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一章 太皇遗愿
拿破仑三世对普鲁士怀有极大的好感,他认为,“普鲁士是德意志民族中,宗教改革、商业进步、自由宪政的典范,也是正统的德意志王国中最大的代表,其舆论自由和人民参政权的普及远远优于其它德意志国家。”这一判断是真是假先不论,问题是对一个国家内政的评价不能成为对其外交政策的基础。不管普鲁士奉行何种政体、推崇何种意识形态,法国只能根据两国间的力量对比、利害关系与在权力结构中的地位来制定对普鲁士的外交政策。政治家不是知识分子,应该明白那些有关主义、信仰、国家与民族情感的“滔滔不绝的谈论……并不比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年的月下幻想更有价值。”不仅如此,而且拿破仑三世还继承波拿巴家族的传统,以反对奥地利和打破维也纳体系对法国的封锁和遏制为己任。事实上,这两点都判断错误。奥地利是一个保守的国家,德意志联盟更是一个防御性的体系,而且只要奥地利在德意志联盟内部保持领导地位,法国东部边境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由于德意志联盟的松散性,法国也可以保持对联盟内的其它中小邦国的影响力。奥地利在传统上享有优越的政治地位,哈布斯堡家族自古以来一直把持着“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在德意志中小诸邦中享有极高的威望。它和以巴伐利亚、萨克森和汉诺威等为代表的中等邦国是反对普鲁士扩张的现实阻力。
普鲁士王国四分五裂的国土,本来是普鲁士主导德国统一的巨大障碍而非助力,普鲁士以捍卫其长期扩张而获得的四分五裂的领土为基本国策。如果普鲁士安心于德意志联盟框架的安排,那么德国的统一便会遥遥无期,甚至胎死腹中。因此外交大师俾斯麦处心积虑地要摧毁这一框架,拿破仑三世却不自觉地助了俾斯麦一臂之力,促进了德国的统一。
德国的统一有民意基础和经济基础,也是大势所趋,法国单独去阻遏这股历史潮流实非明智之举,也超出了法国的国力,拿破仑三世的徘徊观望并非毫无理由。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在反对德国统一的立场上法国并非找不到同盟者,而且最后的结局却是法国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孤军奋战与普鲁士决斗以阻止这一趋势。拿破仑三世如果能够洞察历史趋势的话,他本来可以将计就计,借力打力,因势利导地安排法国的国家战略,利用普鲁士的主动作为,来促进本国利益的最大化。
在欧洲近代史上,“德国的统一”与“法国获得自然边疆”,是外交矛盾之源。法国获得自然边疆或者掌控欧洲其他法语地区和德国的统一同样具有历史合理性与现实合理性,并无道德高下之分。民族统一固然是“正义”的,但国家的安全与欧洲的平衡同样也是“正义”的。本世纪民族主义虽然是民间的潮流,但远未是各大国掌权者的共识,当时各大国掌权者的一般信念是“有权力者方有权利,弱者只能勉力顺应强者之见”,“弱小国家必须为了(欧洲的)政治平衡而自我克制”。维也纳会议便是在这种精神的指导下重建了欧洲的政治格局,国界的划分只考虑维持欧洲大陆各大国的势力均衡而完全不顾民族自决和民族统一的原则。因此对于法国来说,在欧洲大陆的优越地位,不必拘泥于摧毁维也纳会议的某某条约,任何条约在武力面前只是一张废纸,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武力掌握在何人的手中以及是否具有使用武力的意志。要吞并欧洲**语的地区也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象英国虽然一贯反对任何军事强权掌控低地国家,但如果没有其他欧洲大陆国家充当英国的打手,英国无法单独组织反对法国的行动。拿破仑三世屡次希望以召开欧洲大会的形式来获得列强对他吞并企图的认可,却不知道所谓的外交会议或者国际组织一贯只是追认既成事实,而绝不可能产生强有力的行动。言语会发出声音,但行动会发出更大的声音。对于法国的国家利益和国家安全极为重要的地区难道要坐等对手送上门来?如果法国本身有能力攫取和保有这些地区,又何必需要得到对手的承认?拿破仑三世见不及此,对莱茵河左岸地区、对比利时、卢森堡和其他法语地区念念不忘,因此在德国统一的历史进程中屡次被对手诱惑,屡次判断失误,屡次坐失良机,没有能够成功地为法国谋取对等的国家利益。
当然绝对不能说拿破仑三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损害法国的利益,他的确是在殚精竭虑地追求法国的荣耀、扩展法国的利益和维护本身的统治。有人曾一言以蔽之说明拿破仑三世的政治人格——“其脑中想法增殖之快,有如一窝窝兔子。”问题出在他那些极富创意的想法之上没有一个更高更强有力的中心思想作为依归。与普鲁士的俾斯麦相反,拿破仑三世缺乏的不是实力甚至也不是智慧,他缺乏的是辨明国家利益轻重先后的判断力和为实现一个目标锲而不舍的决断力,他缺乏的是洞察国家间利害关系和外交权力结构的能力。这部分与拿破仑三世的个人修养和家族恩怨有关,部分也是法国地理环境和历史恩怨纠葛复杂的结果。但法国的地理环境和历史恩怨纠葛再复杂也没有普鲁士所处的地理环境和历史恩怨纠葛复杂,对比俾斯麦的明智和冷静,拿破仑三世本人不得辞其咎。
拿破仑三世上台后,便以打破维也纳体系对法国的束缚,恢复法国的大国地位和争夺欧洲和世界霸权为首要目的。外交行动时有精彩之笔,但多端而寡要,好谋而无断,未能对自身成功的基础明察秋毫。因此他的胜利很快便成了沉重的战略负担,他对本国力量的过于高估,到处制造外交纠纷误以为法国都可以从中渔利,同时又低估了他自己极力推动欧洲民族主义运动所释放出来的破坏性的力量。而正是这股力量,使得普鲁士统一德国的历史趋势不可扭转。
法俄与法奥联手失败是普鲁士得以统一德国最关键的外部因素,而法俄与法奥交恶却是拿破仑三世一手造成的。拿破仑三世反奥反俄,除了历史恩怨——拿破仑第一帝国被奥地利与俄国击败。而且还因为拿破仑三世称帝后,俄国沙皇不肯承认这个“篡逆者”,只愿意称呼他“我的朋友”,而不愿意使用照欧洲世袭君主之间的称呼“我的兄弟”,这在历史恩怨之上又加上了一层个人恩怨,因此拿破仑三世才会不顾一切地在克里米亚和波兰问题上屡次冒犯俄国的利益。
当年法国借口与俄国争夺奥斯曼土耳其境内基督徒保护者的称号和耶路撒冷“圣墓”的钥匙,联合英国发动了克里米亚战争。而除了要为第一帝国报仇雪恨外,看不出法国在这场战争中有何长久的战略利益。他从未能如俾斯麦一样明智——“蔑视六千万俄罗斯人民……,而不顾他们将会成为未来敌人的重要同盟者,将是一个极大的可怕错误。”
克里米亚战后《巴黎和约》中关于黑海中立化的条款,禁止俄国在黑海地区拥有海军,剥夺俄国在巴尔干地区的特权。这一条款主要是为英国的战略利益服务,法国毫无所得,而且背上了维护条约的长期战略负担。拿破仑三世昧于虚荣心作祟,在黑海中立化这一俄国引以为奇耻大辱的问题上毫不让步,导致法俄之间无法联手反对德国的统一。结果,普鲁士为寻求俄国在普奥与普法战争中保持友好中立,支持俄国废除《巴黎和约》的有关条款。为了回报普鲁士,俄国在普法战争期间在俄奥边境部署了10万军队,防止奥地利倒向法国一边。俄国表示,如果奥地利进攻普鲁士,俄国则向奥地利宣战。
在波兰掀起反俄民族大起义中,与俾斯麦以“做戏似的夸张姿态”站在沙俄一边支持俄国镇压波兰起义相反,拿破仑三世极力劝说沙皇对波兰起义者让步,甚至企图游说奥地利放弃其统治的波兰省份给让波兰得以复国。轻举妄动是政治家所费不赀的嗜好,因此拿破仑三世在普法战争中代价高昂的收获了俄国的“回报”。而俄国的支持,是普鲁士得以统一德意志的重要因素。
拿破仑三世当初联合撒丁王国对奥地利开战,帮助撒丁王国夺回了被奥地利占领的伦巴第地区。奥地利帝国,这个装腔作势和飞扬跋扈,靠着十九世纪上半叶最优秀的外交家梅特涅杰出的外交技巧才苟延残喘,尸居余气的老大帝国竟然被拿破仑三世看作是法国最大的威胁,这是因为拿破仑三世同样也是这种装腔作势和飞扬跋扈的人物。拿破仑对奥地利的极力削弱实质上是给了普鲁士最大的助力,法国间接培植了近在咫尺的最大对手。当拿破仑三世坐视奥地利在普奥战争中失败后,当时法国的资深政治家、后来的帝国首相梯也尔哀叹,“奥地利的失败意味着法国400年来遭到的最大灾难。从此失去了一张阻止德国统一的王牌!”
如果法奥失和还可以看作是波拿巴家族反奥地利政治传统顺理成章的结果,但是拿破仑三世作为意大利的恩人与奥地利的仇家意大利也失和,这也算是外交上绝无仅有的喜剧了。原来拿破仑当年虽然与撒丁王国结盟反对奥地利,帮助意大利实现了初步的统一。但是当意大利民族主义运动爆发后,大大地突破了拿破仑三世对意大利种种版图和利益分配方案。拿破仑三世自觉骑虎难下,便叶公好龙般背叛了盟友,单独与奥地利议和。拿破仑三世在意大利的虎头蛇尾正如一句意大利谚语所说,“既然要放屁,又何必夹紧屁股,让屁眼受累呢?”随后法**队进驻罗马,保护教皇国,数次打败企图统一罗马的加里波第红衫军(其背后就是意大利政府),阻止意大利最后完成统一。当法国在和普鲁士决斗前寻求意大利外交结盟的时候,意大利提出的唯一重要条件就是法军撤出罗马。但拿破仑三世受到国内天主教会的压力,为了宗教情感和宗教利益,不愿意放弃对教皇国的保护,结果意大利对普法之战同样袖手旁观。
拿破仑三世未必不知道普鲁士有统一德国的野心。他曾露骨地表白说,“德意志不该统一,应分成三个部分,南北德国应该对立起来。这样法国才可以从中渔利。”问题是政治家的职责不在于思考问题而在于解决问题,那么法国打算在反对德国统一的问题上依靠谁呢?在普鲁士统一德国之势如箭在弦上时,拿破仑三世宣称,“只有俾斯麦尊重现状,我才能保证和平;如果他把南德意志诸帮拉入北德意志联邦,我们的大炮就会自动发射。”政治家的职责不在于发表声明而在于采取行动。那么法国打算如何对付普鲁士?法国在全欧洲甚至是全世界铺开的外交战线是不是应该适当收缩以适应法普决斗的新形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拿破仑三世真的有意志和能力阻止俾斯麦统一南德四邦,那为何对普鲁士在普奥战争后消灭传统的德意志邦国如汉诺威的时候没有任何表示?
英国在本世纪是欧洲大陆外交均势的平衡之轮,拿破仑三世汲取了他叔父的教训,他所有的国家都可以得罪(俄、奥)、都可以出卖(意)、都可以忽视(普),但绝对不敢对英国有任何非分之想。尽管如此,法国最终还是与英国离心离德。普奥战争前,俾斯麦在与拿破仑三世做交易时,暗示法国可以获得比利时、卢森堡和莱茵兰地区,当普鲁士胜利后,拿破仑三世要求俾斯麦履行诺言。俾斯麦耍了一个花招,要求法国把上述要求以书面递交。当俾斯麦收到法国的外交备忘录后,立即把它送给了同样想称霸欧洲的英、俄,挑起英、俄与法国的矛盾。于是英国组织各大国召开的伦敦会议里集体承诺:比利时王国和卢森堡公国永远保持其中立,各大国永远保证其永久独立地位不受侵犯,这一承诺彻底打消了拿破仑三世合并上述两国的念头。至此虽然英国没有参加反对拿破仑三世的行动,但英国民意改变了态度,对德国的统一不那么反感了,甚至觉得可以利用德国的统一以制约法国掌控低地国家的野心。
拿破仑三世优柔寡断,昏招迭出,在发现自己手中的外交筹码已经输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便铤而走险,企图与普鲁士决一死战以挽回颜面。虽然拿破仑三世把所有能够依靠的大国都得罪光了,但这些国家倒还不像拿破仑三世那样睚眦必报,还能够不计前嫌,在事关欧洲均势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没有意气用事。当时俾斯麦处心积虑就是要寻找与法国开战的机会,正好西班牙爆发了革命,女王被推翻后,俾斯麦用重金收买新政府实力人物,提出由霍亨索伦家族的利奥波德亲王继承西班牙王位。西班牙新议会接受了俾斯麦的提议。此举使法国震惊,如果霍亨索伦家族的成员正式就任西班牙国王,西班牙将成为普鲁士的盟友,法国将腹背受敌。为此法国向普鲁士提出了抗议,英、奥、俄也附和这一抗议,可见法国的立场并非没有其它国家支持。普鲁士以外的其它欧洲大国在反对德国统一,防止欧洲版图出现大变动的立场上大体是一致的。但是拿破仑三世浪费了这些最后的外交资源,没有耐心推行一种更加稳健平衡也更加旷日持久的外交战略——因为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最喜欢的就是立竿见影,制定政策的第二天马上就希望获得报纸的颂扬和民众的欢呼。拿破仑三世急不可耐地主动宣战,结果正好中了俾斯麦的圈套,法国险些战败,而多亏了来自于东方的神秘援手(“东方魔盒”事件),这场战争最终法国才得以体面收场,但德意志却就此统一,法国对此无能为力。
拿破仑三世最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是以感到心灰意冷,加上他一直深受关节炎、糖尿病和肺炎的折磨,战争结束后不久便宣布退位,让位给儿子拿破仑四世。
这一次林逸青来法国,还专门去拜谒了已经退位的太上皇拿破仑三世和欧仁妮皇太后,拿破仑三世十分高兴,竟然拖着病体和林逸青聊了两个小时,在闲谈中他第一次向林逸青表示了对自己当年鲁莽行动的懊悔和对林义哲援手的感激,并希望法国和乾国能够“守望相助”。(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二章 京中诡谋
其实同乾国结盟现在已经是法国朝野上下的共识,前帝国首相、资深政治家梯也尔子爵就曾在议会发表演讲时指出:“大乾帝国是能在东方对俄罗斯构成威胁的唯一大国,她对法兰西非常重要,尤其是在德国联合奥地利和俄罗斯孤立法兰西的时候。”虽然法国议会当中派系林立,但无论是保皇派还是共和派,在这一点上却都没有分歧,都认为应该同乾国搞好关系,保持友谊,甚至有议员提议两国应该签定一个正式的盟约。现任帝国首相茹费里也非常看重同乾国的关系,在和林逸青会谈时说到越南问题甚至一再露骨的表示,“哪怕法国放弃整个越南,也不会考虑放弃同乾国的伟大友谊。”
在林逸青同拿破仑四世会谈时,拿破仑四世也明确表示,将“继续维护两国之间的传统友谊”,并希望“这种友谊能进一步深化”,也就是正式缔结一个盟约,当然这个盟约可以是秘密的,不必对外公开,林逸青欣然表示同意。拿破仑四世于是授权帝国首相茹费里拟定盟约草案,同林逸青及乾国驻法国公使洪筠商议具体事项。
尽管盟约的草案还在商议中,但双方都有强烈的订盟意愿,乾法结盟可以说是迟早的事了。连罗特希尔德家的阿方索伯爵对此也是满怀期待的。
“法兰西在欧洲已经陷入孤立,现在能够指望的,就只有英国和乾国了。”阿方索接着说道,“我听说乾国国内孤立主义的声音很大,是这样吗?”
“是的,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乾国的保守顽固派,总是要反对一切外来的和新生的事物。”林逸青说道,“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们的反对不会有任何作用,大乾帝国和法兰西帝国将成为盟友,这是可以期待和确定的。”
林逸青说这番话并不是以空言糊弄阿方索,他来欧洲之前,乾国国内的一部分士大夫们鉴于日本和俄国结盟带来的巨大威胁,要求朝廷“行合纵联横、远交近攻之策”、“联结泰西大国以为奥援”,首选自然是和乾国有着长期友好合作关系的法国。这种论调给原本保守的“清议”带来了不同的声音,保守的士大夫们自然群起反对,但由于他们拿不出有效的应对日俄威胁的策略,只是一个劲的空喊什么“礼干义橹”,自然不受朝廷待见,朝廷虽然最后并没有表态,但仁曦太后和敬亲王、纯亲王商议后认为,“远交近攻”的事还是应该做,是以指示林逸青到法国之后“相机而行,若法人有订盟之意,不妨订以密约联结之”,林逸青对此自然心领神会,何况这其实也是他本人的想法。
不然的话,他是不会那么煞费苦心的鼓动俾斯麦搞德奥俄“三皇同盟”的。
德奥俄同盟如果形成,那么英法乾同盟自然也就不远了……
其实法国向英国靠拢,从维多利亚女王把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比阿特里丝公主嫁给拿破仑四世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
此时的林逸青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但他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北京,一场针对他本人的阴谋正悄悄的展开。
厚厚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窄缝,金灿灿的阳光顺势闪了进来,悄然泻在被雨季折腾得潮乎乎的大地上。虽然稀薄的如客栈老板黑心卖的粥水,依然令人们因为天气而久久郁闷的心情有了些许开朗和兴奋。
小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道一下子热闹起来,最初还是零零星星的几个路人,不多时汇聚成熙熙攘攘的人流。石子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摊点,十个当中倒有九个是商人。城北的集市一向是人最多的去处,这里的马市很出名,那些铁器铺、铠甲店和裁缝店也常常聚集了大批的顾客。
雨季以来,老杨头的摊位上还是第一次聚集了那么多人。他早已把各色良马洗刷一新,等着卖个好价钱。年轻时老杨头也是个骑兵,虽然格斗技巧普普通通,相马术却是一流。象哈萨克马臀翘腿长,奔跑速度极快;蒙古马身材矮小,擅长途负力;而那些杂交出来的高头大马往往中看不中用。
围在摊位前的都是些老主顾,姜家两兄弟围着一匹棕色的哈萨克马观察了好久,听到二十枚银元的报价,一下子犹豫起来。“二十枚银元实在是贵了,老杨头是不是想抢黑心客栈那帮家伙的名号。”周围的人一阵哄笑。说话的大胖子是“祥瑞和”饭馆老板魏澈的,他用力拍了拍马臀,白嫩肥硕的手指上套满了宝石戒指。“虽然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可年纪不小,毛色又差,还是匹母马。我看顶多也就值十五枚银元。”
马店老板笑了笑,没有搭话。魏澈却说道:“这样吧,二十枚银元一枚也不少,不过你得把那匹马搭给我。”众人顺着魏澈的手指,这才发现马棚角落处一匹干巴瘦弱的白马,前后腿间不知为何还扣着锁链。老杨头眯缝起眼睛摇了摇头。饭馆老板有些不耐烦,“好了,两匹马二十二枚银元,别再指望我会多加一个子儿。”
有人“扑哧”笑出声来。胖老板恼怒地寻声望去,打扮的一男一女,穿着一身镖师常穿的灰布衣服的男子看上去并不十分强壮,只是双目炯炯,身后负着一把长长的重剑。他身边黑色长发的女子却浑身充满野性,腰间挂着连男人也很少使用的双手弯刀。有人注意到男子背上的黑色重剑,悄悄议论起来。
鄂尔锦从怀中掏出钱袋,爽气地抛给老杨头。“这是三十枚银元,多了也没有,我要那匹白马。”众人发出诧异的呼声,魏澈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疯了吗?三十枚银元买这么匹破马。”
鄂尔锦也不理他,径直向白马走去。白马见生人靠近,顿时愤怒地踢腿,却被链子死死绑着。鄂尔锦在白马面前站定,凝视许久。原以为这是三河马和焉耆良马交配后的混血马,仔细观察才发现是匹纯种的难得一见的北方雪河马,鄂尔锦将手指轻轻按在马的额处,用母亲曾教过的秘语默念。白马突然平静下来,慢慢垂下首去。
纯种的雪河马远远不止三十枚银元,鄂尔锦回首望望吕明允,吕明允摇摇头,三十枚银元几乎是他们俩身上所有的钱。鄂尔锦有些遗憾地抚摸着白马的脊背。“接着。”鄂尔锦把老杨头抛回来的东西抓在手中,惊异地发现并非自己的钱袋而是一把钥匙。“马腿上的锁链打开后别忘了还给我,总会有人需要的。”
吕明允察觉到胖买主投在额尔锦身上的怨恨目光,并没有太在意。只要鄂尔锦高兴就好,就算家里不给他钱,健锐营的军饷丰厚,咬咬牙也攒出来了。鄂尔锦兴高采烈地牵着那匹白马招呼他离开,仅靠秘语的力量未必能降服这种敢和山里头豹子野狼打架的烈马,要驾驭它还得花些功夫。
拐过街角,身后有人疾走几步追了上来。这是身材矮小的灰衣人,五官被挤压在扁平窄小的面部,给人一种猥亵的感觉。素不相识的来人沙哑着声音说道:“有人想要见你们。”吕明允和鄂尔锦并没有答理他,自顾自向前走去。来人伸出手去拦在两人面前,“我说,有人要见你们。”
鄂尔锦挑了挑眉毛正要发怒,旁边伸出一只手扇在这人的脸上,这人连翻了几翻倒在路旁。“没用的家伙。”一个华服的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狠狠咒骂着,随即转向他们,堆笑着说道:“两位别和奴才一般见识。在下想给两位介绍份买卖。”
“我们没空。”鄂尔锦冷冷说道,心底对这个商人的厌恶甚过刚才那个丑陋无礼的奴才。
“二十个银元,只不过跑一趟路。”对方大概把他们俩当成镖师了,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
“请走开。”
对方这才露出惊愕的神情,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诚恳的语气说道:“请耽搁一点时间随我见一个朋友吧,等见过以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和鄂尔锦结识这么长时间了,吕明允觉得她的好奇心不但没有丝毫减弱,甚至比起没入健锐营前那个心高气傲、热情好动的渤族大小姐更胜一筹。不过吕明允自己也对这个中年商人的话感到一丝惊异,对方言语中流露出的意思,去见的应该是个自己认识甚至熟悉的人,又是谁会和这个中年商人在一起呢?
三人在小巷内七绕八绕,那匹白马似乎不满深窄的巷道,不时发出粗重的鼻息。中年商人在一处门洞前停下脚步推门而进。鄂尔锦没有丝毫犹豫,牵着马跟在后面。尚在门外的吕明允听到她一声惊呼,箭步窜进门内。一方小院中,鄂尔锦正紧盯着在面前一个稍矮的结实男子,掩住了口。
“大小姐,果然是你!”
“刘叔……你……不是去南洋了吗?”
中年商人独自站在一旁瞧着他们,微微点头,似乎象是在说,这应该就是我们需要的人。
当听到刘叔要他们帮着往北京城送东西时,鄂尔锦想都没想,便一口应承下来。
“本来这北京城已经就在眼前了,可我这腿痛的老毛病又犯了,骑不了马,没法子赶路,正愁着呢,可巧就遇到你们了……这二十个银元,你们先拿着,东西送到了,我另有酬谢……”
“得了吧!刘叔,帮你老人家跑一趟而已,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鄂尔锦不满的推开了刘叔递过来的钱袋。
“这钱你先拿着。”刘叔坚持道,“你可知道,这可是京里头兵部尚书曾九帅曾爵爷要的,”他低声说着,还四下里瞅了瞅,“我把它千里迢迢从南边带来,紧要的很,万万不可有闪失……这钱你必须拿着,只要东西送到,我就千恩万谢了,这点钱算得甚么……”
见刘叔说的郑重,又是京中大佬的要物,鄂尔锦点了点头,将钱袋接了过来,随后丢给了吕明允。
刘叔随即将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青布包袱交给了鄂尔锦,又给了她一封信,嘱咐她一定要亲手将信和包袱交给曾府的管事,鄂尔锦答应了,便匆匆的和吕明允上路了。
目送着二人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刘叔转头向中年商人问道:“为何……大人吩咐要在这里找人托送,而不许咱们进京呢?”
“大人是怕一旦路上出了事,追查起来,查不到咱们的头上,也就和大人没有了干系。”中年商人皱了皱眉,答道。
刘叔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多了,赶紧闭上了嘴巴。
远处,两骑马已经跑得有些看不到了。
北京,曾府。
“林逸青那家伙,走到哪里了?”
“回爵爷的话,据咱们的人打探,那林逸青现在仍在法兰西国,其觐见法主事毕,刚去过拉塞纳船厂参观,又受罗斯柴尔德氏之邀,前去施耐德枪炮厂参观,议购船舰炮械。”
“他这个人喜欢凑热闹出风头,我听说西班牙国主病亡,他没有过去参加葬礼吗?他哥哥下葬的时候,西洋人可是来了不少的说。”
“回爵爷的话,林逸青并未前往西班牙国,小的记得,当年林文……林义哲下葬时,西班牙国未派使臣,是以西班牙国主归天,他也没去参加葬礼。而今西班牙国主葬期已过,他想是不会去的。对了,西班牙国主去世时,其夫人尚未生产,小的昨见新闻纸,其遗腹子数日前已然出生,列国同贺,林逸青说不定会去一趟呢。”
“这个事儿要打听清楚,我要知道他是否离了法兰西国,何时离开的,下一站又去哪里。”
“是,是。”
师爷走后,曾伯恒来到了一张世界地图前,看着欧洲各国的位置,微微点了点头。
“只要你离了那法兰西国,就不至于坏了朝廷大事……那件东西一到,你的死期,只怕也要到了,哼哼!”
树林中,鄂尔锦有些懊恼的看着已经瘪下去一块的青布包袱,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怎么样也没有想到,那匹雪河马会在进了林子见到一头野狼之后突然发狂,跳跃着猛冲去和狼拼命,差点把她给掀下马来。
她人没有摔下来,身上的包袱却给摔了出去,砸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虽然她没有打开包袱,但从刚刚发出的声响和包袱的外观就能够看出来,里面的东西肯定是碰坏了。
看着鄂尔锦气恼的样子,吕明允表现得倒是很平静。
“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也许可以修一修。”
“你怎么知道能修?再说了,货主的东西,能随便看吗?懂不懂点道上的规矩?”鄂尔锦眼睛一瞪,就想朝他发火。
“我刚才听到声音,象是金属盒子一类,我修过刀饰剑具,这类盒子器物,还不在话下。”吕明允不愠不火的说出了理由,“要是能修复成原样,看一看也无妨。”
“好!你要是修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鄂尔锦哼了一声,打开了包袱。
果然象吕明允所说的那样,包袱里竟然是一个乌黑发亮的银质的盒子。
只是这盒子因为受到撞击,盒盖已经变形了,上面的小银锁也开了环。
“竟然……是件古董……”看着盒子上的西洋式四叶草花纹,吕明允不由得扬了扬眉毛。
“盒子都给摔成这样了,唉……真对不起刘叔……”鄂尔锦说着,打开了盒盖。
吕明允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得一愣。
里面装着几张模糊的带有红绿道道和怪异字符的牛皮。
“这是……地图?”鄂尔锦一下子便认出了这是什么。
自从进了健锐营后,她对地图这类东西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吕明允打开一张地图看了一会儿,没明白上面画的是什么意思,但从上面写的一些绕口令似的口诀,他猜出了这应该是一张藏宝图。
鄂尔锦伸出手去拿下面的牛皮地图,发现牛皮里面好象包着东西,她打开一看,眼睛不由得一亮。
那是一块西洋式的精美银壳怀表。
鄂尔锦看着怀表表壳上的珐琅彩图案,赞叹不已。
吕明允把脑袋凑了过来,看到图案后,也是惊叹不已。
那是一个********的头像。
不知怎么,这个********,却给吕明允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字。”吕明允好奇心起,说道。
鄂尔锦打开怀表,露出里面的表盘,吕明允的目光一下子看到表壳里刻印的一行细小的英文字母。
吕明允未入健锐营前,并不懂洋文,只是入了营后才学了一些,当时他只是以为林逸青要他们学洋文是为了认懂洋枪上的文字,以便操作,却没想到这洋文日后还有别的用处。
那是一个好听的洋女人的名字:“梅丽莎”。
鄂尔锦看到吕明允看得出神,顽皮心起,一下子把表盖合上了。但吕明允的目光并没有离开,而是紧盯着表盖上那个美丽洋女子的画像。(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三章 学士卧底
“还好还好,这块表没坏。”鄂尔锦以为他忘了要干什么,是以干咳了一声,提醒了他一句。
“锦儿姐,你觉不觉得,这表上画的女子,咱们似乎在哪里见过?”吕明允回过神来,问道。
“见过你个头!还不赶紧的修盒子!”鄂尔锦瞪了吕明允一眼。
面对渤人姑娘的吼声,武成公家的公子没有一点脾气,他不声不响的从一个皮囊当中取出了一个小皮夹打开,里面是一些细小的奇怪而又零碎的工具,他仔细的看了一遍它们,抽出其中的几样,开始认真的修理起摔坏的银盒子来。
看着吕明允熟练的动作,鄂尔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从小也有过一段养尊处优日子的她曾经见过饰匠修理首饰,也是用这些小工具,让她惊叹于这些人的精巧手艺,可是当她今天看到吕明允修理这个古老的银盒子,才发现吕明允的手艺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匠人都要高超。
“你怎么还会这个?”她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
“小时候喜欢,后来结识了一位如意馆的师傅,学了这个。家里的刀剑多有历代御赐之物,损坏之处都是我来修的。”吕明允老老实实的答道。
鄂尔锦点了点头,她担心自己和他说话会打扰到他,便不再和他闲聊,让他专心的修理,她自己则把玩起那块银怀表来。
不知怎么,她看着表壳上的美丽的洋女子珐琅彩像,确象刚才吕明允所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女人呢?
鄂尔锦的记性一向很好,她的博闻强记过目不忘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当然,这当中的功劳也离不了她的那个宝贝弟弟承翔……
如果不是她盯着检查他的功课,她也不会练成这样。
她用力的回想着,突然间,她的脑中闪过一个片断。
那天,探营的女人!
对!就是那个女人!她是来健锐营训练地探望林逸青的!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想起来了,她叫李思竹!是故去的两江总督沈佑郸的养女,林逸青的如夫人!
鄂尔锦的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她又看了看手中的怀表,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立刻重又打开了表的壳盖,搜寻着那行英文字。
果然,他看到了“梅丽莎”这个名字的下面,阴刻着一个年份:“9062。”
这块怀表竟然是西历9062年也就是大乾彤郅元年制造的,可李思竹的画像,怎么可能出现在上面?
难道……
可能是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鄂尔锦竟然陷入到了恍惚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吕明允的一声“好了”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鄂尔锦看到银盒子竟然恢复了原貌,连那把小银锁都给修好了,根本看不出来摔过的样子,不由得惊喜交集。
她赶紧将怀表放进盒子当中,然后把盒子用包袱包好,将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二人收拾停当,重新上路。
“哎,小吕,你刚刚说那个怀表上的女人似曾相识,想起她是谁了吗?”
“没有,怎么?锦儿姐你也觉得象是见过她?”
“是啊,我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那一次有个年轻女子来西山大营探望林大人?就是她,她叫李思竹,是林大人的如夫人。”
“噢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咦,奇怪啊!这块表可是老古董,她的画像怎么会出现在表上?”
“你说为什么?”
“难道……她是林大人的这位如夫人的娘?”
“算你聪明!我觉得十有**就是这么回事,要不然不可能长得这么象,不过,可惜,这块表她是看不到了,这个盒子是要送到曾大人府上的。对了,曾大人是兵部尚书,和林大人在一个衙门,要不要告诉思竹夫人一声?”
“呵呵,这只是咱们的猜测,未必是真,再说刘叔这么认真的嘱咐咱们送到曾大人府上,可见曾大人是看重这些东西的,思竹夫人知道后,也许会要林大人向曾大人索要,很是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那好吧。”
桃花峪,温泉别墅。
“什么?有思竹夫人头像的怀表?”身子没在温泉中的岛津洋子眉头一皱,“这怎么可能?你不是看错了?”
“千真万确,我没有看错。”和她同浴的女忍者佐佐木理央答道,“那个银盒子是今天早上送来的,送到曾九房中之后,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趁房中无人之际进去打开盒子看了,里面有六张绘于牛皮之上的地图,其中一幅地图包着那块怀表,我第一眼便看到表壳上确是思竹夫人的画像,可这表确是有年月的古董,我打开看了壳内的铭文,是9062年,也就是大乾彤郅元年所造。”
“彤郅元年的东西?”岛津洋子象是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他曾九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夫人为何发笑?”佐佐木理央看到岛津洋子突然发笑,有些不解的问道。
“理央,除了年代,铭文还有什么?”岛津洋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是一个英文名字,l?h?milisha……”佐佐木理央甚是聪明,立刻便明白了过来,“难道,她是……思竹夫人的母亲?怪不得思竹夫人看起来有洋女子的……”
“是的。”岛津洋子很满意佐佐木理央的反应,“这是一个绝好的证明思竹夫人身世的物件。”
“曾九要对主公不利!”年轻女忍者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双眸瞬间现出了杀气,“夫人是想要我去杀掉他吗?”
“呵呵,稍安勿躁,理央,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岛津洋子微笑着摆了摆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不要担心。”
“夫人还需要我做什么?”佐佐木理央问道。
“你就和大家轮流监视好曾九就行了,千万不要惊动他,还有那个林德利,小心不要让他注意到你。”岛津洋子说道,“有什么异常,随时向我报告。”
“好的,夫人。”佐佐木理央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夫人,主公现在欧洲,对这件事应该一无所知,真的不要紧吗?”
“相信我,理央,我这一次会把曾九连根拔起,不需要你的主公知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的,夫人。”
丞相胡同,李高阳府第。
坐在椅子上的李大学士,正呆呆的看着客厅门前的台阶,手里紧握着一封信。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师徒反目”的时候……
……
李高阳站在客厅门前的台阶上,冷冷的看着站在台阶前的曾经是自己的得意门生的洪筠。
洪筠一身素青锦袍,站在阶下,目光灼灼地看着阶上的李高阳,脸上一副昂然之色。
师生二人就这样的对望着,良久,李高阳才开言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李高阳的声音里既有愤怒,更多的则是惋惜。
“学生使欧归来,交卸完了公务,便即刻前来探望老师。”洪筠说得很是平静,但语音之中,已无昔日的恭谨。
“呵呵,我还以为,你洪涛士早把我这个老师给忘了……”李高阳冷笑了一声,“难得你还能记得起来,呵呵!”
“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忠臣无境外之交,弟子有柬修之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圣人之教,须臾不敢或忘。”洪筠拱手躬身为礼,但马上便又站直了身子,直视着李高阳。
“呵呵,好一个不忘圣人之教!”李高阳怒道,“你还敢说不忘圣人之教!你那《使西日记》里都写了什么,你难道全忘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不忘圣人之教!真是岂有此理!”
李高阳此时已是声色俱厉,他这个老师在学生中素有积威,以往要是他如此发火,洪筠早就吓得瑟缩发抖了,可是这一次,洪筠脸上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
“老师此言差矣,学生著此书,乃是奉朝廷之命,将行程所见,记载完全,以供咨用,学生书中所言,泰西政制,亦以圣贤之道为依归,并非虚言。”洪筠昂然道,“学生此书,并无丝毫悖逆之言,总署已预备刊刻,不知老师何出此言?学生不明,倒要请教老师。”
“此书如何,士林此有公论!你在泰西,穿洋服吃洋食喝洋酒,这事儿总不是假的罢!?”李高阳不想和洪筠辩论这本书的内容,因为他并没有全看过,是以转换了话题。
“敢问老师,是从何处得知,学生穿洋服吃洋食喝洋酒的?”洪筠向李高阳又施了一礼,礼数上不曾亏欠半分,但言语间却不曾退让分毫。
“你且说你有无此等情事!”李高阳已经隐隐然察觉到了这个学生今天的来意,但却不敢妄下结论——毕竟那件事自己作的甚为隐秘,照理自己的这个实心眼的学生是万万不会知道的。
“有自然是有的。”洪筠朗声道,“礼从宜,使从俗,亦礼也。我朝世宗皇帝尚未以穿洋服为耻(荣方皇帝便有洋服肖像画),学生此次出使西洋,穿洋服怎地便成了罪过?真是可笑!至于吃洋食喝洋酒,乃是为了防范行船脚气之疾,学生此行,仆从十余人皆因拒食洋食,得此疾而亡。学生不吃洋食喝洋酒,只怕此时便见不到老师了!”
听了洪筠的回答,李高阳一时语塞,脸色也涨红了起来。
“学生再问老师一句,老师是从何处得知,学生穿洋服吃洋食喝洋酒的?”
洪筠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更象是请教什么问题……但李高阳听在耳中,却不啻于平地间乍起惊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竟然敢做,难道还怕人知道么?”李高阳强自说道。
“学生并不怕人知道!学生只是想知道,老师是如何得知的!”洪筠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是不是有人暗中将学生的一举一动,都报与老师知道了呢?”
李高阳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片干涩,头也有些眩晕起来——他知道,自己安排洪顺暗中监视洪筠的事,只怕是洪筠已经知道了。
“学生自跟从老师以来,自认无有亏负老师之处,但这一次学生出使西洋,老师之所作所为,却是有违师道!”洪筠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呈向了李高阳。
李高阳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去接那封信。
看到李高阳不肯接信,洪筠俯身将信放在了石阶之上。他的动作异常缓慢,好似放下的是一块千斤巨石。从俯身到起身,他的头始终抬着,双眼紧盯着李高阳,目光中既是愤懑,又是伤心。
“这封信,便是洪顺写给老师的,只是洪顺已于法京巴黎遇义大利国暴徒袭害身亡,这封信,便由学生代为捎给老师了。”洪筠起身,向后退了两步,“请老师过目!”
李高阳看也不看那封信,只是定定地看着洪筠,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学生斗胆,请问老师一句,为何要如此对待学生?”洪筠大声的质问道。
“你且告诉为师,这洪顺是否为你和那林义哲合谋害死的?”
李高阳无言以对,只好再次施展起“转进”神功来。此是清流们保身对敌的不二法门,李高阳作为“北清流”的领袖,自然运用得炉火纯青。只是他这一次用来对付自己的学生,未免有失清流领袖身份了。
“老师切莫做此荒唐之言!令学生看轻了老师!”洪筠厉声道,“林鲲宇是坦荡君子,博学多闻,明理重义,一路上对学生多有照拂,其心性朴诚,亦同学生一般,从不行伤天害理之事!学生与鲲宇此次出使西洋,共历风涛,肝胆相照,已是至友!还请老师自重!莫要肆口抵毁!”
“我看你是受了那姓林的小竖子蛊惑,中洋毒已深,无药可救了!”李高阳挥动着胳膊,大叫了起来,“罢罢罢!你既然铁了心要维护那姓林的小竖子,那便随你!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学生!”
听到李高阳说出这样的话,洪筠的脸上浮上了压抑不住的怒意。
“是老师有违师道在先,老师既然不肯认我这个学生,学生再恋师门不去,便太过不明事理了。”洪筠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缓步上前,躬身放在了石阶之上。
“这是学生退出师门之函,请老师过目。”洪筠缓缓起身,“自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师生之谊。”
李高阳万万没有想到洪筠会和自己来这样一手,一时间如五雷轰顶,呆立在那里,作声不得。
洪筠说完,向后退却两步,再次向李高阳躬身为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李高阳呆呆地看着洪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再也站立不住,身子缓缓的软倒,坐在了台阶之上。
……
客厅里西洋座钟的报时声将李高阳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转头看了看那座精美的金色法国造“五朵祥云”座钟,禁不住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
这个非常好用的座钟,便是洪筠千里迢迢从法国邮寄而来,委托张霈伦孝敬他这个恩师的,据洪筠信中说,此钟为法兰西国主赐物,甚是珍贵。
洪筠虽然远在万里,但对他这个当年给其内心造成巨大创伤的老师,还是满怀眷念。差不多每隔几个月,洪筠便会委托张霈伦给自己送来礼物,或为衣食,或为书画,或为药石,至今未有中断。
而自己对洪筠,碍于士林议论,却并无片言只语寄送……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李高阳抬头望去,看到管家引着自己的门生张霈伦走了进来。
张霈伦是李高阳继洪筠之后最为得意的弟子,李高阳特意吩咐过管家,他来时不必通报,师生之谊可见一斑。
“老师怎么独坐于风口之中?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么?”看到李高阳呆坐在那里失神,张霈伦关切的问道。
“天儿热,贪会儿风凉,不打紧的。”李高阳微笑着摆了摆手。
仆人给张霈伦上过茶点后,便退了下去,没有呼唤不必前来,让他们师徒自由说话,这已经是李府不成文的规矩了。
“涛士那里,最近可有消息么?”李高阳向张霈伦问道。
“恩师问及,学生正是为此而来。”张霈伦有些讶异于李高阳主动问起洪筠的情况,“涛士前日寄来法兰西国属邦马达加斯加所产玛瑙一块,其图案有如山水一般灵动,乃奇石之妙品也,涛士称此物可医老师目眩之疾,特意嘱我送于老师。”张霈伦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白色玛瑙,呈到了李高阳的面前。
李高阳接过玛瑙,看到上面果然是一幅浑然天成的惟妙惟肖的山水图画,端的是一件奇宝。他知道洪筠寻找这块玛瑙定然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心中不由得流过一丝暖流。
“涛士可曾有说林瀚鹏的事?”李高阳看着手中的玛瑙,象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四章 梦兰公主
张霈伦没有想到李高阳竟然会问起林逸青来,微愣了一下后,便立刻回答道:“涛士言及瀚鹏之言不多,只称现下瀚鹏仍在法京巴黎,与法相茹费理会谈,涛士从旁襄助。”
“噢,那他们师兄弟这一阵子想是会好好亲近亲近的……”李高阳微微点了点头。
张霈伦当然知道李高阳收林逸青为弟子当中的曲折,但他不明白李高阳刚才说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便没有说话,静候恩师的下文。
谁料李高阳说了这一句之后,便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张霈伦有些不解的看着老师,过了许久,李高阳才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张霈伦。
“侑樵,你给涛士发个电报吧,要他提醒一下林瀚鹏。”
张霈伦心里一惊,他双手接过李高阳给他的信,打开信纸,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
“你去办吧!侑樵。”李高阳说着起身,脸上满是疲倦之色,“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张霈伦应了一声,起身扶住了恩师的手,扶李高阳进入后堂,召来仆人服侍李高阳躺下安睡之后,张霈伦才离开。
回到家中,张霈伦又看了一遍李高阳给他的那封信,然后迫不及待的拟起电报稿来。
法国,巴黎,乾国公使馆。
巴黎的乾国公使馆本是一位路易十四时代的法国贵族修建的城堡式庄园,位于巴黎城郊的一座树林内,因而被称之为“绿林城堡”,据说耗时三年才建成,后来被巴黎公爵买下,乾国正式向法国派驻公使后,为了表示对乾国公使洪筠的敬意,巴黎公爵特意将“绿林城堡”庄园赠予乾国政府作为公使馆。这座庄园内设有舞厅、戏院、水族馆、酒窖等,装饰奢华,从室内地板到浴室全部采用大理石,花园则仿照路易十四时期的宫殿花园设计,摆放了精美的大理石和青铜雕像,并建有多个以金箔装饰的喷泉水池,被称为“太阳花园”。由于过于豪华,这座庄园被各国外交官们戏称为“最豪华的使馆”。
乾国驻法国公使洪筠一家,便生活在这里。
今天是洪筠的女儿洪梦兰的生日,她今年刚满十岁。
“太阳花园”里的阳光十分灿烂。
高高的有条纹的郁金香挺直地立在花茎上,像是长列的士兵。它们傲慢地望着草地那一头的蔷薇花,一面说:“我们现在完全跟你们一样漂亮了。”紫色蝴蝶带着两翅的金粉在各处翻飞,轮流拜访群花;小蜥蜴从墙壁缝隙中爬出来,晒太阳;石榴受了热裂开,露出它们带血的红心;连缕花的棚架上,沿着阴暗的拱廊悬垂着累累的淡黄色柠檬,也似乎从这特别好的日光里得到一种更鲜明的颜色;玉兰树也打开了它们那些闭着的象牙的球形花苞,使得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甜香。
小洪梦兰同她的游伴们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绕着石瓶和长了青苔的古石像玩捉迷藏的游戏。在平日,她只可以和那些跟她身份相同的小孩玩,因此她总是一个人玩,没有谁来陪伴她。可是她生日这一天却是一个例外,父亲同意她在这天可以邀请她所喜欢的任何小朋友进花园里来跟她一块儿玩。这班身材细长的法国小孩,走起路来姿势非常优美,男的头上戴着装饰了大羽毛的帽子,身上披着飘动的短外衣,女的提着锦缎长衣的后裾,用黑、银两色的巨扇给她们的眼睛遮住太阳。但小洪梦兰却是他们中间最优雅的,而且她打扮得最雅致,还是依照当时流行的一种相当繁重的式样。她的衣服是灰色缎子做的,衣裾和胀得很大的袖子上绣满了银花,硬的胸衣上装饰了几排上等珍珠。她走动的时候衣服下面露出一双配着浅红色大蔷薇花的小拖鞋。她那把大纱扇是淡红色和珍珠色的,她黑亮的头发头发上还戴了一朵美丽的白蔷薇。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的父母正站在窗边,面带微笑的望着她。
爱她的父亲给她举办了一场只有皇家公主才能享受到的别开生面的宴会。
她其实就是一位地道的小公主,她的母亲便是法兰西帝国欧仁妮皇太后的侄女芳汀,算起来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四世还是她的表叔呢。
宾客们到了阳台上来给她道喜。所以她摇摆着她那美丽的头,拉着一个叫古德文的贵族男孩的手,慢慢儿走下了石级,朝着一座搭在园子尽头的长长的紫绸帐篷走去,别的小孩们严格地依着次序跟在她后面:谁的姓名最长,谁就在最前头。
一队化装为斗牛士的贵族男孩们走出来迎接她,年轻的紫罗兰伯爵(一个非常漂亮的十四岁光景的孩子)带着法兰西贵胄世家的全部优雅态度向她脱帽致敬,庄重地引她进去,走到场内高台上一把镶金的小象牙椅子前面。女孩们围成一个圈子在四周坐下,一面挥着她们的大扇子低声交谈。
这的确是一场了不起的斗牛戏,而且照小洪梦兰看来,比真的斗牛戏还好(那次巴黎公爵来访问她父亲的时候,她被人带去马戏团看过真的斗牛戏)。一些男孩骑着披了华贵马衣的木马在场子里跑,他们挥动着长枪,枪上挂了用颜色鲜明的丝带做的漂亮的长幡;另一些男孩徒步走着,在“牛”面前舞动他们的猩红色大氅,要是“牛”向他们进攻,他们便轻轻地跳过了栅栏。至于“牛”呢,虽然它不过是用柳枝细工和张开的牛皮做成的,他却跟一条活牛完全一样,只是有时候它单用后腿绕着场子跑,这却是活牛从没有梦想到的了。它斗得也很不错,女孩们兴奋得不得了,她们竟然在长凳上站起来,挥舞她们的花边手帕,大声叫着:“好呀!好呀!”她们好像跟成人一样地懂事。这场战斗故意拖长下去,有几匹木马被戳穿了,骑马的人也下了马来。最后那个年轻的紫罗兰伯爵把“牛”弄得跪在地上,他央求小洪梦兰允许他下那“致命的一击”。他得着她的许可,便将他的木剑刺进那个畜牲的颈子里去。他用力太猛,一下就把牛头砍掉了,小威尔斯的笑脸露了出来,那是德国驻巴黎公使的儿子。
在众人长久拍掌欢呼声中,场子收拾干净了,两个摩尔族的侍役穿着黄黑两色的制服庄严地拖走了木马的尸首,又来一段短短的插曲:一个法国走绳师做了一次走绳的表演,然后在一个特地建筑来演傀儡戏的小剧院的舞台上由意大利傀儡戏班演出了半古典的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傀儡们演得很好,它们的动作非常自然,戏演完的时候,小洪梦兰的眼睛里已经充满泪水了。有几个女孩真的哭了起来,得拿糖果去安慰她们。连父亲也很受感动,他忍不住对身边的林逸青先生说,像这种用木头和染色的蜡做成,并且由提线机械地调动着的东西居然会这样地不快乐,又会遇到这么可怕的噩运,他觉得实在太难过了。
接着是一个非洲变戏法人的表演。他提了一个大而扁平的篮子进来,篮子上面覆着一块红布,他把篮子放在场子的中央,从他的包头帕下拿出一根奇怪的芦管,吹起来。过了一会儿,布开始动了,芦管声愈来愈尖,两条金绿两色的蛇从布下面伸出它们古怪的楔形的头,慢慢地举起来,跟着音乐摆来摆去,就像一棵植物在水中摇动一样。小孩们看见它们有斑点的头顶和吐出来很快的舌头,倒有点害怕,不过后来看见变戏法人在沙地上种出一棵小小的橙子树,开出美丽的白花,并且结了一簇真的果子,他们却很高兴了;最后变戏法人拿起亨利侯爵小女儿的扇子,把它变成一只青鸟在帐篷里飞来飞去,唱着歌,这时孩子们很高兴又很惊愕。还有巴黎圣母院礼拜堂的跳舞班男孩们表演的庄严的“圣舞”也是很动人的。这个盛典每年五月里要在圣母的主祭坛前举行一次,来礼拜圣母,可是小洪梦兰以前从没有见过,她只听到别人传说“圣舞”怎样怎样。这确实很好看。跳舞的男孩们都穿着白色天鹅绒的旧式宫装。他们的奇特的三角帽上垂着银的穗子,帽顶上饰着大的驼鸟毛。他们在日光里迈着舞步的时候,他们那身眩目的白衣裳衬着他们的带黑色的皮肤和黑色的长发越显得灿烂夺目。他们在这错杂的跳舞中自始至终都带着庄重尊严的神情。他们的缓徐的舞步和动作有一种极考究的优雅。他们的鞠躬也是很气派的,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切迷住了。最后他们表演完毕,脱下他的羽毛大帽向小洪梦兰致敬。她非常客气地答礼,并且答应送一支大蜡烛到圣母的神坛上去,报答圣母赐给她的快乐。
于是一群漂亮的埃及人(当时巴黎人称吉普赛人为埃及人)走进场子里来。他们围成一个圈子,盘着脚坐下,轻轻地弹起他们的弦琴。他们的身子跟着琴调摆动,并且差不多叫人听不见地低声哼着一支轻柔的调子。小洪梦兰把身子向后靠着,她一对大的黑眼睛从扇子上头望着他们的时候,她的美丽把他们迷住了,他们很文静地弹着弦琴。他们的长而尖的指甲刚刚挨到琴弦,他们的头开始点着,好像他们在打瞌睡似的。突然间他们发出一声非常尖锐的叫声,小孩们全吃了一惊,父亲和母亲也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原来那些弹琴的人跳了起来,疯狂地绕着场子旋转,一面敲手鼓,一面用他们那种古怪的带喉音的语言唱热烈的情歌。后来响起了另一声信号,他们全体又扑到地上去,就静静地躺在那儿,真是静得很,整个场子里就只有一阵单调的琴声。他们这样做了几次之后就不见了,过了一忽儿,又用链子牵了一只毛耸耸的褐色大熊回来,他们的肩头上还坐了几个小猴子。熊非常严肃地倒立起来,那些枯瘦的猴子跟两个吉普赛小孩(他们好像是猴子的主人)玩着各种有趣的把戏,比剑,放枪,并且做完像国王的禁卫军那样的正规兵的操练。吉普赛人的表演的确是很成功的。
然而整个早晨的游艺节目中最有趣的倒还是小矮人的跳舞。小矮人摇摇晃晃地移动那双弯曲的腿,摆动他那个畸形的大头,连跌带滚地跑进场子里来的时候,小孩们高兴得大声欢呼起来,小洪梦兰也禁不住放声大笑。因此那位“侍从女官”不得不提醒她说,一位公主在一些跟她同等的人面前哭,这样的事在法国虽有不少的先例,可是却不曾见过一位皇族公主在一班身份比她低下的人面前这样高兴的大笑。然而矮人的魔力太大了,真正是无法抗拒的,法兰西宫廷素来以培养恐怖的嗜好著称,却也从没有见过一个这么怪相的小怪物。
关于矮人的最有趣的事也许就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难看。的确他好像很快乐,而且很有精神似的,孩子们笑的时候,他也笑,而且笑得跟他们中间任何人一样随便,一样快乐;每次跳舞完毕,他都要给他们每个人鞠个最滑稽的躬,对他们点头微笑,就好像他真的是跟他们同类的人,并不是大自然怀着作弄的心思特地造出来给别人戏弄的一个畸形小东西。
至于小洪梦兰呢,他完全被她迷住了。他不能够把眼睛从她身上拿开,他好像专为她一个人跳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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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五章 伦敦魅影
“法兰西为我大乾强助,这驻法公使一职,至关重要,非涛士兄不足任也。”林逸青看着洪筠说道,“前番越南事起,若非涛士兄在巴黎奔走斡旋,不能如此平安了结。然涛士兄久使法国,仕途必然不畅……”
“呵呵,仕途什么的,我现在还真就不放在心上了。”洪筠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芳汀,“我只盼着能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这驻法公使我就当到死了,哪天朝廷真的不叫我干了,我便入法兰西国籍,终老巴黎好了!”
“涛士兄说笑了,朝廷仁厚,不至于到这般地步。”林逸青听出了洪筠话中的怨愤之意,笑着说道,“朝廷刚刚加赏涛士兄礼部侍郎衔,可见还是看重涛士兄的。”
听了林逸青的话,洪筠笑了起来,心气也平和了许多。
由于洪筠当年娶洋女的事太过轰动,被士林视为叛徒,时不时的便有清流言官跳出来参他一折,朝廷因他同法国皇室联姻于外交上大大有利,是以帮他顶住了清流的攻击,但洪筠出任驻法公使后,再无任何升赏,直到法乾两国因越南问题生事,洪筠在巴黎多方斡旋,出力甚多,助林逸青化解了这次外交风波,朝廷念其功劳,才加赏了洪筠礼部侍郎的衔头。
对于洪筠来说,他为了自己的爱情,付出的代价其实是很大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洪筠若是不为了爱情出任驻法公使,而是选择回国,只怕现在是过不了这么有声有色的帝王般的生活的。
林逸青在他这住了好多天,这里给林逸青的印象,简直就是个小凡尔赛宫。
二人正说着话,一名使馆参赞快步的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张电报。
“大人,京里头张大人来的急电。”
洪筠点了点头,从参赞手中接过了电报,参赞行礼后退下,洪筠才将电报打开。
“我上次托张侑樵送给恩师的玛瑙,想是已经到了……这么点小事,用得着发急电吗?还这么长篇大论的,这得花多少银子啊……”洪筠看了一眼电报,突然停止了自言自语。
林逸青注意到洪筠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正要开口询问,洪筠却冲他使了个眼色。
林逸青没有再问,洪筠拿着电报纸走到一张桌前,取过一支鹅毛笔,在电报纸上画了几下,然后重新来到林逸青的身边,将电报纸交给了林逸青。
林逸青接过电报纸,仔细的看了起来,这封电报的内容显得有些冗长琐碎,说的是他们的恩师李高阳最近的生活起居情况和对他们这对目前在海外公干的师兄弟的嘱咐,但在一些文字旁,洪筠却画上了线,林逸青将这些画线的文字连读在了一起,便是另外一番内容了!
“有人在召集门人写折子,欲要对你不利呢!”洪筠面有忧色的低声说道,“连老师都惊动了,特意要侑樵来电示警,可见这阵仗是很大的,而且大有一击必中志在必得的势头啊!”
林逸青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其实在他出发之前,他便已经预料到了清流党们不会消停,肯定会趁着这个他不在国内的机会给他整点事出来,但他没想到的是,以翁叔平为首的清流党们竟然来势汹汹,竟然能使李高阳要急着发电报向他示警!
他们到底要拿什么大题目来对付自己呢?
还有,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岛津洋子那里没有一点动静呢?
“瀚鹏,我感觉他们这次来者不善,你可要早做安排。”洪筠提醒林逸青道。
“涛士兄放心,我在京中自有安排。”林逸青说着,目光又转向了小洪梦兰的生日宴席上。
英国,伦敦。
躲在格林尼治的奥康纳冷眼审视着越来越危险的局势,知道逃不过这一劫了。奥康纳有些丧气,死心了,不就是要我的老命吗,想要就拿去吧,其实自己早就该死了。当年的那场席卷整个爱尔兰的大饥*荒,那时还是个孩子的他没有被饿死,就已经是奇迹了。被湮没、据称只有历史学家才知道的爱尔兰大饥*荒是人类历史上空前的悲剧。这场造成一百多万人死亡,二百多万人背井离乡的惨剧历时五年,给爱尔兰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甚至直到今天,爱尔兰的人口仍然没有达到大饥*荒之前的水平。可自己活下来了,一身风风雨雨过来了,现在就是死也算值了。奥康纳叹了口气,看着愈加低沉压抑的天空有些出神……
或许自己不该来大不列颠,奥康纳看着镜子里精气神已是灰败如死尸的面目,猛然间有种莫名的悲哀。这与当年那个老不死的师傅处境何其相似啊,同样的境遇,同样的逃亡经历,就连最后藏匿的地方都是一样——格林尼治天文台。八成自己也是要死在伦敦的吧,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一个爱尔兰人来拜自己为师,传下自己的那些绝妙技艺……算了,不传不传,传了自己就彻底完了,自己还有下辈子,一定要挺住。有些胡思乱想了,奥康纳端起桌子上的咖啡一饮而尽,低下头看看半张桌面上的一张羊皮卷,密密麻麻的褐色文字线条,让奥康纳有些迷糊,奥康纳还记得刚才还能识别羊皮卷上的意思,可这会就忘了,手上拿的褐色羽毛笔试了几次也落不下去了。
奥康纳莫名其妙的抓着头上那有些花白的散发,脑袋满是木然的感觉,尤其是最近几天,都有一些老年痴呆的前兆了。思维不清不楚的,难不成是纵欲过度?还是中的巫人秘术起作用了?奥康纳说不清楚。迷迷糊糊的,奥康纳想起了当年的师父,那一个谜一样的老头,还有自己一生谜一样的经历。
奥康纳弄不明白,自己这一生跟横死的师傅根本就是一个版本的剧情,是有人安排,还是天意如此。最初奥康纳以为是伦敦别样的古老的异域风情和现代文明的掺杂造成的时空错觉,是以没有深究。很奇怪的还有奥康纳自认为自己数年逃命生涯锻炼出来的警觉突然消失了,而且没有意识到,自从来到伦敦后奥康纳就有一种莫名奇妙的迷失感觉,都没有唤起自己的警觉,那种似乎随时都有一种被时间空间隔离的感觉,也没有唤起逃命的想法,这太不正常了。这就不是自己,或者自己被控制了!总不会是人要死了神智就模糊起来,专干傻事吧?奥康纳突然有些不甘心了,这事儿邪性,奥康纳必须要弄个明白。
奥康纳想跑了。作为一个前“捍卫者”和前“奥兰奇秩序”成员,即便他那个师傅没搞出个名堂,但是知觉确实练出来了,祸福吉凶在没发生时也能察觉一些征兆,虽然时灵时不灵的,但对于跑路没什么大问题。这也是他的师傅坚忍卑微了几十年一朝眼红心黑昧了组织千辛万苦找到的西班牙沉船财宝后从茫茫大洋一路趋吉避凶磕磕绊绊到了欧洲还能喘气的关键因素。虽然这次危机逃脱的希望不大,奥康纳也想试试,这些天攒下了太多疑问。奥康纳想做个明白鬼。这也是想当然,奥康纳还没易容停当,伦敦地下帮会的人便如期上门了。开了门还没寒暄两句昏花的老眼也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堵在了书房,一大帮人呼呼啦啦的把奥康纳摁在了地上。奥康纳愕然……
这是奥康纳第二次来大不列颠,故地重游奥康纳还没来得及四处溜溜抒发一下情怀,就被对头泄露了行踪。然后就是“奥兰奇秩序”的牧师拿着那本连灰尘都来不及擦干净的圣经,带着一帮护教骑士到了伦敦,和庇护奥康纳的伦敦地下帮会干了起来。伦敦地下帮会倒是履行了庇护承诺,几天下来和“奥兰奇秩序”你来我往斗得热火朝天,伤亡确实不小,连帮主都横死街头了。还没等这边摆平,“捍卫者”的几个长老也跟来了,奥康纳就不敢出门了,还好新帮主火速上任,大刀阔斧一番乱斗眼看要占了上风,新帮主却罢战了。奥康纳就觉得形势不妙,伦敦地下帮会莫不是要反水,卖了自己?是不是和人商量着阴自己?蜗居在格林尼治天文台的奥康纳马上开始正寻思逃到挪威去的路线图,还没给帮会提出来的当口形势急转而下,帮会已经上门来了。门口还有一小队化装成警察的帮会打手。跑都跑不了,奥康纳想求饶了,所以奥康纳不准备反抗。
当帮主大人把脸凑到奥康纳面前,勾出一脸的邪笑的时候,奥康纳吓了一跳,心里登时冰凉冰凉的。这个一头白发还长了老人斑的家伙,还是能看出来当初的俊逸神采,奥康纳瞬间悲从中来。熟人,很熟的仇人。当年是组织公派留学英国,奥康纳辗转来到英伦,就读剑桥的同学——加登?格林。剑桥神学院出身,毕业后去了圣保罗做起了牧师,后来去了圣彼得进修,两个人有过过节,过节还不小。奥康纳当年可是送了这位同学瓦绿瓦绿的一顶大帽子。现在奥康纳就后悔当初受不住诱惑勾引了这位同学的女朋友,要不求饶估计还有戏,现在很玄乎了。就说当时奥康纳可是结结实实的被这位同学收拾了一顿,如果不是跑得快,当年非死在他手上。不过现在看情形真的要死在老同学手上了,当年的旧恨历历在目,栽到老同学手上就是栽到火葬场了。
奥康纳悲催的被满脸阴狠夹杂着喜悦神情的帮会大人用铁锁链捆了起来,四肢捆在厢式货车的顶棚,任由那风吹雨打一路直奔老地方。看来这位老同学是打算和“奥兰奇秩序”展开合作了,这简直是一仆二主,一女二夫,都叛变过了现在还和旧组织合作,连荣誉晚节都不要了。风雨交加中奥康纳认命了,奥康纳也行明白了,就冲着当年送出去那个绿帽,冲着玛丽安那小娘皮的滋味也算没白活,这辈子悲了个催,下辈子一点要低调,低调才是王道。看着嗖嗖的从眼前划过的伦敦街区,奥康纳突然想起来伦敦好了。
现在伦敦的空气质量算是好的,最起码早没了雾蒙蒙的感觉,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作为国际都市倒也不是吹的,街上那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极品尤物就是证明。人生大限将到没日子可活的奥康纳算是想开了,过了那么多年当牛做马的日子,早就受够了整日的粗茶淡饭,连荤腥都不见的生活。奥康纳想在人生的黄昏,好好补偿过来。所以整日的纸醉金迷混吃喝等死就是奥康纳所谓的幸福生活,天上跑的地上走的海里活的一个字吃,百加德威士忌咱们掺着喝,喝不完泡澡,小妞不管是黑白黄,也不管部落民族,大被同眠关灯说事儿。鸦片大麻精卷在烟卷里抽他个天荒地老。奥康纳都觉得自己**的不像样了。就是给个皇帝也换不来啊,奥康纳沉醉在迷离之间把死亡的恐惧都转化成了生命最后时光里的癫狂般的享乐,真个是争分夺秒专心致志。
所以来伦敦几个月了,奥康纳也没有空闲去剑桥重温一下几十年前的青春年少。现在,奥康纳有了空闲却并没有出行的打算,而且伦敦的小雨天里却也不适合出游,虽然即使是大晴天奥康纳也没有出游的兴趣,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有些老了,不比年轻人,纵情浪荡虽好,可身子也虚了,动一动腿脚这个疼啊。而且,追杀奥康纳的“捍卫者”长老们已经像狗皮膏药一样也贴着自己到了伦敦。这让奥康纳很憋屈,来伦敦就是想安逸的过完所剩不多的时日。可他们还是不依不饶,从美洲跟到欧洲,逼着自己投了这一帮见不得光的生物。早就知道那帮兔崽子不是东西,发过的誓都不算数了,真特么的人心不古。东西已经交出去了,还想杀人灭口。翻脸翻的也太快了,真特么的没素质,当真不怕天打雷劈。还好伦敦地下帮会拿钱办事料理的“捍卫者”的垃圾,不过刚料理了“捍卫者”的人,转过头就准备料理自己这事办的可不地道,尤其还是让绿帽子同学料理自己,这叫不人道……
不管奥康纳在从头淋下的细雨里怎样的思绪纷飞,这看不出出处的大货车兜了一个大圈奔行近百英里,在路上会合了几辆豪华马车,在奥康纳睡着之前终于来到了让奥康纳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的古堡废墟中。如同当年来这里给师傅收尸的时候的感觉,压抑沉闷,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再牵扯着自己的魂魄,一种苍凉如同停尸场一样不论如何修缮都显得残败不堪的悲凉气息如同咆哮的上古灭世洪水一样,容不得自己挣扎,似乎要淹没自己要抹去什么。奥康纳昏昏沉沉的被几个满是野兽气息的大汉从车上提溜了下来,等待在这里的一群人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乌压压的聚在一起。看到人已经到了,那群人仿佛从入定中回过神来。数盏风灯猛的亮了起来,以为古堡废墟中心围成了一圈,灯光之下方圆几百米之内纤毫毕现,那魁伟的投影想着无尽的夜空极力延伸,就像被巨兽被锁死在腐朽的残骸之中的灵魂,无声的挣扎沉默的咆哮。本就给人以一种震撼荒凉的精神触动的百年古堡遗址,现在更让人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加登?格林从一辆黑色马车里探出头来,看着半死不活的奥康纳被手下拖死狗一样拖了过来,心里的痛快可想而知。刚刚才从大麻的美妙滋味里缓过气来的帮主大人,马上就有一种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快感,这是外物永远无法达到的,纯粹来自于精神世界。帮主先生痛快的笑了起来,仿佛自带着让冬天的植物以为春天到了的魔力,在略微沙哑的音色中让经纬分明的两拨人紧张的气氛都舒缓了不少。
奥康纳无力抵抗这几个野蛮无比的混血种人的暴力,奥康纳也没有指望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会尊老爱幼,现在奥康纳只想早点解脱。太难受了,虽然奥康纳在几十年前已经感受过了这种从身体到魂魄的无微不至蚁咬针扎式的撕扯关怀,但当时绝对没有现在这么猛烈,就像飓风中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绝的把奥康纳淹没在崩溃的边缘。奥康纳弄不明白为什么来到这里他就会有这种感觉,仿佛这里是自己的禁地一样,奥康纳现在也没心思弄明白了,早死早超生,这滋味不是人受的。被几个大汉拖行着到了灯光的照射范围,强光刺激下虽然奥康纳有些反应迟钝但总算从求死不能的痛苦里回过了神,奥康纳很快的联想到死亡临近之前还有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帮主先生或许正寻思着怎么炮制自己,会用“奥兰奇秩序”还是伦敦地下帮会的酷刑折磨来报复自己?(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六章 谍踪频现
想到这里奥康纳下意识的颤抖起来,满脑子的恐怖画面让奥康纳心里升起了求饶的冲动,但是奥康纳马上意识到这除了给这老变态提高一下报复的快感以外别的用什么都没有。奥康纳绝望的如同当年被强制押上去澳大利亚的运送罪犯的轮船上的孤独无助,唯一不同的是当时不想死,现在是不想活。
“不要害怕,老朋友,这一次请你来,是要你帮忙的。”加登?格林微笑着看着他,“只不过怕你不愿意前来,所以才用了这样的邀请方式。”
一个全身照在黑色长袍里的牧师模样的人,在和几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物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了几句后,埋低了头快速的走了过来。
“现在就开始吧,我们的时间不多。”“牧师”脸上厌恶神色没有多加掩饰,更没有费什么话就直奔主题了,“告诉他,如果他答应,就可以活命,还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否则……”黑袍下伸出了一截剑尖,“我不介意亲自送他去地狱。”
“好的。”加登?格林看了看奥康纳,他显然也不想跟这个家伙多费话,对于俄国人为什么会找上奥康纳,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多想,俄国人既然付钱了,他照办就是,当然,等到事情了结了,他还是要和奥康纳算帐的,当然,俄国人那时候就不会在意奥康纳的生死了。
“奥康纳,你听好了,这位先生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加登?格林指了指那位“牧师”,“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放过你,这位先生还愿意支付你一笔钱,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呵呵,我想你会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的。”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呵呵。”奥康纳有如小鸡啄碎米一般的连连点头,大声的答应道,生怕对方听不清楚。
“他答应了。”加登?格林转向“牧师”,笑得很是阴险。
“牧师”点了点头,向身后的一个人摆了摆手,奥康纳看到这是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不知怎么,不祥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医生模样的人打开了小箱子,取出了一个注射器,在一个玻璃瓶里吸了一管液体,然后来到奥康纳身边,撕开了他的袖子,狠狠一针扎进了他的肌肉。
“这是什么?”剧痛之下,奥康纳惊慌的大叫起来。
“一种保证你足够忠诚的生物。”“医生”平静的答道,“如果你完成了任务,就给你注射杀死它的药物,如果你不完成任务想要逃跑或是出卖我们,你就得不到药物,会被它杀死。”
奥康纳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到底是什么任务?”他有些绝望的问道。
“乾国皇帝的特使林逸青就要到伦敦来了,我们要你想办法接近他,杀死他。”“牧师”说道。
完成了注射之后,“医生”收拾好他的东西退开了,两个混血人上前,将铁链解开,从货车上放下了奥康纳。
“这个人真的可以吗?”“牧师”打量了一下奥康纳,向身边的另一个黑袍人问道。
他话音刚落,奥康纳已经向他扑了过来。
加登?格林正要发信号叫人,突然看见一只枯瘦的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医生”的眼前,一把抓向了他,“医生”见异变突生,还在惊愕间,手中的药箱就这么被那只手带离了自己的手,还没有反应过来该怎么办,那只手连同着药箱就如同轻烟一般消散在了眼前。“医生”有些不知所措,“牧师”和加登?格林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在那里。”有人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不远处,奥康纳蹲在一块巨石后,正有些抓狂的看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
“这么多!哪个是解药!”
“你无法找到的。”“医生”笑了笑,说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里的都不是解药,因为解药需要在给你的那天在实验室里配制。”
奥康纳颓然坐到了地上。
“身手不错,是我们需要的人。”“牧师”的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天空中的阴云隐隐传来了闪电的光芒,接着是阵阵低沉的雷声,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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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七章 伯蒂亲王
“你不了解城堡。”客栈老板悄悄地说。
“当然,”伊瓦尔回答道,“一个人的判断不应该下得过早。我眼下只知道他们懂得怎样挑选一个优秀的土地测量员。说不定也还有别的吸引人的东西吧。“说着,他站起来想摆脱面前这个客栈老板,因为这家伙正心神不定地咬着嘴唇哩。想要赢得他的信任是不容易的。
伊瓦尔正要走出去,这时看见墙上一只暗淡无光的框架里有一幅黑黝黝的肖像。他睡在靠近炉边的铺上时,早就打量过,可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望过去,根本看不清是什么,还以为是钉在木框上的一块普通底板呢。可是现在才看清楚,这原来是一幅画,是一个五十光景的男人的半身像。他的头低低地搭拉在胸前,低得连眼睛也几乎看不见了,又高又大的前额和结实的鹰勾鼻重得似乎使脑袋都抬不起来。由于这样的姿势,他那满腮的大胡子就都给下巴颏压住了,而且还往下披散。他的左手掩没在浓密的头发里,但是好像没法子把脑袋撑起来似的。
“他是谁?”伊瓦尔问,“是伯爵吗?”他站在画像前面朝客栈老板转过身去。
“不,”客栈老板说,“他是城守。”
“这可真是一个漂亮的城守啊,”伊瓦尔说,“可惜他生了一个没有教养的儿子。”
“不,不,”客栈老板说,他把伊瓦尔拉近一点,凑着他的耳朵低低地说道,“昨天西里尔是吹牛,他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副城守,而且是职位最低的一个。”在这会儿,伊瓦尔觉得客栈老板正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
“这个坏蛋!”伊瓦尔笑了一笑说。可是客栈老板没有笑,他接下去说道:“可就说他的父亲,势力也就不小呢。”
“你给我站远一点吧,”伊瓦尔说,“你以为谁都是有势力的,我,说不定也是有势力的,是吧?”
“不,”他胆怯但又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可并不以为你有势力。”
“你的眼睛可真厉害,”伊瓦尔说,“说实话,我可真的不是一个有势力的人。所以我认为我尊敬有势力的人并不比你差,只是我没有你那么老实,而且也不经常愿意承认这一点。”说罢,伊瓦尔在他的面颊上轻轻拍了一下,为的是使他高兴起来,唤起他的友谊。这居然使他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实在还很年轻哩,脸蛋儿挺嫩,几乎还没有长胡子;他怎么会娶上那个身材那么庞大、年岁比他大的妻子呢?从一扇小窗口里就能望见她赤着胳膊肘儿在厨房里忙得直打转儿。伊瓦尔不想再勉强赢得他的信任了,再说也不愿意把自己最后好容易把他逗出来的笑容吓跑。这样,他就仅仅向他做了个手势,叫他把门打开,接着就跨进了晴朗的早晨。
现在,他看得见那座城堡了。在光明闪耀的天空,它显得轮廓分明,再给日光一照,就显得更加清晰了。在山上,一切都显得那么轻盈。那么自在地在空中飞翔,或者至少可以说,从下面看起来是这样。
大体说来,这个城堡的远景是在伊瓦尔的预料之中的。它既不是一个古老的要塞,也不是一座新颖的大厦,而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建筑群,由无数紧紧挤在一起的小型建筑物组成,其中有一层的,也有两层的。倘使伊瓦尔原先不知道它是城堡,可能会把它看作是一座小小的市镇呢。就目力所及,他望见那儿只有一座高塔,它究竟是属于一所住宅的呢,还是属于教堂的,他没法肯定。此时一群群乌鸦正绕着高塔飞翔。
伊瓦尔一面向前走,一面盯着城堡看,此外他就什么也不想。可是当他走近城堡的时候,不禁大失所望;原来它不过是一座形状寒伧的古堡而已,一堆显得有些凌乱的中世纪建筑,如果说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那么,惟一的优点就是它们都是石头建筑,可是泥灰早已剥落殆尽,石头也似乎正在风化消蚀。霎时间伊瓦尔想起了他家乡俄罗斯的村镇。它决不亚于这座所谓城堡,要是问题只是上这儿来观光一番的话,那么,跑这么远的路就未免太不值得了,那还不如重访自己的故乡,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故乡去看看了。于是,他在心里就把家乡那座教堂的钟楼同这座在他头上的高塔作起比较来。家乡那座钟楼线条挺拔,屹然矗立。从底部到顶端扶摇直上,顶上还有盖着红瓦的宽阔屋顶,是一座人间的佳构——人们还能造出别的什么建筑来呢?而且它具有一种比之普通住房更为崇高的目的和比之纷坛繁杂的日常生活更为清晰的涵义。而在他上面的这座高塔——惟一看得见的一座高塔——现在看起来显然是一所住宅,或者是一座主建筑的塔楼,从上到下都是圆形的,一部分给常春藤亲切地覆盖着,一扇扇小窗子,从常春藤里探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种好像发着癫狂似的闪光。塔顶盖着一种像阁楼似的东西,上面的城堞参差不齐,断断续续十分难看,仿佛是一个小孩子的哆哆嗦嗦或者漫不经心的手设计出来的,在蔚蓝的苍穹映衬之下,显得轮廓分明。犹如一个患着忧郁狂的人,原来应该把他锁在家里最高一层的房间里,结果却从屋顶钻了出来,高高地站立着,让世界众目睽睽地望着他。
据说法国皇帝拿破仑四世是在著名的凡尔赛宫宴请的林逸青,而维多利亚女王也要在白金汉宫招待林逸青,住惯了豪华宫殿的林逸青,得知大名鼎鼎的内森?罗特希尔德伯爵要在这么个破地方招待他,也许会非常失望吧?
而自己将要让这个地方永远的消失——和林逸青,这个可恶的东方魔鬼,还有为俄罗斯帝国沙皇陛下所憎恶的犹太罗特希尔德们一起消失!
伯蒂亲王到达赛马场的时候,林荫道上差不多已经空了。赛马早已开始,因为本该有的那种气象万千的车飞马跑不见了,只剩零零落落的几辆马车,蹄声哨略,急匆匆地跑过来,好像要抢回误了的时间。车夫从马夫座上转过身来,问伯蒂是不是该紧跑。伯蒂却吩咐他让马走稳,因为迟到木迟到伯蒂根本不在乎。把准时赶到还真当回事的时候,伯蒂看赛马看得太多了,见参加赛马的人见得也太经常了。再说,在马车轻微的颠簸中,去感受蓝色空气轻柔的吹拂,更恬静地去观赏美丽的、枝叶广覆的栗子树,像在船甲板上去观赏大海一样,这更适合伯蒂懒散的心情。有时,栗子树抛出几片花瓣,去跟温暖宜人的风逗趣,于是风就轻轻地将花瓣扬起,旋动,然后再让它们划一道白光落到林荫道上。这样随车摇曳,闭起眼睛去寻味春天,像长了翅膀一样飘忽,不感到一点紧张,这真是舒坦。车在快活宛入口处停下时,伯蒂实在是感到遗憾。要是伯蒂还来得及反悔,随车颠簸着再走下去,躲开这初夏的和煦的日子,那真是太好了。可是,这已经晚了,马车已停在竞赛场的前面。一阵隐约可闻的喧哗声向伯蒂袭来。声音来自逐级升高的看台那边,像大海的回声一样低沉重浊。攒动的人群,发出像球一样滚动的喧闹,伯蒂没顾上去看他们,就由不得想起了揭斯屯德。在那揪隘的城市里,当人们从偏僻的小胡同朝上到滨海大道去时,浩渺的海面涛声隆隆,喷溅着昏暗的泡沫,还没把人的目光引过去,人们就已感到带咸味的海风在头顶尖厉地呼啸,就已听到低沉的轰隆声。一场比赛一定是正在进行。可是从伯蒂这里到如今赛马正风驰电掣的那片草地中间,有一股像受到内在冲击而摇摆的烟雾,五光十色,其声隆隆:这是成群结队的观众和赌徒。伯蒂没法看到跑道,只是从热火朝天的反应,领略到竞赛的场面。骑手们一定早已出发,由搅作一团而疏散开来,有几个正在一起争夺第一名,因为喊叫和激动的欢呼正从那边的人群里飘散过来:伯蒂看不见那些奔跑,但听到人们正任喊乱叫。从人头转动的方向,伯蒂猜得出骑手和马如今一定到达了椭圆形草地的顶端,正在折回来,因为整个混乱的人群,都朝着一个伯蒂看不见的焦点,越来越一致,越来越统一,像共用一个伸长的脖子。而从这放开的喉咙里,用千万个被挤碎的单个的声音,嗡嗡地,隆隆地,汇成浪花飞溅、越来越高的狂涛。这阵狂涛在升腾,在鼓涌,已充塞了整个的空间,直至冷漠的蓝天。伯蒂盯着看几个人的脸:这些脸像里面抽筋一样地扭动,眼睛愣着,闪闪发光,嘴唇咬紧,下巴贪婪地翘起来,鼻翼像马一样地翁动。清醒地观察这些忘形的醉人,伯蒂感到滑稽,感到可怕。一个男人站在伯蒂旁边的扶手椅上,衣冠楚楚,脸本来应该是很俊的,现在他可是疯了,被无形的妖魔迷住了。他举起手杖朝空无所有的天空挥舞,像往前鞭赶什么东西一样。他整个身子——叫旁人看了说不出的好笑——兴冲冲地跟着做疾驰的动作。他的脚后跟像踩着马澄,在扶手椅上不停地一起一落,右手把手杖当马鞭子,反反复复地朝空中挥着,左手则颤颤抖抖地嚷着一张白色的彩票。白色彩票越抖越急,像泡沫灭火器朝匐然鼓涌、模模糊糊涌过去的潮水上面喷射。现在,一定是有几匹马在拐弯的地方挤作一团了,因为这隆隆声一下聚成喊叫两个、三个、四个各别人名的声音,像厮杀呐喊一样,一堆一难的人喊叫着、怒吼着。这一阵一阵的呼喊,就像拉动了入魔的气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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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八章 安保难做
伯蒂恨不得想回过头去,细看一下这女人,她那不加掩饰的肉感无所顾忌地撞进伯蒂无忧无虑的梦幻,就像一块闪光的白石撞进泥浆浑浊的池塘。
伯蒂硬克制着自己。
一种搞智力游戏的奇特的兴致,一种搞无害的心理实验的兴致,像常常袭来的那样,使伯蒂止住了。伯蒂还不想去看这大笑的女人,只想先用他的幻想去跟这女人周旋一番,先快乐一番,伯蒂去想象她,一张脸、一张嘴、一个喉咙、一个脖子、一对胸脯、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发出笑声的女人。
她现在显然紧挨在伯蒂后面站着,连笑带说。伯蒂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话说得很快,很悦耳,元音都大幅度地波动,像唱歌一样。用她的说话来描绘她的形象,来尽可能丰满地勾画这个幻想的影子,这使伯蒂感到好笑。伯蒂赋予她褐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宽厚而肉感的嘴巴,长得很洁白坚实的牙齿,相当窄的小鼻子,但长着陡然撅起的耸动的鼻翼。
伯蒂让她左颊印上一颗美容痣,手里拿一根马鞭,笑的时候就拿着在腿上轻轻拍打。她继续不断地说着话,每句话都为伯蒂疾如闪电地勾勒出的幻想的形象增添一个新的细节:未婚女子式的狭窄胸脯,深绿的衣裳,斜斜地缀着钻石或扣子,浅色的帽子上系着白色的帽带。画像越来越清晰。伯蒂已经感觉到这个陌生的女人了,虽然她站在伯蒂背后,看不见,但却像映在伯蒂瞳孔里的曝光底片上一样。伯蒂不想转过身去,只想让这幻想的游戏继续升级。快感随便怎样轻轻一动,都会牵动伯蒂无所约束的白日梦想,所以伯蒂闭着两眼;要是伯蒂睁开眼来,回过头去,那么,这心里的图像准会和身外的图像重合。
在这一瞬间,她走到前面来了。伯蒂不由得把眼睛睁开。伯蒂生气了:他完全想岔了,全都两样,跟伯蒂幻想的图像简直万分可气地相反。她穿的衣服不是绿的,而是白的,人也不是苗条的,而是丰满的,胸宽臀大,圆鼓鼓的颊上哪儿也没有梦想出来的什么美容痣,头发棕红发亮,而不是在盔形帽下压着一片乌黑。她的相貌和伯蒂标出的没一样相符,但这女人美,美得迷人,虽然由于伯蒂虚荣心的愚蠢的奢望,伯蒂禁止自己去承认这种美。伯蒂几乎是敌意地抬头看着她。不过,伯蒂就是心怀抵触也感觉到这女人散发出强烈的肉感的诱惑,感觉到那种色*欲,那种兽*性,那种在她结实而又柔软的丰盈中撩人地挑逗出来的兽*性。现在她又大声地笑了,露出了坚实洁白的牙齿。伯蒂不得不对自己说,这种滚烫肉感的笑,和她身材的丰满还是协调的。她身上的一切——隆起的胸脯、笑时撅起的下巴、锐利的目光、弯弯的鼻子、把伞扎扎实实地拄在地上的手——都那样火辣辣,都那样迷人。这是一个女人的一种原始力,一种蓄意的、穿骨透髓的诱惑,一支用肉做成的性感的火炬。她旁边站着的一个高雅而带点狂热劲头的俄**官,逼到跟前在和她说话。她细听,微笑,大笑,反驳,但这一切都是捎带的,因为在这同时她的目光向四处扫视,鼻翼向四处龛动,好像无处不到。她从每个过往的人那里,而且仿佛从周围所有的男人那里,吮吸着注意、微笑和凝视。当她一直微笑地、得意地细听那军官说话时,她的目光不停地巡视着,忽而沿着看台搜寻,为的是突然认出一个人来,回答一个招呼,忽而滑向右边,忽而又滑向左边。唯独伯蒂,因为被她的陪伴人遮着,所以虽在她的视野之内,却还没有被她的目光触到。这使伯蒂生气了。伯蒂站起来——她没看见伯蒂。伯蒂挤近一点——一她又朝看台上面看着。于是伯蒂断然地朝她走过去,向她的陪伴人脱帽敬礼,并把扶手椅让给她。她惊异地朝伯蒂看着,眼睛里泛起微笑的光辉,嘴唇也献媚地弯出一丝微笑。
末了,她只简短地讲了一声,就拿过扶手椅,但没有坐下,光是把丰满的、一直裸露到胳膊肘的手臂轻轻地支在扶手上,借助身段的微曲,来显示她的种种姿态。
由于错误的心理分析惹起的气恼,伯蒂早已忘到脑后,跟这女人调**,激起了伯蒂的兴趣。
伯蒂退后一点靠到看台墙上,在这里可以自由自在地注视她,决不会引人注意。伯蒂支在手杖上,眼睛搜寻着她的目光。她看出来了,就朝伯蒂观察的位置上稍微转过来一点。不过,她这个动作好像完全是出于巧合,好像她并不防伯蒂,对伯蒂作出反应是偶然的,不承担义务的。她的目光不住地绕圈子,无所不在,也无所留恋。她伺机投过来隐秘的微笑,只是对伯蒂一个人的,还是对谁都这样呢?这是无法区分的,正是这种无从确定使伯蒂气恼。她的目光像灯塔的间歇光一样,隔一会就朝伯蒂一闪。这很像是许诺,但这种许诺也通过同样一双剑刃飞光的瞳仁,不加任何选择地去迎合别人投来的目光。这只不过是出于风流作戏的乐趣,特别是,这样做一点也不耽误她好像很感兴趣地跟陪伴人交谈。在这卖弄风情中,有某种令人眼花涂乱的放肆,有对卖俏艺术的高深造诣,或是有一种爆发着的过剩的性*感。她的这种冷冰冰的放肆传到伯蒂身上来了,伯蒂不自觉地走近一步。伯蒂不再盯着看她,而是精于此道地从上到下去打量她,用目光撕下她的衣服,从赤倮中去感觉她。
她任随伯蒂看,一点也不感到羞辱,用嘴角朝那饶舌的军官微笑,但伯蒂看出来,她的用心是用会心的微笑来对付伯蒂。现在,当伯蒂看着她小巧的脚,那只在白裙子底下伸出来的脚时,她懒懒地朝裙子下面审视地瞥了一眼。随后,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偶然地抬起那只脚,搁到让给她的扶手椅的第一根横档上,使伯蒂通过分开的裙子看到直套到膝盖的长统袜。而在这同时,她冲着陪伴人的那种微笑,怎么说也像是变成嘲弄的,或是恶意的了。显然,她不动感情地在跟伯蒂逗着玩,就像伯蒂跟她逗着玩一样。伯蒂不由得满怀恨意,欣赏着表现她那种放肆的娴熟技巧,因为当她狡诈诡秘地把她肉*体的那种性*感显示给伯蒂看时,她同时正献媚地埋头和陪伴人私语,对一方和对两者,她都只是在做戏。其实伯蒂愤恨,只是恨她对待别人的那种冷酷和居心不良的性*感,因为,由于伯蒂身上熟知的那种冷漠无情,伯蒂把她看作亲近的近亲姐妹,看作和她是血亲相*奸。不过说实话,伯蒂确实兴奋起来了,也许更多地是出于恨,而不是出于情*欲。
伯蒂大胆地走近一些,用目光粗野地抓住她。“我要你,你这美人儿。”伯蒂不加掩饰的表情对她说,而且伯蒂的嘴唇一定不自觉地掀动了,因为她带点鄙视地微笑着,从伯蒂这里掉开头,并且拽开裙子盖住那只裸露的脚。但一转眼,那乌黑发亮的瞳仁又转过来了,又转过去了。
事情很明显,她就像伯蒂一样冷漠,伯蒂们两人都是冷淡地在跟陌生的激情做游戏,这激情虽然也只是画上的火焰,但毕竟看起来美,毕竟是在阴郁日子里的一种寻欢作乐。
在这一刻,起跑的信号尖锐刺耳地响了起来。一下子,聊天、发闷、发呆的全体观众,像受了震动一样,突然一阵混乱,又从四面八方朝前向栅栏涌去。伯蒂必须用点横劲防止被卷走,因为他正想在乱中好呆到她跟前去。这样,也许会出现我现在还不知道的机会。
那个俄**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体贴温情地在她肩上拍了拍。她愤怒地耸起眉毛,厌烦这种夫妻间的亲昵。
由于那个军官在场,这种亲昵使她感到痛苦。那个俄国人似乎很抱歉,又用俄语跟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亲热而有点低声下气地握住她的手臂。伯蒂感觉出来,当着他的面,这种亲昵使她难为情,带着嘲弄和恶心的混杂感情,感到屈辱。不过,她已经又镇静下来了,当她温柔地靠到丈夫手臂上去时,嘲弄地向伯蒂瞟了一眼,那目光好像在说:“你瞧,是这个人占有我,不是你。”伯蒂感到愤怒,同时感到作呕。伯蒂转身就走开了,明白表示给她看,她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伯蒂并不会想到,就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那个女人和俄**官立即便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搞砸了,瓦连莉娅。”俄**官的话里明显的带着责怪之意。
“还没有,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洛维奇。”叫瓦连莉娅的女人自信的一笑,“这种人是改不了的,下一次他照样会上钩的。”
“林逸青就要到英国来了,我们不能有任何的失误。”俄**官对她满不在乎的态度显得有些不满,“你也一样。”
“放心吧!帕夫洛夫上校。”女人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向了赛场,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9086年(大乾光旭十二年,日本明治十九年)6月17日,大乾帝国特使林逸青一行到达英国伦敦,受到了英国官民的热烈欢迎,当日维多利亚女王在白金汉宫设宴招待林逸青,威尔士亲王伯蒂和王妃亚历山德拉及首相格莱斯顿等达官显贵全体出席。
当伯蒂看到林逸青的两位夫人时,便完全忘记了赛马场里偶遇的那个女人带给他的不快。
和美丽优雅充满了神秘的东方气息的她们相比,那个俄国女人(他已经能够确定那个女人是一个俄国人)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碍于母亲维多利亚女王在场,他真的非常想向林逸青请教一番,是如何虏获这样仙女一样的美人的芳心的。
在许多英国人眼中,一夫多妻制是大乾帝国仍然远离西方文明世界的一个标志,但伯蒂有时候却非常羡慕乾国人。
乾国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娶很多个妻子,而他在英国,却只能去做偷腥的事。
虽然伯蒂的妻子,丹麦公主亚历山德拉也是一位美人,但她一个人,显然是满足不了他的。
他正打算找机会和林逸青探讨一番,却看见一个穿着宝石蓝色军服的黑发姑娘走到了林逸青的身边,对着林逸青低声耳语了几句。
伯蒂的目光立刻被她吸引住了。
她穿着一套明显是特制的带有西方军礼服特点的衣服,将她窈窕的身形完全的衬托出来,她的面容是如此的艳丽,眉于间却有一丝英气,令人一见难忘。
“她是谁?难道也是林伯爵的一位夫人?”伯蒂自言自语的说道。
“她应该是林伯爵的一位部下,不是他的夫人。”亚历山德拉王妃白了伯蒂一眼,答道,“我早就注意到了,这位伯爵阁下的好多随员,都是年轻的女人,而且都非常美丽。听说他和自己的许多女部下都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亚历山德拉王妃故意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加重,听得伯蒂脸上一阵发烧。
可能是发觉了伯蒂在看自己,那个女子微微转头,目光向这边望来,恰好和伯蒂相碰,她礼貌的冲他微笑了一下,登时令伯蒂神魂颠倒,不能自己。
“英国太子殿下似乎对你很有好感。”林逸青也注意到了伯蒂的目光,不由得调侃了星月琉璃一句。
“这位太子殿下和很多女人有染,王妃竟然能够忍受,真是很了不起。”星月琉璃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这是在说我呢吧?”林逸青咧了咧嘴,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他的女人现在可是一大堆了。
“主公你是不一样的。”星月琉璃微微一笑,将话题拉了回来,“主公,英国人虽然加强了安全保卫工作,但按照咱们的标准,还是差得太远了,简直是漏洞百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林逸青点了点头,“欧洲各国普遍如此,所以才盛行暗杀,我会小心的,你们自己也一定要小心。”
“好的。”
看着星月琉璃转身快步的离开了大厅,伯蒂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
他原本想邀请这位东方美人跳个舞的。
“和伯爵阁下好好谈一谈吧,对你会有好处的。”亚历山德拉王妃似乎完全洞悉伯蒂的想法,但仍然很平静的指点了他一句,“哪怕和他谈女人也好。”
伯蒂脸上又是一阵发烧,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快步向林逸青走去。
看到英国皇储过来,林逸青微笑着起身,二人握手寒暄了几句,便闲聊了起来。
远处的亚历山德拉王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伯蒂是真的和林逸青谈起女人来了。
“刚才的那位美丽的女士是谁?”伯蒂心中还残留着星月琉璃的倩影,所以一张口就提到了她。
“她是我的一位得力助手,一位女性武士,名叫星月琉璃,是日本人。”林逸青微笑着回答,“她的责任是保护我的安全,到现在为止,她击败要刺杀我的敌人,已经有好多次了。”
“我很欣赏有才华的女性,您的这位部下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富有才华的女性,您能有这样的部下,真的很了不起。”伯蒂的声音里充满了羡慕,“显然,您也非常喜欢她,我注意到了您和她之间的亲密,您不必否认这一点,”伯蒂担心林逸青误解,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嘲笑您的意思,相反,我非常非常的羡慕您。我看得出来,象她这样的优秀女子,您绝不止拥有她一个人。”
“确实如殿下所说,我以拥有她们为骄傲。”林逸青微笑着点头。
“您是怎么做到的呢?我想向您请教。”伯蒂看了看何韵晴和桐野千穗,“而且您还能够让她们和谐相处……”伯蒂可能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没品,缩下了后面的话。
林逸青倒并没有觉得伯蒂的问话有什么不妥,对于这位以风流荒唐情人众多闻名的储君的情况,他其实了解得非常清楚,他问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怪。
“是这样的,如果您愿意听的话……”林逸青低声对着伯蒂传授起他的“经验”来。
远处,亚历山德拉王妃注意到伯蒂和林逸青在小声谈话,虽然他们谈的什么她听不清楚,但从二人不时微笑的表情来看,应该是谈得比较高兴,她那本来一直悬着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
自从因为伯蒂的荒唐导致公公阿尔伯特亲王去世,中年丧偶的维多利亚女王一怒之下一直不许伯蒂参与任何国务和皇家事务,希望这一次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九章 赌注,奇案
夏天,伦敦的夜晚算不上安静,没有风,空气闷死人。
“这该死的工业城市。”侦探霍姆斯坐在阳台边的藤椅上,本是想凉快一下的,结果却闷出了一身汗。
“很热吧。”助手瓦特森从门边透出一个头来,看来是和霍姆斯遭遇到同样的问题了。
“热得我的汗腺都进化了。”霍姆斯闷闷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准备回房睡觉。
“不过明天,应该是个晴天——星星很多。”瓦特森像是自言自语,“明天出去走走吧,你很多天都没出去了,对身体不好。”
霍姆斯回头望了一下夜空,“谁知道呢——伦敦这种只会下雨的鬼地方。”不回应瓦特森的提议,霍姆斯当然知道星多是晴天的象征,但闷热的空气想蒸笼一样,让人提不起心情。
“那么赌一把,怎么样?”瓦特森在霍姆斯刚坐过的地方坐下来。
霍姆斯倒是很有自信伦敦不会给瓦特森这个面子,“行啊,赌什么?”
“赌这些天会发生你感兴趣的案子。”
“呵呵,我看可能性不大。”
“乾国特使林逸青伯爵到达伦敦了,你知道了吧?”
“当然知道,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谈论他。他可是一个受到严密保护的大人物,你觉得他可能会出事?”
“这可不好说,我研究了一下关于他的情况,能想起来当年他的兄长林义哲先生在法国遇到意大利马志尼党徒的袭击那件案子吧?我记得你当时说过,这件案子疑点很多的。”
“是的,我记得。可哥哥在很多年前遇到刺杀,不等于弟弟在若干年后也会遇到,而且这位弟弟还是一名孔武有力的军人,手下有很多和他一样厉害的军人,对他进行全方位的保护,奥斯曼帝国的苏丹都不能和他相比,很难想象他会遇到和哥哥一样的危险。”
“他的敌人很多的,比如俄国人。他在日本曾给了俄罗斯帝国以前所未有的重创,哪怕克里米亚战争都不能相比,他现在到了伦敦,我想在伦敦的俄国人都恨不得能杀掉他呢,所以我推断,一定会发生和他有关的案子,而这样的案子,也许会用到你的专长。怎么样,敢不敢和我打赌?”
“那就赢了的人说了算。”霍姆斯下了一个最大的赌注就爬到了床上,一边诅咒着老天爷。
“赞成。”瓦特森貌似犹豫了一会儿,“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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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章 午夜凶杀
回到了自己的隐秘居所——一间地下室,奥康纳将箱子打开,取出那个带血的女人头颅看了看,将头颅放进了一个装满了酒精的瓶子里——这是要交给那些俄国人的他完成了行动步骤的证明。
接下来,他还要杀掉好几个人,他有两个星期的时间,让这座城市陷入到恐慌之中。
星月琉璃是从报纸上看到凶杀案的消息的。
对于伦敦的治安情况,她事先也做过功课。现在的伦敦,表面光鲜之下,其实和大乾帝国的首都北京城一样,同时也是一座藏污纳诟的城市。英国各地,乃至于在德国等欧洲大陆无法谋生的人们,像污水流入水沟一样的流经伦敦。
这些人毫无列外地都都住在东郊,也就是所谓的伦敦东区(贫民区)。当时经常有七万五千人在那个贫民区里蠕动着。
散发出腐臭味道的成排出租房子里,一个房间住着好几个家庭,地下室还有人与猪同居的情况。偷猎狐狸、狗、老鼠等人住的房间最可怕。为了把那些动物的毛皮卖给商人,他们在房间里剥皮,所以总是弥漫着动物的毛发臭味,而他们的妻子做手工糊火柴盒的浆糊味,则与厨房**的鱼肉蔬菜混在一起。可是,住在那样房间的人,却绝少打开窗户。因为房子的外面也一样臭。
然而,他们的生活还算好,因为贫民的下面还有将近十万人口的赤贫阶层。他们没有固定的收入,被迫过着比贫民更低等的生活。他们衣着简陋,没有鞋子可以穿;有鞋穿的人,对他们而言鞋子比较像是装饰品,并没有太大的实质用途。
最让人惊讶的是,还有人过着比赤贫阶层更糟糕的生活,他们是乞丐、流浪汉、罪犯等等。这些人的数目不下于一万一千人,他们饿着肚子,整日像狗一样在东区徘徊,四处寻找食物,睡在建筑物的屋檐下或空地上。他们虽然是人,却过着和动物没有什么差别的生活,只求能够活下去。
生活在底层的人们中,女人大多站在街头拉客,靠出卖肉*体为生:男人能做的工作则是捡狗的粪便,把狗的粪便卖给皮革的鞣皮业者,因为狗的粪便能让皮革有更好的光泽。
不管怎么努力,他们辛苦了一天所能赚到的钱,大约只是伦敦西区的有钱人们赏给擦鞋匠的小费。上一个世纪末伦敦东区的边缘,就是这样的状况。
上层社会的人有钱有地位,饱暖思淫*欲;下层社会的人因为贫困与绝望,铤而走险地过活。一般人虽然不支持他们的行为,但是对特殊的犯罪行为或性*虐*待狂的发泄行径,总是给予异常的关注,就想去参观马戏团观看“兽*人”一样,和到监狱前看处决犯人,把执法者拿着斧头当众砍下死刑犯头颅的事情当成一个节目,都是一种残酷的嗜好。
在这一点上,伦敦的有钱人和北京的“看客”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象这样的恶性案件,在伦敦东区可以说是经常发生的,虽然苏格兰场(伦敦警察局别称)于本世纪二十年代末就建立了覆盖全伦敦市的巡逻网,但过于分散的警力仍然难以负担伦敦东区的治安。
而治安一向很好的有钱人居住的伦敦西区,竟然会发生这样可怕的残害妇女的案件,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也许是过于谨慎小心的关系,星月琉璃不知怎么,总是觉得这件凶案的背后,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阴谋,而这个阴谋,很可能是指向林逸青的。
为什么会在林逸青到达伦敦之后,伦敦西区就会发生这样的可怕案件呢?
她很想告诉林逸青她的想法,但又苦于没有直接证据,担心林逸青会嘲笑她,所以思前想后,她还是没有和林逸青说这件事。
但她还是决定采取行动。对她来说,主动出击从来都是最优先的选择。
夜幕降临了。
小货摊上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灭了,于是昏暗像上涨的潮水一样在往前涌,来吞噬草地上的这块光斑。奥康纳站立的这个亮岛越来越寂静,奥康纳已在哆哆嗦嗦地看表了。还剩一刻钟,斑斓的木马就会停下了,木马头上的红绿灯光就会熄灭了,手摇风琴就不会再演奏了。到时候,奥康纳就会彻底待在黑暗里,在这沙沙作响的夜里彻底孤独地待在这里。
奥康纳越来越不安地望着黑下来的广场。广场上只是时而匆匆闪过一对回家的情侣,或是醉醺醺地踉跄走过的一两个年轻人,而在广场横对面的阴影里,还有躲躲藏藏的生命,激动不安地在瑟缩着。如果有几个男人走过去,有时就会有轻轻地打口哨的声音。男人们被这种招呼吸引了,就绕进暗处,于是阴影里就响起女人在窃语的声音,有时风还拟过来一丝半缕刺耳的笑声。慢慢地,那些人更肆无忌惮了,朝圆锥形灯光照着的广场亮处移去,移到明暗交界的边沿上来,而只要巡警走过时尖顶皮帽在路灯的反光中一闪,他们随即又消失到黑暗中去了。然而,巡逻的巡警刚一走开,这些幽灵似的黑影又出来了。现在,她们这些夜世界最底层的残屑.这些水似的人流消散后抛下的污泥,大胆地逼近到灯光底下来,奥康纳已经能清晰地看清她们的轮廓了。那是几个妓女,最可怜的、完全被抛弃的人。她们没有自己的床铺,白天在垫子上睡觉,晚上就不停地游荡,为了一个小银币,在这暗中的随便什么地方,给每个人敞开她们干瘦的身子,被损害被污辱的身子。她们受着警察的追逐,受着饥饿和随便一个什么流氓的驱赶,永远在黑暗中游荡,追逐着,同时也被追逐着。她们像饿狗一样,慢慢地跑到亮处前面来,探寻随便什么带男人味的东西,探寻没人理会的掉队者。她们能逗得这些人性起,弄到一两个便士,然后到大众咖啡馆去买一杯热酒,来维持这模糊一团的残缺的生命,这反正很快要在医院里或是监狱里熄灭的生命。这些残屑,是星期天游人尽兴之时留下的最后脏污。
奥康纳带着极端的厌恶,看着这些饥饿的形骸在昏暗中出没。然而,就在这种厌恶中,也有一种着魔似的乐趣,因为从这脏透了的镜子里,奥康纳也重新辨认出那已经淡忘、已经感到模糊的东西。这是一个低下阴湿的世界,好多年以前奥康纳曾经是过来人,如今它又磷火进发地闪进奥康纳的意念中来。这奇妙的夜像突然给奥康纳打开一个密封的东西一样,突然向奥康纳提示一桩稀奇的事情。当年奥康纳最阴暗的事情,奥康纳最隐秘的冲动,如今又展现在奥康纳心里!湮没了的少年时代模糊的感觉升了起来——怯生生的目光好奇地被吸引住了,简直是胆怯心慌地被这种人体粘住了;奥康纳想起了那个时刻:那是第一次,跟着一个人,走上嘎吱乱响的潮湿的梯子,上了她的床……突然,就像是闪电划破夜空一样,那已经忘却的时刻,每一个细节奥康纳都线条分明地看见了:床上浅浅的油痕,她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奥康纳感觉到当时那种隐约的郁闷,那种恶心,那种少年人初试的自豪感。这一切,一下漫透了奥康纳的全身。一种无穷无尽的东西——叫奥康纳怎么说好呢?
一种无限的洞察力,突然涌进奥康纳心里,使奥康纳一下全都明白了,因为她们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渣滓,而且,奥康纳被刚才那次犯罪一下激发起来的本能,正出自内心地在寻求如饥似渴的冶游——像奥康纳在这奇妙之夜一样的冶游,寻求公然的犯罪—一去抚弄、去满足这生疏的偶然一念的**。当奥康纳终于从那边嗅到了那种生物,那种人,那种温柔的、能呼吸会说话的东西时,奥康纳受到了强烈的诱惑。那种生物想从别的生物身上弄到点东西,说不定也想从奥康纳——这个在等着把自己交出去的人身上,弄到点东西。这时奥康纳放偷来的赃款的皮夹,突然在胸口前灼热地发烫起来。奥康纳一下懂得了,是什么推着男人去干这种事,懂得了,这很少是由于气质的善感,****的勃发,更大程度上还是由于害怕寂寞,害怕那种沉重的隔膜。这种隔膜本来就在奥康纳们之间堆积着,奥康纳被点燃起来的感情今天第一次感觉到了。
一个眼睑涂着蓝色眼影的年轻女郎,勾着有钱外国男人的手臂,走在奥康纳的前面。他跟在他们的后面,看他们进入饭店里后,便在门厅里等着。因为他估计他们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办完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小时后女人就一个人出来。大概拿到不少钱,能足够痛快地享受这个周末夜了吧!看她走出饭店,往街道的方向走去后,我也站起来跟着出了饭店。
女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奥康纳把箱子放在旁边的一个木架上,然后站在她的前面,看着她从短短的裙子里露出来的大腿。女郎的视线从他肮脏的工人裤裤管往上爬,最后和他四目相接。他对她眨眨眼,她在他眨眼的那一瞬间露出惊吓的表情,然后很快转开脸,眼睛里同时闪现轻蔑之色。
奥康纳有些生气了。果然如他所料,对这个女人来说,没有钱的男人就不算是男人。
奥康纳作势要离开,他伸手拿木架上的箱子,让箱子掉落在女郎的长裙上。
工具在箱子里发出“哐当”的声音,女郎的尖叫声随着响了起来。她还大声哭里出来。她的骨头大概裂开了吧?应该有一阵子不能作爱了。
奥康纳得意地跑开。但是,一个歇斯底里女人的叫骂声已经追了上来。她好像从头带尾都看到了。那女人抓住他的袖口。受不了!真烦!
挥出一拳,正中女人右边的额头,那女人立刻往后倒,头先朝地倒在从街巷里走出来的人群中。
奥康纳加快脚步离开,一走进后巷,幽暗的空地那边传来了女人窃笑的声音。
好象不止一个女人,而是好几个。她们压低声音笑着。当他正要从她们前面走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看到我。
“喂,老兄。”女人低声叫住奥康纳。他一停下脚步,一个胖胖的女人一边拍打膝盖上的尘土,一边从暗处走出来。
“什么事?”奥康纳问,对方好像是一个妓女。
“不找个乐子吗?”
那个女人果然如他所料。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奥康纳说。谁想要这种肮脏的女人呢?不知道她身上带着什么病菌!可是,他正想走开时又被那个女人叫住。
“不用钱哦!”女人说。
“为什么?”奥康纳好奇的问。
“因为是一个间隙中的新人嘛!还很年轻呢!我么要教她怎么做生意,所以免费让老兄你玩一次。”女人说着,便把他强拉到巷弄里的暗处。一看,一个女人被四个妓女按住手脚,像一个大字一样躺在石头上面。那个女人穿着粉红色的衣裙,好像想说话,可是嘴巴里被塞着东西,所以完全发不出声音。
“你们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奥康纳问。看样子是同行之间的处罚行为,这是常有的事情。
“你很聪明嘛!玩过我们这种女人吧?”胖女人笑着说,“好了,不要推三阻四,你就上吧!”说着便掀开躺在石头上的女人的裙子,胡乱地扯下她的内裤。
“看,你的小弟弟站起来了哦!”女人放声大笑。既然碰到了,就接受对方的好意吧!可是,在办事的过程中,女人们不断在旁边敲锣打鼓,无聊地嘲弄着,让他很不舒服。
这么玩过之后,奥康纳感到神情气爽,他知道,是时候去做任务了。
他经过一栋楼时,听到二楼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那是********的声音。
很快,作完爱后,两个人并没有睡,而是在相互低语。
“你还爱我吗?”男人问。
“当然还爱你。”女人娇声说,厨房那边传来金丝雀好像嫉妒般的啾啾声。
“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什么?”
“什么意思?”
“我是可以一起上床的男性朋友,还是……”
“你在说什么呀!”女人笑了。说:“你是我的护身符。像妈妈给的十字架项链一样,即使在工作时也要戴在身上、放在心里面。”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男人说,“那么,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似乎是男人把一个冰冷的东西放在女人赤倮的腹部上。女人因此而亲亲哎哟了一声。因为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好像被塞进她肚脐的凹洞了。
“什么东西?”然后,她惊呼出声,“这个,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吗?是钻石呀!是我家代代相传的东西,很久以前我的祖母给我的。我的祖先好像是国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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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 杀人狂魔
奥康纳拿着枪上了二楼,来到门前,用一根柔软的细钢丝轻松的打开了门锁,轻轻的推开了门,走进了房间里。
床上的一对男女还在气喘吁吁的颠鸾倒凤,并没有注意到悄无声息潜入的奥康纳,而奥康纳的注意力也没有立刻专注于他们身上,他的目光扫过屋子的四角,落在了床边的一张小桌上。
那颗价值一万英镑的钻石,就放在桌子上。
奥康纳笑了起来,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枪转向了床上的两个人。
他能够确定,他们绝对不是天主教徒。
男人身下的女人首先看到了拿着枪的奥康纳,惊恐的扭动着身体,张开嘴刚想要发出尖叫,奥康纳已经一枪射出。
没有刺耳的枪声,只有枪口的微震,奥康纳甚至能够看到尖锥形的枪弹从枪口被压缩的气体推动着冲出枪口,直接钻进了那个男人的后背,打断了他的脊椎。
男人上下起伏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整个身子迅即瘫软下来,从女人身上移开,摔到了床下,奥康纳上前两步,对着女人的喉咙再次开枪。
还是没有枪声,子弹把女人的脖子撕开了,女人的身子猛地挺直,接着她用双手捂住了喉咙,开始痛苦的抽搐起来,从她身体里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床单。
奥康纳放下了这支没有声音的枪——那其实是一支大口径的汽枪,俄国人的最新发明,这种枪不用火药发射枪弹,而是依靠压缩气体,威力比正常的步枪还要大,并且没有声音,缺点则是射程不远,而且枪的体积有些大,不方便携带。
他看了看床上的女人和床下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身子早已不动了,身下的鲜血流了一地,那个女人还在苦苦的挣扎,白*花*花的身子沾满了血,有一种妖异的美。
奥康纳来到桌边,拿起那颗钻石,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看,对珠宝很有研究的他一眼便认出,这确实是一颗产自南非的大钻石,那个男人并没有说谎,也许他的祖上真的是一位国王,他本人也许会有贵族的爵位和头衔。
这样更好,一个贵族的死,更能引发大众的恐慌。
奥康纳将钻石放进了衣袋里,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女人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迷离了,手也耷拉了下来,垂在赤倮的一双硕*乳前。
女人垂死的身体引起了奥康纳的冲动,他迅速的褪下裤子,来到床上,分开了女人的双腿……
这一天是星期日,下午开始下雨,雨势在入夜以后转强,到了十点、十一点的时候,几乎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了。
由于这一次被害的是一位有着爵士称号的贵族和他的情人,伦敦警察厅布下了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大搜查网,除了警察厅的人员外,还动员了部分原本从事文职工作的警员到一些道路巡逻。整个伦敦西区都有警员在巡逻,只要发现异状,立刻以警哨联络,并马上封锁重要的联络道路。
霍姆斯和瓦特森受警长理查德的邀请,也加入到了巡逻的队伍当中。这个晚上他们俩被动员到动物园的附近巡逻。不论是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是他们这样的侦探,都穿上了雨衣,张大眼睛进入警戒的状态。
过了午夜零时,就是星期一的凌晨。两点左右,霍姆斯和瓦特森站在老旧发黑的大楼墙壁前,努力地想在雨中点燃烟斗时,瓦特森夫人梅里尔?摩斯坦来了。她不放心自己丈夫的身体,跑来看他了。
霍姆斯告诉她路上小心,因为不敢保证杀人狂魔不会对一位医生的妻子下手。“放心吧!我有手枪。”梅里尔如此说着,然后对着霍姆斯和瓦特森挥挥手,就离开了。
霍姆斯他们在大楼街区站了十五分钟左右,突然听到雨中的石板街道上有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及微弱的惨叫声。
霍姆斯和瓦特森互看了一眼后,马上一起拔腿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发出惨叫的人。
“我们分头找。我找这边,你找那边。”霍姆斯对瓦特森说,两人开始分别跑往不同的方向。
大概跑了十几米左右,霍姆斯在一所私家银行的墙壁上看到了奇怪的东西,那是用白色的粉笔写的一段涂鸦文字。
“犹太人都去下地狱。”
那是用德语写的文字,瓦特森一眼就看完了这段文字。
而霍姆斯这边,则是看到非常可怕的画面。他在被雨水敲打的石板路面上,看到了女人白皙的脚。穿着丝袜的脚露到大腿的部分,腿上有怪怪的黑色物体,在雨水的冲洗下,黑色的物体顺着腿的曲线往下流。那是血!
瓦特森跑到另一个倒下的女人的身边,并且蹲下来。当他想要抱起那个女人的时候,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因此发出了惨叫声。他立刻大声呼叫同伴的名字。“霍姆斯!霍姆斯!快叫人来,快!”
这名被害者穿着雨衣,裙子的前面好像被利刃划破了,流了很多的血,但看不清伤势的严重性。
她就是刚刚离开的梅里尔。
霍姆斯一听到瓦特森的声音跑过来,立刻发出绝望般的叫声。瓦特森抱起她的身体,检查伤势。霍姆斯则拿起警哨,拼命吹了起来。他一边叫一边看着梅里尔的脸。梅里尔紧闭双眼,一点也没有张开过的样子。
远处传来了另外的叫喊声。“有人遇害了!马克西姆街!14号!有一名妇女被杀了!腹部被剖开,内脏露出来了。还有一名妇女受伤了!请求支援!”霍姆斯大叫道。
先是雨中奔跑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喊道:“这边也发现了。这里是梅斯路!52号!上帝呀!血淋淋的!梅斯路52号请求支援,请快点过来!”
那条街巷离梅里尔出事的地方更近,就在这里的后面。
一位巡警大声吼着:“请大家动作快一点!太可怕了!这实在太可怕了!”
霍姆斯跟着往巷子里走进去,大楼后面有一块堆积着木箱子的空地。往大楼后门的石阶阴暗处理,露出了一截白色的女人腿部,穿着丝袜的大腿因为落在石阶上雨水的反弹而变脏了。
大腿的旁边有一条像红黑色大蛇般的东西缠卷着内脏。好像是小肠或胃的消化器官,被人用手拖出来了。大肠的前端挂在死者的左肩上,肠上有不少刀子切戳过的痕迹。雨水持续冲刷暴露在石板地面上的红黑色的血液,与身体的体液、肠内的东西。
霍姆斯皱着眉头站在雨中,低头一直看着被害者。这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可怕画面,还好因为雨水冲刷的关系,臭味没有那么强烈,所以鼻子闻到的是潮湿马路气息,嘴里也不短尝到雨水的味道。
梅里尔虽然没有死,但是受了重伤,这一会儿简直是度过生死关头的重要关卡。她的腹部中了一刀,大腿的肉也被割开,流了很多的血,如果发现的晚一点的话,可能就会没命了吧!多亏了她的丈夫就在身边,而且是医生,在他的全力施救下,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看来杀害了两名妇女的杀人狂魔,对路过的梅里尔也挥了刀。梅里尔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是她应该看到了凶手的脸,因此警方由衷期盼着梅里尔的身体能早点复原。
但是,终究还是让凶手给逃走了。虽然布下了那么大的搜查网,还是除了梅里尔外,没有任何人看到可能是凶手的人物,也就是说:根本找不到目击者,而交通岗方面的盘查,也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离梅里尔被刺倒卧二十米远的路面上,有一把被认为是凶器的大型砍刀,那是一把印度军队制造和使用的军用刀。用来砍杀了两名女性的凶器上,应该沾满了血迹才对,但是在大雨的冲洗下,刀刃上已经看不到血迹了。
这个星期一,凌晨两点左右的遇害者,除了梅里尔外还有两名妇女。
两名妇女之一是42岁的罗斯?科蒂斯。她是英裔的德国犹太人,是一位家庭教师,被发现的地点是马克西姆街。
另一名遇害者是35岁的卡洛迪?文森特。她是美国人,一位洗衣女工,被发现的地点是梅斯街。
这两名妇女遇害的状况虽然和前一天的几名被害者差不多,但是卡洛迪?文森特和其他妇女遇害的状况比较不一样。她和其他几名妇女一样被割断了颈动脉,但是腹部上并没有足以让内脏露出了的大伤口。她的伤口情况比较像梅里尔。不过,虽然没有大伤口,但她的胸*部、腹部、大*腿上有不少被刀子深深刺入的伤口,那样的伤口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几个。这种杀人的手法当然也是很残酷的。
发生在雨中的这两起命案地点,都是离大道只有两条街的小巷,而两条小巷之间相距只有70英尺左右,可以说是非常接近。而梅斯街卡洛迪?文森特遇害的地点,距离梅里尔遇袭的地方也就只有40英尺。从这三者的位置看来,或许能说这是发生在半径65英尺内的三个案件。
不过罗斯和卡洛迪被杀害的地点,和前一天晚上发生的那起命案——鲁比爵士和他的情人奥利维亚被杀的地点摩莱尔路,相距大约3公里。
雨夜中的杀人事件幸好只发生了这几起之后就打住了,而震惊整个伦敦的妇女连续被杀离奇事件,在一个月内,整个伦敦陷入恐慌之中,各区的居民人人自危,大家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会发生下一起命案,是今天晚上?还是明天?因为警方布下的大搜查网完全捕捉不到嫌疑的影子,威信受到严重的打击,以至于伦敦警察厅总长不得不举行向社会致歉的记者会。
幸运的是,受了重伤的梅里尔度过了死亡关卡,捡回了一条命,身体也逐渐地康复,她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形。虽然她不仅身体受创,精神也收到了严重的打击。瓦特森医生担心梅里尔很可能出现心灵创伤的后遗症,她的右脚也有可能跛了,但她坚强的挺了过来。这次意外对瓦特森来说当然是极大的冲击,从故乡来探望女儿的梅里尔父母,也因此深受打击。瓦特森当着妻子和岳父母的面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伦敦城怎么出了这样的杀人狂魔?害得我都不敢和千穗妹妹出去逛街了。”何韵晴向正看报纸的林逸青报怨道,“伦敦的治安看来并不比北京好多少。”
“你们该出去就出去,肯定不会有事的。”林逸青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微微一笑,“忍者学园的女子高手这一次我都带来了,保护你们上街,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你干脆让岩根先生和星月小姐带队出去把那个杀人狂魔抓住或干掉不行吗?以他们的身手,这家伙肯定逃不掉。”何韵晴和桐野千穗对望了一眼,向林逸青建议道,“这样大家都方便。”
“呵呵,别忘了这里可是大英帝国的首都,我们越俎代疱,英国朝廷颜面何存?”林逸青笑了笑,“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伦敦警察厅的能力似乎有限,我觉得,他们不一定能抓到凶手。”桐野千穗看着林逸青,“万一……凶手要是冲咱们来呢?”
“那我正好会会他,哈哈。”林逸青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让骨节发出噼啪的声响,“好久没真刀真枪的活动下筋骨了。”
“老毛病又犯了……”桐野千穗微嗔道,“还象以前一样……”
正在这时,星月琉璃走了进来。
“主公万万不可亲身涉险,”她紧盯着林逸青,“主公如要擒拿此凶,交给我好了。”
“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林逸青笑着摆了摆手,“你是不是也担心这家伙会冲着我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星月琉璃正色说道,“为什么主公来英伦之前,没有这样的凶杀案子?为什么主公到达伦敦后,如此凶案便发生多起?这很可能不是什么巧合。”
“你忘了,星月,类似这样的案子伦敦很多的,只不过以前都是发生在东区,不引人注目而已,”林逸青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西区很少发生这样的案子,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就在去年,一位伦敦的很有名望的医生还把伎女弄到家里杀死肢解,然后被抓到送进了疯人院,不久死在那里。”
“那次的案子我知道。凶手只是个患有疯癫之疾的庸碌医生,年老体衰,被杀的伎女曾激烈反抗,还打伤了他。”星月琉璃说道,“而这一次的凶手,明显是一个技艺老道娴熟的杀手,而且还带有杀人利器,绝不可等闲视之。”
“看来你对这件事不但一直很关注,还下了不少的功夫啊!”星月琉璃的回答引起了林逸青的兴趣,“你是不是已经从英国人那里得到相关资料了?”
听了林逸青的问话,何韵晴和桐野千穗望向星月琉璃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之色。
“主公所言甚是。”星月琉璃点了点头,“我请公使馆张参赞出面,向伦敦警察厅索要了相关资料,还有最近这一起凶案中,受伤者为一私家侦探之妻,前往其夫执勤处探望,她目睹了凶手作案过程,写了笔录,我也一并取来了。据此女描述,凶手身材高大,行动敏捷,有如鬼魅,杀人时刀法极为凌厉,又极为警觉,在其作案时,她曾欲以护身小手枪击之,然枪刚出鞘,凶手便已发觉,猛扑过来,连挥两刀将她砍倒,幸亏周遭警士及时赶到,她才没有被凶手杀害。凶手之身手如此,实为罕见。”
“当时他已经被警察们发现了,但仍能逃脱,这身手的确很好。”林逸青点了点头,“对了,这几起案子都是用刀杀人,我听你刚才说他还带有杀人利器,这是怎么回事呢?”
“此案发生之前的那一起案子,一男一女于宅中被害,尸身也被肢解,头颅亦为凶手取去,然据一侦探言,此二人非为刀伤,乃是死于枪击。”星月琉璃说道,“我听闻后甚觉奇怪,便至该侦探家中探询,该侦探带我前去警察厅检视尸块,果有弹痕,男尸脊柱为枪弹击断,女尸中枪处则在喉部。”
“这个侦探看样子很不白给。”林逸青没有去想这个侦探会是谁,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但是凶手如果是用枪击杀此二人的话,为何周围居民未听到枪声呢?……”说到这里,林逸青猛地想起了什么,眉毛不由得一扬。
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支带有消音器的枪,可是他diy出来的啊!
“主公,此人所用之枪,非同我军所用之带有消音器之火枪,而是以压缩空气发射弹丸之汽枪。”星月琉璃平静的说道,“主公曾以天地会凶徒所遗之‘夺命三弦’为蓝本制造汽枪,即此类也。”(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二章 嚣张气焰
想起了那一次救下朱雪雁的林中血战,林逸青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在他的战斗生涯中,那一次可以说是少有的恶战。
林逸青一直对那次恶战中的四个天地会高手印象深刻,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现在伦敦城里可能就潜伏着和他们类似的一个家伙。
而且对方还拥有相当可怕的武器。
自从林逸青根据在那次恶战中缴获的“夺命三弦”diy出新式汽枪之后,忍者们都十分感兴趣,于是林逸青将图纸交给了船政枪炮所,制作出了一批汽枪装备给忍者们,但忍者们使用后发现,虽然汽枪的威力很大,不亚于火枪,而且射击时声音很小,可以说优点很多,但缺陷也十分明显:体积过大,携带不方便,射程也较近,射击完毕后重新装弹和充气都很麻烦。是以在林逸青的忍者军团中,汽枪只作为一种特殊的装备在需要的行动中使用。
但现在伦敦城出现的这个杀人狂魔竟然拥有这样的武器,那他带来的威胁,的确应该引起重视了。
“星月,你安排几个人,在不影响保卫工作的情况下,调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是,主公。”
“如果找到了这个人,先不要惊动他,也不要下手擒捉,看能不能发现谁是幕后主使,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他应该不是无缘无故跑来伦敦城作下这样的凶案的,一定是有所图的。”
“属下明白。”
“过两天我要去参观阿姆斯特朗公司及其下属各大造船厂,叫大家提高警惕。”
“是。”
“通知罗特希尔德银行方面也要注意。”
“是。”
“对了,你说的那个发现枪击弹痕的侦探,叫什么名字?”
“他叫萨洛克?霍姆斯,一个私家侦探,据说帮助伦敦警察厅破过不少疑难案件,所以这次伦敦警察厅又请他出来帮忙,他还有一个助手瓦特森医生,最近一起案子的幸存者梅里尔就是他的夫人。”
“什么?这也太……好吧,真是无巧不成书,有空你帮我约一下他,我想见见这两个人。”
“是。”
就在发生凶案两天后,《泰晤士报》总部收到了一封信。信内签署的日期是6月25日,另外从信封上的邮戳,可以知道那是伦敦东区的邮局发送出来的信件。
“献给亲爱的老板:”
“警察说什么要逮捕到我,却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听到他们锁定目标的说法,我就想大笑。说什么穿披风的人就是凶手,根本是个大笑话。”
“我恨女人。在我的脖子被套上绳索之前,我不会停止杀害她们的行为。我的杀人手法很了不起吧!被我杀死的女人连高声喊叫救命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我干掉了!警察有本事就来抓我吧!我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人,还会继续杀人,你们很快就会在听到与我有关的有趣事情了。”
“红色的血最适合用来书写我之前做过的事情,所以我把红色的血装在姜汁汽水瓶里。可是血像牛皮胶一样黏糊糊的,非常难用。还是用红色墨水来写比较方便。哈哈哈!”
“我会把下一个被我杀死的女人的耳朵,送给诸位警察大人。这封信是我下一次行动的预告,敬请期待吧!我的刀子非常锐利,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立刻采取行动。”
“再见了!您亲爱的‘解剖者加尔’敬上。”
“就让我用这个绰号吧!很抱歉,我用沾了红色墨水的手把信投入信箱。不过,有人说我是医生,我觉得真是太可笑了。”
这就是“解剖者加尔”之名第一次出现的情形。
收到这封信的报社起初认为是一封恶作剧的信,本想一笑置之,但是基于谨慎的心态,后来还是将信转交给了“苏格兰场”,不过报社并没有认真看待这件事情。而苏格兰场也没有特别重视这封信。
但是,随后又发生了几起杀人事件,接连又有两名妇女被杀死之后,这封信终于获得重视,被重新拿出来检视。
7月1日的《新星报》在报导最近发生的杀人事件的同时,全文刊接了这封信,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大众开始以“解剖者加尔”之名,来称呼这个可怕的凶手。好像要持续这个新闻事件般,加尔再度寄信到“联合新闻社”。
“我不是在向老板预告啦,因为不管老板喜不喜欢,明天都会听到我这个小小加尔所做的事情的消息。这次是双重杀人哦!第一个家伙有点麻烦,所以不能照我想的去做,没有切下我说的要送给警察大人的耳朵。谢谢你在我结束这个工作前,替我保留了前面那封信。解剖者加尔。”
在第二封信里,凶手提到了前一封信,因此两封信出自同一个人的可能性非常高。可是,奇怪的是两封信的笔迹并不相同。苏格兰场复制了这两封信,做成了告示,希望认得这两封信笔迹的人能够通报警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解剖者加尔”之名,便这样定调了。
但是,署名加尔的信件并非到此就结束了。这件事未来的发展,完全超乎了平庸推理作家的想象。
7月16日,加尔发出的第三个讯息,被送到犹太会堂警区的警长吉罗德的家里。这次送到的不是一个信封,而是一个小包裹。包裹里面除了有信件外,还有一块好像肉片般的东西。
包裹里面的信件内容如下:
“来自地狱的信,给吉罗德先生:”
“送你从某个女人身上窃取下来的半个肾脏。这是特别为你切取的肾脏。剩下的半个肾脏,我已经油炸吃掉了。味道相当不错,再过一阵子,我会送上用来切取这肾脏的手术刀。敬请期待!”
“有本事就来抓我呀!吉罗德先生。”
吉罗德警长怀着不安与疑惑的心情,把收到的东西送到伦敦警察厅,经过法医的检验后,确定那块肉片果然是人类肾脏的一部分。
为了做更精密的检查,惊慌的警方又把那块肉片送到伦敦医院病理学部,请那里的主管赫伯特博士做进一步的化验。赫伯特博士证明了那是一块经常喝杜松子酒、有酒精中毒现象,并且患有布赖特氏病(肾小球肾炎)的肾脏肉片。
理所当然的,这块肾脏肉片被认为是来自左边的肾脏被取走的卡洛迪?文森特的尸体。卡洛迪?文森特有布赖特氏病,并且也有酒精中毒的现象。可是,她的尸体已经下葬在市立墓园了,当时苏格兰场的检察官里,没有人把卡洛迪?文森特的尸体挖出来做确认的热诚,所以,被寄送到吉罗德家的,是不是确实是卡洛迪?文森特的肾脏肉片,至今无法清楚地证实。
这个结果公布出来后,接下来收到署名加尔的信的人,变成是赫伯特博士了。
“嗨,老板。直截了当的说吧!那就是左边的肾脏。有一次差点在你医院附近也做了相同的事——把刀子刺进可爱女人的咽喉,因为警察的打扰,所以那次的游戏便落空了。不过,我很快就会有下一个活动了。到时候再送你别的东西。解剖者加尔。”
“喂,你见过恶魔吗?用显微镜和手术刀吧!要检查肾脏哦!动一动显微镜的载玻片吧!”
因为信末还附了这四行诗,所以在报纸上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时,只会让人觉得这封信是一个恶作剧。苏格兰场、各城区警署和报社,确实收到了许多假加尔之名的恶作剧信件。大部分的信件都以“老板”当开头,而英国社会不太会使用的美国式英语,多是模仿第一封信的写法。
匿名信越来越多以短诗的形式出现,逐渐变成一种流行。
由于第一封信上出现的“解剖者加尔”这个名字太受欢迎了,所以后来的仿冒之作,也都使用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便被确定下来。
到底最开始的那三封信,是否真的是凶手寄出来的了?这一点虽然很重要,但是很遗憾的,警方一直没有推理出凶手的身份。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抗拒这个可怕的血腥事件所带来的恐惧感,伦敦民众渐渐横生出以开玩笑的心情来看待这个事件的心理。在这个风潮中,有一个人不幸被小丑化了。这个人便是苏格兰场的杰森总长。
因为追捕解剖者加尔的行动一直没有斩获,心情有如热锅蚂蚁的杰森总长亲自出马到杀人事件的现场,并且命令手下擦去称得上是重大证据的墙壁涂鸦文字——因为这文字有侮辱犹太人的意思,容易引发族群争斗,尤其是在这个因为俄国迫害犹太人导致很多从俄国流亡来的犹太人进入伦敦的时刻——之后,他还利用侦察犬,进行了非正式的缉凶行动。
因为有报纸报导应该利用嗅觉敏锐的侦察犬来追查凶犯的下落,所以杰森总长便试着进行了那样的实验。
实验的时间和地点是8月6日在海德公园,内容是先让两只狗嗅闻模拟凶手的气味,然后追踪一英里左右,结果获得了很好的成果。
可是,当天晚上在海德公园进行的另一场实验,却不是那么顺利。杰森总长自己扮演凶手的角色,但是狗找到的却是别人。狗的嗅觉应该是很敏锐的,所以他只好以天气恶劣为由来解释这一次的失败。
因为实验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所以杰森总长也很迷惑,不知道是不是要采用这个方法来找凶手。于是他又在伦敦的图庭区,进行了一次试验。这次的试验结果,就如8月19日的《泰晤士报》所报道的。
“埃尔维斯?杰森总长的侦察犬昨天在进行追捕凶手的实验时走失了。如果有人看到那只狗的话,请立即联络苏格兰场。”
狗在浓雾里迷路了。而杰森总长则被这样报导:“已经无计可施的杰森只好依赖狗了。要知道凶手是谁,就去问狗吧!”
杰森总长对媒体说长道短的刻薄言辞也十分感冒,便投稿《难题杂志》,发表批评媒体的言论:“在海峡的那边,警察是秩序的支配者,报导媒体不会对警察的活动妄加评论。”
然而,现职的总长并不适合在杂志上发表这种内容的文章。他的行为造成为题,被议会拿来讨论,内政部还因此发公文指责他的言行。
杰森总长于是因此提出辞呈,并且也被接受了。至此杰森总长可以说是弓折矢尽,无计可施了,只好在9月9日辞去总长之职。杰森总长的离职,不管在谁眼中,都可以说是他对加尔举白旗的投降宣言。
讽刺的是,就在杰森离职的那一天,解剖者加尔又出现了,并且制造了一起轰动世界的大案。
奥康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感到自己似乎已经疯了。
自从那个俄国“医生”给他注射了奇怪的东西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变了。
变得爱做梦了。
做了那样的梦,那是服用了鸦片后、睡得很沉的日子。
他总是梦见在不知名的遥远地方——像是世界尽头。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耳垂也被风吹动了。一走路,鞋子就在干涸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那声音好像在耳朵旁边发出来的一样,大到足以震动脑壳。
他一直往前走。这里好荒凉,除了十字路口的一角有几栋建筑物外,其余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像倮女般起伏不平的沙漠上,是从云层的缝里洒下来的阳光。
想起来了!他正在寻找自己的爱人。那个长久以来他深深爱着的女人。为了她,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她在他的身边时,他就会提起精神,就算一向不喜欢的事,他也愿意去做。
她是一个性格很怪的女人,不把麻烦别人当做一回事,还傲慢地以此为乐。
约会的时候,她总是会迟到。不过,迟到总是比不到好,所以她一点也不介意让人等一个小时或两个小时,而且人到了以后,还会要求他买东西给她。
不管是衣服、鞋子还是皮包,他都愿意买给她。哪怕住在简陋的阁楼里,过着只有水和面包的生活也可以。只要能够买东西给她,顺利地和她过生活,他就满足了。她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仿佛是卢浮宫里的艺术品一般,有着一双漂亮的、非常适合短裙的长腿,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不论她走到哪里,周围的男性都会被她吸引,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她是他的骄傲,他没有一日不以她为荣,她应该就是他的一切了。至于是他的哪一个部分的一切呢?没错,就是他自尊心的一切。
可是,她却突然从他的面前消失了。她就像被强烈的阳光融化了一般,突然就不见了。
他受到了打击,不断地四处寻找她。他的自尊心从她不见了的那一刹那开始,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搬家了。他为了寻找她,所以来到这个沙漠里的街道。
不久,他终于在发出白光的干涸地面上,发现了点点的血迹。是她的血。他沿着血迹,走在已经变得像石头一样硬的黄色地面上。
一栋建筑物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屋顶巨大得像竞技场,但是建筑物很新,好像是一栋新式的医院。
看起来像正面大门地方,有三十九级石头切成的台阶。推开玻璃门后是一间像足球场般的大房间,白色的瓷砖铺满了整个房间,这里看起来好像是一间手术室。房间里有几张像手术台般的桌子,桌子上有许多白色的桶。
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站在房间的中间。他的手戴着粉红色的橡胶手套,脸上戴着黄色的面具。
“加尔?奥康纳,欢迎你来这里。”穿白袍的男人直呼他的名字,并且接着说:“你来这里找女人吗?”
他没有回答他是或不是。因为别人要怎么解释他的行动,是别人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他茫然地抬头看看对方。
“加尔?奥康纳,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那个女人是坏女人;是非常不适合你的女人。”
那家伙像大学教授在对学生上课一样地说着。他突然想到所谓的“父亲”或许是他的师傅的那种男人,就是会这样说话的人吧!
“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带着面具的白衣男人说:“她再也不会让你,或其他男人痛苦了。”
男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着。
“现在他就让你看看她吧!你知道她的本质是什么?”男人说着,装模作样地拿起身旁手术台上白色桶子,让他看了桶里的东西。
“看吧!这就是她身体里最美好的部分。这就是她的‘女人’。”男人说完话就松开手,于是她的脏器便“啪嗒”一声,掉落在白色的瓷砖上面。
他感到全身颤抖,紧盯着两块干的肉片,像鸡冠一样。
他曾经吻过它们,为它们而痴狂。
“这就是那个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他点了点头。不知怎么,欣喜的感觉一波一波地涌上来,那种强烈的兴奋感,和做*爱时的快*感十分接近。在强烈的喜悦感下,他想大笑。(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三章 狂魔授首
可是,想笑的感觉过后,喜悦的感觉消失,掉入地狱般的绝望感立刻充斥着他的全身。他的心里还有兴奋的余韵。那个女人已经永远消失了,从这个地表上失去了踪影。这个想法让他感到兴奋。她变成细碎的肉片了……
白色的瓷砖地板上,因为大量的她的血和体液,而显得十分潮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血的颜色,像蓝色的墨水一般,也和抬头看到的天空同一个颜色。
奥康纳的全身都在颤抖,一边抗拒不断袭来的晕眩,一边努力地站着。
他猛然发现白衣男子后面的桌子上,横躺着一具倮女。男人走到另外一边,抬起倮女的头部。
链子突然从半空中降下来,一端好像就系在她的脖子一带,所以当链子往上拉时,她的身体便慢慢被吊起,变成垂挂在半空中的样子。
她的胸*部与腹*部给剖开了,胸腔和腹腔里面空荡荡的,脊柱的影子在阳光下呈现暗红色,但是,她虽然垂吊着,却一直轻蔑地看着他。她的表情还是那么令人心动。
接着,那个男人摘下面具。出现在面具下的脸,就是他自己。
他慢慢地转头看着身后,他的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长长海岸。应该是沙滩的地方,变成铺着白色瓷砖的岸边。波浪涌上缓缓倾斜的白色瓷砖海岸。远处有冒着烟的高高烟筒。
她抛弃了他,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大概当了有钱富豪的情妇,非常傲慢地坐在饰有家徽的豪华马车的车厢里吧!真想把刀锋贴在她的皮肤上看看!啊,如果能够那样的话,不知有多好,只要她在身旁,他就会很兴奋。
那些女人每次看到他,就会露出非常难看的姿态,用几乎让他恶心的方法戏弄他。
他想以牙还牙,让他们知道他有多生气。这个世界虽然愚蠢,但他还是很努力地过日子,认真地在工作。可是,尽管他那么尽力了,他的日子仍然没有什么改变,她们不会肯定他的价值,总之,有钱人还是有钱人,穷人也永远是穷人,他一辈子只配住在仓库里。不管到了哪里都一样。像既定的轨道,不会有交叉的时候。
人才就是人才,蠢蛋就是蠢蛋,这个世界上最低级的他们,不管怎么努力,都搭不上上流社会。可恶极了!如果能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知会有多痛快。
因为面对的是笨蛋,所以不管怎么说明,还是无法让笨蛋理解。为了让那些笨蛋了解她们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他什么事都会做。他什么都会做,即使是要命的事情,他也会去做!
如果能够放火烧房子、把她们大卸八块,一定很痛快吧!他经常做那样的梦、把面对着人才的蠢蛋,或垃圾中的垃圾女人们切得细细碎碎的,让她们像一团绞肉的梦。
不管怎么样,他就是非常讨厌那些拜金的女人。笨蛋是无药可救的,她们是只会嘲弄别人的人,治疗他们愚蠢的最好方法就是给她们震撼疗法,例如说用电去电她们,或是用手术刀把她们的心肠整个翻转过。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希望有人能告诉他更好的方法。
渐渐的,他从黑暗中醒来。
他脑子里还想着她。别人或许会认为他是在做梦,但他不认为他在做梦,因为他是在“思考”。
她心血来潮时会和他一起睡觉、一起起床,在这个屋子里呆上好几天。他们两个人会像细菌一样地结合在一起。她是一个全身都是舌头般的女人,她巨大的舌头舔过他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论是地板还是床、墙壁、门等等,她都一一舔过了,所以他整天都生活在她的唾液所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中。大概是他已经习惯她的味道了,觉得那样还蛮好的,感觉仿佛回到抱着膝盖,卷缩在羊水中的胎儿时期。
在粘粘、潮湿的被窝里紧紧抱着她的倮体时,他和她缠绕在一起,缓缓移动地探着彼此。没错,她就是这样地充满了性的吸引力。她可以把一切都收缩在梦里,像会膨胀、收缩的心脏肌肉,也像他从后面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在他眼前收缩、膨胀,让他的皮肤便如如同总是带着湿气的两栖类动物表皮,改变了他的实际的面貌。就这样,他遗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所犯的罪。那样的诱惑,存在于她的身体之中。
欲*望像被手术刀切下来,放在注满生理盐水的宽口烧杯中,反复地做着收缩运动,仿佛永远在痉挛的一立方厘米兔子心脏肌肉般,在漆黑的宇宙中无止境地徘徊。
他用两手抱住她,年轻女性特有的、魅惑毒药般的青涩气味,不断地从她身上缓缓地散发出来。
但是,她已经离开了,这间原本总是充满湿气的房间门上,出现了白色的干燥裂痕,墙壁也变得像沙漠的岩盐一般起毛了。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这个房间回复到那种湿润的感觉才行,否则他就活不下去了。
不,不,现在不行。脑子里的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
啊,对,是,要完成那个任务了。
他要去杀死那个男人。
那个叫林逸青的东方人。
奥康纳站起身来,看了看俄国人给他送来的地图,晃了晃头,开始收拾起作案用的工具来。
每次作案之前,他总是感觉浑身上下有什么东西在流蹿一般。
那个该死的俄国医生!到现在为止,奥康纳也不知道他给自己注射的到底是什么。
但那东西确实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让他的动作变得比以前更加迅猛、有力。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几次从警察布下的层层包围网中逃脱的原因。
力量是个好东西。
他现在毫不怀疑,自己能够干掉那个叫林逸青的人,无论他有多少人保护。
奥康纳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装好在箱子里后,穿上了俄国人为他搞到的那身警察服装,站在镜子前打量了自己一番后,便拎着箱子离开了房间。
警察的衣服果然能够提供不一样的保护,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竟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奥康纳来到了他预先选好的伏击地点,坐在奥德里奇公园的长椅上,目光扫视着四周。
这里是林逸青今天出行的必经之地。
尽管这些天自己在伦敦城里制造了空前的恐怖气氛,但林逸青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干扰,他仍然按照计划进行着他的访问。前一阵子他马不停蹄的访问了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下属的各大造船厂,参观了正在建造之中的多艘“阿姆斯特朗式巡洋舰”,纽卡斯尔、朴茨茅斯等各个城市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在参观完毕后,他又回到伦敦,在英国海军部做了演讲,并当场宣布在英国订购2艘“布莱克”级一等防护巡洋舰、4艘“美狄亚”级二等防护巡洋舰和4艘“侦察”级三等鱼雷巡洋舰,虽然他没有订购铁甲舰,但这也是一笔巨大的订单,英国政府欣喜不已,工商界人士也为之沸腾,报纸上连篇累牍的都是相关的报导,冲淡了“解剖手加尔”带来的恐慌。
俄国人已经为他打探清楚了,今天林逸青将应邀前往英国下议院发表演讲,路上会经过奥德里奇公园,俄国人要求奥康纳埋伏在这里,用他能用的一切手段,结果林逸青的性命。
俄国人的情报很准确,不多时,奥康纳便看见了远处的骑警队簇拥着的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
奥康纳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的身影,车门上的那枚精美的家徽——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飞着的一只大海雕——清楚的表明了马车主人的身份。
奥康纳又打量了一下马车的周围,最外边是皇家苏格兰骑警们构成的卫队,里圈则是一队身穿宝蓝色锦绣军服、头戴铜盔的乾国男女骑士。
俄国人曾提醒过他,那些相貌俊秀身穿古典衣饰佩带刀剑的青年男女,并非是摆设,而是可怕的忍者。
奥康纳以前听说过忍者的传说,但他并不认为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在他看来,俄国人就喜欢这些无聊的东方传说。
奥康纳站起身来,提着箱子,向马队大步的走去。
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穿着警察的衣服,周围的人们看到他大步流星的样子,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得异常。
但是奥康纳觉得有些异常了。
从他一出现在这个公园里,他就感觉象是有人在盯着他。
他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人们,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中,却没有发现谁在盯着他。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可自己的直觉一向非常准确的。
奥康纳重新转过身,面向前方,马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他不再犹豫,打开了箱子,取出了早已装配完毕子弹已经上膛的汽枪。
他已经看到了车窗里林逸青的身影,在他的身边,还有两名美女。
看到美女的奥康纳感到身子一阵燥热,他猛地举起了枪,瞄向了马车,扣动了扳机。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条细长的黑索从一侧飞了出来,索首是一条锚状的铁钩。
铁钩瞬间勾住了枪管,黑索接着向旁边一拉。
汽枪的子弹在压缩空气的催动下脱膛而出,但因为黑索拉动的关系,枪口向右偏了一偏,子弹没有能够击向马车,而是击中了马车旁边的一名苏格兰骑警。
那名骑警惨叫了一声,摔下马来。周围的骑警们立刻乱了起来。
奥康纳转头望去,看到黑索的另一端,竟然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
那女子身上披了一件英国妇女常常穿戴的女式斗蓬,但斗蓬里面,却是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服,腕上的圆型小钢盾闪闪发光。
女子的脸上围着黑纱巾,但一双眸子却灼灼逼人,怒视着奥康纳。
奥康纳知道,俄国人并没有说谎,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林逸青手下的女忍者了。
奥康纳顺势掉转枪口,想要向那名女忍者射击,但那名女忍者却将手一抖,黑索有如毒蛇一般,瞬间缠到了他的身上。
奥康纳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瞬间绞紧,他奋力想要挣脱,但那黑索却似有弹力一般,紧紧的束缚着他,任凭他怎么使劲,竟然无法挣开。
奥康纳心下发急,这时那股力量又出现了,他大喝一声,奋力向马车的方向冲去。
他冲击的力量是如此之大,那名女忍者的身子竟然给他拉扯得飞了起来。
女忍者虽然身在半空,一双手紧握着黑索,只是她没有想到奥康纳的力量会如此之大,自己竟然给他拉飞,心下吃惊之余,仍然没有放手。
奥康纳将女忍者瞬间甩到了马队之中,女忍者接连将两个苏格兰骑警撞飞后,终于握不住黑索,给甩进了人丛之中。
奥康纳挣开了黑索,举起汽枪便向林逸青的马车再次开火。
子弹钉在了马车的车厢上,却令人惊讶的没有击穿,而是扭曲变形掉在了地上。
奥康纳看着车厢上的白色弹痕里的金属痕迹,知道车厢装有铁甲,子弹是打不穿的,不由得骂了一声。
尽管他的汽枪还有三发子弹,但他知道汽枪对他已经没有用了,他丢开了汽枪,猛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又细又窄的刀,直向马车冲去。
“砰!砰!砰!”忍者们和骑警们开枪了,子弹嗖嗖的从奥康纳身边掠过,奥康纳感觉耳朵一阵刺痛,知道有子弹击中了自己,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停。
马车的车厢里,林逸青看着突然出现的动作有如鬼魅一般的杀手,心中也是一凛。
苏格兰场派来保护他的骑警的枪法自不消说,自己手下的忍者们枪法个个都是百步穿杨,但射向这个杀人狂魔的子弹却只有一两发命中,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身手实在敏捷,异于常人。所以也难怪苏格兰场的警察们为什么这么久都抓不到他,屡次让他作案得手逃脱。
现在林逸青也明白了,为什么星月琉璃从一开始就极为重视这些案子,她的判断是非常正确的,对方的确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到骑警们和忍者们没有阻住刺杀者,何韵晴和桐野千穗一时间惊怒不已。
此时来人已经冲了进来,骑警和忍者们担心开枪误伤到林逸青和自己人,纷纷停止了射击。
奥康纳直奔马车扑来,一名忍者猛地从马上跃起,双手挥动长刀向奥康纳斩落,他的动作快捷凶狠,奥康纳看到来袭者,就势一滚,竟然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名忍者一惊,手上动作稍微一滞,奥康纳不知怎么竟然一跃便跳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短刀闪电般的刺向那名忍者的腹部。那名忍者立时闪身后退,饶是他动作极快,但还是给奥康纳手中刀的刀尖割破了腹部,顿时血花飞溅。
林逸青看到几名忍者挥刀试图挡住来人,但对方的动作有如野兽般迅捷刁钻,竟然一次又一次的闪开了忍者们的攻击。
激战之中,林逸青的目光和奥康纳的眼睛相对,林逸青注意到那双已经泛红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派一个嗑了药的来杀我,还真是有你们的啊!”林逸青冷笑了一声。
林逸青话音未落,奥康纳已经冲到了马车旁边。
此时何韵晴和桐野千穗全都拔出了左轮手枪,见到奥康纳冲到近前,她们齐声大叫着猛扣扳机,一枪接一枪的向奥康纳的脑袋上招呼,但奥康纳象是在逗她们一般,不断的躲闪着,何韵晴接连六枪都没有能够打中,桐野千穗也是连射六枪,只有一枪打飞了对方的半片耳朵。
耳朵给打掉的剧痛激发了对方的凶性,奥康纳大吼一声,竟然一把扯开了车厢的门。
在何韵晴和桐野千穗的惊呼声中,林逸青和奥康纳翻滚着摔了出去。
旋转着飞出去的瞬间,奥康纳听见了阵阵低沉的枪声,接着胸腹间传来了阵阵刺痛,但这痛楚一瞬间便消失了。
他挥动手中的短刀,拼命向面前的那张东方人的俊朗面孔猛刺,但每一次刺击,眼看就要刺中,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给对方用手用力推开。
这个人的力气,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
那个人的动作之敏捷,也不亚于自己,刚刚这奋力一脚,便踹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有如重锤砸击,奥康纳甚至感觉好象听到了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
但此刻的他,不知怎么,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
奥康纳站起身来,挥着刀再次向林逸青冲去。
看到被自己贴身击中六枪,又一脚踹断了数根肋骨,对方的动作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不知道疼一般的又冲了上来,林逸青也是心惊不已。
就在他稍一迟疑的功夫,奥康纳又猛扑过来,举刀正要刺向林逸青,这时只见刀光一闪,奥康纳那只拿刀的手便飞上了半空。
星月琉璃手执长刀挡在了林逸青的身前。(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四章 连环套
林逸青看到星月琉璃不顾一切的挡住了自己的样子,眼神瞬间竟然痴了一下。
背对着林逸青的星月琉璃当然没有注意到林逸青眼神的变化,她手中长刀猛地变横,直斩向断手后仍然没事人一样的向前猛冲的奥康纳的脖颈。
她已经看出来了,只有斩掉这个不知疼痛的杀人狂魔的头,才能真正的杀死他。
星月琉璃刀法凌厉,这一刀可谓用了全力,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杀人狂魔,反应竟然完全出乎意料。
奥康纳猛地张口,狠狠咬住了星月琉璃武士长刀的刀刃。
星月琉璃吃了一惊,奥康纳随即飞起一脚,直向她踢来,星月琉璃撒手弃刀,正要闪身格挡,却不料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将她的身子硬生生的拉到了一边。
奥康纳一脚踢空的同时,以快得不可思议的动作用左手抄起了星月琉璃的长刀,一刀正要向林逸青砍去,林逸青却已经闪电般的扑了上来,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的同时,双膝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猛击奥康纳的胸口。
断裂的肋骨刺入了奥康纳的心脏,奥康纳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的手仍然紧紧的握着刀,想要将刀刺入林逸青的身体。
林逸青大喝一声,双手发力,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奥康纳握刀的手腕关节碎裂了,虽然刀还在他手中,但他已经使不上力了。
林逸青劈手将星月琉璃的长刀夺下,反手就势向上一撩的同时,身形疾退。长刀划开了奥康纳的胸膛,一蓬血雨飞扬开来,但却没有一滴溅到林逸青的衣服上。
奥康纳的胸口给锋利的刀锋剖开,血肉翻卷中,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但他竟然丝毫没有痛楚之意,还是要上前继续和林逸青拼命,但他的伤势极重,动作已然迟缓了许多。林逸青看着面前有如僵尸一样的奥康纳,冷冷一笑,闪身上前,挥刀横斩。
又是一蓬血雨,奥康纳硕大的头颅飞了起来,摔落在了地上,滚出了老远。
星月琉璃紧盯着那具已经没有了头颅的尸体,在看到尸体摇晃了几下,砰地一下摔倒在地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四下里警笛长鸣,林逸青和星月琉璃向周围望去,看到大批苏格兰场的警察正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向这边跑来。
看着这些手拿警棍的警察,林逸青不由得仰天翻了个白眼。
他心里非常怀疑,刚刚在他战斗的时候,这些警察是不是都躲在一边看眼,等看到自己干掉了这个杀人狂魔,他们才吹着警笛煞有介事的跑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如果这帮警察就来的话,估计也就是给眼前的这个可怕的杀手增加肉靶而已……
林逸青正要起身,星月琉璃却突然拉住了他,闪身上前,用前臂上的圆形小钢盾挡住了他。
林逸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立刻发现了情况。
几个警察看到他之后,竟然丢掉了警棍,掏出了手枪瞄向了他!
“砰!砰!砰!”几乎在这几个“警察”开枪的同时,星月琉璃和忍者们也举枪向他们开火了,紧接着骑警们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举枪随着忍者们射击,一时间四下里枪声大作。
不多时,枪声停了下来,到处都是白烟,林逸青小心的探头望去,看到远处的草地上倒着约十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已经变成了浑身弹洞的尸体,只有少数几个人中弹后没有毙命,而是在那里痛苦的挣扎呻*吟着。
林逸青注意到倒地者有好几个手中并没有枪械,只有警棍,显然是被误伤的真苏格兰场警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林逸青的视线很快被忍者们形成的保护圈挡住了,他正要直起身子,身边的星月琉璃却突然面向他,长跪叩首。
“琉璃保护主公不力,请主公责罚。”
林逸青微微一愣,但看到她眼泪含眼圈的样子,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在她看来,只要是林逸青迫不得已和刺杀者交手,就意味着她和她的部下们保护不力,甚至失败。
对身为雾隐流忍者首领且一向要强的她来说,这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起来吧。”林逸青双手扶住了星月琉璃的肩膀,故意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让她的脸贴近自己。
星月琉璃本能的身子一缩,象受惊的小鹿一般,颤*抖起来。
“罚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林逸青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晚上,要狠狠的罚你……”
他说着,在她晶莹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星月琉璃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绯红色。
她当然知道,林逸青要怎样“罚”她……
当林逸青扶起了星月琉璃时,周围聚集过来的大批英国民众突然间鼓起掌来——他们知道,从今天起,阴霾已经散去,自己再也不会生活在杀人狂魔带来的恐怖当中了。
在蔚蓝色的海滨之上,白色的雨篷随着清晨的微风上下轻轻拍打着。大海出奇的蓝。旅馆里,服务生们穿着鲜艳的制服,头戴着插羽毛的帽子,在红色的地毯中间穿梭而过。瓦连莉娅匆匆地走过大堂发亮的大理石地面,目光扫过大堂内破旧的大花瓶里挤着的些许红玫瑰,来到早餐厅。餐厅是圆形的,以粉色、棕色为主色,给人一种过去的竞技场的感觉:白瓷马随着管弦乐奏出的华尔兹转动着,无数的灯泡照亮着这一切。墙上美丽的风景画透露出了一种温暖柔和的感觉,一个大娃娃穿着奇怪的服装站在餐厅中间,带着长长的卷发,和僵住的微笑。
沉重的红色天鹅绒窗帘垂下来,百叶窗放了一半,缝隙间洒进的阳光在地板上与粉色的桌布上留下了金色的斑纹。这里的服务小姐小姐看起来都跟那个大娃娃一样,她们穿着统一的粉色短裙,露出里边灯笼裤的褶边,只有她们略带疲惫的微笑是真诚的,她们前后地忙碌着。
餐厅里一股巧克力混黑莓,还有咖啡混香料的味道。瓦连莉娅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排成一圈的自助早餐在大厅正中,看起像一件艺术品,这立刻使她感到愉悦。黑莓、草莓、大块的菠萝,红的、绿的、黄的瓜酱;淡粉色的火腿艺术地弯成了玫瑰花形,鲜肉色的薄饼切片也被拼成了星形;被分成两半的小小的鹌鹑蛋上点着鱼子酱,宝石般的花色小糕,透明成堆的葡萄干卷,新鲜的橙汁像夹着冰块泻下的瀑布,各种颜色的果酱、蜜饯,蜂蜜、黄油球,伴着一股黑莓巧克力味。
瓦连莉娅闭上了眼睛,光束在她的眼睫毛间游戏,消散在金色的尘埃中。在这个地方,她感到异常地轻松、愉快,但现在的她在心里却隐隐的不敢承认这个感觉。
一切源于奥康纳刺杀行动的失败。
瓦连莉娅是从报纸上看到刺杀行动失败的消息的。
在林逸青亲手解决了“解剖手加尔”之后,立即变成了伦敦市民的救星和偶像,人气一时间爆表,维多利亚女王亲自向林逸青表达了谢意,伦敦市长宣布林逸青为“伦敦荣誉巿民”,并为林逸青举行了隆重的表彰典礼,赠送了一把用纯金铸造的伦敦城门钥匙,典礼当天万人空巷,“仿佛一位国王的加冕典礼”。
奥康纳的刺杀行动不但失败了,还成就了林逸青的赫赫威名。
虽然瓦连莉娅知道奥康纳等人的这次行动只不过是整个刺杀林逸青行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且是一个独立的行动,和她的行动没有联系,但她还是担心自己被抓,所以才借故离开了俄国公使馆。
瓦连莉娅想到了海滩,一辆崭新的大的轻型马车在那里等她,服务生端给她一杯鸡尾酒,她沐浴在煦暖的阳光中时,阳光已经把她完全地吸收了,融入了碧蓝的天空中和那清新的大海中。午餐嘛,她来一份色拉,外加一杯香酒。然后她可以在专门为贵族有钱人服务的商店里看精美的手提包……
一对优雅的夫妇在靠近她的桌边坐下来了,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在那一人高的大娃娃面前停下来了,站在那里看了又看,最后来到了父母跟前。她的妈妈把一个装满草莓的大大的高脚杯放在了她面前,但她没有吃。只是把勺子放在了杯子里,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里面的浆果,眼盯着那个带有微笑的僵硬的娃娃。
小女孩有着黑色的卷发,黑色的大眼睛,黑黑的眼球。大约有5岁左右,看起来非常的虚弱。她根本就没注意到瓦连莉娅。突然,瓦连莉娅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另外一种世界,另外一个年代。看着这个小女孩,她想到了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对方已经拥有自己所不能拥有的一切:幸福、安全的童年、漂亮的房子、美丽的花园、草莓、巧克力、玩具还有爱她的父母。
她并不嫉妒,只是有一种多年来无法治愈的刺痛感,小女孩有权力享受这个美好健康的世界。但是他,瓦连莉娅,只是一个匆匆走过的局外人。
每个人都看出了自己真不属于这个世界吗?她想现在他们可能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伪装,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把自己驱逐到了漫天的风雪里。突然她感到寒冷,开始颤抖,她紧紧地抓住椅子的软垫。头顶的灯光开始颤动,铁桶一样的乐器声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快,贯穿了整个屋子,把她拉进了记忆的底谷,回到了黑暗的洞一般的——俄国犹太人区。
犹太人区总是那么寒冷,那么冰冻如霜,不论是在屋子里还是在外面。厨房里只有一个炉子供人们取暖,而且里面几乎没有煤炭。外面,雪在地面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犹太人区没有夏天,没有季节,也没有阳光。一切永远都是黑灰色的。
犹太人区有四扇大门,但根本不允许人们通过,这是完全被禁止的。火车跑在街道上,根本就不允许人们乘坐,这就是为什么在犹太人区没有停靠的火车站。火车只是从这通过,车厢里的人透过蒸气腾腾的玻璃窗看这里的人们,一个男孩从车窗扔下了几条面包,打落在人们脚下。人们在街道上站着,似乎快要冻僵了。许多人,到处都是人。一些人持着枪,牵着狗,监视着人们,他们随时有可能向任何人射击,包括象自己这样的儿童。因为这里的人们是那另一部分人——犹太人,他们必须一直等待着。
带枪的人,身穿铜纽扣的制服,脚穿黑亮的皮靴,他们走过的时候,皮靴在雪地里咯吱咯吱作响。但是大多时候听不到这种声音,因为他们通过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喊叫着。只要他们喝一声,人们就得服从,谁不服从就打死谁。瓦连莉亚懂这个,甚至在她非常小的时候,小得只有他们穿着的皮靴那么高,他们走近她的时候,她能听见他们黑皮靴的咯吱声,牙齿锋利的猎犬就在她的耳边喘气,这让她感觉自己更加渺小。往往在这个时候,她期望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这样做真的有效,她把自己消散在寒风里、呵斥声里、祖母冰冷瘦弱的手里。
祖母总是在等待,结束的时候,她就把瓦连莉娅抱回厨房,脱掉瓦连莉娅的外套,那是一件漂亮的软软的彩色毛线织成的外衣,还有一个兜帽,是祖母亲手给她做的。祖母用她冰冷的瘦骨嶙峋的手温暖着她的双脚,那时瓦连莉娅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祖母搅动炉子上的锅时,就把她放在桌子上,然后盛一碗热气腾腾的麦片粥过来,上面还飘浮着一些肿块。祖母想喂她吃,但她把头扭了过去。这粥让人恶心,肿块使人反胃。瓦连莉娅不想吃,她感到恶心。其他的人都骂她,燥热的厨房里,到处是嘈杂的陌生人,出着汗,身体散发着臭味。其中一个男人,把碗从祖母手里抢过去,一口就吞下了麦片粥。祖母什么也没说,坐到她的缝纫机前,咔嗒咔嗒地开始做活了。瓦连莉娅很高兴那个人吃了那令人恶心的东西,而且一点儿都没剩。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回来了,天已经黑了。瓦连莉娅躺在她自己的小床里,但却睡不着,因为到处是人,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他们吸鼻子、呻*吟、嘟囔、咒骂、咂嘴,还有些人哭。妈妈疲倦的搂着瓦连莉娅,她褐色柔软的头发闻起来不再有花的清香,而是怪怪的,很刺鼻。
“你的味道好奇怪。”瓦连莉娅说。
妈妈笑了,瓦连莉娅能猜到她一定很忧郁,她一直都这样,“是消毒剂的味道。”她说。
“消毒剂是什么?”瓦连莉亚问。
妈妈没有回答,而是从床底下拖出她的手提箱,拿出一个小瓶来,小心地打开。在腕子上滴了几滴,涂了涂。然后又盖上瓶盖放了回去,把瓦连莉娅从床上抱起来。“香吗?”她问,现在她闻起来又有花香了。
“嗨,亲爱的,我回来了。”是爸爸。他进屋子把瓦连莉娅抱起来,亲了她一下。爸爸的声音很低沉,黑眼睛,像瓦连莉娅的一样。他拥抱了一下妈妈。
“闻起来真香”,他说,“我带回些土豆。”
他们走进厨房,其他的人都在那儿。瓦连莉娅听见他们的声音了,但是她只能听清几个字,因为实在是太嘈杂了。她觉得他们似乎在讨论她。
“那双眼睛!”妈妈说,“如果她能有一双像小柳达的蓝眼睛!”
“她的头发那么黑。”另一个女人说,是谁的声音瓦连莉娅辨不出来。
“那不好通过,我们可能得想办法处理一下。”
“毒药?”妈妈惊慌的问,听起来她好像非常害怕。
“绝不可以!”父亲吼道,突然一声沉闷的重击,瓦连莉娅畏缩了一下。父亲可能砸了一拳桌子,他生气的时候就这样。他可能因为她而生气,因为她没有长成她应该长成的模样,她错了。枪声从街道上隐去,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厨房中的谈话停止了,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开始了谈话,后来瓦连莉娅就睡着了。
手提箱、手提包、包袱、翻了的婴儿车散落在街道上。为什么没有人把它们捡起来呢?祖母拉走了瓦连莉娅。仍在下雪,人们站在街道中间等待着,他们每天都站在这里,每天都是这样,每晚都是这样。犹太人区没有睡眠、没有黄昏、没有拂晓、只有皮靴上楼的声音、狗叫声、男人的呵斥声。门被突然撞开,人们尖叫着、恳求着、嘟囔着、咒骂着。灯永远都不会熄灭,夜晚永远都不会平静。
每一天,每一个晚上,都会有陌生人来。他们谈论着、推撞着、拥挤着,每个人来了都碰碰瓦连莉娅。在她周围永远都有很多人:在外面狭窄的街道上,在这狭小的脏兮兮的厨房里。女人们在做饭,在为炉子上的一小块儿地方打架;那间与陌生人分享的黑黑的大房子里,祖母静静地坐在缝纫机前缝补着;瓦连莉娅的小床就在旁边。(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五章 女谍之忧
每一家都占据屋子的一个角落,没有浴室,所有的人共用厅里的一个马桶,马桶经常堵塞,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每次走进那个大厅瓦连莉娅都感觉恶心,尽管那样,她还是不让祖母一个人去,不然的话,她就回不来了。
那天她们在瓦连莉娅的脖子上围了一块在难闻的液体(后来她知道那是甲醇)里浸过的布。她们把她放到床上,脱掉衣服,把一个小的圆形玻璃杯对着蜡烛烤,烤热后直接就扣在她裸露的背上。祖母努力地安慰她:“这叫拔火罐,是古代乾国流传下来的一种治病的方法。”她在瓦连莉娅耳旁低声说。“拔了咳嗽很快就会好的。”可瓦连莉娅不相信她的话,她每次都紧张、挣扎、哭闹。这个小玻璃杯每次在最后拔下去的时候都会发出一种讨厌的咂嘴声音。她害怕这些玻璃杯,甚至害怕那些陌生人,她们会用冰冷潮湿的手碰她的身体。而且,这些玻璃杯也没使她的咳嗽见好。
“她太弱了。”妈妈流着泪说。
爸爸回来的时候,骄傲地从外套里拿出一个小瓶来,压在妈妈的手心里。“鱼肝油,”他说,“这样我们的小女儿就能康复了。”妈妈搂住爸爸的脖子,其他的陌生人都点头赞成。瓦连莉娅警惕地看着妈妈拔掉瓶子上的木塞,拿来个汤匙,从瓶子里面倒出些黄色的、油油的黏液。她试图把它倒进瓦连莉娅的嘴里,可瓦连莉娅比她快。瓦连莉娅逃开了,躲在祖母身后。
“瓦莉。”妈妈叫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少有的严厉。其他人也劝着瓦连莉娅吃药。
“你必须吃了它!”他们说。“你必须要听你妈妈的话。”
瓦连莉娅把头藏在祖母的裙子里。这样他们就找不到她,就不会强迫她吃那些黄色的黏液。
“到这儿来,瓦莉,”妈妈叫道,“求求你了,孩子……”尽管她的语气很软,瓦连莉娅还是能听出她声音中的愤怒。
“快过来,吃了它,”妈妈喝道,“这是液体黄金!”
妈妈知道她喜欢金子,所以才这么说。
妈妈竭力想抓住她。在她生命中的第一次,瓦连莉娅感到害怕她,而不是害怕她的祖母:她没动,她的背是黑色的安全大山,她一句话也没说。
妈妈想办法抓住她的手,使劲把她从祖母的裙子里拖出来。她用全力挣扎着、呜咽着、反抗着。
“我不要吃那金子!我不吃,不!”瓦连莉娅大声哭喊,但是,妈妈的手像一把铁钳,紧紧地夹着她的手。突然,瓦连莉娅听到一声奇怪的断裂声,她感到什么东西像电一样击过她的手腕。她惊恐得大哭。
妈妈把瓦连莉娅拉向她,瓦连莉娅不能再挣扎,她的手太疼了。吊在那儿,弯了。妈妈扔掉汤匙,液体黄金溅了一地,闻起来有一股鱼腥味。
妈妈害怕得双手捂住了脸。“你的手怎么啦?”她结巴地说,“我的孩子!瓦莉,我对不起你。”
瓦连莉娅努力地支撑起她的手,但是它又垂下来了,它受伤了。屋里的人几乎同时大声地说着,她们围着她站了一圈,每个人都想看看她的手,抓她的胳膊,用手摸她。
后来是她的爸爸救了她,他一句话也没说,把她抱起来,奔出黑暗的臭味的大厅来到街上。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手太疼了,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老医生在她的断手上打了一个坚硬的白色绷带,现在不那么疼了,瓦连莉娅为她的绷带感到很自豪。
在回家的路上,瓦连莉娅看见一群穿着黑亮皮靴的人正在割一个老头儿的胡子,他们一边狂笑,一边呵斥着。
“别往那边看。”父亲低声说,把她抱得更紧了,他走得更快了,但瓦连莉娅还是抑制不住回了头。老头儿在地上爬着,那些穿着黑亮皮靴的脚不停地踢他,直到他不能动弹。
祖母告诉瓦连莉娅说,她父母为了买鱼肝油卖掉了一枚金戒指,就是为着她能早点康复,但是却没能如愿。瓦连莉娅不再生妈妈的气,她只是骄傲地告诉别人妈妈弄断了她的手,还给他们看她的绷带。
妈妈不高兴瓦连莉娅这样做,她仍在生我的气吗?瓦连莉娅这样问自己。
妈妈不再强迫她吃那些黄色的黏液,但是她强迫瓦连莉娅吃其它的东西,并且告诉瓦连莉娅“要想活着,就得吃”。并且对她拒绝吃东西的行为感到不理解。妈妈还是试着喂她,总是把东西塞到她的嘴里,她常常把它们吐出来。她不断地呕吐、反胃,把妈妈逼得无可奈何。当她浑身发冷的时候——她常常浑身发冷,妈妈总是想让她吃点东西。这是她们之间持续不断的斗争。“你看,你冷,那是因为你太瘦,吃得太少。快点儿,吃点东西,你就会感觉暖和的。”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论她吃不吃东西,瓦连莉娅都感觉冷。
妈妈在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出去了,当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看起来很疲劳、苍白。一次,瓦连莉娅问祖母,妈妈整天在外面干什么。“扫街道,打扫厕所。”祖母简短地回答。妈妈经常非常疲劳,在早上她根本起不来。像瓦连莉娅一样,她浑身发冷,尽管她吃了东西。
父亲也很少回来,祖母说他在施工队干活。然后她就沉默了,不再回答瓦连莉娅的任何问题。她只是在那儿缝纫,缝纫机咔嗒咔嗒的声音使瓦连莉娅又安心了。
一天中午的时候,一个人把妈妈带了回来。他说她工作时晕倒了。医生来了,说她发高烧了,瓦连莉娅让医生看自己的手恢复得多好,但他匆忙地走了。“不给她开点药吗?”祖母在身后叫他。
“不剩什么药了,”他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楚,“让她保持暖和,多喝点东西。”
瓦连莉娅很高兴妈妈发烧了,并且要保持暖和,因为瓦连莉娅就躺在她的身边,瓦连莉娅可以用她滚烫的身体暖和自己。妈妈发热的身体使她感觉非常舒服,像炉子上的火一样热,瓦连莉娅全身都感觉到了。
特殊的一天来临了,不同于以往的一天,那天是瓦连莉娅的生日。那一年瓦连莉娅三岁了,外祖父母,还有小柳达来看她了,瓦连莉娅不熟悉她的外祖父母。她见过这个外祖父,以前见妈妈跟他说过话。他是她的父亲,那时瓦连莉娅还很小,是在他的面包房里,他把她放进面包篮里,瓦连莉娅看见他红红的大脸,上面一圈白色打转的胡子,就盘旋在她的上方。他正在笑,闻起来一股香香的面包味,他握着一条金链怀表滴答滴答的就在她的鼻子前晃动,这是瓦连莉娅最初的记忆……
现在他又来了,来到犹太人区了,他不同于其他的人,他是一个高贵的人。瓦连莉娅能马上判断出来,因为他不太注意周围的人。他们就像轻薄的空气,与他没什么关系。他穿一件带毛领的黑色外套,戴一顶坚挺的帽子,在马甲的口袋里揣着一块金表。他坐在屋子一角瓦连莉娅父母的床上,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叹了口气。
瓦连莉娅肯定他见她长了一双和她爸爸一样的黑眼睛,不像刚进屋的小柳达的眼睛。小柳达看起来多美!她蓝色的眼睛忽闪着,金色的头发使瓦连莉娅想起了阳光,她戴着蓝色的帽子。
外祖母看起来非常严肃、严厉,她穿着高领衫、白裤子,衣服上方别着一枚金色人头像胸针。耳朵上戴着闪亮的小球,灰色的头发挽了一个结。她双手交叠着,对着瓦连莉娅笑,瓦连莉娅却把脸背了过去。瓦连莉娅想找她真正的祖母,看到祖母使瓦连莉娅感到放松,祖母刚刚由瓦连莉娅的父母陪着进了屋。
现在,所有的人都到了,他们把瓦连莉娅抱起来,轮番交给他人。外祖父闻起来还是有一股面包烟草味。小柳达把瓦连莉娅抱在她的胳膊里,瓦连莉娅能够碰到她金色的头发。外祖母从她的手提包里抽出一个包裹来,让瓦连莉娅亲手打开它:是一件漂亮的针织衫:圆领,蓝色的刺绣小花。妈妈替瓦连莉娅穿上它,瓦连莉娅非常骄傲并且感觉穿着新衣服真好看。
瓦连莉娅想,他们都非常爱我,他们不爱我吗?他们那么忧伤地看着我,皱着眉,低声说着什么。那么轻,她只能听懂几个字。
“不得不这样……明天早上六点……”
“重新安置……”
“……只有两个手提箱……重新安置……暖和的衣服……”
“穿得暖和点,”妈妈说,她抱着小柳达,“别走,亲爱的小柳达,”她乞求着,“你不能走!你看起来那么漂亮,那么像……俄罗斯人。”
“不。”小柳达说,她的表情很坚决,“我必须跟爸爸、妈妈走。”
“啊,让她留在这儿,她只有十六岁!她金发碧眼,她必须留在这儿!”妈妈恳求着外祖母。突然,妈妈眼里噙了泪,她抓住小柳达的胳膊,她要弄断她的手吗?
外祖母把眼光转向一边站了起来,“我们必须得走了,”她僵硬地说,“一到那个国家我们就会通知你的。”
外祖父戴上他的硬帽子,咳嗽着,眼睛闪闪发光,对瓦连莉娅使眼色。
外祖母、外祖父还有小柳达,只多呆了一会儿。不足以让她们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彼此熟悉。他们已经站在门口了,瓦连莉娅仍能看见外祖母闪亮的耳环,小柳达的蓝帽子。
“但她只有十六岁!”妈妈在她们身后叫着。
然后她们消失在夜幕里,消失在瓦连莉娅的生活里,从此以后,瓦连莉娅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我也想像小柳达一样金发碧眼。”瓦连莉娅告诉妈妈。她点了点头,又一次眼里含着泪,这这使瓦连莉娅觉得不再说话可能更好。晚上了,他们围着厨房的餐桌站了一圈唱歌,这叫作“祈祷”,他们以一种瓦连莉娅不能理解的语言为那些死去的人祈祷,但是瓦连莉娅感到了他们深深的忧伤,她看见他们的眼睛像玻璃一样,眼光一动不动。
不知什么时候,瓦连莉娅疲倦地睡着了。
突然,瓦连莉娅被叫醒了,被抱到了厨房,她觉得他们要对她做什么,她四处寻找祖母,但是她不在。
桌子上放着一个碗,她们从一个绿瓶子里倒出一些非常难闻的液体,现在她们抓住瓦连莉娅,想把她的头蘸到碗里。她挣扎、哭喊、踢脚,但一切都无济于事,那么多只陌生的手,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她们告诉她闭紧眼睛,抓住面前的毛巾,把她的头蘸到了难闻的液体中。瓦连莉娅感到双眼灼痛,然后她们往她的头上冲温水,又把它擦干,她的眼睛和皮肤仍感觉火辣辣地痛。
瓦连莉娅觉得她应该哭,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不管怎样,她都不应该哭,因为在这过分拥挤的房间里总是有太多的杂音。
后来妈妈把一只镜子放到她的手里,“看看,现在你有多漂亮,”妈妈说,“现在你看起来像小柳达了。”然后她又哭了。
瓦连莉娅朝镜子里一看,她的头发是金色的。但是她的眼睛仍旧不是蓝的。
而当她能够把自己的眼晴变成蓝色时,已经是多少年以后了。
如果不是在这餐厅里,看到这个小女孩,瓦连莉娅几乎要淡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世。
正是自己变成了金发碧眼,才有机会脱离了苦海,获得了“新生”……
算了,不要去想了……
瓦连莉娅努力的将自己从昔日的记忆当中挣脱出来,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
奥康纳这个杀人狂魔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从侧面也说明了林逸青的可怕。
对于奥康纳的具体行动,自己所知不多,倒是自己的“丈夫”——俄国驻伦敦使馆武官帕夫洛夫上校知道得多一些:据他讲,“暗探局”的头头们开会认为林逸青本人就是一个可怕的武士,非常难对付,所以才想要人为的制造一个杀人狂魔来杀他,他们的计划是让这个杀人狂魔在伦敦城制造恐慌,等到英国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可怕的连环杀人案件当中时,再让这个杀人狂魔去杀林逸青,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是,行动失败了。
林逸青不是一个杀人狂魔所能对付了的人。
当然,“暗探局”的头头们也考虑到了失败的可能性,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个爱尔兰人来做这件事,并且要这个叫奥康纳的前爱尔兰秘密组织“奥兰奇秩序”成员在作案后写信给报社,故意署名“解剖手加尔”(加尔这个爱尔兰名字的意思是“歌唱者”和“陌生人”),而且那些暗中协助奥康纳的伪装成苏格兰场巡警的人也都是爱尔兰人。以保证哪怕苏格兰场追查起来,也只能查到爱尔兰人头上。
但瓦连莉娅却非常担心,林逸青可能会查到俄国公使馆。
她已经听说了,那些协助奥康纳的伪装成英国警察的人,大部分都死掉了,但有一两个人受了伤,还活着,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如果伦敦警方讯问他们的话,很容易查出是俄国人雇佣的他们。
想来想去,瓦连莉娅决定还是不回使馆了,这些天她就住在宾馆里,蜇伏待变。
“暗探局”交给她的任务,简单的说,就是以俄国驻英国武官夫人的身份,打入英国上流社会,在宴会上寻机对林逸青下毒。
这可不是个好干的活儿,瓦连莉娅自接到任务后起,就一直在考虑如何间接的实施行动,而不是自己亲自出马。
从接到“暗探局”布置的任务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亲身接近林逸青。
对自己的美貌和媚术,她倒是有一定的自信,但她在见过林逸青的两位夫人之后,便断绝了以美色引诱林逸青的想法。
那一次,她便看出了林逸青和伯蒂亲王的区别。
对了,那个色鬼伯蒂亲王……
可不可以,用催眠术控制伯蒂,让他去给林逸青下毒呢?
想到这里,瓦连莉娅眼睛一亮。
让英国王太子来干这种事,是多么的合适啊!
林逸青再聪明,也想不到堂堂的英国王太子会要他的命!
而且这件事一旦追查起来,肯定要查到伯蒂头上,如此将是英国王室前所未有的丑闻!而伯蒂的行为必然导致英乾两国关系恶化,对俄国来说,这是多么有利的局面啊!
想到那笔10万枚金币的奖金(俄罗斯帝国政府开出的林逸青的人头的悬赏已经超过了10万金卢布),瓦连莉娅的心竟然狂跳起来。
我要得到这笔奖金,然后离开英国,去我最喜欢的瑞士,在那里买一座建在湖边的豪华别墅,再找一个爱我的人,和他住在里面,整日泛舟湖上,终老一生。瓦连莉娅这样对自己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