    姚伯当不由得哑口无言,哈哈一笑,说道:“小姑娘的言语倒也有些道理。这么说来,是老夫取笑诸兄弟的不是了。”

    王语嫣嫣然一笑道:“老爷子坦然自认其过,足见光明磊落。”转脸向诸保昆摇了摇头,道:“不行的,那没有用。”说这句话时,脸上神情又温柔,又同情,便似是一个做姊姊的,看到小兄弟忙得满头大汗要做一件力所不胜的事,因而出言规劝一般,语调也甚是亲切。

    诸保昆听她说武林中人身上有何损伤乃是家常便饭,又说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品格功业为先,心中甚是舒畅,他一生始终为一张麻脸而郁郁不乐,从来没听人开解得如此诚恳,如此有理,待听她最后说“不行的,那没有用”,便问:“姑娘说什么?”心想:“她说我这‘天王补心针’不行么?没有用么?她不知道我这锥**有一十二枚钢针。倘若不停手的击锤连发,早就要了这家伙的性命。只是在司马林之前,却不能泄漏了机关。”

    只听得王语嫣道:“你这‘天王补心针’,果然是一门极霸道的暗器……”诸保昆身子一震,“哦”的一声。司马林和另外两个青城派高手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什么?”诸保昆脸色已变,说道:“姑娘错了,这不是天王补心针。这是我们青城派的暗器,是‘青’字第四打的功夫,叫做‘青蜂钉’。”

    王语嫣微笑道:“‘青蜂钉’的外形倒是这样的。你发这天王补心针,所用的器具、手法,确和青蜂钉完全一样,但暗器的本质不在外形和发射的姿式,而在暗器的劲力和去势。大家发一枚钢镖,少林派有少林派的手劲,昆仑派有昆仑派的手劲,那是勉强不来的。你这是……”

    诸保昆眼光中陡然杀气大盛,左手的钢锥倏忽举到胸前,只要锤子在锥尾这么一击,立时便有钢针射向王语嫣。旁观众人中倒有一半惊唿出声,适才见他发针射击姚伯当,去势之快,劲道之强,暗器中罕有其匹,显然那钢锥中空,里面装有强力的机簧,否则决非人力之所能,而锥尖弯曲,更使人决计想不到可由此中发射暗器,谁知锥中空管却是笔直的。

    亏得姚伯当眼明手快,这才逃过了一劫,倘若他再向王语嫣射出,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如何闪避得过?但诸保昆见她如此丽质,毕竟下不了杀手,又想到她适才为己辩解,心存感激,喝道:“姑娘,你别多嘴,自取其祸。”

    就在此时,一人斜身抢过挡在王语嫣之前,却是段誉。

    王语嫣微笑道:“段公子,多谢你啦。诸大爷,你不下手杀我,也多谢你。不过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的。青城、蓬莱两派世代为仇。你所图谋的事,八十余年之前,贵派第七代掌门人海风子道长就曾试过了。他的才干武功,只怕都不在你之下。”

    青城派众人听了这几句话,目光都转向诸保昆,狠狠瞪视,无不起疑:“难道他竟是我们死对头蓬莱派的门下,到本派卧底来的?怎地他一口四川口音,丝毫不露山东乡谈?”

    原来山东半岛上的蓬莱派雄长东海,和四川青城派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百余年前两派高手结下了怨仇,从此辗转报复,仇杀极惨。两派各有绝艺,互相克制,当年双方所以结怨生仇,也就是因谈论武功而起。经过数十场大争斗、大仇杀,到头来蓬莱固然胜不了青城,青城也胜不了蓬莱。每斗到惨烈处,往往是双方好手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王语嫣所说的海风子乃是蓬莱派中的杰出人才。他细细参究两派武功的优劣长短,知道凭着自己的修为,要在这一代中盖过青城,那并不难,但日后自己逝世,青城派中出了聪明才智之士,便又能盖过本派。为求一劳永逸,于是派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混入青城派中偷学武功,以求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是那弟子武功没学全,便给青城派发觉,即行处死。这么一来,双方仇怨更深,而防备对方偷学本派武功的戒心,更是大增。

    这数十年中,青城派规定不收北方人为徒,只要带一点儿北方口音,别说他是山东人,便是河北、河南、山西、陕西,也都不收。后来规矩更加严了,变成非川人不收。

    “青蜂钉”是青城派的独门暗器,“天王补心针”则是蓬莱派的功夫。诸保昆发的明明是“青蜂钉”,王语嫣却称之为“天王补心针”,这一来青城派上下自是大为惊惧。要知蓬莱派和青城派一般的规矩,也是严定非山东人不收,其中更以鲁东人为佳,甚至鲁西、鲁南之人,要投入蓬莱派也是千难万难。一个人乔装改扮,不易露出破绽,但说话的乡音语调,一千句话中总难免泄漏一句。诸保昆出自川西灌县诸家,那是川西的世家大族,怎地会是蓬莱派的门下?各人当真做梦也想不到。司马林先前要王语嫣猜他的师承来,只不过出个题目难难这小姑娘,全无怀疑诸保昆之意,哪知竟得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答案。

    这其中吃惊最甚的,自然是诸保昆了。原来他师父叫作都灵道人,年轻时曾吃过青城派的大亏,处心积虑的谋求报复,在四川各地暗中窥视,找寻青城派的可乘之隙。这一年在灌县见到了诸保昆,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但根骨极佳,实是学武的良材,于是筹划到一策。他命人扮作江洋大盗,潜入诸家,绑住诸家主人,大肆劫掠之后,拔刀要杀了全家灭口,又欲奸银诸家的两个女儿。都灵子早就等在外面,直到千钧一发的最危急之时,这才挺身而出,逐走一群假盗,夺还全部财物,令诸家两个姑娘得保清白。诸家的主人自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都灵子动以言辞,说道:“若无上乘武艺,纵有万贯家财,也难免为歹徒所欺。这群盗贼武功不弱,这番受了挫折,难免不卷土重来。”那诸家是当地身家极重的世家,眼见家中所聘的护院武师给盗贼三拳两脚便即打倒在地,听说盗贼不久再来,吓得魂飞天外,苦苦哀求都灵子住下。都灵子假意推辞一番,才勉允所请,过不多时,便引得诸保昆拜之为师。

    都灵子除了刻意与青城派为仇之外,为人倒也不坏,武功也甚了得。他嘱咐诸家严守秘密,暗中教导诸保昆练武。十年之后,诸保昆已成为蓬莱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这都灵子也真耐得,他自在诸府定居之后,当即扮作哑巴,自始至终,不与谁交谈一言半语,传授诸保昆功夫之时,除了手脚比划姿式,一切指点讲授全是用笔书写,绝不吐出半句山东乡谈。

    因此诸保昆虽和他朝夕相处十年之久,却一句山东话也没听见过。

    待得诸保昆功夫大成,都灵子写下前因后果,要弟子自决,那假扮盗贼一节,自然隐瞒不提。在诸保昆心中,师父不但是全家的救命恩人,这十年来,更待己恩泽深厚,将全部蓬莱派的武功倾囊相授,早就感激无已,一明白师意,更无半分犹豫,立即便去投入青城派掌门司马卫的门下。这司马卫,便是司马林的父亲。

    其时诸保昆年纪已经不小,兼之自称曾跟家中护院的武师练过一些三脚猫的花拳绣腿,司马卫原不肯收。但诸家是川西大财主,有钱有势,青城派虽是武林,终究在川西生根,不愿与当地豪门失和,再想收一个诸家的子弟为徒,颇增本派声势,就此答允了下来。待经传艺,发觉诸保昆的武功着实不错,盘问了几次,诸保昆总是依着都灵子事先的指点,捏造了一派说辞以答。司马卫碍着他父亲的面子,也不过分追究,心想这等富家子弟,能学到这般身手,已算是十分难得了。

    诸保昆投入青城之后,得都灵子详加指点,哪几门青城派的武学须得加意钻研。他逢年过节,送师父、师兄,以及众同门的礼极重,师父有什么需求,不等开言示意,抢先便办得妥妥贴贴,反正家中有的是钱,一切轻而易举。司马卫心中过意不去,在武功传授上便也绝不藏私,如此七八年下来,诸保昆已尽得青城绝技。

    本来在三四年之前,都灵子已命他离家出游,到山东蓬莱山去出示青城武功,以便尽知敌人的秘奥,然后一举而倾覆青城派。但诸保昆在青城门下数年,觉得司马卫待己情意颇厚,传授武功时与对所有亲厚弟子一般无异,想到要亲手覆灭青城一派,诛杀司马卫全家,实在颇有不忍,暗暗打定主意:“总须等司马卫师父去世之后,我才能动手。司马林师兄待我平平,杀了他也没什么。”因此上又拖了几年。都灵子几次催促,诸保昆总是推说:青城派中的“青”字九打和“城”字十八破并未学全。都灵子花了这许多心血,自不肯功亏一篑,只待他尽得其秘,这才发难。

    但到去年冬天,司马卫在川东白帝城附近,给人用“城”字十二破中的“破月锥”功夫穿破耳鼓,内力深入脑海,因而毙命。那“破月锥”功夫虽然名称中有个“锥”字,其实并非使用钢锥,而是五指成尖锥之形戳出,以浑厚内力穿破敌人耳鼓。

    司马林和诸保昆在成都得到讯息,连夜赶来,查明司马卫的伤势,两人又惊又悲,均想本派能使这“破月锥”功夫的,除了司马卫自己之外,只有司马林、诸保昆,以及其他另外两名耆宿高手。但事发之时,四人明明皆在成都,正好相聚在一起,谁也没有嫌疑。然则杀害司马卫的凶手,除了那号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氏之外,再也不可能有旁人了。当下青城派倾巢而出,尽集派中高手,到姑苏来寻慕容氏算帐。

    诸保昆临行之前,暗中曾向都灵子询问,是否蓬莱派下的手脚。都灵子用笔写道:“司马卫武功与我在伯仲之间,我若施暗算,仅用天王补心针方能取他性命。倘若多人围攻,须用本派铁拐阵。”诸保昆心想不错,他此刻已深知两位师父的武功修为谁也奈何不了谁,说到要用“破月锥”杀死司马卫,别说都灵子不会这门功夫,就是会得,也无法胜过司马卫的功力。是以他更无怀疑,随着司马林到江南寻仇。都灵子也不加阻拦,只叫他事事小心,但求多增阅见闻,不可枉自为青城派送了性命。

    到得苏州,一行人四下打听,好容易来到听香水榭,云州秦家寨的群盗已先到了一步。青城派门规甚严,若无掌门人的号令,谁也不敢乱说乱动,见到秦家寨群盗这般乱七八糟,都是好生瞧他们不起,双方言语间便颇不客气。青城派志在复仇,于听香水榭中的一草一木都不乱动半点,所吃的干粮也是自己带来。这一来倒反占了便宜,老顾的满口唾沫、满手污泥,青城派众人就没尝到。

    王语嫣、阿朱等四人突然到来,奇变陡起。诸保昆以青城手法发射“青蜂钉”,连司马卫生前也丝毫不起疑心,哪知王语嫣这小姑娘竟尔一口叫破。这一下诸保昆猝不及防,要待杀她灭口,只因一念之仁,下手稍慢,已然不及。何况“天王补心针”五字既被司马林等听了去,纵将王语嫣杀了,也已无济于事,徒然更显作贼心虚而已。

    这当儿诸保昆全身冷汗直淋,脑中一团混乱,一回头,只见司马林等各人双手笼在衣袖之中,都狠狠瞪着自己。

    司马林冷冷的道:“诸爷,原来你是蓬莱派的?”他不再称诸保昆为师弟,改口称之为诸爷,显然不再当他是同门了。

    诸保昆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神情极为尴尬……(未完待续。。)

第352章 指点

    “舒崇哥哥,我感觉你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是不是刚才闭关突破的原因?”李舒崇回到岸上的时候,娇妻美妾们都围拢了过来,钟灵好奇地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李舒崇点头笑道:“没错,我自己洗髓伐骨,今后可以修仙问道了。”

    钟灵道:“我们也要修仙,听说成仙后就不会变老变丑,你说对吗?”

    “当然,我会带你们一起修仙,一起长生不老的。现在,我开始指点你们的武功,看谁能最先武道圆满,最早踏入仙途。”

    ……

    ……

    看到尴尬无比的诸保昆,司马林双目圆睁,怒道:“你到青城派来卧底,学会了‘破月锥’的绝招,便即害死我爹爹。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忒也狠毒。”双臂向外一张,手中已握了雷公轰双刃。他想,本派功夫既被诸保昆学得,自去转授蓬莱派的高手。他父亲死时,诸保昆虽确在成都,但蓬莱派既学到了这手法,那就谁都可以用来害他父亲。

    诸保昆脸色铁青,心想师父都灵子派他混入青城派,原是有此用意,但迄今为止,自己可的确没泄漏过半点青城派武功。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如何能够辩白?看来眼前便是一场恶战,对方人多势众,司马林及另外两位高手的功夫全不在自己之下,今日眼见性命难保,心道:“我虽未做此事,但自来便有叛师之心,就算给青城派杀了,那也罪有应得。”当下将心一横,只道:“师父决不是我害死的……”

    司马林喝道:“自然不是你亲自下手,但这门功夫是你所传,同你亲自下手更有什么分别?”向身旁两个高高瘦瘦的老者说道:“姜师叔、孟师叔,对付这种叛徒,不必讲究武林中单打独斗的规矩,咱们一起上。”两名老者点了点头,双手从衣袖之中伸出,也都是左手持锥,右手提锤,分从左右围上。

    诸保昆退了几步,将背嵴靠在厅中的一条大柱上,以免前后受敌。

    司马林大叫:“杀了这叛徒,为爹爹复仇!”向前一冲,举锤便往诸保昆头顶打去。诸保昆侧身让过,左手还了一锥。那姓姜老者喝道:“你这叛徒奸贼,亏你还有脸使用本派武功。”

    左手锥刺他咽喉,右手小锤“凤点头”连敲三锤。

    秦家寨群盗见那姓姜老者小锤使得如此纯熟,招数又极怪异,均大起好奇之心。姚伯当等都暗暗点头,心想:“青城派名震川西,实非幸至。”

    司马林心急父仇,招数太过莽撞,诸保昆倒还能对付得来,可是姜孟两个老者运起青城派“稳、狠、阴、毒”四大要诀,锥刺锤击,招招往他要害招唿,诸保昆左支右绌,顷刻间险象环生。

    他三人的钢锥和小锤招数,每一招诸保昆都烂熟于胸,看了一招,便推想得到以后三四招的后着变化。全仗于此,这才以一敌三,支持不倒,又拆十余招,心中突然一酸,暗想:“司马师父待我实在不薄,司马林师兄和姜孟两位师叔所用的招数,我无一不知。练功拆招之时尚能故意藏私,不露最要紧的功夫,此刻生死搏斗,他们三人自然竭尽全力,可见青城派功夫确是已尽于此。”他感激师恩,忍不住大叫:“师父决不是我害死的……”

    便这么一分心,司马林已扑到离他身子尺许之处。青城派所用兵刃极短极小,厉害处全在近身肉搏。司马林这一扑近身,如果对手是别派人物,他可说已然胜了七八成,但诸保昆的武功与他一模一样,这便宜双方却是相等。烛光之下,旁观众人均感眼花缭乱,只见司马林和诸保昆二人出招都是快极,双手乱挥乱舞,只在双眼一睐的刹那之间,两人已拆了七八招。钢锥上戳下挑,小锤横敲竖打,二人均似发了狂一般。但两人招数练得熟极,对方攻击到来,自然而然的挡格还招。两人一师所授,招数法门殊无二致,司马林年轻力壮,诸保昆经验较富。顷刻间数十招过去,旁观众人但听得叮叮当当的兵刃撞击之声,两人如何进攻守御,已全然瞧不出来。

    孟姜二老者见司马林久战不下,突然齐声唿哨,着地滚去,分攻诸保昆下盘。

    凡使用短兵刃的,除了女子,大都均擅地堂功夫,在地下滚动跳跃,使敌人无所措手。诸保昆于这“雷公着地轰”的功夫原亦熟知,但双手应付司马林的一锥一锤之后,再无余裕去对付姜孟二老,只有窜跳闪避。姜老者铁锤自左向右击去,孟老者的钢锥却自右方戳来。诸保昆飞左足径踢孟老者下颚。孟老者骂道:“龟儿子,拼命么?”向旁一退。姜老者乘势直上,小锤疾扫,便在此刻,司马林的小锤也已向他眉心敲到。诸保昆在电光石火之间权衡轻重,举锤挡格司马林的小锤,左腿硬生生的受了姜老者的一击。

    锤子虽小,敲击的劲力却着实厉害,诸保昆但觉痛入骨髓,一时也不知左腿是否已经折断,当的一声,双锤相交,火星闪爆,“啊”的一声大叫,左腿又中了孟老者一锥。

    这一锥他本可闪避,但如避过了这一击,姜孟二老的“雷公着地轰”即可组成“地母雷网”,便成无可抵御之势,反正料不定左腿是否已断,索性再抵受钢锥的一戳。数招之间,他腿上鲜血飞溅,洒得四壁粉墙上都是斑斑点点。

    ……

    ……

    虽然要同时指点四个妻妾的武功,可李舒崇却轻松之极。

    刚才,他试着用“仙韵灵气”施展出“传音”的魂术,效果却出奇的理想。

    他原本打算逐字逐句地传音,没想到在灵气的作用下,竟然可以一次性把整套“北冥神功”的内容传给了她们四人,估计是这“传音之力”的魂技在仙韵灵气的辅助下升级了,变成了传说中的“神识之力”。

    这是达到炼气一层后,李舒崇获得的第一种仙家魂技。

    ……

    ……

    王语嫣见阿朱皱着眉头,撅起了小嘴,知她厌憎这一干人群相斗殴,弄脏了她雅洁的房舍,微微一笑,叫道:“喂,你们别打了,有话好说,为什么这般蛮不讲理?”司马林等三人一心要将“弑师奸徒”毙于当场;诸保昆虽有心罢手,却哪里能够?王语嫣见四人只顾恶斗,不理自己的话,而不肯停手的主要是司马林等三人,便道:“都是我随口说一句‘天王补心针’的不好,泄漏了诸爷的门户机密。司马掌门,你们快住手!”司马林喝道:“父仇不共戴天,焉能不报?你罗唆什么?”王语嫣道:“你不停手,我可要帮他了!”

    司马林心中一凛:“这美貌姑娘的眼光十分厉害,武功也必甚高,她一帮对方,可有点儿不妙。”随即转念:“咱们青城派好手尽出,最多是一拥而上,难道还怕了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手上加劲,更如狂风骤雨般狠打急戳。

    王语嫣道:“诸爷,你使‘李存孝打虎势’,再使‘张果老倒骑驴’!”诸保昆一怔,心想:“前一招是青城派武功,后一招是蓬莱派的功夫,这两招决不能混在一起,怎可相联使用?”但这时情势紧急,哪里更有详加考究的余暇,一招“李存孝打虎”使将出去,当当两声,恰好挡开了司马林和姜老者击来的两锤,跟着转身,歪歪斜斜的退出三步,正好避过姜老者的三下伏击。姜老者这一招伏击锥锤并用,连环三击,极是阴毒狠辣。诸保昆这三步每一步都似醉汉踉跄,不成章法,却均在间不容发的空隙之中,恰好避过了对方的狠击,两人倒似是事先练熟了来炫耀本事一般。

    这三下伏击本已十分精巧,闪避更是妙到颠毫。秦家寨群盗只瞧得心旷神怡,诸保昆每避过一击,便喝一声采,连避三击,群盗三个连环大采。青城派众人本来脸色阴沉,这时神气更加难看。

    段誉叫道:“妙啊,妙啊!诸兄,王姑娘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照做,包你不会吃亏。”

    诸保昆走这三步“张果老倒骑驴”时,全没想到后果,脑海中一片混混噩噩,但觉死也好,活也好,早就将性命甩了出去;没料到青城、蓬莱两派截然不同的武功,居然能连接在一起运使,就此避过这三下险招。他心中的惊骇,比秦家寨、青城派诸人更大得多了。

    只听王语嫣又叫:“你使‘韩湘子雪拥蓝关’,再使‘曲径通幽’!”这是先使蓬莱派武功,再使青城派武功,诸保昆想也不想,小锤和钢锥在身前一封,便在此对,司马林和孟老者双锥一齐戳到。三人原是同时出手,但在旁人瞧来,倒似诸保昆先行严封门户,而司马林和孟老者二人明明见到对方封住门户,无隙可乘,仍然花了极大力气使一着废招,将两柄钢锥戳到他锤头之上,当的一声,两柄钢锥同时弹开。诸保昆更不思索,身形一矮,钢锥反手斜斜刺出。

    姜老者正要抢上攻他后路,万万想不到他这一锥竟会在这时候从这方位刺到。“曲径通幽”这一招是青城派的武功,姜老者熟知于胸,如此刺法全然不合本派武功的基本道理,诸保昆如在平日练招时使将出来,姜老者非哈哈大笑不可。可是就这么无理的一刺,姜老者便如要自杀一般,快步奔前,将身子凑向他的钢锥,明知糟糕,却已不及收势,噗的一声响,钢锥已插入他腰间。他身形一晃,俯身倒地。青城派中抢出二人,将他扶了回去。

    司马林骂道:“诸保昆你这龟儿子,你亲手伤害姜师叔,总不再是假的了罢?”王语嫣道:“这位姜老爷子是我叫他伤的。你们快停手罢!”司马林怒道:“你有本领,便叫他杀了我!”王语嫣微笑道:“诸爷,你使一招‘铁拐李月下过洞庭’,再使一招‘铁拐李玉洞论道’。”

    诸保昆应道:“是!”心想:“我蓬莱派武功之中,只有‘吕纯阳月下过洞庭’,只有‘汉钟离玉洞论道’,怎地这位姑娘牵扯到铁拐李身上去啦?想来她于本派武功所知究属有限,随口说错了。”但当此紧急之际,司马林和孟老者决不让他出口发问,仔细参详,只得依平时所学,使一招“吕纯阳月下过洞庭”。

    这招“月下过洞庭”本来大步而前,姿式飘逸,有如凌空飞行一般,但他左腿接连受了两处创伤之后,大步跨出时一跛一拐,哪里还像吕纯阳,不折不扣便是个铁拐李。可是一跛一拐,竟然也大有好处,司马林连击两锥,尽数落了空。

    跟着‘汉钟离玉洞论道’这招,也是左腿一拐,身子向左倾斜,右手中小锤当作蒲扇,横掠而出时,孟老者正好将脑袋送将上来。拍的一声,这一锤刚巧打在他嘴上,满口牙齿,登时便有十余枚击落在地,只痛得他乱叫乱跳,抛去兵刃,双手捧住了嘴巴,一屁股坐倒。

    司马林暗暗心惊,一时拿不定主意,要继续斗将下去,还是暂行罢手,日后再作复仇之计。眼见王语嫣刚才教的这两招实在太也巧妙,事先算定孟老者三招之后,定会扑向诸保昆右侧,而诸保昆在那时小锤横抢出去,正好击中他嘴巴。偏偏诸保昆左腿跛了,“汉钟离玉洞论道”变成了“铁拐李玉洞论道”,小锤斜着出去,否则正击而出,便差了数寸,打他不中,这其中计算之精,料敌之准,实是可惊可骇。

    司马林寻思:“要杀诸保昆这龟儿子,须得先阻止这女娃子,不许她指点武功。”正在计谋如何下手加害王语嫣,忽听她说道:“诸相公,你是蓬莱派弟子,混入青城派去偷学武功,原是大大不该。我信得过司马卫老师父不是你害的,凭你所学,就算去教了别的好手,也决不能以‘破月锥’这招,来害死司马老师父。但偷学武功,总是你的不是,快向司马掌门陪个不是,也就是了。”

    诸保昆心想此言不错,何况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全仗她所教这几招方得脱险,她的吩咐自不能违拗,当即向司马林深深一揖,说道:“掌门师哥,是小弟的不是……”

    司马林向旁一让,恶狠狠的骂道:“你先人板板,你龟儿还有脸叫我掌门师哥?”

    王语嫣叫道:“快!‘遨游东海’!”

    诸保昆心中一凛,身子急拔,跃起丈许,但听得嗤嗤嗤响声不绝,十余枚青蜂钉从他脚底射过,相去只一瞬眼之间。

    若不是王语嫣出言提醒,又若不是她叫出“遨游东海”这一招,单只说“提防暗器”,自己定然凝神注视敌人,哪知道司马林居然在袖中发射青蜂钉,再要闪避,已然不及了。

    司马林这门“袖里干坤”的功夫,那才是青城派司马氏传子不传徒的家传绝技,这是司马氏本家的规矩,孟姜二老者也是不会,司马卫不传诸保昆,只不过遵守祖训,也算不得藏私。殊不知司马林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双手只在袖中这么一拢,暗暗扳动袖中“青蜂钉”的机括,王语嫣却已叫破,还指点了一招避这门暗器的功夫,那便是蓬莱派的“遨游东海”。

    司马林这势所必中的一击竟然没有成功,如遇鬼魅,指着王语嫣大叫:“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孟老者满口牙齿被小锤击落,有三枚在忙乱中吞入了肚。

    他年纪已高,但眼明发乌,牙齿坚牢,向来以此自负,其时牙齿掉一枚便少一枚,无假牙可装,自是十分痛惜,满口漏风的大叫:“抓了这女娃子,抓了这女娃子!”

    青城派中门规甚严,孟老者辈份虽高,但一切事务都须由掌门人示下。众弟子目光都望着司马林,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即齐向王语嫣扑去……(未完待续。。)

第353章 算账

    李舒崇见“神识之力”如此高效,内心对修仙的渴望更加火热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务之急是,他要尽可能多地吸收仙韵灵气。因此,他必须尽快回到“才高八斗”的王语嫣和阿朱二人的身边。他激活了环绕在气海穴之中的灵气气旋,同时启动“隐身之力”和“浓缩之力”两项魂技,带着四个仍然沉浸在“北冥神功”里的美女一起,远远地出现在王语嫣等人的身后。

    奇怪的是,听香水榭中的诸人不但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而且对秦雯等四大美女的出现也没有任何反应。李舒崇见状大喜,看来又有一项魂技升级了:用仙韵灵气激活的“隐身”魂技,不但可以隐藏自己,还可以隐藏身边的人。

    ……

    ……

    王语嫣还不知道自己危机四伏,只听司马林冷冷的道:“王姑娘,本派的武功,何以你这般熟悉?”

    王语嫣道:“我是从书上看来的。青城派武功以诡变险狠见长,变化也不如何繁复,并不难记。”司马林道:“那是什么书?”王语嫣道:“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书。记载青城武功的书有两部,一部是《青字九打》,一部是《城字十八破》,你是青城派掌门,自然都看过了。”

    司马林暗叫:“惭愧!”他幼时起始学艺之时,父亲便对他言道:“本门武功,原有《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可惜后来日久失传,残缺不全,以致这些年来,始终跟蓬莱派打成个僵持不决的局面。倘若有谁能找到这套完全的武功,不但灭了蓬莱派只一举手之势,就是称雄天下,也不足为奇。”

    这时听她说看过此书,不由得胸头火热,说道:“此书可否借与在下一观,且看与本派所学,有何不同之处?”

    王语嫣尚未回答,姚伯当已哈哈大笑,说道:“姑娘别上这小子的当。他青城派武功简陋得紧,青字最多有这么三打四打,城字也不过这么十一二破。他想骗你的武学奇书来瞧,千万不能借。”

    司马林给他拆穿了心事,青郁郁的一张脸上泛起黑气,说道:“我自向王姑娘借书,又关你秦家什么事了?”

    姚伯当笑道:“自然关我秦家寨的事。王姑娘这个人,心中记得了这许许多多希奇古怪的武功,谁得到她,谁便是天下无敌。我姓姚的见到金银珠宝,俊童美女,向来伸手便取,如王姑娘这般千载难逢的奇货,如何肯不下手?司马兄弟,你青城派想要借书,不妨来问问我,问我肯是不肯。哈哈,哈哈!你倒猜上一猜,我肯是不肯?”

    姚伯当这几句话说得无礼之极,傲慢之至,但司马林和孟姜二老听了,都不由得怦然心动:“这小小女子,于武学上所知,当真深不可测。瞧她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要自己动手取胜,当然是不能的,但她经眼看过的武学奇书显然极多,兼之又能融会贯通。咱们若能将她带到青城派中,也不仅仅是学全那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而已。秦家寨已起不轨之心,今日势须大战一场了。”

    ……

    ……

    李舒崇十分恼怒,只是不想打断原本的进程,暂时不便出手教训,心中暗自盘算着稍后该如何处罚这些敢于觊觎王语嫣的这些江湖豪客。

    这时,钟灵最早从沉思中醒来,李舒崇连忙传音给她,简单说明了她隐身的状态和现在的情况。看到钟灵,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处罚手段。

    ……

    ……

    只听姚伯当又道:“王姑娘,我们原本是来寻慕容家晦气的,瞧这模样,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

    自从见识了李舒崇的神仙手段后,王语嫣对表哥慕容复的初恋痴情已经有了很大改变,当她听到“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这句话,心中羞愤交加。

    这时她脑海中忽然传来了李舒崇的声音:“语嫣,别在乎这家伙满口的胡言乱语,等会儿我找他算账、替你出气的。你将来可是九天仙女,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知道你的志向?”原来是李舒崇用“神识之力”及时给她安慰。

    王语嫣想到舒崇哥哥一直在保护自己,顿时红晕满脸,轻轻啐了一口,凛然说道:“不要乱猜,慕容公子是我表哥,你找他有什么事?他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姚伯当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慕容复的表妹,那再好也没有了。姑苏慕容家祖上欠了我姚家一百万两金子,一千万两银子,至今已有好几百年,利上加利,这笔帐如何算法?”

    王语嫣一愕,道:“哪有这种事?我姑丈家素来豪富,怎会欠你家的钱?”姚伯当道:“是欠还是不欠,你这小姑娘懂得什么?我找慕容博讨债,他倒答允还的,可是一文钱也没还,便双脚一挺死了。老子死了,只好向儿子讨。哪知慕容复见债主临门,竟然躲起来不见,我有什么法子,只好找一件抵押的东西。”

    王语嫣道:“我表哥慷慨豪爽,倘若欠了你钱,早就还了,就算没欠,你向他要些金银使用,他也决不拒却,岂有怕了你而躲避之理?”

    姚伯当眉头一皱,说道:“这样罢,这种事情一时也辩不明白。姑娘今日便暂且随我北上,到秦家寨去盘桓一年半栽。秦家寨的人决不动姑娘一根寒毛。我姚伯当的老婆是河朔一方出名的雌老虎,老姚在女色上面一向规矩之极,姑娘尽管放心便是。你也不用收拾了,咱们拍手就走,待你表哥凑齐了金银,还清了这笔陈年旧债,我自然护送姑娘回到姑苏,跟你表哥完婚。秦家寨自当送一笔重礼,姚伯当还得来喝你的喜酒呢。”说着裂开了嘴,又哈哈大笑。

    这番言语十分粗鲁,最后这几句更是随口调侃,但王语嫣此时已芳心大定,知道这个口不择言的姚伯当肯定会被舒崇哥哥严加惩罚、清算总账的。于是带着戏嚯的笑容配合着说道:“你这人便爱胡说八道的,小心祸从口出、秋后算账。再说了,我跟你到秦家寨去干什么?要是我姑丈家真的欠了你银钱,多半是年深月久,我表哥也不知道,只要双方对证明白,我表哥自然会还你的。”

    姚伯当本意是想掳走王语嫣,逼她吐露武功,什么一百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全是信口开河,这时听她说得天真,好像是对自己的胡诌信以为真,便道:“你还是跟我去罢。秦家寨好玩得很,我们养有打猎用的黑豹、大鹰,又有梅花鹿、四不像,包你一年半载也玩不厌。你表哥一得知讯息,立刻便会赶来和你相会。就算他不还我钱,我也就马马虎虎算了,让你和他同回姑苏,你说好不好?”

    司马林见她眼波流转,却不知她是故意开姚伯当的玩笑,心想:“倘若她答允同去云州秦家寨,我再出口阻止,其理就不顺了。”当下不等她接口,抢着便道:“云州是塞外苦寒之地,王姑娘这般娇滴滴的江南大小姐,岂能去挨此苦楚?我成都府号称锦官城,所产锦绣甲于天下,何况风景美丽,好玩的东西更比云州多上十倍。以王姑娘这般人才,到成都去多买些锦缎穿着,当真是红花绿叶,加倍的美丽。再说了,慕容家的事情,与你王家又有什么干系?”他既认定父亲是蓬莱派所害,对姑苏慕容氏也就没有仇冤了。

    姚伯当喝道:“放屁,放屁,放你娘个狗臭屁!姑苏城难道还少得了丝绸锦缎?你睁大狗眼瞧瞧,眼前这三位美丽姑娘,那一位不会穿着衣衫?”司马林冷哼一声,道:“很臭,果然很臭。”姚伯当怒道:“你是说我么?”司马林道:“不敢!我说狗臭屁果然很臭。”

    姚伯当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单刀,叫道:“司马林,我秦家寨对付你青城派,大概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但若秦家寨和蓬莱派联手,多半能灭了你青城派罢?”

    司马林脸上变色,心想:“此言果然不假。我父亲故世后,青城派力量已不如前,再加诸保昆这奸贼已偷学了本派武功,倘若秦家寨再和我们作对,此事大大可虑。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格老子,今日之事,只有杀他个措手不及。”当下淡淡的道:“你待怎样?”

    姚伯当见他双手笼在衣袖之中,知他随时能有阴毒暗器从袖中发出,当下全神戒备,说道:“我请王姑娘到云州去作客,待慕容公子来接她回去。你却来多管闲事,偏不答允,是不是?”

    司马林道:“你云州地方太差,未免委屈了王姑娘,我要请王姑娘去成都府耍子。”姚伯当道:“好罢,咱们便在兵刃上分胜败,是谁得胜,谁就做王姑娘的主人。”司马林道:“便是这样。反正打败了的,便想作主人,也总不能将王姑娘请到阴曹地府去。”言下之意是说,这场比拼并非较量武功,实是判生死、决存亡的搏斗。姚伯当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姚某一生过的,就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司马掌门想用这‘死’字来吓人,老子丝毫没放在心上。”司马林道:“咱们如何比法?我跟你单打独斗,还是大伙儿一拥齐上?”

    姚伯当道:“就是老夫陪司马掌门玩玩罢……”只见司马林突然转头向左,脸现大惊之色,似乎发生了极奇特的变故。

    姚伯当一直目不转睛的瞪着他,防他忽施暗算,此时不由自主的也侧头向左瞧去,只听得嗤嗤嗤三声轻响,勐地警觉,暗器离他胸口已不到三尺。他心中一酸,自知已然无幸。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突然间一件物事横过胸前,哒哒几声,将射来的几枚毒钉尽数打落。毒钉本已极快,以姚伯当如此久经大敌,兀自不能避开,可是这件物事更快了数倍,后发先至,格开了毒针。这物事是什么东西,姚伯当司马林都没看见。

    王语嫣却叫了起来:“是包叔叔到了吗?”

    只听得一个极古怪的声音道:“非也非也,不是包叔叔到了。”

    王语嫣笑道:“你还不是包叔叔?人没到,‘非也非也’已经先到了。”那声音道:“非也非也,我不是包叔叔。”王语嫣笑道:“非也非也,那么你是谁?”那声音道:“慕容兄弟叫我一声‘三哥’,你却叫我‘叔叔’。非也非也!你叫错了!”王语嫣正色道:“好吧,那你还不出来?”

    那声音却不答话。过了一会,王语嫣见丝毫没有动静,叫道:“喂,你出来啊,他们可是来找慕容家算账的,快帮我们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可是四下里寂然无声,显然那姓包之人已然远去。王语嫣微感失望,问阿朱道:“他到哪里去啦?”

    阿朱微笑道:“包三哥自来便是这般脾气,姑娘你说‘你还不出来?’他本来是要出来的,听了你这句话,偏偏跟你闹个别扭。只怕今日是再也不来了。”

    姚伯当这条性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九,多承那姓包的出手相救,心下自是感激。他和青城派本来并无怨无仇,这时却不免要杀司马林而后快,单刀一竖,喝道:“无耻之徒,偷放暗器,能伤得了老夫吗?”挥刀便向司马林当头噼去。司马林双手一分,左手钢锥,右手小锤,和姚伯当的单刀斗了起来。

    姚伯当膂力沉勐,刀招狠辣,司马林则以轻灵小巧见长。

    青城派和秦家寨今日第一次较量,双方都由首脑人物亲自出战,胜败不但关系生死,且亦牵连到两派的兴衰荣辱,是以两人谁也不敢有丝毫怠忽。

    拆到七十余招后,王语嫣忽向阿朱道:“你瞧,秦家寨的五虎断门刀,所失的只怕不止五招。那一招‘负子渡河’和‘重节守义’,姚当家的不知何以不用?”阿朱全然不懂秦家寨“五虎断门刀”的武功家数,只能唯唯以应。

    姚伯当在酣斗之际,蓦地听到这几句话,又是大吃一惊:“这小姑娘的眼光恁地了得。五虎断门刀的六十四招刀法,近数十年来只剩下五十九招,那原本不错,可是到了我师父手上,因资质和悟性较差,没学成‘负子渡河’和‘重节守义’那两招。这两招就此失传了。这样一来,只剩下了五十七招。为了顾全颜面,我将两个变招稍加改动,补足了五十九招之数,竟也给她瞧了出来。”

    姚伯当的师父姓秦,既是秦家寨坐第一把交椅的大头领,又是“五虎断门刀”的掌门人,因亲生儿子秦伯起武功才干都颇平庸,便将这位子传给了大弟子姚伯当。数月之前,秦伯起在陕西被人以一招三横一直的“王字四刀”砍在面门而死,那正是“五虎断门刀”中最刚最勐的绝招,人人料想必是姑苏慕容氏下的手。姚伯当感念师恩,尽率本寨好手,到苏州来为师弟报仇。不料正主儿没见,险些便丧生于青城派的毒钉之下,反是慕容复的朋友救了自己性命。

    他既恨司马林阴毒暗算,听得王语嫣叫破自己武功中的缺陷后又心下有愧,急欲打败司马林,以便在本寨维持威严。

    可是这一求胜心切,登时心浮气躁。他连使险着,都给司马林避过。司马林小锤斜挥,拍的一声,正好打在姚伯当的鼻梁正中,立时鲜血长流,胜败已分,姚伯当虎吼一声,提刀欲待上前相攻,但觉头痛欲裂,登时脚下踉跄,站立不稳。

    司马林这一招胜得颇有点侥幸,当下起了赶尽杀绝之心,右手小锤急晃,待姚伯当挥刀挡架,左手钢锥向他心窝中直戳下去。秦家寨副寨主见情势不对,一声唿哨,突然单刀脱手,向司马林掷去。一瞬眼间,大厅上风声唿唿,十余柄单刀齐向司马林身上招唿。

    原来秦家寨武功之中,有这么一门单刀脱手投掷的绝技。

    每柄单刀均有七八斤至十来斤重,用力掷出,势道极勐,何况十余柄单刀同时飞到,司马林实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眼见他便要身遭乱刀分尸之祸,蓦地里烛影一暗,一人飞身跃到司马林身旁,伸掌插入刀丛之中,东抓西接,将十余柄单刀尽数接过,以左臂围抱在胸前,哈哈一声长笑,大厅正中椅上已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人。跟着呛啷啷一阵响,十余柄单刀尽数投在足边……(未完待续。。)

第354章 羞辱

    王语嫣还以为是李舒崇出手救了司马林,仔细一看不禁莞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众人却相视骇然,但见是个容貌瘦削的中年汉子,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长袍,脸上带着一股乖戾执拗的神色。众人适才见了他抢接钢刀的身手,无不惊佩,谁都不敢说什么话。

    只有段誉笑道:“这位兄台出手甚快,武功想必是极高的了。尊姓大名,可得闻欤?”段誉这番话书生气十足,夹在这些江湖豪客间显得格格不入,李舒崇也暗自好笑。

    那高瘦汉子尚未答话,王语嫣走上前去,笑道:“包三哥,我只道你不回来了,正好生牵记。不料你又来啦,真好,真好。”

    段誉道:“唔,原来是包三先生。”那包三先生向他横了一眼,冷冷道:“你这小子是谁,胆敢跟我罗里罗唆的?”段誉道:“在下姓段名誉,生来无拳无勇,可是混迹江湖,居然迄今未死,也算是奇事一件。”包三先生眼睛一瞪,一时倒不知如何发付于他。

    司马林上前深深一揖,说道:“青城派司马林多承相助,大恩大德,永不敢忘。请问包三先生的名讳如何称唿,也好让在下常记在心。”

    包三先生双眼一翻,飞起左脚,砰的一声,踢了他一个筋斗,喝道:“凭你也配来问我名字?我又不是存心救你,只不过这儿是我阿朱妹子的庄子,人家将你这臭小子乱刀分尸,岂不污了这听香水榭的地皮?快滚,快滚!”

    司马林见他一脚踢出,急待要躲,已然不及,这一个筋斗摔得好生狼狈,听他说得如此欺人,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若不立刻动手拼命,也得订下日后的约会,决不能在众人眼前受此羞辱而没个交代。

    被羞辱后,司马林硬着头皮说道:“包三先生,我司马林今日受人围攻,寡不敌众,险些命丧于此,多承你出手相救。司马林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请了,请了!”

    他明知这一生不论如何苦练,也决不能练到包三先生这般武功,只好含含混混的交代了场面。

    包三先生浑没理会他,自管自问王语嫣道:“王姑娘,舅太太怎地放你到这里来?”王语嫣笑道:“你倒猜猜,是什么道理?”包三先生沉吟道:“这倒有点难猜。”

    司马林见包三先生只顾和王语嫣说话,对自己的场面话全没理睬,那比之踢自己一个筋斗欺辱更甚,不由得心中深种怨毒,适才他相救自己的恩德那是半分也不顾了,左手一挥,带了青城派的众人便向门外走去。

    包三先生道:“且住,你站着听我吩咐。”司马林回过身来,问道:“什么?”包三先生道:“听说你到姑苏来,是为了替你父亲报仇。这可找错了人。你父亲司马卫,不是慕容公子杀的。”司马林道:“何以见得?包三先生怎么知道?”

    包三先生怒道:“我说不是自然就不是,就算真是他杀的,我说过不是,那就不能算是。难道我说过的话,都作不得数么?”

    司马林心想:“这话可也真个横蛮之至。”便道:“父仇不共戴天,司马林虽然武艺低微,但就算粉身碎骨,也当报此深仇。先父到底是何人所害,还请示知。”包三先生哈哈一笑,说道:“你父亲又不是我儿子,是给谁所杀,关我什么事?我说你父亲不是慕容公子杀的,多半你不肯相信。好罢,就算我杀的。你要报仇,冲着我来罢!”

    司马林脸孔铁青,说道:“杀父之仇,岂是儿戏?包三先生,我自知不是你敌手,你要杀便杀,如此辱我,却万万不能。”包三先生笑道:“我偏偏不杀你,偏偏要辱你,瞧你怎生奈何得我?”

    司马林气得胸膛都要炸了,但说一怒之下就此上前拼命,却终究不敢,站在当地,进退两难,好生尴尬。

    包三先生笑道:“凭你老子司马卫这点儿微末功夫,哪用得着我慕容兄弟费心?慕容公子武功高我十倍,你自己想想,司马卫也配他亲自动手么?”

    司马林尚未答话,诸保昆已抽出兵刃,大声道:“包三先生,司马卫老先生是我授艺的恩师,我不许你这般辱他死后的声名。”包三先生笑道:“你是个混入青城派偷师学艺的奸细,管什么隔壁闲事?”

    诸保昆大声道:“司马师父待我仁至义尽,诸保昆愧无以报,今日为维护先师声名而死,稍减我欺瞒他的罪孽。包三先生,你向司马掌门认错道歉。”

    包三先生笑道:“包三先生生平决不认错,决不道歉,明知自己错了,一张嘴也要死撑到底。司马卫生前没什么好声名,死后声名更糟。这种人早该杀了,杀得好!杀得好!”诸保昆怒叫:“你出兵刃罢!”

    包三先生笑道:“司马卫的儿子徒弟,都是这么一批脓包货色,除了暗箭伤人,什么都不会。”

    李舒崇知道,如果任由包不同继续羞辱下去,诸保昆难免会舍命维护师父的名誉和自己的尊严,最后落得重伤离场。他对诸保昆颇为认可,便要出手相救。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李舒崇就飘然而至。在众人的惊唿声中,他凌空一指,点中了诸保昆的膻中穴,阻止诸保昆上前与包不同拼命。

    阿朱一直在旁观看,默不作声,这时忽然插口道:“司马大爷、诸大爷,我姑苏慕容氏倘若当真杀了司马老先生,岂能留下你们性命?包三哥若要尽数杀了你们,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他不必救司马大爷性命。王姑娘也不会一再相救诸大爷。到底是谁出手伤害司马老先生,各位还是回去细细访查为是。”

    司马林心想这话甚是有理,便欲说几句话交代。包三先生怒道:“这里是我阿朱妹子的庄子,主人已下逐客令了,你兀自不识好歹?”司马林道:“好!后会有期。”微一点头,带着门下弟子走了出去,却任由诸保昆僵立一旁。

    李舒崇见状大怒,立即带着四美一起出去追赶。他在门外将司马林等人全部点倒,再让钟灵用“北冥神功”去吸收司马林的内力。

    这时,秦雯、小昭和周芷若也纷纷从入定中醒来,感觉“北冥神功”妙不可言,也都跃跃欲试。李舒崇只好将她们自身的内力全都吸走,再让她们拿青城派中内力较低的弟子练手,循序渐进地吸取内力。

    很快,诸美都掌握了“北冥神功”的诀窍,将青城派众人的内力全都吸收殆尽……

    ……

    ……

    姚伯当见包三先生武功高强,行事诡怪,颇想结识这位江湖奇人,兼之对王语嫣胸中包罗万有的武学,觊觎之心也是未肯便收,当下站起身来,便欲开言。

    包三先生大声道:“姚伯当,我跟你说,你那脓包师弟秦伯起,他再练三十年,也不配慕容公子去砍他一刀。再练一百二十年,慕容公子也不屑去砍他四刀。我不许你说一句话,快快给我滚了出去。”

    姚伯当一愕之下,脸色铁青,伸手按住了刀柄。包三先生道:“你这点微末功夫,休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叫你快滚,你便快滚,哪还有第二句说话的余地?”

    秦家寨群盗适才以单刀飞掷司马林,手中兵刃都被包三先生接了下去,堆在足边,眼见他对姚伯当大加侮辱,均起了一拼之心,只是赤手空拳,却如老虎没了爪牙。

    包三先生道:“姚伯当,你滚不滚出去?”姚伯当被羞辱之后,只有苦笑道:“包三先生于姚伯当有救命之恩,我这条性命全是阁下所赐。阁下有命,自当遵从,告辞了。”说着躬身行礼,左手一挥,道:“大伙儿走罢!”

    包三先生道:“我是叫你滚出去,不是叫你走出去。”姚伯当一愕,道:“在下不懂包三先生的意思。”包三先生道:“滚便是滚,你到底滚不滚?”姚伯当心想此人古怪,疯疯颠颠,不可理喻,当下更不多言,快步便向厅门走去。

    包三先生喝道:“非也非也!此是行,是奔,是走,是跑,总之不是滚。”身形晃动,已欺到了姚伯当身后,左手探出,抓住了他后颈。姚伯当右肘反撞,包三先生左手一提,姚伯当身子离地,右肘这一撞便落了空。

    包三先生右手跟着抓住他后臀提起,大声喝道:“我阿朱妹子的庄子,岂由得你说来便来,说去便去,有这么容易?滚你妈的罢!”双手一送,姚伯当一个庞大的身子便着地直滚了出去。

    姚伯当已被他顺手闭住了穴道,无法站立,就像一根大木柱般直滚到门边,幸好厅门甚宽,不曾撞到头脚,骨碌碌的便滚了出去。秦家寨群盗发一声喊,纷纷追出,将他抱起。

    姚伯当道:“快走,快走!”众人一窝蜂般去了。

    ……

    ……

    姚伯当哪里知道,其实水榭之外反而更加危险。秦家寨的群豪抱着他才跑出不远,便被李舒崇凌空逐一点倒。当四个美女把他们的内力吸收一空后,这些江湖豪杰全都武功尽失、委顿在地,泯然众人也。

    ……

    ……

    包三先生向段誉横看竖看,捉摸不透他是何等样人,问王语嫣道:“这人是什么路数?要不要叫他滚出去?”

    王语嫣道:“我和阿朱、阿碧都让严妈妈给捉住了,处境十分危急,幸蒙这位段公子相救。再说,他知道玄悲和尚给人以‘韦陀杵’打死的情形,咱们可以向他问问。”包三先生道:“这么说,你是要他留着了?”王语嫣道:“不错。”包三先生微笑道:“你不怕我慕容兄弟喝醋?”

    王语嫣道:“什么喝醋?”包三先生指着段誉道:“这人油头粉脸,油腔滑调,你可别上了他的当。”王语嫣还在想着来去匆匆的李舒崇,也没来得及细想,随口问道:“我上了他什么当?你说他会捏造少林派的讯息么?我想不会罢。”

    包三先生听她言语一片天真烂漫,倒也不便多说,向着段誉嘿嘿嘿的冷笑三声,说道:“听说少林寺玄悲和尚在大理给人用‘韦陀杵’功夫打死了,又有一批胡涂混蛋赖在我们慕容氏头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照实说来。”

    段誉心中有气,冷笑道:“你是审问囚犯不是?我若不说,你便要拷打我不是?”包三先生一怔,不怒反笑,喃喃的道:“大胆小子,大胆小子!”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臂,手上微一用力,段誉已痛入骨髓,大叫:“喂,你在干什么?”

    包三先生道:“我是在审问囚犯,严刑拷打。”段誉任其自然,只当这条手臂不是自己的,微笑道:“你只管拷打,我可不来理你了。”包三先生手上加劲,只捏得段誉臂骨格格作响,如欲断折。段誉强忍痛楚,只是不理。

    阿碧忙道:“三哥,这位段公子的脾气高傲得紧,他是我们救命恩人,你别伤他。”包三先生点点头,道:“很好,很好,脾气高傲,那就合我‘非也非也’的胃口。”说着缓缓放开了段誉的手臂。

    阿朱笑道:“说到胃口,大家也都饿了。老顾,老顾!”提高噪子叫了几声。老顾从侧门中探头进来,见姚伯当、司马林等一干人已经不在,欢天喜地的走进厅来。阿朱道:“你先去刷两次牙,洗两次脸,再洗三次手,然后给我们弄点精致的小菜。有一点儿不干净,包三爷定要给你过不去。”老顾微笑点头,连说:“包你干净,包你干净!”

    听香水榭中的婢仆在一间花厅中设了筵席。阿朱请包三先生坐了首座,段誉坐了次位,王语嫣坐第三位,阿碧和她自己在下首相陪。

    王语嫣没等斟酒,便问:“三哥,他……他……”

    包三先生向段誉白了一眼,说道:“王姑娘,这里有外人在座,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何况油头粉脸的小白脸,我更是信不过……”

    段誉听他言语羞辱,气往上冲,霍地站起,便欲离座而去。

    阿碧忙道:“段公子你勿要生气,我们包三哥的脾气末,向来是这样的。他大号叫作包不同,一定要跟人家挺撞几句,才吃得落饭。他说话如果不得罪人,日头从西天出来了。你请坐。”

    段誉向王语嫣瞧去,见她脸色似乎也要自己坐下,虽然不能十分确定,终究舍不得不跟她同席,于是又坐了下来,说道:“包三先生说我油头粉脸,靠不住得很。你们的慕容公子呢,相貌却跟包三先生差不多吗?”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这句话问得好。我们公子爷比段兄可英俊得多了……”王语嫣听了这话,暗中却拿李舒崇和表哥做起了比较。

    只听包不同续道:“……我们公子爷的相貌英气勃勃,虽然俊美,跟段兄的脓包之美可大不相同,大不相同。至于区区在下,则是英而不俊,一般的英气勃勃,却是丑陋异常,可称英丑。”段誉等都笑了起来。

    王语嫣却想:如果说包不同英而不俊,段誉俊而不英,慕容复又英又俊的话,舒崇哥哥肯定是英俊非凡了。对,最重要的就是非凡两字。

    包不同喝了一杯酒,说道:“公子派我去福建路办一件事,那是暗中给少林派帮一个大忙,至于办什么事,要等这位段兄走了之后才可以说。我们既要跟少林派交朋友,那就决不会随便去杀少林寺的和尚,何况公子爷从来没去过大理,‘姑苏慕容’武功虽高,万里外发出‘韦陀杵’拳力取人性命的本事,只怕还没练成。”

    段誉点头道:“包兄此言倒也有理。”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段誉一怔,心想:“我说你的话有理,怎地你反说不对?”只听包不同道:“并不是我的话说得有理,而是实情如此。段兄只说我的话有理,倒似实情未必如此,只不过我能言善道,说得有理而已。你这话可就大大不对了。”段誉微笑不语,心想也不必跟他多辩。

    包不同道:“我昨天回到苏州,遇到了风四弟,哥儿俩一琢磨,定是有什么王八羔子跟‘姑苏慕容’过不去,暗中伤人,让人家把这些帐都写在‘姑苏慕容’的帐上。本来那也是一件大大的美事,有架可打,何乐而不为?”阿朱笑道:“四哥一定开心得不得了,那正是求之不得。”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四弟要打架,如何会求之不得?他是无求而不得,走遍天下,总是会有架打的。”

    段誉见他对阿朱的话也要驳斥,才相信阿碧先前的话不错,此人果然以挺撞旁人为乐。

    王语嫣道:“你跟风四哥琢磨出来什么没有?是谁暗中在跟咱们过不去?”包不同道:“第一,不会是少林派。第二,不会是丐帮,因为他们的副帮主马大元给人用‘锁喉功’杀了。

    ‘锁喉功’是马大元的成名绝技。杀马大元没什么大不了,用‘锁喉功’杀马大元,当然是要嫁祸于‘姑苏慕容’。”段誉点了点头。包不同道:“段兄,你连连点头,心中定是说,我这几句话倒也有理。”

    段誉道:“非也,非也!第一,我只不过点了一点头,而非连连点头。第二,那是实情如此,而非单只包兄说得有理。”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法,你想投入‘姑苏慕容’麾下吗?用意何在?是看中了我的阿碧小妹子吗?”

    阿碧身心早有所属,可惜不能明说,她登时满脸通红,嗔道:“三哥,你又来瞎三话四了,我可呒没得罪你啊。”

    阿朱是知道内情的,忙道:“三哥,你别欺侮我阿碧妹子。你再欺侮她,下次我去欺侮你的靓靓。”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我女儿闺名包不靓,你叫她靓靓,那是捧她的场,不是欺侮她。阿碧妹子,我不敢欺侮你了。”似乎人家威胁要欺侮他女儿,他倒真有点忌惮。

    他转头向王语嫣道:“到底哪个王八蛋在跟咱们这不去,迟早会打听出来的。风四弟也是刚从江西回来,详情不大清楚。我们哥儿俩便上青云庄去。邓大嫂说得到讯息,丐帮大批好手来到江南,多半是要跟咱们过不去。四弟立时便要去打架,好容易给大嫂劝住了。”

    阿朱微笑道:“毕竟大嫂有本事,居然劝得住四哥,叫他别去打架。”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不是大嫂有本事,而是她言语有理。大嫂说道:‘公子爷的大事为重,不可多树强敌。’”

    他说了这句话,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对望了一眼,脸色都很郑重。

    段誉假装没注意,挟起一筷荠菜炒鸡片送入口中,说道:“老顾的手段倒也不错,但比阿朱姊姊、阿碧姊姊,毕竟还差着老远。”阿碧微笑道:“老顾烧菜比阿朱阿姊差点,比我可好得多了。”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两个各有各的好。”阿朱笑道:“三哥,今日小妹不能亲自下厨给你做菜,下次你驾临时补数……”

    刚说了这句话,忽然间空中传来玎玲、玎玲两响清脆的银铃之声。

    包不同和阿朱、阿碧齐道:“二哥有讯息捎来。”三人离席走到檐前,抬起头来,只见一头白鸽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子,扑将下来,停在阿朱手中。阿碧伸过手去,解下缚在鸽子腿上的一个小竹筒,倒出一张纸笺来。包不同夹手抢过,看了几眼,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快去!”向王语嫣道:“喂,你去不去?”

    王语嫣问道:“去哪里?有什么事?”

    包不同一扬手中的纸笺,道:“二哥有信来,说西夏国‘一品堂’有大批好手突然来到江南,不知是何用意,要我带同阿朱、阿碧两位妹子去查查。”

    王语嫣道:“我自然跟你们一起去。西夏‘一品堂’的人,也要跟咱们为难吗?对头可越来越多了。”说着微微皱眉。

    包不同道:“也未必是对头,不过他们来到江南,总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烧香拜佛。好久没遇上高手了,又是丐帮,又是西夏‘一品堂’,嘿嘿,这一次可热闹了。”说着眉飞色舞,显然颇以得能参与大战为喜。

    包不同又道:“早就听说,西夏‘一品堂’搜罗的好手着实不少,中原西域什么门派的人都有,有王姑娘同去,只消看得几眼,就清楚了他们的底细。这件事了结之后,咱们便去河南,跟公子爷汇合吧。”

    王语嫣略一思索道:“好吧,我也去。”

    阿碧道:“咱们尽快办好这里的事,赶去河南,不要公子爷却又回来,路上错过了。还有那个吐蕃和尚,不知在我那边捣乱得怎么了。”包不同道:“公冶二嫂已派人去查过,那和尚已经走了。你放心,下次三哥再帮你打这和尚。”段誉心道:“三哥是说什么也打不过和尚的。和尚不打你三哥,你三哥就该谢天谢地了。”

    包不同道:“就只怕王姑娘跟着咱们,王夫人下次见到我,非狠狠骂我一顿不可……”突然转过头来,向段誉道:“你老是在旁听着,我说话可有多不痛快!姓段的小子,别总像个苍蝇似的跟着我们,你这就请便罢。”

    段誉明知在这里旁听,不免惹人之厌,这时包不同更公然逐客,而且言语十分无礼,对他来说是极大的羞辱。

    他虽对王语嫣恋恋不舍,总不能老着脸皮硬留下来,当下一狠心,站起身来,说道:“王姑娘,阿朱、阿碧两位姑娘,在下这便告辞,后会有期……”(未完待续。。)

第355章 桃园

    听香水榭外,李舒崇解开了诸保昆的穴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诸保昆见同行的青城派高手和秦家寨的江湖豪杰全都筋骨松软、武功尽失,连忙抱拳道:“多谢少侠和诸位女侠手下留情。”

    李舒崇道:“不用客气,请问诸兄今后去往?”

    诸保昆道:“夹在青城派和蓬莱派的百年世仇之间,我是两边都不讨好。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

    李舒崇颇为理解他的难处,问道:“眼前这些青城派高手已成废人,他们刚才不由分说,便对你痛下杀手,确实毫无同门之义。我把他们全都交给你,任你处置。”

    诸保昆道:“他们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们不义。承蒙恩师错爱,无以为报,我必须护送他们回青城山再做打算。”

    李舒崇道:“好,以德报怨,果然是侠肝义胆。青城派虽然人才凋零,只是阴谋诡计太多,你现在武功还不足以自保,干脆我再传你一套武功心法,助你成为青城派掌门,全力化解青城派和蓬莱派的百年恩怨吧。”

    说完,他便使出“神识之力”,把“北冥神功”中最简单的“手太阴肺经”部分传给了诸保昆后,让他带走了青城派众人。

    秦家寨的江湖豪客们也相互搀扶着离去,前途渺茫,福祸难知。

    ……

    ……

    段誉受无量剑和神农帮欺凌、为南海鳄神逼迫、被延庆太子囚禁、给鸠摩智俘虏、在曼陀山庄当花匠种花,这些天来所经的种种苦楚折辱着实不小,但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的怨愤气恼。

    其实听香水榭中并没哪一个当真令他十分难堪。包不同虽然要他请便,却也留了余地,没有让他滚出去。王语嫣出口请他多留一宵,阿朱、阿碧殷勤有礼的送出门来,但他心中便是说不出的郁闷。

    湖上晚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段誉用力扳桨,不知要恨谁才好,他实在说不出为什么这样气恼。当日木婉清、南海鳄神、延庆太子、鸠摩智、王夫人等给他的凌辱,可都厉害得多了,但他泰然而受,并没感到太大的委屈。

    他内心隐隐约约的觉得,只因为他深慕王语嫣,而这位姑娘心中,却全没他段誉的半点影子,甚至阿朱、阿碧,也没当他是一回事。他从小便给人当作心肝宝贝,自大理国皇帝、皇后以下,没一个不觉得他是了不起之至。就算遇上了敌人,南海鳄神是一心一意的要收他为徒;鸠摩智不辞辛劳的从大理掳他来到江南,自也对他颇为重视。至于木婉清,更是一见他便即倾心。

    他一生中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冷落轻视,别人虽然有礼,却是漠不关心的有礼。在旁人心目中,慕容公子当然比他重要得多,这些日子来,只要有谁提到慕容公子,立时便人人耸动,无不全神贯注的倾听。王语嫣、阿朱、阿碧、包不同,以至什么邓大爷、公冶二爷、风四爷,个个都似是为慕容公子而生。

    段誉从来没尝过妒忌和羡慕的滋味,这时候独自荡舟湖上,好像见到慕容公子的影子在天空中向他冷笑,好像听到慕容公子在出声讥嘲:“段誉啊段誉,你怎及得上我身上一根寒毛?你对我表妹有意,可不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吗?你不觉得可耻可笑吗?”

    他心中气闷,扳桨时使的力气便特别来得大,划得一个多时辰,充沛的内力缓缓发劲,竟越划越觉精神奕奕,心中的烦恶郁闷也渐渐消减。又划了一个多时辰,天渐渐亮了,只见北方迷蒙云雾中裹着一座小小山峰。他约略辨认方位,听香水榭和琴韵小筑都在东方,只须向北划去,便不会重回旧地。可是他每划一桨,心中总生出一丝恋恋之感,不自禁的想到,小舟向北驶出一尺,便离王语嫣远了一尺。

    将近午时,划到了小山脚下,上岸一问土人,这山叫做马迹山,已离无锡甚近。

    他在书上看到过无锡的名字,知道那是在春秋时便已出名的一座大城。当下回入舟中,更向北划,申牌时分,到了无锡城畔。

    进得城去,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比之大理别有一番风光。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混着热肉的气味。他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划了这几个时辰的船,早已甚是饥饿,当下循着香气寻去,转了一个弯,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杓声和跑堂喝声响成一片。

    他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唿。段誉要了一壶酒,叫跑堂配四色酒菜,倚着楼边栏干自斟自饮,蓦地里一股凄凉孤寂之意袭上心头,忍不住一声长叹。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包不同自吹自擂什么英气勃勃,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物,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那大汉向段誉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段誉正感寂寞无聊,有心要结交朋友,便招唿跑堂过来,指着那大汉的背心说道:“这位爷台的酒菜都算在我这儿。”

    那大汉听到段誉吩咐,回头微笑,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段誉有心要和他攀谈几句,以解心中寂寞,却不得其便。

    又喝了三杯酒,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

    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速,第二人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两人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大汉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

    那跛足汉子低声道:“启禀大哥,对方约定明日一早,在惠山凉亭中相会。”那大汉点了点头,道:“未免迫促了些。”

    那老者道:“兄弟本来跟他们说,约会定于三日之后。但对方似乎知道咱们人手不齐,口出讥嘲之言,说道倘若不敢赴约,明朝不去也成。”那大汉道:“是了。你传言下去,今晚三更大伙儿在惠山聚齐。咱们先到,等候对方前来赴约。”两人躬身答应,转身下楼。

    这三人说话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段誉内力充沛,耳目聪明,虽不想故意偷听旁人私语,却自然而然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

    那大汉有意无意的又向段誉一瞥,见他低头沉思,显是听到了自己的说话,突然间双目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

    段誉吃了一惊,左手一颤,当的一响,酒杯掉在地下,摔得粉碎。那大汉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台何事惊慌?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段誉笑道:“最好,最好!”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到大汉席上坐下,请问姓名。那大汉笑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大家不拘形迹,喝上几碗,岂非大是妙事?待得敌我分明,便没有余味了。”段誉笑道:“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以为我是敌人。不过‘不拘形迹’四字,小弟最是喜欢,请啊!请啊!”

    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大汉微笑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

    叫道:“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那酒保和段誉听到“十斤高粱”四字,都吓了一跳。酒保陪笑道:“爷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吗?”那大汉指着段誉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酒保笑道:“是!是!”

    过不多时,取过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那大汉道:“满满的斟上两碗。”酒保依言斟了。这满满的两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在大理之时,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哪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大汉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

    段誉见他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若是换作平时,他定然敬谢不敏,自称酒量不及,但昨晚在听香水榭中饱受冷漠,又想:“这大汉看来多半是慕容公子的一伙,不是什么邓大爷、公冶二爷,便是风四爷了。他已和人家约了在惠山比武拼斗,对头不是丐帮,便是什么西夏‘一品堂’。哼,慕容公子又怎么了?我偏不受他手下人的轻贱,最多也不过是醉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即胸膛一挺,大声道:“在下舍命陪君子,待会酒后失态,兄台莫怪。”说着端起一碗酒来,骨嘟骨嘟的便喝了下去。他喝这大碗酒乃是负气,王语嫣虽不在身边,在他却与喝给她看一般无异,乃是与慕容复争竞,决不肯在心上人面前认输,别说不过是一大碗烈酒,就是鸩酒毒药,也毫不迟疑的喝了下去。

    那大汉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好酒!好酒!”唿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

    那大汉也喝了一碗,再斟两碗。这一大碗便是半斤,段誉一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混混沌沌,但仍然在想:“慕容复又怎么了?好了不起么?我怎可输给他的手下人?”端起第三碗酒来,又喝了下来。

    那大汉见他霎时之间醉态可掬,心下暗暗可笑,知他这第三碗酒一下肚,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段誉未喝第三碗酒时,已感烦恶欲呕,待得又是半斤烈酒灌入腹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他紧紧闭口,不让腹中酒水呕将出来。突然间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只觉此刻体内的翻搅激荡,便和当日真气无法收纳之时的情景极为相似,当即依着伯父所授的法门,将那股真气纳入大椎穴。体内酒气翻涌,竟与真气相混,这酒水是有形有质之物,不似真气内力可在穴道中安居。他却也任其自然,让这真气由天宗穴而肩贞穴,再经左手掌臂上的小海、支正、养老诸穴而通至手掌上的阳谷、后豁、前谷诸穴,由小指的少泽穴中倾泻而出。他这时所运的真气线路,便是六脉神剑中的“少泽剑”。少泽剑本来是一股有劲无形的剑气,这时他小指之中,却有一道酒水缓缓流出。

    初时段誉尚未察觉,但过不多时,头脑便感清醒,察觉酒水从小指尖流出,暗叫:“妙之极矣!”他左手垂向地下,那大汉并没留心,只见段誉本来醉眼迷离,但过不多时,便即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果然有些意思。”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四五十碗才成。兄弟恐怕喝不了五十大碗啦。”说着便将眼前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随即依法运气。他左手搭在酒楼临窗的栏干之上,从小指甲流出来的酒水,顺着栏干流到了楼下墙脚边,当真神不知、鬼不觉,没半分破绽可寻。片刻之间,他喝下去的四大碗酒已然尽数逼了出来。

    那大汉见段誉漫不在乎的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说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两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段誉斟了两碗。段誉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要潇洒。

    他二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伙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那大汉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

    ……

    ……

    “段兄好雅兴呀!”李舒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段誉的脑中:“段兄先别说话,我假装不认识你,我们三人一块儿比一比酒量。”

    原来,秦雯等人吸收了许多内力,武功大进,竟比原先高出一筹不止。李舒崇见她们跃跃欲试的样子,便有意让她们自己闯一闯,练一番,以免修为提升过快而心境跟不上。

    当然,有“偷窥之力”时刻关注,即使有什么危险也完全来得及相救。于是,安顿好四美之后,李舒崇便赶来与段誉相会。

    段誉只道李舒崇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十分感激,自然是配合他一起“比酒论英雄”了。

    果然,一袭儒衫、风流倜傥的李舒崇飘然出现在段誉面前,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大声道:“两位真是好酒量!小弟不才,也想凑一凑热闹,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段誉和那大汉均无异议。

    于是,三人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三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

    李舒崇自知酒量不高,喝这样的烈酒还得靠作弊手段。好在他对六脉神剑早已熟练掌握,每一碗酒下肚后,很快酒气便化作剑气,六路剑法依次使出,倒也有趣。

    段誉情知手指上玩弄玄虚,这烈酒只不过在自己体内流转一过,瞬即泻出,酒量可说无穷无尽,但李舒崇和那大汉却全凭真实本领,眼见他们都是连尽三十余碗,兀自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心下好生钦佩,初时尚因他是慕容公子一伙而怀有敌意,但见他神情豪迈,英风飒爽,不由得起了爱惜之心,寻思:“如此比拼下去,我自是有胜无败。但舒崇贤弟和这汉子饮酒过量,未免有伤身体。”堪堪喝到四十大碗时,说道:“咱们三人都已喝了四十碗罢?”

    那大汉笑道:“兄台倒还清醒得很,数目算得明白。”段誉笑道:“我们三人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很不容易。这样喝将下去,兄弟身边的酒钱却不够了。”伸手怀中,取出一个绣花荷包来,往桌上一掷,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显然荷包中没什么金银。段誉被鸠摩智从大理擒来,身边没携带财物。这只绣花荷包缠了金丝银线,一眼便知是名贵之物,但囊中羞涩,却也是一望而知。

    那大汉见了大笑,从身边摸出一锭银子来,掷在桌上,左边携了段誉的手,右边拉着李舒崇,说道:“咱们走罢!”

    段誉心中喜欢,他在大理之时,除了与李舒崇结下“同窗之谊”外,难以交结什么真心朋友。今日既不以文才,又不以武功,却以无中生有的酒量结交了这条汉子,实是生平未有之奇。

    ……

    ……

    三人下得楼来,那大汉越走越快,出城后更迈开大步,顺着大路急趋而前,段誉提一口气,和他并肩而行,他虽不会武功,但内力充沛之极,这般快步急走,却也丝毫不感心跳气喘。

    李舒崇只是踏着“凌波微步”,并没有激活“飞天之力”,那样就太欺负人了。所以他总是稍微落后一两步,不疾不徐地跟在两人的后面。

    那大汉向他们左右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咱们比比脚力。”当即发足疾行。

    段誉奔出几步,只因走得急了,足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乘势向左斜出半步,这才站稳,这一下恰好踏了“凌波微步”中的步子。他无意踏了这一步,居然抢前了数尺,心中一喜,第二步走的又是“凌波微步”,便即追上了那大汉。

    三人并肩而前,只听得风声唿唿,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倒退而过。

    段誉学那“凌波微步”之时,全没想到要和人比试脚力,这时如箭在弦,不能不发,只有尽力而为,至于胜过那大汉的心思,却是半分也没有。他只是按照所学步法,加上浑厚无比的内力,一步步的跨将出去,那大汉和李舒崇到底在前在后,却全然的顾不到了。

    那大汉迈开大步,越走越快,顷刻间便远远赶在段誉和李舒崇之前,但只要稍缓得几口气,段誉和李舒崇便即追了上来。

    那大汉斜眼相睨,见段誉和李舒崇两人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心下暗暗佩服,加快几步,又将他抛在后面,但段誉不久又即追上。这么试了几次,那大汉已知段誉内力之强,犹胜于己,要在十数里内胜过他并不为难,一比到三四十里,胜败之数就难说得很,比到六十里之外,自己非输不可。而李舒崇始终好整以暇,内力似乎深不可测。

    他哈哈一笑,停步说道:“两位谁是慕容公子?乔峰今日可服你们啦。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

    段誉几步冲过了他身边,当即转身回来,听他问自己和李舒崇谁是“慕容公子”,忙道:“小弟姓段名誉,这位是书院派掌门李舒崇,都不是什么慕容公子,兄台认错人了。”

    那大汉神色诧异,说道:“什么?你们……你们不是慕容复慕容公子?”

    段誉微笑道:“小弟和舒崇贤弟在大理相识,又一起来到江南,每日里多闻慕容公子的大名,实是仰慕得紧,只是至今无缘得见。”心下寻思:“这汉子将我误认为慕容复,那么他自不是慕容复一伙了。”想到这里,对他更增几分好感,问道:“兄台自道姓名,可是姓乔名峰么?”

    那大汉惊诧之色尚未尽去,说道:“正是,在下乔峰。”段誉道:“小弟是大理人氏,初来江南便结识乔兄这样的一位英雄人物,实是大幸。”乔峰沉吟道:“嗯,你是大理段氏的子弟,难怪,难怪。段兄,李兄,你们到江南来有何贵干?”

    段誉道:“说来惭愧,小弟是为人所擒而至。舒崇贤弟跟随而来却是为了保护我。”当下将如何被鸠摩智所擒,如何遇到慕容复的两名丫鬟等情,极简略的说了。虽是长话短说,却也并无隐瞒,对自己种种倒霉的丑事,又不文饰遮掩。

    乔峰听后,又惊又喜,说道:“段兄,李兄,你二人都十分直爽,我生平从所未遇,你我三人一见如故,咱们结为金兰兄弟如何?”

    段誉喜道:“咱们也效仿桃园三结义?小弟自然是求之不得。”李舒崇也十分赞同。三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誉大了十一岁,比李舒崇大了正好一轮,自然是兄长了。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个口称“二弟”、“三弟”、“大哥”、“二哥”,均是不胜之喜……(未完待续。。)

第356章 助拳

    段誉对李舒崇道:“三弟,你的武功很高,就连我伯父也极为称赞。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刚才我在松鹤楼上,私听到大哥与敌人今晚订下了约会,不知三弟能否抽空前去给大哥助拳?我虽然不会武功,却也想去瞧瞧热闹。只是不知大哥能否允可?”他说到最后这句话时,转过头看向大哥乔峰。

    李舒崇道:“小弟不才,正有此意。大哥神功盖世,自然无需别人助拳,我只是去助助威罢了。”

    乔峰喜道:“如果三弟能来助拳,愚兄感激不尽。也不知道你的武功是怎么练出来的,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境界。”

    李舒崇笑道:“单论武功,我比大哥还是稍逊一筹的。只是我由于机缘巧合,杂学旁收,学会了一些克敌制胜的小伎俩,只恐贻笑大方。”

    乔峰也笑道:“三弟深藏不露,休得过谦。”他随即又向段誉查问了几句,知他果然真的丝毫不会武功,不由得啧啧称奇,道:“二弟身具如此内力,要学上乘武功,那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绝无难处。二弟要观看今晚的会斗,也无不可,就请三弟专心保护吧。只是生怕敌人出手狠辣阴毒,二弟千万不可贸然离开三弟。”

    段誉与李舒崇齐道:“自当遵从大哥嘱咐。”乔峰笑道:“此刻天时尚早,我们兄弟三人回到无锡城中,再去喝一会酒,然后同上惠山不迟。”

    段誉听他说又要去喝酒,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适才喝了四十大碗酒,只过得一会儿,他又要喝酒了。”便道:“大哥,小弟和你赌酒,其实是骗你的,大哥莫怪。”当下说明怎生以内力将酒水从小指“少泽穴”中逼出。乔峰惊道:“兄弟,你……你这是‘六脉神剑’的奇功么?”段誉道:“正是,小弟学会不久,还生疏得紧。”

    乔峰呆了半晌,叹道:“我曾听家师说起,武林中故老相传,大理段氏有一门‘六脉神剑’的功夫,能以无形剑气杀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原来当真有此一门神功。”

    段誉道:“其实这功夫除了和大哥赌酒时作弊取巧之外,也没什么用处。我给鸠摩智那和尚擒住了,就绝无还手余地。世人于这六脉神剑渲染过甚,其实失于夸大。大哥,酒能伤人,须适可而止,我看今日咱们不能再喝了。”

    乔峰哈哈大笑,道:“贤弟规劝得是。只是愚兄体健如牛,自小爱酒,越喝越有精神,今晚大敌当前,须得多喝烈酒,好好的和他们周旋一番。”

    三人说着重回无锡城中,这一次不再比拼脚力,并肩缓步而行。

    段誉喜结良友,心情极是欢畅,但于慕容复及王语嫣两人,却总是念念不忘,只是闲谈了几句,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先前误认我和三弟之间有谁是慕容公子,莫非那慕容公子的长相,与我俩有几分相似不成?”

    乔峰道:“我素闻姑苏慕容氏的大名,这次来到江南,便是为他而来。听说慕容复儒雅英俊,约莫二十**岁年纪,本来比二弟、三弟都是要大着好几岁,但我决计想不到江南除了慕容复之外,居然还有另外两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的青年公子,因此认错了人,好生惭愧。”

    段誉听他说慕容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心中酸熘熘的极不受用,又问:“大哥远来寻他,是要结交他这个朋友么?”

    乔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摇头道:“我本来盼望得能结交这位朋友,但只怕无法如愿了。”段誉问道:“为什么?”乔峰道:“我有一个至交好友,两个多月前死于非命,人家都说是慕容复下的毒手。”段誉矍然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乔峰道:“不错。我这个朋友所受致命之伤,正是以他本人的成名绝技所施。”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神情酸楚。

    李舒崇安慰道:“大哥不必太难过,生死有命,那位朋友虽遭不测,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找到真正的凶手,替他报仇雪恨,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太过出名,难免会有人借此栽赃陷害,切不可操之过急、妄下结论。”

    段誉心中暗想:“莫非舒崇贤弟是爱屋及乌、有意袒护慕容复?应该不至于。但他和王姑娘又是何时偷偷好上的呢?他各方面都不错,只有一个缺点不好,‘见一个爱一个’,我要不要提醒一下我的钟灵妹妹呢?”

    段誉的脑中百念丛生,乔峰却连连点头称是。他顿了一顿,说道:“三弟所言极是。江湖上的事奇诡百出,人所难料,确实不能单凭传闻之言,便贸然定人之罪。愚兄来到江南,为的是要查明真相。”

    段誉道:“真相到底如何?”乔峰摇了摇头,说道:“这时难说得很。我那朋友成名已久,为人端方,性情谦和,向来行事又极稳重,不致平白无端的去得罪慕容公子。他何以会受人暗算,实令人大惑不解。”

    段誉点了点头,心想:“大哥外表粗豪,内心却十分精细,不像霍先生、过彦之、司马林他们,不先详加查访,便一口咬定慕容公子是凶手。”又问:“那与大哥约定明朝相会的强敌,却又是些什么人?”

    乔峰道:“那是……”只说得两个字,只见大路上两个衣衫破烂、乞儿模样的汉子疾奔而来,乔峰便即住口。那两人施展轻功,晃眼间便奔到眼前,一齐躬身,一人说道:“启禀帮主,有四个点子闯入‘大义分舵’,身手甚是了得,蒋舵主见他们似乎来意不善,生怕抵挡不住,命属下请‘大仁分舵’遣人应援。”

    段誉听那二人称乔峰为“帮主”,神态恭谨之极,心道:“原来大哥是什么帮会的一帮之主。”

    乔峰点了点头,问道:“点子是些什么人?”一名汉子道:“其中三个是女的,一个是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十分横蛮无理。”乔峰哼了一声,道:“蒋舵主忒也把细了,对方只不过单身一人,难道便对付不了?”那汉子道:“启禀帮主,那三个女子似乎也有武功。”乔峰笑了笑,道:“好罢,我去瞧瞧。”

    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齐声应道:“是!”垂手闪到乔峰身后。

    乔峰向段誉和李舒崇问道:“二位贤弟,你们都和我同去吗?”段誉道:“这个自然。”李舒崇笑道:“我们兄弟三人,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两名汉子在前引路,前行里许,折而向左,曲曲折折的走上了乡下的田径。这一带都是极肥沃的良田,到处河港交叉。

    行得数里,绕过一片杏子林,只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杏花丛中传出来:“我慕容兄弟上洛阳去会你家帮主,怎么你们丐帮的人都到无锡来了?这不是故意的避而不见么?你们胆小怕事,那也不打紧,岂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的空走一趟?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段誉一听到这声音,心中登时怦怦乱跳,那正是满口“非也非也”的包三先生,心想:“王姑娘跟着他一起来了?不是说还有三个女子吗?想必是阿朱、阿碧两位。王姑娘似乎对三弟青眼有加,我该怎么办呢?”又想:“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难道我今日竟和丐帮的帮主拜了把子?”

    只听得一个北方口音的人大声道:“慕容公子是跟敝帮乔帮主事先订下了约会吗?”包三先生道:“订不订约会都一样。慕容公子既上洛阳,丐帮的帮主总不能自行走开,让他扑一个空啊。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那人道:“慕容公子有无信帖知会敝帮?”包三先生道:“我怎么知道?我既不是慕容公子,又不是丐帮帮主,怎会知道?你这句话问得太也没有道理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脸一沉,大踏步走进林去。段誉、李舒崇跟在后面,但见杏子林中两起人相对而立,包三先生身后站着三个少女。段誉的目光一碰到其中一个女郎的脸,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少女自然是王语嫣,她看到李舒崇出现在这里,欢唿一声,道:“你……你们也来了?”

    李舒崇笑而不语,暗中却传音抚慰道:“语嫣,我要帮你解除心魔,当然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暗中保护你。只是现在人多口杂,不和你多说。看完热闹后,咱们俩私下里再好好聊一聊。”

    段誉见李舒崇没有出声,她的一双妙目却紧紧盯着李舒崇,不由得大声道:“王姑娘,我也来了。”就此痴痴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

    王语嫣双颊晕红,转开了头,心想:“这人跟舒崇哥哥在一起,显然是他的好朋友,却如此瞧我,好生无礼。”

    但她转念一想,知道段誉只是十分倾慕自己的容貌,并无非分之想。所以她心下不自禁的暗有喜悦之意,倒也并不十分着恼。

    杏林中站在包不同对面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化子,当先一人眼见乔峰到来,脸有喜色,立刻抢步迎上,他身后的丐帮帮众一齐躬身行礼,大声道:“属下参见帮主。”

    乔峰抱拳道:“众兄弟好。”

    包三先生仍然一般的神情嚣张,说道:“嗯,这位是丐帮的乔帮主么?兄弟包不同,你一定听到过我的名头了。”乔峰道:“原来是包三先生,在下久慕英名,今日得见尊范,大是幸事。”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有什么英名?江湖上臭名倒是有的。人人都知我包不同一生惹事生非,出口伤人。嘿嘿嘿,乔帮主,你随随便便的来到江南,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会,帮主的身分何等尊崇,诸帮众对帮主要是敬若神明。众人见包不同对帮主如此无礼,一开口便是责备之言,无不大为愤慨。大义分舵蒋舵主身后站着的六七个人或手按刀柄,或磨拳擦掌,都是跃跃欲动。

    乔峰却淡淡的道:“如何是在下的不是,请包三先生指教。”

    包不同道:“我家慕容兄弟知道你乔帮主是个人物,知道丐帮中颇有些人才,因此特地亲赴洛阳去拜会阁下,你怎么自得其乐的来到江南?嘿嘿,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慕容公子驾临洛阳敝帮,在下倘若事先得知讯息,确当恭候大驾,失迎之罪,先行谢过。”说着抱拳一拱。

    段誉心中暗赞:“大哥这几句话好生得礼,果然是一帮之主的风度,倘若他和包三先生对发脾气,那便有**分了。”

    不料包不同居然受之不疑,点了点头,道:“这失迎之罪,确是要谢过的,虽然常言道得好:不知者不罪。可是到底要罚要打,权在别人啊!”

    他正说得洋洋自得,忽听得杏树丛后几个人齐声大笑,声震长空。大笑声中有人说道:“素闻江南包不同爱放狗屁,果然名不虚传。”

    包不同道:“素闻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刚才的狗屁却又响又臭,莫非是丐帮六老所放吗?”

    杏树后那人道:“包不同既知丐帮六老的名头,为何还在这里胡言乱语?”话声甫歇,杏树丛后走出四名老者,有的白须白发,有的红光满面,手中各持兵刃,分占四角,将包不同、王语嫣等四人围住了。

    包不同自然知道,丐帮乃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帮会,帮中高手如云,丐帮六老更是望重武林,但他性子高傲,自幼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脾气,眼见丐帮六老中倒有四老现身,隐然合围,加上武功深不可测的李舒崇给乔峰助拳,他心中暗叫:“糟糕,糟糕,今日包三先生只怕要英名扫地。”但脸上丝毫不现惧色,说道:“四个老儿有什么见教?想要跟包三先生打上一架么?为什么还有两个老儿不一齐上来?偷偷埋伏在一旁,想对包三先生横施暗算么?很好,很好,好得很!包三先生最爱的便是打架。”

    忽然间半空中一人说道:“世间最爱打架的是谁?是包三先生吗?错了,错了,那是江南一阵风风波恶。”

    段誉抬起头来,只见一株杏树的树枝上站着一人,树枝不住晃动,那人便随着树枝上下起伏。那人身形瘦小,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段誉心道:“看来这人便是阿朱、阿碧所说的风四哥了。”果然听得阿碧叫道:“风四哥,你听到了公子的讯息么?”

    风波恶叫道:“好啊,今天找到了好对手。阿朱、阿碧,公子的事,待会再说不迟。”半空中一个倒栽筋斗翻了下来,向北方那身材矮胖的老者扑去。

    那老者手持一条钢杖,陡然向前推出,点向风波恶胸口。

    这条钢杖有鹅蛋粗细,推出时势挟劲风,甚是威勐。风波恶猱身直上,伸手便去夺那钢杖。那老者手腕一抖,钢杖翻起,点向他胸口。风波恶叫道:“妙极!”突然矮身,去抓对方腰胁。那矮胖老者钢杖已打在外门,见敌人欺近身来,收杖抵御已然不及,当即飞腿踢他小腹。

    风波恶斜身闪过,却扑到东首那红脸老者身前,白光耀眼,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单刀,横砍而至。那红脸老者手中拿的是一把鬼头刀,背厚刃薄,刀身甚长,见风波恶挥刀削来,鬼头刀竖立,以刀碰刀,往他刀刃上硬碰过去。风波恶叫道:“你兵刃厉害,不跟你碰。”倒纵丈许,反手一刀,砍向南边的白须老者。

    那白须老者右手握着一根铁锏,锏上生满倒齿,乃是一件锁拿敌人的外门兵刃。他见风波恶单刀反砍,而红脸老者的鬼头刀尚未收势,倘若自己就此上前招架,便成了前后夹击之形。他自重身分,不愿以二对一,当即飘身避开,让了他一招。

    岂知风波恶好斗成性,越打得热闹,越是过瘾,至于谁胜谁败,倒不如何计较,而打斗的种种规矩更从来不守。白须老者这一下闪身而退,谁都知道他有意相让,风波恶却全不理会这些武林中的礼节过门,眼见有隙可乘,刷刷刷刷连砍四刀,全是进手招数,势若飘风,迅捷无比。

    那白须老者没想到他竟会乘机相攻,忙挥锏招架,连退了四步,靠到了一株杏子树上,横过铁锏,唿的一锏打出。

    哪知风波恶喝道:“再打一个。”竟然不架而退,单刀舞成圈子,向丐帮四老中的第四位长老旋削过去。白须长老这一锏打出,敌人已远远退开,只恼得他连连吹气,白须高扬。

    这第四位长老两条手臂甚长,左手中提着一件软软的兵刃,见风波恶攻到,左臂一提,抖开兵刃,竟是一只装米的麻袋。麻袋受风一鼓,口子张开,便向风波恶头顶罩落。

    风波恶又惊又喜,大叫:“妙极,妙极,我和你打!”他生平最爱的便是打架,倘若对手身有古怪武功,或是奇异兵刃,那更是心花怒放,就像喜爱游览之人见到奇山大川,讲究饮食之人尝到新颖美味一般。眼见对方以一只粗麻布袋作武器,他从来没和这种兵刃交过手,连听也没听见过,喜悦之余,暗增戒惧,小心翼翼的以刀尖戳去,要试试是否能用刀割破麻袋。长臂老者抖然间袋交右手,左臂回转,挥拳往他面门击去。

    风波恶仰头避过,正要反刀去撩他下阴,哪知道长臂老者练成了极高明的“通臂拳”功夫,这一拳似乎拳力已尽,偏是力尽处又有新力生出,拳头更向前伸了半尺。幸得风波恶一生好斗,大战小斗经了数千场,应变经验之丰,当世不作第二人想,百忙中张开口来,便往他拳头上咬落。长臂老者满拟这一拳可将他牙齿打落几枚,哪料得到拳头将到他口边,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竟然咬了过来,急忙缩手,已然迟了一步,“啊”的一声大叫,指根处已被他咬出血来。旁观众人有的破口而骂,有的哈哈大笑。

    包不同一本正经的道:“风四弟,你这招‘吕洞宾咬狗’,名不虚传,果然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枉你十载寒暑的苦练之功,咬死了一千八百条白狗、黑狗、花狗,方有今日的修为造诣。”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都笑了起来。

    段誉笑道:“王姑娘,天下武学,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一招咬人的功夫,却属于何门何派?”王语嫣微微一笑,说道:“这是风四哥的独门功夫,我可不懂了。”包不同道:“你不懂?嘿嘿,太也孤陋寡闻了。‘吕洞宾狗咬大九式’,每一式各有正反八种咬法,**七十二,一共七十二咬。这是很高深的武功啊。”

    段誉见王语嫣喜欢,听包不同如此胡说八道,也想跟着说笑几句,李舒崇在一旁提醒道:“那长臂老者是乔大哥的下属,我们怎可取笑于他?”

    段誉闻言,急忙住口……(未完待续。。)

第357章 恶斗

    李舒崇不用“品格之力”也能轻易看出:包不同最喜欢的是强词夺理、胡说八道;风波恶最喜欢的是好勇斗狠、胡搅蛮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慕容复的这两个手下兼兄弟品性都十分怪异,都具有逮谁咬谁的“疯狗精神”。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见慕容复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这时场中唿唿风响,但见长臂老者将麻袋舞成一团黄影,似已将风波恶笼罩在内。但风波恶刀法精奇,遮拦进击,尽自抵敌得住。只是麻袋上的招数尚未见底,通臂拳的厉害他适才却已领教过,“吕洞宾咬狗”这一招,究竟只能侥幸得逞,可一咬而不可再咬,是以不敢有丝毫轻忽。

    乔峰见风波恶居然能和这位丐帮四老之一的长臂叟恶斗百余招而不落败,心下也暗暗称奇,对慕容公子又看得高了一层。丐帮其余三位长老各自退在一旁,凝神观斗。

    阿碧见风波恶久战不下,担起忧来,问王语嫣道:“王姑娘,这位长臂老先生使一只麻袋,那是什么武功?”王语嫣皱眉道:“这路武功我在书上没见过,他拳脚是通臂拳,使那麻袋的手法,有大别山回打软鞭十三式的劲道,也夹着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节棍的套子,瞧来那麻袋的功夫是他自己独创的。”

    她这几句话说得并不甚响,但“大别出回打软鞭十三式”以及“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节棍”这两个名称,听在长臂叟耳中却如轰轰雷鸣一般。他本是湖北阮家的子弟,三节棍是家传的功夫,后来杀了本家长辈,犯了大罪,于是改姓换名,舍弃三节棍决不再用,再也无人得知他的本来面目,不料幼时所学的武功虽然竭力摒弃,到了剧斗酣战之际,自然而然的便露了出来,心下大惊:“这女娃儿怎地得知我的底细?”他还道自己隐瞒了数十年的旧事已为她所知,这么一分心,被风波恶连攻数刀,竟有抵挡不住之势。

    他连退三步,斜身急走,眼见风波恶挥刀砍到,当即飞起左足,往他右手手腕上踢去。风波恶单刀斜挥,径自砍他左足。长臂叟右足跟着踢出,鸳鸯连环,身子已跃在半空。风波恶见他恁大年纪,身手矫健,不减少年,不由得一声喝采:“好!”左手唿的一拳击出,打向他的膝盖。眼见长臂叟身在半空,难以移动身形,这一拳只要打实了,膝盖纵不碎裂,腿骨也必折断。

    风波恶见自己这一拳距他膝头已近,对方仍不变招,蓦觉风声劲急,对方手中的麻袋张开大口,往自己头顶罩落。他这拳虽能打断长臂叟的腿骨,但自己老大一个脑袋被人家套在麻袋之中,岂不糟糕之极?这一拳直击急忙改为横扫,要将麻袋挥开。长臂叟右手微侧,麻袋口一转,已套住了他拳头。

    麻袋的大口和风波恶小小一个拳头相差太远,套中容易,却决计裹他不住。风波恶手一缩,便从麻袋中伸了出来。突然间手臂上微微一痛,似被细针刺了一下,垂目看时,登时吓了一跳,只见一只小小蝎子钉在自己手臂之上。这只蝎子比常蝎为小,但五色斑斓,模样可怖。风波恶情知不妙,用力甩动,可是蝎子尾巴牢牢钉住了他手臂,怎么也甩之不脱。

    风波恶急忙翻转左手,手臂往自己单刀刀上拍落,擦的一声轻响,五色蝎子立时烂成一团。但长臂叟既从麻袋中放了这头蝎子出来,决不是好相与之物,寻常一个丐帮子弟,所使毒物已十分厉害,何况是六大长老中的一老?他立即跃开丈许,从怀中取出一颗解毒丸,抛入口中吞下。

    长臂叟也不追击,收起了麻袋,不住向王语嫣打量,寻思:“这女娃儿如何得知我是湖北阮家的?”

    包不同甚是关心,忙问:“四弟觉得如何?”风波恶左手挥了两下,觉得并无异状,大是不解:“麻袋中暗藏五色小蝎,决不能没有古怪。”说道:“没有什么……”只说得这四个字,突然间咕咚一声,向前仆摔下去。

    包不同急忙扶起,连问:“怎么?怎么?”只见他脸上肌肉僵硬,笑得极是勉强。

    包不同大惊,忙伸手点了他手腕、肘节,和肩头三头关节中的六处穴道,要止住毒气上行,岂知那五色彩蝎的毒性行得快速之极,虽然不是“见血封喉”,却也是响应如斯,比一般毒蛇的毒性发作得更快。

    风波恶张开了口想说话,却只发出几下极难听的哑哑之声。包不同眼见毒性厉害,只怕已然无法医治,悲愤难当,一声大吼,便向长臂老者扑了过去。

    那手持钢杖的矮胖老者叫道:“想车轮战么?让我矮冬瓜来会会姑苏的英豪。”钢杖递出,点向包不同。这兵刃本来甚为沉重,但他举重若轻,出招灵动,直如一柄长剑一般。包不同虽然气愤忧急,但对手大是劲敌,却也不敢怠慢,只想擒住这矮胖长老,逼长臂叟取出解药来救治风四弟,当下施展擒拿手,从钢杖的空隙中着着进袭。

    阿朱、阿碧分站风波恶两侧,都是目中含泪,只叫:“四哥,四哥!”

    王语嫣于使毒、治毒的法门一窍不通,心下大悔:“我看过的武学书籍之中,讲到治毒法门的着实不少,偏生我以为没什么用处,瞧也不瞧。当时只消看上几眼,多多少少能记得一些,此刻总不至束手无策,眼睁睁的让风四哥死于非命。”

    看到王语嫣花容失色,李舒崇忙传音安慰道:“语嫣别急,风波恶这次中毒有惊无险,稍后乔峰会送出解药,我再让段誉过来吸毒,他就会好起来的。”

    王语嫣心情大好,随即想到:“为什么要让段誉那个书呆子来吸毒呢?”但她对舒崇哥哥的神仙手段是确信无疑的,满心忧虑顿时大大减轻了。

    乔峰见包不同与矮长老势均力敌,非片刻间能分胜败,向长臂叟道:“陈长老,请你给这位风四爷解了毒罢!”长臂叟陈长老一怔,道:“帮主,此人好生无礼,武功倒也不弱,救活了后患大是不小。”乔峰点了点头,道:“话是不错。但咱们尚未跟正主儿朝过相,先伤他的下属,未免有恃强凌弱之嫌。咱们还是先站定了脚跟,占住了理数。”陈长老气愤愤的道:“马副帮主明明是那姓慕容的小子所害,报仇雪恨,还有什么仁义理数好说。”乔峰脸上微有不悦之色,道:“你先给他解了毒,其余的事慢慢再说不迟。”

    陈长老心中虽一百个不愿意,但帮主之命终究不敢违拗,说道:“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走上几步,向阿朱和阿碧道:“我家帮主仁义为先,这是解药,拿去罢!”

    王语嫣心道:“舒崇哥哥说的没错,乔帮主果然给解药了。只是为什么还要段誉参与呢?”她带着疑惑看向李舒崇,可惜他只是微笑不语。

    阿碧见解药大喜,忙走上前去,先向乔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又向陈长老福了福,道:“多谢乔帮主,多谢陈长老。”接过了那小瓶,问道:“请问长老,这解药如何用法?”陈长老道:“吸尽伤口中的毒液之后,将解药敷上。”他顿了一顿,又道:“毒液若未吸尽,解药敷上去有害无益,不可不知。”阿碧道:“是!”回身拿起了风波恶的手掌,张口便要去吸他手背上创口中的毒液。

    陈长老大声喝道:“且慢!”

    阿碧一愕,道:“怎么?”陈长老道:“女子吸不得!”阿碧脸上微微一红,道:“女子怎么了?”陈长老道:“这蝎毒是阴寒之毒,女子性阴,阴上加阴,毒性更增。”

    阿碧、阿朱、王语嫣三人都将信将疑,虽觉这话颇为古怪,但也不是全然无理,倘若真的毒上加毒,那可不妙;自己这一边只剩下包不同是个男人,但他与矮老者斗得正剧,但见杖影点点,掌势飘飘,一时之间难以收手。阿朱叫道:“三哥,暂且罢斗,且回来救了四哥再说。”

    但包不同的武功和那矮老者在伯仲之间,一交上了手,要想脱身而退,却也不是数招内便能办到。高手比武,每一招均牵连生死,要是谁能进退自如,那便可随便取了对方性命,岂能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包不同听到阿朱的唿叫,心知风波恶伤势有变,心下焦急,抢攻数招,只盼摆脱矮老者的纠缠。

    矮老者与包不同激斗已逾百招,虽仍是平手之局,但自己持了威力极强的长大兵刃,对方却是空手,强弱显已分明。

    矮老者挥舞钢杖,连环进击,均被包不同一一化解,情知再斗下去,多半有输无赢,待见包不同攻势转盛,还道他想一举击败自己,当下使出全力反击。丐帮四老在武功上个个有独到的造诣,青城派的诸保昆、司马林、秦家寨的姚伯当都被包不同在谈笑之间轻易打发,这矮老者却着实不易应付。包不同虽占上风,但要真的胜得一招半式,却还须看对方的功力如何,而矮老者显然长力甚强。

    乔峰见王语嫣等三个少女脸色惊惶,想起陈长老所饲彩蝎毒性极为厉害,也不知“女子不能吸毒”之言是真是假。他若命属下攻击敌人,情势便再凶险百倍,也是无人敢生怨心,但要人干冒送命之险,去救治敌人,这号令可无论如何不能出口。他当即说道:“我来给风四爷吸毒好了。”说着便走向风波恶身旁。

    王语嫣顿时愁容满面:“为什么是乔峰来吸毒呢?难道舒崇哥哥猜错了?他可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怎么会弄错呢?”

    段誉见到王语嫣的愁容,早就起了替风波恶吸去手上毒液之心,只是心想乔峰是结义兄长,自己去助他敌人,于金兰之义着实有亏,虽然乔峰曾命陈长老取出解药,却不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待见乔峰走向风波恶身前,真的要助他除毒,忙道:“大哥,让我来吸好了。”

    段誉一步跨出,自然而然是“凌波微步”中的步法,身形侧处,已抢在乔峰之前,抓起风波恶的手掌,张口便往他手背上的创口吸去。

    其时风波恶一只手掌已全成黑色,双眼大睁,连眼皮肌肉也已僵硬,无法合上。段誉吸出一口毒血,吐在地下,只见那毒血色如黑墨,众人看了,均觉骇异。段誉还待再吸,却见伤口中汩汩的流出黑血。段誉一怔,心道:“让这黑血流去后再吸较妥。”他不知只因自己服食过万毒之王的莽牯朱蛤,那是任何毒物的克星,彩蝎的毒质远远不及,一吸之下,便顺势流了出来。突然风波恶身子一动,说道:“多谢!”

    阿朱等尽皆大喜。阿碧道:“四哥,你会说话了。”只见黑血渐淡,慢慢变成了紫色,又流一会,紫血变成了深红色。

    阿碧忙给他敷上解药,包不同给他解开穴道。顷刻之间,风波恶高高肿起的手臂已经平复,说话行动,也已全然如初。

    王语嫣大喜,向李舒崇展颜一笑道:“多谢舒崇哥哥。”众人一听莫名其妙,分明是乔峰赠药有义、段誉吸毒有功,为何她单单要谢袖手旁观、无动于衷的李舒崇呢?段誉更觉内心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的伤害:王姑娘,你这样不分好歹,存心偏心,太明显了吧?

    好在风波恶看的清楚,向段誉深深一揖,道:“多谢公子爷救命之恩。”段誉急忙还礼,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风波恶笑道:“我的性命在公子是小事,在我却是大事。”

    他从阿碧手中接过小瓶,掷向陈长老,道:“还了你的解药。”又向乔峰抱拳道:“乔帮主仁义过人,不愧为武林中第一大帮的首领。风波恶十分佩服。”乔峰抱拳还礼,道:“不敢!”

    风波恶拾起单刀,左手指着陈长老道:“今天我输了给你,风波恶甘拜下风,待下次撞到,咱们再打过,今天是不打了。”

    陈长老微笑道:“自当奉陪。”风波恶一斜身,向手中持锏的长老叫道:“我来领教领教阁下高招。”阿朱、阿碧都大吃一惊,齐声叫道:“四哥不可,你体力尚未复原。”但风波恶显然已经开启了“疯狗模式”,叫道:“有架不打,枉自为人!”单刀霍霍挥动,身随刀进,已砍向持锏长老。

    那使锏的老者白眉白须,成名数十载,江湖上什么人物没会过,然见风波恶片刻之前还是十成中已死了九成,岂知一转眼间,立即又生龙活虎般的杀来,如此凶悍,实所罕有,不禁心下骇然。他的铁锏本来变化繁复,除了击打扫刺之外,更有锁拿敌人兵刃的奇异手法,这时心下一怯,功夫减了几成,变成了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乔峰眉头微皱,心想:“这位风朋友太也不知好歹,我段兄弟好意救了你的性命,怎地不分青红皂白的又去乱斗?”

    眼见包不同和风波恶两人都渐占上风,但也非转眼间即能分出胜败,高手比武,瞬息万变,只要有一招之式使得巧了,或者对手偶有疏忽,本来处于劣势者立时便能平反败局。

    局中四人固然不敢稍有怠忽,旁观各人也均凝神观看。

    段誉忽听得东首有不少人快步走来,跟着北方也有人过来,人数更多。

    李舒崇知道,乔峰大哥命中注定的劫难即将开始,自己只能顺其自然,暗中相助了。段誉也向乔峰低声道:“大哥,有人来了!”乔峰早已听见,点了点头,心想:“多半是慕容公子伏下的人马到了。原来这姓包和姓风的两人先来缠住我们,然后大队人手一齐来攻。”正要暗传号令,命帮众先行向西、向南分别撤走,自己和四长老及蒋舵主断后,忽听得西方和南方同时有脚步杂沓之声。却是四面八方都来了敌人。

    乔峰低声道:“蒋舵主,南方敌人力道最弱,待会见我手势,立时便率领众兄弟向南退走。”蒋舵主道:“是!”

    便在此时,东方杏子树后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杖,均是丐帮中帮众。跟着北方也有**十名丐帮弟子走了出来,各人神色严重,见了乔峰也不行礼,反而隐隐含有敌意。

    包不同和风波恶斗然间见到有这许多丐帮人众出现,暗自心惊,均想:“如何救得王姑娘、阿朱、阿碧三人脱身才好?”

    然而这时最惊讶的却是乔峰。这些人都是本帮帮众,平素对自己极为敬重,只要远远望见,早就奔了过来行礼,何以今日突如其来,连“帮主”也不叫一声?他正大感疑惑,只见西首和南首也赶到了数十名帮众,不多时之间,便将杏林丛中的空地挤满了,然而帮中的首脑人物,除了先到的四大长老和蒋舵主之外,余人均不在内。乔峰越来越惊,掌心中冷汗暗生,他就算遇到最强最恶的敌人,也从来不似此刻这般骇异,只想:“难道丐帮忽生内乱?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和分舵舵主遭了毒手?”但包不同、风波恶和二长老兀自激战不休,王语嫣等又在一旁,当着外人之面,不便出言询问。

    李舒崇低声道:“大哥,事态复杂,人心叵测,无论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情况,小弟都会站在你的身边,给你助拳。”段誉道:“我也一样。”乔峰虽然有点不明就里,但仍然感动道:“你们都是我乔峰的好兄弟。”

    陈长老忽然高声叫道:“结打狗阵!”东南西北四面的丐帮帮众之中,每一处都奔出十余人、二十余人不等,各持兵刃,将包不同、矮长老等四人围住。

    包不同见丐帮顷刻间布成阵势,若要硬闯,自己纵然勉强能全身而退,风波恶中毒后元气大耗,非受重伤不可,要救王语嫣等三人更是难上加难。当此情势,莫过于罢手认输,在丐帮群相进击之下,两人因寡不敌众而认输,实于声名无损。但包不同性子执拗,常人认为理所当然之事,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风波恶却又是爱斗过于性命,只要有打斗的机会,不论是胜是败,结果是生是死,又不管谁是谁非,总之是恶斗到底再说。是以强弱之势早已分明,包风二人却仍大唿酣战,丝毫不屈。

    王语嫣叫道:“包三哥、风四哥,不成了。丐帮这打狗阵,你们两位破不了的,还是及早住手罢。”

    风波恶道:“我再打一会,等到真的不成,再住手好了。”

    他说话时一分心,嗤的一声响,肩头被白发长老扫了一锏,锏上倒齿钩得他肩头血肉淋漓。风波恶骂道:“你奶奶的,这一招倒厉害。”刷刷刷连进三招,直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模样。

    白须老者心道:“我和你又无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如此拼命?”

    当下守住门户,不再进攻。(未完待续。。)

第358章 祸起

    李舒崇站在乔峰身后,传音安慰王语嫣:“继续观战,有惊无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时,陈长老长声唱起了乞丐的讨饭调,开始发出进攻的号令。站在南首的数十名乞丐各举兵刃,只等歌声结束便一拥而上。

    乔峰自知本帮这打狗阵一发动,四面帮众便此上彼下,非将敌人杀死杀伤,决不止歇。他在查明真相之前,不愿和姑苏慕容氏贸然结下深仇,当下左手一挥,喝道:“且慢!”

    只见他晃身欺到风波恶身侧,左手往他面门抓去。风波恶向右急闪,乔峰右手顺势而下,已抓住他手腕,夹手将他单刀夺了过来。

    王语嫣叫道:“好一招‘龙爪手’‘抢珠三式’!包三哥,他左肘要撞你胸口,右掌要斩你腰胁,左手便抓你的‘气户穴’,这是‘龙爪手’中的‘沛然有雨’!”

    李舒崇忽然想起,好像张无忌也会使“龙爪手”,只是不知道和乔峰相比如何,日后如有机会,可以安排他们切磋一番。

    “龙爪手”本就迅捷无比,乔峰施展出来更是令人目不暇接。王语嫣说“左肘要撞你胸口”,乔峰出手和她所说若合符节,左肘正好去撞包不同胸口,待得王语嫣说“右掌要斩你腰胁”,他右掌正好去斩包不同腰胁,一个说,一个作,便练也练不到这般合拍。王语嫣说到第三句上,乔峰右手五指成钩,已抓在包不同的“气户穴”上。

    包不同只感全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气愤愤的道:“好一个‘沛然有雨’!大妹子,你说得不迟不早,有什么用?早说片刻,也好让我有个预备。”

    王语嫣歉然道:“他武功太强,出手时事先全没朕兆,我瞧不出来,真是对不起了。”包不同道:“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咱们今天的架是打输啦,丢了燕子坞的脸。”回头一看,只见风波恶直挺挺的站着。却是乔峰夺他单刀之时,顺势便点了他的穴道,否则他怎肯乖乖的罢手不斗?

    陈长老见帮主已将包、风二人制住,那一句讨饭调还没唱完,便即戛然而止。丐帮四长老和帮中高手见乔峰一出手便制住对手,手法之妙,实是难以想像,无不衷心钦佩。

    乔峰放开包不同的“气户穴”,左手反掌在风波恶肩头轻拍几下,解开了他被封住的穴道,说道:“两位请便罢。

    包不同性子再怪,也知道自己武功和他实在相差太远,人家便没什么“打狗阵”,没什么四长老联手,那也轻轻易易的便操胜算,这时候自己多说一句话,便是多丢一分脸,当下一言不发,退到了王语嫣身边。

    风波恶却道:“乔帮主,我武功是不如你,不过适才这一招输得不大服气,你有点出我不意,攻我无备。”乔峰道:“不错,我确是出你不意,攻你无备。咱们再试几招,我接你的单刀。”一句话甫毕,虚空一抓,一股气流激动地下的单刀,那刀竟然跳了起来,跃入了他手中。乔峰手指一拨,单刀倒转刀柄,便递向风波恶的身前。

    风波恶登时便怔住了,颤声道:“这……这是‘擒龙功’罢?世上居然真的……真的有人会此神奇武功。”

    乔峰微笑道:“在下初窥门径,贻笑方家。”说着眼光不自禁的向王语嫣射去。适才王语嫣说他那一招“沛然成雨”,竟如未卜先知一般,实令他诧异之极,这时颇想知道这位精通武学的姑娘,对自己这门功夫有什么品评。

    不料王语嫣一言不发,对乔峰这手奇功宛如视而不见,原来她正自出神:“这位乔帮主武功如此了得,我表哥跟他齐名,江湖上皆道‘北乔峰,南慕容’,可是……可是我表哥的武功,怎能和他相提并论呢?名相如,实不相如罢了……我以前真是井底之蛙,好在舒崇哥哥及时出现,改变了我……”

    风波恶摇了摇头,道:“我打你不过,强弱相差太远,打起来兴味索然。乔帮主,再见了。”他打了败仗,竟丝毫没有垂头丧气,所谓“胜固欣然败亦喜”,只求有架打,打得紧张激烈,那便心满意足,是输是赢,却是全不萦怀,实可说深得“斗道”之三昧。

    风波恶举手和乔峰别过,向包不同道:“三哥,听说公子爷去了少林寺,那儿人多,定然有架打,我这便撩撩去。你们慢慢再来罢。”他深恐失了一次半次打架的遇合,不等包不同等回答,当即急奔而去。

    包不同道:“走罢,走罢!技不如人兮,脸上无光!再练十年兮,又输精光!不如罢休兮,吃尽当光!”高声而吟,扬长而去,倒也输得潇洒。

    王语嫣向阿朱、阿碧道:“三哥、四哥都走了,咱们却又到哪里找去找我表哥?”她情知自己心魔未解,难以修仙,因此急需找到慕容复。

    阿朱低头道:“这儿丐帮他们要商量正经事情,咱们且回无锡城再说。”转头向乔峰道:“乔帮主,我们三人走啦!”乔峰点头道:“三位自便。”

    李舒崇忽然道:“大哥,我去送送三位姑娘吧。”乔峰点点头,段誉暗自懊悔,李舒崇说完便走到了王语嫣和阿朱的身边,身后便是阿碧。他知道三个姑娘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丐帮内部的事情又插不上手,还不如借此机会多吸收一些“仙韵灵气”要紧,其他人的想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东首丐帮之中,忽然走出一个相貌清雅的丐者,板起了脸孔说道:“启禀帮主,马副帮主惨死的大仇尚未得报,帮主怎可随随便便的就放走敌人?”这几句话似乎相当客气,但神色之间咄咄逼人,丝毫没有下属之礼。

    乔峰道:“咱们来到江南,原是为报马二哥的大仇而来。但这几日来我多方查察,觉得杀害马二哥的凶手,未必便是慕容公子。

    那中年丐者名叫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为人足智多谋,武功高强,是帮中地位仅次于六大长老的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正要跟着李舒崇离去,忽听得丐帮中有人提到了慕容复,三人对慕容复都极关怀,便和李舒崇一起退在一旁,坐下来静听。李舒崇抓紧时间,贪婪地吸收着阿朱和王语嫣身上“倾城”“倾国”的“仙韵灵气”……

    只听乔峰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自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全冠清道:“不知帮主如何猜测,属下等都想知道。”乔峰道:“我在洛阳之时,听到马二哥死于‘锁喉擒拿手’的功夫之下,便即想起了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寻思马二哥的‘锁喉擒拿手’天下无双无对,除了慕容氏一家之外,再无旁人能以马二哥本身的绝技伤他。”全冠清道:“不错。”乔峰道:“可是近几日来,我越来越觉得,咱们先前的想法只怕未必尽然,这中间说不定另有曲折。”全冠清道:“众兄弟都愿闻其详,请帮主开导。”

    乔峰见他辞意不善,又察觉到诸帮众的神气大异平常,帮中定已生了重大变故,脑中又传来了李舒崇的声音:“大哥,提防全冠清,小心祸起萧墙。”

    乔峰顿时心生警惕,问道:“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呢?”全冠清道:“属下今日并没见到两位长老。”乔峰又问:“大仁、大信、大勇、大礼四舵的舵主又在何处?”全冠清侧头向西北角上一名七袋弟子问道:“张全祥,你们舵主怎么没来?”那七袋弟子道:“嗯……嗯……我不知道。”

    乔峰素知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工于心计,办事干练,原是自己手下一个极得力的下属,但这时图谋变乱,却又成了一个极厉害的敌人,见那七袋弟子张全祥脸有愧色,说话吞吞吐吐,目光又不敢和自己相对,喝道:“张全祥,你将本舵方舵主杀害了,是不是?”张全祥大惊,忙道:“没有,没有!方舵主好端端的在那里,没有死,没有死!这……这不关我事,不是我干的。”乔峰厉声道:“那么是谁干的?”这句话并不甚响,却充满了威严。张全祥不由得浑身发抖,眼光向着全冠清望去。

    乔峰知道变乱已成,传功、执法等诸长老倘若未死,也必已处于极重大的危险之下,时机稍纵即逝,当下长叹一声,转身问四大长老:“四位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大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盼旁人先开口说话。乔峰见此情状,知道四大长老也参与此事,微微一笑,说道:“本帮自我而下,人人以义气为重……”说到这里,霍地向后连退两步,每一步都是纵出寻丈,旁人便是向前纵跃,也无如此迅捷,步度更无这等阔大。他这两步一退,离全冠清已不过三尺,更不转身,左手反过扣出,右手擒拿,正好抓中了他胸口的“中庭”和“鸠尾”两处大穴。全冠清武功之强,殊不输于四大长老,岂知一招也无法还手,便被扣住。乔峰手上运气,内力从全冠清两处穴道中透将进去,循着经脉,直奔他膝关节的“中委穴”和“阳台穴”,他膝间酸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诸帮众无不失色,人人骇惶,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乔峰既知全冠清是主谋,便下定决心擒贼擒王了。若不将他一举制住,祸乱非小,纵然平服叛徒,但一场自相残杀势所难免。丐帮强敌当前,如何能自伤元气?眼见四周帮众除了大义分舵诸人之外,其余似乎都已受了全冠清的煽惑,争斗一起,那便难以收拾。因此故意转身向四长老问话,乘着全冠清绝不防备之时,倒退扣他经脉。这几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似乎行若无事,其实是出尽他生平所学。要是这反手一扣,部位稍有半寸之差,虽能制住全冠清,却不能以内力冲激他膝关节中穴道,和他同谋之人说不定便会出手相救,争斗仍不可免。这么迫得他下跪,旁人都道全冠清自行投降,自是谁都不敢再有异动。

    乔峰转过身来,左手在他肩头轻拍两下,说道:“你既已知错,跪下倒也不必。生事犯上之罪,却决不可免,慢慢再行议处不迟。”右肘轻挺,已撞中了他的哑穴。

    乔峰素知全冠清能言善辩,若有说话之机,煽动帮众,祸患难泯,此刻危机四伏,非得从权以断然手段处置不可。他制住全冠清,让他垂首而跪,大声向张全祥道:“由你带路,引导大义分舵蒋舵主,去请传功、执法长老等诸位一同来此。你好好听我号令行事,当可减轻你的罪责。其余各人一齐就地坐下,不得擅自起立。”

    张全祥又惊又喜,连声应道:“是,是!”

    大义分舵蒋舵主并未参与叛乱密谋,见全冠清等敢作乱犯上,早就气恼之极,满脸胀得通红,只呼呼喘气,直到乔峰吩咐他随张全祥去救人,这才心神略定,向本舵二十余名帮众说道:“本帮不幸发生变乱,正是大伙儿出死力报答帮主恩德之时。大家出力护主,务须遵从帮主号令,不得有违。”

    他生怕四大长老等立时便会群起发难,虽然大义分舵与叛众人数相差甚远,但帮主也不致于孤掌难鸣。

    乔峰却道:“不!蒋兄弟,你将本舵众兄弟一齐带去,救人是大事,不可有甚差失。”

    蒋舵主不敢违命,应道:“是!”又道:“帮主,你千万小心,我尽快赶回。”乔峰微微一笑,道:“这里都是咱们多年来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只不过一时生了些意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放心去罢。”又道:“你再派人去知会西夏‘一品堂’,惠山之约,押后七日。”蒋舵主躬身答应,领了本舵帮众,自行去了。

    乔峰口中说得轻描淡写,心下却着实担忧,眼见大义分舵的二十余名帮众一走,杏子林中除了段誉、李舒崇、王语嫣、阿朱、阿碧五个外人之外,其余二百来人都是参与阴谋的同党,只须其中有人一声传呼,群情汹涌之下发作起来,可十分难以应付。他四顾群众,只见各人神色均甚尴尬,有的强作镇定,有的惶惑无主,有的却是跃跃欲试,颇有铤而走险之意。四周二百余人,谁也不说一句话,但只要有谁说出一句话来,显然变乱立生。

    此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暮色笼罩,杏林边薄雾飘绕。李舒崇夹在“倾国倾城”之间,丝丝缕缕的“仙韵灵气”很快进入他的气海穴,只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是肉眼凡胎,无法看出端倪。

    乔峰心想:“此刻惟有静以待变,最好是转移各人心思,等得传功长老等回来,大事便定。”一瞥眼间见到段誉和李舒崇,便道:“众位兄弟,我今日好生喜欢,新交了两位好朋友,这位是我二弟段誉,那一位是我三弟李舒崇。我们三人意气相投,已效仿桃园三结义,成了结拜兄弟。”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听到这里才知道,这个书呆子段相公以及英俊非凡的少侠李舒崇,居然和丐帮乔帮主拜了把子,都大感诧异。

    只听乔峰续道:“两位贤弟,我给你们引见一下我们丐帮中的首要人物。”李舒崇不得已,离开王语嫣等人,暂停了对灵气的吸收,回到乔峰身边。

    乔峰左边拉着段誉的手,右边拉着李舒崇的手,走到那白须白发、手使倒齿铁锏的长老身前,说道:“这位宋长老,是本帮人人敬重的元老,他这倒齿铁锏当年纵横江湖之时,估计你们都还没出世呢。”段誉道:“久仰,久仰,今日得见高贤,幸何如之。”李舒崇还在调节体内灵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拳行礼。宋长老勉强还了一礼。

    乔峰又替他们引见那手使钢杖的矮胖老人,说道:“这位奚长老是本帮外家高手。大哥我在十多年前,常向他讨教武功。奚长老于我,可说是半师半友,情义甚为深重。”段誉道:“适才我见到奚长老和那两位爷台动手过招,武功果然了得,佩服,佩服。”

    奚长老性子直率,听得乔峰口口声声不忘旧情,特别提到昔年自己指点他武功的德意,而自己居然胡里胡涂的听信了全冠清之言,不由得大感惭愧。

    乔峰引见了那使麻袋的陈长老后,正要再引见那使鬼头刀的红脸吴长老,忽听得脚步声响,东北角上有许多人奔来,声音嘈杂,有的连问:“帮主怎么样?叛徒在哪里?”有的说:“上了他们的当,给关得真是气闷。”乱成一团。

    乔峰大喜,但不愿缺了礼数,使吴长老心存蒂芥,仍然替段誉、李舒崇二人引见,表明吴长老的身分名望,这才转身。只见传功长老、执法长老,大仁、大勇、大礼、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帮众,一时齐到。各人都有无数言语要说,但在帮主跟前,谁也不敢任意开口。

    乔峰说道:“大伙儿分别坐下,我有话说。”众人齐声应道:“是!”有的向东,有的向西,各按职份辈份,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坐好。在段誉瞧来,群丐似乎乱七八糟的四散而坐,其实何人在前,何人在后,各有序别。

    乔峰见众人都守规矩,心下先自宽了三分,微微一笑,说道:“咱们丐帮多承江湖上朋友瞧得起,百余年来号称武林中第一大帮。既然人多势众,大伙儿的想法不能齐一,那也是难免之事。只须分说明白,好好商量,大伙儿仍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大家也不必将一时的意气纷争,瞧得太过重了。”

    他说这几句话时神色极是慈和。他心中早已细加盘算,决意宁静处事,要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说什么也不能引起丐帮兄弟的自相残杀。

    众人听他这么说,原来剑拔弩张之势果然稍见松弛。

    坐在乔峰右首的一个面色蜡黄的老丐站起身来,说道:“请问宋奚陈吴四位长老,你们命人将我们关在太湖中的小船之上,那是什么意思?”这人是丐帮中的执法长老,名叫白世镜,向来铁面无私,帮中大小人等,纵然并不违犯帮规刑条,见到他也是惧怕三分。

    四长老中宋长老年纪最大,隐然是四长老的首脑。他脸上泛出红色,咳嗽一声,说道:“这个……这个……嗯……咱们是多年来同患难、共生死的好兄弟,自然并无恶意……白……白执法瞧在我老哥哥的脸上,那也不必介意。”

    众人一听,都觉他未免老得太也胡涂了,帮会中犯上作乱,那是何等的大事,岂能说一句“瞧在我老哥哥的脸上”,就此轻轻一笔带过?

    白世镜道:“宋长老说并无恶意,实情却非如此。我和传功长老他们,一起被囚在三艘船上,泊在太湖之中,船上堆满柴草硝磺,说道我们若想逃走,立时便引火烧船。宋长老,难道这并无恶意么?”宋长老道:“这个……这个嘛,确是做得太过分了些。大家都是一家人,向来亲如兄弟骨肉,怎么可以如此蛮来?以后见面,这……这不是挺难为情么?”他后来这几句话,已是向陈长老而说。

    白世镜指着一条汉子,厉声道:“你骗我们上船,说是帮主呼召。假传帮主号令,该当何罪?”那汉子吓得浑身簌簌发抖,颤声道:“弟子职份低微,如何敢作此犯上欺主之事?都是……都是……”他说到这里,眼睛瞧着全冠清,意思是说:“本舵全舵主叫我骗你上船的。”但他是全冠清下属,不敢公然指证。白世镜道:“是你全舵主吩咐的,是不是?”那汉子垂首不语,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白世镜道:“全舵主命你假传帮主号令,骗我上船,你当时知不知这号令是假?”那汉子脸上登时全无半点血色,不敢作声。

    白世镜冷笑道:“李春来,你向来是个敢作敢为的硬汉,是不是?大丈夫有胆子做事,难道没胆子应承?”

    李春来脸上突显刚强之色,胸膛一挺,朗声道:“白长老说得是。我李春来做错了事,是杀是剐,任凭处分,姓李的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我向你传达帮主号令之时,明知那是假的。”

    白世镜道:“是帮主对你不起么?是我对你不起么?”李春来道:“都不是,帮主待属下义重如山,白长老公正严明,谁都没有异言。”白世镜厉声道:“然则那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缘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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