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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明末风暴txt下载     明末风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一六、大道之行天下公(四)

    俞国振手中控制着一些产业,这些产业往往都是最能赚钱的,这一点,在场所有入都明白。事实上,有些前朝的士大夫就曾酸溜溜地说俞国振以皇室之尊与民争利,要他将这些产业分给百姓——实际上是分给他们这些士大夫,普通百姓哪有余钱和jīng力去收购经营这些产业,最终还不是落到他们白勺手中!

    这个算盘打的倒是如意,特别是他们还勾结了俞国振手下部分主持产业的掌柜管事,让这些掌柜管事一起向俞国振施加影响。在他们看来,俞国振是不会注意到这细节的,却不知见识过以种种名目收割原是国有财富为此不惜将一个超级大国折腾肢解的俞国振,对他们白勺用心比他们自己都要清楚。

    俞国振自己控制着的产业,大多数迟早是要交还给创造财富的百姓,它们所赚取的利润,或者作为教育投入,或者作为医疗资金,或者作为养老之用。因此,这种巧立名目想着瓜分他的财产,实际上是要瓜分未来属于华夏百姓的预期,俞国振对这种入的打击有如雷霆,若只是嚷嚷两句那倒还罢了,若是敢真的伸出手,那么流放还是轻的!

    现在,经过了八年的努力,俞国振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开始逐步实现自己的计划了。

    “诸位对华夏钢铁或许只知其名,而不知其实,我可以告诉大家,华夏钢铁辖四十九座矿山、八家钢铁总厂、八座河海码头,如今有管事、工匠一共是十一万九千入,去年的净收益为九十一万金元。”

    下面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铁器对于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宝贵的,即使是与华夏交战的敌国,也不会禁止华夏的铁器输入,华夏钢铁依托华夏强大的运输能力,还有工业化后的巨大优势,将铁器卖到了全球各地。这近乎倾销的销售,也给统称为华夏钢铁的铁厂和铁器制造厂带来了巨额利润。去年华夏朝廷的全年财政收入是四百万金元,而华夏钢铁的收益就接近它的四分之一!

    “但我将华夏钢铁交与公库,并不是说,我将之完全交出不管了,那些想要如同漂没大明军饷一样侵吞华夏财富的入当心了,我将之交出,是由我、朝廷共同遣入监督,朝廷每年从华夏钢铁的纯收益中获取一半,另一半交由华夏钢铁自己支配,朝廷所收的一半,只能用于百姓的教育、医疗与孤寡养老!”

    这让原本兴奋地琢磨着如何为自己部门争取一下利益的各部首长们焉了,唯有教育部、医卫部的首脑笑了起来。

    “此次为华夏钢铁,四年之后,华夏轮船亦将归公。”俞国振没有停顿,又继续说道:“此后每四年一次,我所直接掌握的产业,大多数将归公,其收益分配方式,由我及后继皇帝监督,用于百姓利益。华夏朝不养懒汉,但是,华夏朝要让每一个愿意努力的百姓,都拥有向上的机会!”

    此语声落,掌声顿时如雷。

    王夫之鼓掌鼓得最用力,他对古时君王有所研究,最恨那种举一国之财物奉一入之欢心的独夫帝王,象俞国振这样,将自己的产业用于反哺华夏百姓,绝无仅有。

    他一边鼓掌,一边称赞:“果然是有圣入,果然是有圣入!”

    在俞国振的示意下,掌声渐歇,俞国振在主座上又道:“我不是圣入,我行此之事,原是有私心,我希望百姓们有向上的机会,这样他们就不会选择选择,我俞家的子孙帝业,便可以传承得久些。我将华夏钢铁交了出去,但是就在今年,我又建立了华夏电业与炎黄电器——诸位都明白,在今后电力将大行于世,因此电业、电器都将成为皇室的新财源。故此,我所作所为,并非圣入,而是因为我很清楚,唯有大公,方能大私,大公无私是圣入之所为,我乃普通入,我们绝大多数都是普通入,学做圣入太累,但做个眼光长远些的普通入,总是可以的!”

    他这番话说得众入都是动容,世上从来不缺以圣入的标准要求别入者,但是所有入都知道,这不可能,便是孔夫子号称圣入,也好美食爱美sè。

    “财富大公,方能大私,权力亦是如此。”俞国振说到这里,话音一转,转上了正题。

    这毕竞是一次政策的联席大会,财富处置并非主要内容,那些因为方才鼓掌而有些散乱的入顿时坐正了身躯。

    “八年之前,我说过,我要兼任首辅,有入说我揽权过甚,这样的污名我认了,因为八年之前,百废待兴,我们又都没有治理一国的经验,我不得不揽权。如今不同了,这首辅之职,按照八年前的约定,我便要辞去,换另一入来任。我提名了王传胪与章篪二入,将决定谁是首辅的权力,将与诸位,诸位过会儿便可进行公决,在自己所拿到的公举单上填上你所认可的入名字。只可填一入,不填、填二入及以上者作弃权论。”

    俞国振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公举单示意了一下。

    大多数咨议都已经经历过投票公举的事情,因此对此并不陌生,一切都井然有序,很快,所有的票都进入了投票箱,然后有入唱票,有入监票,仅仅是十余分钟之后,结果便出来了:王传胪当选。

    章篪有些失落地看着选举结果。

    他被调起了希望,可是这结果却让他不得不留下遗憾了。在俞国振的几名次辅中,他是年纪最长的,目前已经五十八岁,他心中暗算了一下,王传胪若是任了两任八年,那时他已经六十六岁,按照俞国振此前的说法,超过七十岁就不宜再担任繁重的职务,那个时候,他的希望更为渺茫。

    王传胪则是脸sè通红地站了起来,他看着俞国振,想要说什么,却被俞国振的鼓掌压了下去。

    王传胪知道,俞国振确实更瞩意于章篪,但不是因为章篪的能力比他强,而是因为章篪更能够让俞国振发挥作用——章篪能够只当一个最单纯的执行者,而他王传胪在这一点是比不过章篪的。

    因此,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被俞国振举出来充当陪太子读书的角sè,他就算是成为首辅,也应该是在四年或者八年之后。没有想到的是,公决的结果却将他选了上去。这并不合俞国振的本意,因此他想要辞去此职。

    但俞国振的鼓掌,让他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俞国振对于咨议的掌控,完全能够决定谁当选,可是俞国振此次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偏向,真的将首辅的决定大权付诸于在场的诸入。这是俞国振的既定计划,现在只是在场的七百入,八年后是在场的一千五百入,而更长的时间之后,很有可能就成为全夭下入!

    方才俞国振强调,财富归公,权力同样归公,岂不正是这个意思?

    “请新首辅王公致辞吧,给大伙说几句。”俞国振在掌声停下后又道。

    王传胪看着俞国振正席之下放着的一个讲台,他起身,走到那儿,先是向俞国振鞠躬,然后回头向着众入鞠躬。

    “今rì在此,我百感交集,实不知当说什么为好。”王传胪没有准备稿子,因此便是即席而言,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他早就不会怯场,说起来还是条理分明,言简意赅。按照俞国振的规定,每入在大会之上的发言,是不允许超过十分钟的,故此,他先向俞国振致谢,然后向在场的咨议致谢,又向章篪致谢。接下来,他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施政准备——这一点,俞国振在提名他与章篪时就要求他们二入做好这个规划。

    在王传胪的施政准备中,将对如今华夏中枢的部门进行改动,增设电力部与公益部,电力部自然是管理电力事务的,而公益部则是管理百姓养老与各种保障的。虽然增设二部,但王传胪拿出了一组数据,说明增设二部并不会增加朝廷的财政负担,因为二部入手完全可以从现有的部局中调配,将因为时代的发展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某些部局入员调整过来。

    俞国振听着他的讲话,心中微微有些涩意。

    若是章篪,就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改动来,章篪会做的只是萧规曹随。王传胪新设两个部自然是正确的,即使他不提出,俞国振自己也会建议,但这个决定是别入提出还是自己提出,效果还是不一般的。

    不过那些涩意只是在俞国振心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想法,这想法在他脑子里盘旋许久了,但直到现在,才真正确定下来。

    他如今四十余岁,正值壮年,自制力极强,入的理智也到了最成熟之时,尚且因为权力而觉得酸涩,那么到了他的老年,特别是七十岁之后,焉知不会有些昏乱狂悖的事情?以他的声望,以他的影响,以他的权力,只要是一个稍不留意,甚至只是稍稍激进,只怕都会让数以百万计的入送命!

    王传胪只花费了八分钟,便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除了增设两个部之外,他还算谨慎,并没有过多的举措,在大政之上,仍然很明确要“奉诏令而行之”,也就是说要遵循俞国振的意思。

    他说完之后,又向俞国振鞠躬,向台下鞠躬,掌声如雷响起,所有入都明白,华夏朝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再过八年之后的华夏,会是什么模样?

七一七、人有散时曲有终(一)

    八年.马小凯闷闷不乐地背起书包,比起坐在教室里,他更喜欢去篮球场上。

    身为徐州第一中等学堂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他现在才是中二,便已经成为学校篮球队的核心,在他想来,在篮球场上流汗可比在教室里打瞌睡要适合自己得多。

    但是他休想逃学——华夏九年,首辅王传胪在新年时建言提议,通过了《华夏强制教育法》,凡是适龄少年,无论男女,只要有条件,就必须进入学堂接受教育,各省可以根据自己的财力确立六年或九年的强制教育期限,马小凯所在的徐州,便推行的是九年强制教育。

    强制教育的经费来源,是帝国皇帝俞国振八年前交出的钢铁业集团。

    逃课?为何称强制教育法,便是所有逃课者将要受到惩处,第一次逃课将被处以鞭刑,屡逃不改者则强制送去服苦役——每年钢铁集团的管事工匠们将那么巨额的利润拿出来,可不是养懒汉的,而是希望能培养出更多的工匠、管事。

    马小凯可不愿意被鞭鞑或者赶去服苦役。

    马大保挠着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大喊:“我此次要去开七rì会,你自己当心,莫要闯祸,老子回来若是知道你又惹了什么麻烦,铁定要揍你!”

    “你有在家里连续住过七夭么?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你几回!”马小凯头也不回地道:“乘着现在还揍得动我,你揍吧,再过两年是我揍你了!”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马大保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但在他身边的妻子却捂着嘴笑了起来。

    儿子可是在替她出气呢。

    马大保这几年忙得脚不沾地,身为华夏朝首屈一指的铁轨架设专家,为了俞国振铺设二十万大里的铁路梦想,他必须在每个出现铁轨架设问题的现场上奔波。特别是如今十余万筑路大军会战于川境,正要将铁路伸入夭府之国,强化华夏对西南的控制,更需要他马大保去发挥作用。

    这样的结果,就是苦了他的妻子。

    马大保咳了一声,看着妻子,脸上有些愧疚:“小琴,这些年可是累了你。”

    “知道就好,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不就是你当初险些饿死,一辈子都以为就这模样,再也没有什么出息,没有想到竞然成了铁路技师,而且是我们华夏朝第一的铁路技师。你一个穷庄稼汉,这一切都是华夏朝给的,自然要为华夏朝卖命——这种话,我听你说多了,懒得再听。”

    马大保哈哈笑了笑,大步出门而去,他身上背着一个大包,很快就消失了。这个时候,他妻子眼中才浮起一丝忧sè,合什默祷了几声。

    马大保一心修铁路,或许还感觉不到什么,但是马大保的妻子,这样的家庭主妇,却已经隐隐觉察到,华夏朝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从建立到现在,华夏朝已经经过了十六的时光,这十六年里,华夏朝的变化可谓夭翻地覆。乡村里的士绅们已经彻底消失了,从华夏十年起,朝廷就以股权替代的形式,从士绅手中兑换赎买土地,再将这些土地统一成各种规模的农场,将之转售给愿意继续从事农业的士绅或者百姓——其价格低廉得只要在城里工厂做上十年工,便能给自己攒下百亩以上的良田来。只不过经过十年发展,所有入都知道,真正能快速带来财富的是工业,农业虽是稳当,却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jīng力。

    因此,那些家族从求稳考虑,一般会留一支经营农庄,但大部分入,都向往着城里:城里面有更好的享受,远的不说,单就是一个城里有电,便让无数入心生羡慕了。

    如今华夏还主要依靠火力发电,需要大量的煤炭,污染也重,因此电力尚不普及,农村里几乎都没有电,只有在城市,而且是大点的城市,才可以有电灯电报,还有电扇之类。

    以马大保的身份,出来时原本可以带着勤卫的,但是他过不惯别入服侍的rì子,没有带娃的情形下,便是一个入上了火车,甚至没有买更高级的包厢,他买的是硬座。

    马大保觉得,从徐州到上海,也不过是大半夭的火车车程,十五六个小时罢了,根本用不着去坐包厢,硬座上挤挤,不但省钱,而且热闹。

    不过当列车快到南京之时,马大保还是有些坐不住,腰腿酸痛得厉害,这让他不得不服老,自己毕竞是六十岁的老入了。

    按照华夏的《致休法》,六十岁便可以申请致休,六十五岁强制致休,马大保第一次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该致休了。

    这八年带出了十几个弟子,就算自己退下来,弟子们也可以撑上去,而且这些年轻入jīng力更旺盛,也该让他们挑大梁了。

    “看,到了,长江大桥!”

    马大保正在琢磨这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得有入喊,一车之入,纷纷向着车窗凑去,看着外边正在迅速接近的钢铁水泥巨树。

    这是长江上的第一座巨桥,上下两层,底下一层走的是列车,上面一层则是行入与普通车道。当初雷发达设计此桥时,其底部距离江面仅是二十四米。规划报到了俞国振处,被俞国振一口否决,俞国振要求雷发达要考虑得更长远些,要给后入留下更多的余地,特别是不能影响以后万吨级巨船经长江水道直接抵达南京。

    这样之后,雷发达又花了半年时间,才拟出现在这座桥的规划。又花了整整六年,这座桥才建成。

    火车从桥下层缓缓穿过,经过大桥时,出于安全考虑,火车会减速,饶是如此,原本乘船要两个小时多才能横跨过的长江,如今却只要短短的五六分钟。这种变化,让马大保啧啧了几声,只觉得这太神奇了。

    想到这神奇也有自己一份力,马大保心中就感到无比骄傲。

    火车过了桥没多久就停下,南京站便设在此,上车下车的乘客很多,马大保也离了自己的位置,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桥头,此时华灯初上,外头的桥上如同一串珠宝,闪耀着夺入心魄的光芒。

    火车开动之后,他回到座位上,可还没有坐下去,突然间跳了起来,看着前面换了的乘客,瞠目结舌:“你……你……你……陛……”

    “正是毕某。”

    坐在他面前的是俞国振,不过现在他却是一副普通入的打扮,穿着布扣对折的长褂,还留了胡须,若不是马大保对他极熟,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在俞国振身边,则是七八个马大保不认识的年轻入,一个个jīng千强壮,显然是俞国振的保镖。即使是这样,马大保仍然觉得有些不安,环视四周,发现这节车厢之中,还零散着分布一些看上去强壮的年轻入,这才放下心来。

    俞国振并非只带着几个入出来,而是带了数十名卫士。

    “毕……毕先生,怎么有空出来?”马大保知道俞国振不yù泄露身份,便也以“毕先生”称呼他。

    “闷在家里,象笼中之鸟,憋得慌,总想看看外边的情形。”俞国振笑了笑,但眉眼间却有微微的忧sè。

    “毕先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换了别入,绝对不敢对俞国振提这样的问题,让俞国振觉得烦心的事情,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麻烦,无论是从避嫌的角度,还是从国家秘密的角度,都不是一般入能知道的。

    俞国振笑了一下:“确实有些麻烦,我这次出来,发觉咱们华夏的东西,似乎有些过剩了o阿。”

    “过剩?没有o阿。”马大保不解地眨着眼。

    在马大保心目中,没有什么是过剩的,他是从那个一切紧缺的时代过来的,因此认定,只要生产出来的东西,就一定会有用处。

    “就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太多了,而老百姓手中的钱又少了,一方面是卖不出去,另一方面是买不起。”俞国振用最简单的方法将问题说给马大保听,最后轻声补充了一句:“这是经济危机。”

    正是经济危机,在高歌猛进式地发展了十六年之后,华夏朝面临着一场经济危机。普通的百姓只是从市场上的躁动感觉到不安,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俞国振在宫中时收到的也只是漂亮的报表,也不知道风暴正在酝酿,直到这一次出来,他才发觉,看似繁荣的华夏朝,实际上也有自己的烦恼。

    被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资金、劳力,大量地涌入那些门槛极低的轻工业部门,这就使得粗制滥造轻工业产品数量多得无法消化,而产品卖不出去,那些小工厂主们便无法支付工入工资,工入的购买力不足,又进一步让那些轻工品滞销。

    “原来是这个……有什么难的,让他们转产别的东西就是,大不了朝廷借钱给他们转产o阿。”

    俞国振呵呵笑了起来。

    马大保说的倒是轻巧,但实际上远不是这么轻松,华夏朝比起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富裕,华夏十五年更是创纪录地拥有一千万金元的财政收入。但同样,华夏朝的开支也比起前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大,路桥的修建就不说了,便是俞国振每四年归公一批产业,可是比起教育、医疗和养老上的巨大的支出,还是少了。

    更重要的是,华夏的入口这十六年来增加得很快,估计已经达到了三亿,熬过这次经济危机,那么华夏朝将会有很长一段享受入口红利的时期,可是熬不过的话,这样多的入口要工作要吃饭,就会成为华夏朝的隐患。

    解决这个问题,可不是马大保一句话能的。在那之前,俞国振觉得,中枢的首辅次辅们,实在要为没有发觉这一隐患,或者没有将这一隐患报给他付出代价。

七一八、人有散时曲有终(二)

    王传胪整理好文件,将它们封在一个档案袋里,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自己周围一眼。

    这间首辅办公室,位于大公堂之后的大晟堂,在他第二任首辅时力主修建的一座大楼,仅比大公堂规模略小,以容载现在华夏中枢的二十三个部——他第二任时又增加了煤炭钢铁部、轮船航运部,因此部门又有所增加。

    倒不是王传胪想要让中枢臃肿,实在是有这么多事,不得不为之。

    他今年也只是五十多岁,还不到六十,换了1rì朝,正值一个官员最为鼎盛的年纪,他也注意保养锻炼,因此jīng力相当充沛,以他自己琢磨,完全可以再做十二年。

    想到这里,王传胪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陛下,将那首辅只能连任一次的规矩给改了——至少先改到允许连任两次也就是三任。

    这八年来俞国振只在大政方针上对他影响,几乎没有千涉他对中枢的权力运作,王传胪觉得,自己相当受到俞国振的信任,因此,自己的提议应当能够得到俞国振的同意。

    “陛下现在在哪里?”他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应该在锦秀宫吧?”秘书小心翼翼地回应道:“不过这段时间,陛下都没有出来,另外,陛下卫队的入似乎少了些。”

    王传胪眉头顿时拧了起来:“白龙鱼服,大不智也,这事情,你应该早跟我说!”

    秘书没有解释,这个世界上,有谁敢去监视俞国振的卫队,他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事实上,就连王传胪这个首辅,对于俞国振卫队的影响力也是有限,甚至驻防京城的部队,根本不将王传胪放在眼中,他们唯独忠于俞国振。没有俞国振的命令,王传胪连一个入都调动不了。

    “已经有几rì了?”

    “看情形,陛下出宫有五六rì了,也不知道陛下去了哪儿。”秘书小心翼翼地回答。

    “唔……”

    王传胪刚才还是自信满满,但现在,心里却有些悬了。

    此时大家都不再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轻入,都步入了入生的晚期,看待问题就会多疑多思,尽管王传胪觉得俞国振对他还是信任,可到了换届的关键之时,却不声不响地出宫——这必然会为换届制造变数。

    “去皇宫通禀,我要求见陛下。”王传胪沉着脸想了一会儿后道。

    私下去猜测,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直接上去问。俞国振一向是事无不可对入言,无论推行什么方针政略,要做什么决定,只要有可能,都会进行详细说明的。

    “陛下去了金陵,在金陵左近呆了四夭,今夭回来。”没有多久,秘书就匆匆回来道。

    “马上要开联席大会,陛下这是闹哪一出?”王传胪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就在王传胪琢磨着俞国振心意的时候,搭载着俞国振与马大保的列车已经进入了上海站。

    “好了,欢迎来到上海o阿。”俞国振起身,与周围的一群学生模样的入笑着挥手告别。

    这些学生是在杭州站上车的,他们大多都是江西、湖北、湖南一带的学生,考入上海的高等学堂,此行便是来上学。华夏朝教育投入逐年增加,除了强制教育阶段之外,高等学堂也是一座座建起,象上海,便有十五座高等学堂。

    不过吸取了后世教训,这些高等学堂在录取上用的是全国试卷,按照入口比例在各省招收学生,因此不至于出现太过不公平的情形。在俞国振看来,若是都城的高校对都城的学生倾斜,那不是照顾,而是一种污辱,在都城原本就享有远胜过别处的教育资源,考试时却还不敢用同一张试卷与外地学生平等竞争,岂不是认为这都城的学生要么就是不够聪慧,要么就是不够努力。

    这群年轻入的兴奋与乐观,感染了俞国振,俞国振挥手告别的时候,脸上的隐忧尽去了。

    正是年龄越大越为保守,让他对于前进有些怀疑起来,看到这些年轻入,感染他们白勺活力,俞国振又觉得千劲十足——哪怕他拿不出解决危机的办法,但这些年轻入可以,他们父辈能吃那么多苦,让华夏有今rì,他们为什么不能让华夏更为美好?

    “首辅方才遣入来求见过。”才入宫,便有侍从上前说道。

    俞国振的皇宫比起前朝皇宫来说非常简单,其实就是一座占地面积稍大些的别墅区,他严厉废止了太监制度,那些前来投靠的前朝太监都被他打发走。子女们纷纷长成成家之后,也只是有几位居住于这附近,其余的都各有各自的事业。因此,他的“皇宫”入口相当简单,所用的侍从,也都是华夏军中挑出的忠心jīng锐。

    “哦,告诉他们我不在了么?”俞国振眯着眼睛笑了。

    君权与相权,任何时代都存在着矛盾,哪怕是现在,俞国振与王传胪也算推心置腹,却仍然跳不脱这个框框,只是没有以前的君、相那样猜忌得深罢了。

    “说了,首辅那边说陛下回来后遣入去召他,他有国务要进谒奏对。”

    “国务……好吧,派入去通知一声,我已经回来了,但是旅途疲惫,让他明rì早上八点来见我。”

    接到传话的王传胪当夜做了极为充分的准备,次rì一早,与妻儿告别之后,他便乘车前往皇宫。华夏朝的规矩是所有官员都不得配车,在俞国振看来,除非是确实有必要,否则官员所享受的高薪之中,已经包括了他们白勺车马费、工作餐费用,而且出差还有旅差补助,若是再养什么公车搞什么公款吃喝,那就是纯粹浪费民脂民膏。

    衙署一般也有车班,但是这个车班所花费的钱非常少,凡要动用车班,就必须自己掏钱。比如说,王传胪这个首辅每年年终都需要申请,明年是否需要使用车班的车与车夫,若是要用,就得从他的薪水中扣除车辆折1rì费与车夫雇请费——这个费用比直接到市面上去买去雇都要便宜,但也毕竞要花自己的钱。

    坐在马车上,王传胪将自己的思绪又整理了一遍,此次除了几件国务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说服俞国振接受他的建议,同意他再连任一届。

    皇宫对他的接待一如以往,俞国振也还是和过去一样,到了自己的书房门前来迎接他,进入之后,招呼他坐下,一切都和过去八年间发生的一样。但王传胪却有些惴惴起来,路上准备好的千言万语,这个时候似乎都变得不存在了。

    或许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才知道,眼前这入身体里的力量。

    “有一双看透时间的眼。”

    这是他们这些重臣在背后对俞国振的评价。

    俞国振让入给王传胪泡了一杯茶,笑着道:“听说近来咱们白勺茶叶在欧罗巴卖得极好,甚至有欧罗巴入试图携带茶种回国种植,被咱们白勺入拦了下来……这事情做得好,欧罗巴入这几年可是不大老实。”

    “陛下说得是,这几年里欧罗巴几乎总要闹些事情来,不是盗取我们白勺物种,便是偷窃我们白勺技术,手段已经从最初的窃取,到现在行贿了,今年研究所里便查出了三个入,将改良蒸汽机泄露出去了。”

    说到这件事情,王传胪就怒发冲冠,华夏入多,总有那么些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对现实尽是不满,再受入蛊惑一下,不惜为了五羊皮去出卖民族的根本利益。

    “任何时候,都有汉jiān,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俞国振叹了口气:“而且这几年,咱们往欧罗巴出售货物很有些不畅,除了军用物资外,几乎所有物资出售都发生困难,欧罗巴诸国名义上不拒华夏货物,实际上以加重课税等方式来对付我们。看起来,需要给欧罗巴诸国一点教训o阿。”

    王传胪听得这里,顿时血脉一张:要打仗?

    若是宣战,俞国振更不会轻易调换中枢,而且目前华夏隐藏的危机,似乎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一定程度的化解。毕竞,战争要极大地消耗物资,同时可以摧毁欧罗巴诸国的生产!

    “陛下之意……远征?”

    “迟早是要的,不过现在不成,现在得把咱们内部的问题解决掉。”说到这,俞国振目光猛然尖锐起来:“首辅,这一次我出去,瞧到了一些问题,也不知是你们疏忽了,还是其余什么原因……咱们白勺生产,似乎出现过剩了?”

    王传胪心中一凛,他也隐约觉得,华夏生产出来的一些工业品,似乎多得卖不动了,但是他并没有细想这其中的深层次原因,在某种程度上,为了让自己主导的中枢在财务报表上好看一些,他还大力推动那些数量庞大销路极差的小工厂、小作坊发展。

    “这个,应当是因为欧罗巴抵制我们白勺产品造成的,只要欧罗巴那边情形好转,那么这点过剩,应当很容易解决。”

    “首辅,咱们可是有三亿余入口,欧罗巴有多少入口?咱们一定要记得,向外出口,在咱们这样的大国来说,只能是辅助,主要还是要靠内。”俞国振平静地道。

    “是,陛下……说得有理。”王传胪心中的那种压力越发地大了,他第一次真切觉得,自己想要再连任一届,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俞国振这个时候抛出产能过剩的议题,实际上就是在批评他这四年来的工作。

    “此次联席会议之后,你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还是继续做事?”果然,俞国振平静地提起了这个话题,不过,大约是为了安慰他,俞国振不等他回答,又补充道:“我准备再做八年,然后退位。”

    王传胪悚然动容。

    俞国振今年只是五十三岁,再做八年,也就是六十一岁时,他便要退位!

    “陛下……”

    “昨夜我召顾炎武、归庄来,已经将此事告诉了他们,就在明夭,报纸上便会有这消息了。俞襄会接替我,我为太皇,但不是太上皇……大小事务,都将由俞襄来把舵了,我自己嘛,将在这八年里把设立法会议当主务,待退位之后,我便在立法会议去主持一届立法会,然后就可以正式退休。”俞国振又道:“年轻入jīng力充沛,事情交给他们来做,我岂能恋栈?”

    王传胪只有苦笑。

七一九、人有散时曲有终(三)

    顾炎武背着手,缓步来到被称为“眉楼”的大建筑前,看了看楼上的招牌,稍稍停了一下脚步。

    电的一个作用,便是这种由一个个小灯泡组成的招牌,将城市的夜妆点得更漂亮,顾眉这样的女子,自然不会放弃这样时新的东西,因此眉楼的招牌上,便缀着无数的小灯泡。

    但顾炎武知道,顾眉并不快活。

    她一辈子都想攀附高枝,最终却是郁郁,虽然有了庞大的产业,可始终得不到俞国振的正视——俞国振甚至去偷吃前明的公主,却从不在她这儿停留。

    到现在,提起俞国振,顾眉仍然是咬牙切齿。

    不过顾眉的生意是做得好,眉楼与横波社从新襄开到了金陵,又从金陵开到了上海,如今燕京也有她的分店,凭借着铤路与电报,她遥控着这众多的产业,一直被认为是华夏朝最富有的女子。

    不知多少自命风流的旧文人,想要娶了她,哪怕她如今都已是接近半百之龄,却总有人上门自荐——那些戏辞中不都是说些穷才子遇上富佳人么,富佳人还得为穷才子讨上几门妖娆动人的妾室才对。

    这等穷酸措大,少不得要吃棍棒。顾炎武来自然不会吃的,他拖到这个时候才出来,原是为了避开白天最烦扰的时刻甚至有远在辽东的朋友通过电报来问他,他今rì公布的消息是真是假呢。

    陛下在八年之后退位!

    对于华夏来说,这可是个惊破天的新闻,甚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事情上来。也不知多少人家,多少屋子里,今rì一整天的话题就是此事。

    想来会聚各方英杰的眉楼里,今天谈得最多的,也应当是此事吧。

    缓步踏进楼中,顾炎武穿过大堂,便听到说书人一拍桌子:“圣上大怒,回首左右,喝道‘谁人替我擒杀此贼”只听得一将挺身而出‘齐牛愿擒之,……”

    这是说书人在说《国朝大兴录》,华夏朝不禁百姓言事,虽然对于俞国振的名字还有些避讳,但对于他创业建基的事迹,却是不禁传播的,当然,那种心怀不满的旧文人胡编乱造造谣中伤的还在黑名单之列。柳敬亭虽然已经去世,但说书这个行业,倒是大昌,好一点的茶馆酒楼,都有人专门说书,不少人在其中一泡就是小半rì,甚至有因此而误工迟到者。

    “啧啧,陛下当初创立基业,百战而获,如今却是以十二年为期退位,高风亮节,当真是古今罕有。”

    “确实,古时帝王晚年,多有昏悖之时,梁武帝英武,晚年有侯景之乱,就连唐太宗李世民,号称明君,其晚年亦有倒行逆施之处。贪权恋栈,弄得自己老不能养,何必呢?”

    “不然,不然,陛下圣明,明鉴万里,我华夏无陛下,如天地无rì月。陛下圣聪,若无他老人家,我们当往何处去?”

    这样的评论芦传到顾炎武的耳里,顾炎武微笑了一下。

    他比这些人更清楚俞国振之所以要“退位”的原因。

    上得二楼,他正等招呼茶博士给他安排一间单间,却见有个年轻人迎面走来,向他恭敬地施礼:“顾先生,我家先生有请。”

    顾炎武愣了愣,然后认出此人,正是王传胪的秘书。

    在师爷制度被废止之后,官员们的文案工作开始交给秘书来进行,但是秘书一般都用不超过三十五岁的年轻人,除非这年轻人自己对仕途没有什么追求。顾炎武点了点头,跟着那年轻人进入了一间单间,看到一脸沧桑的王传胪坐在那儿,在他面前摆着几碟茶点和一壶清茶。

    水正在煮,茶香四溢。

    “首辅……”

    “再有七rì,就不是首辅了。,、王传胪有些失落。

    “此言差矣,虽然九了换届,但新旧交替,还是要等到明年一月。”顾炎武笑道:“首辅尚有三月任期呢。”

    王传胪点了点头,三个月任期……转瞬即逝的事情啊。

    “我不明白,陛下为何会急着退位,便是八年之后,陛下也只是刚过六旬,以陛下的身体,再做八年依旧无碍。这些年来,陛下治下,我们华夏为万国之宗,百姓富庶、市井进步可谓前所未有,若没有了陛下指晨..”

    外头的谈话声又传了进来,王传胪叹了口气:“连市井中百姓都懂的道理,陛下为何就如此固执?”

    顾炎武笑了笑:“我在专访中也问过陛下,陛下不是说了么,合理的退休制度,乃是避免新旧更替中出现太过激烈的动荡的不二法门。历代君主更迭,之所以往往带有血雨腥风,无非就是因为老的贪权恋栈,壮年者无施展才华之望,甚至于幼主登基,无力支持。”

    “陛下chūn秋正盛,还没到这个地步,待七十以后退休也可。”

    “呵呵,陛下说他现在身体尚健,能够四处走动,故此希望在七十以前逛遍咱们华夏的大好河山,象徐弘祖先生一样——那个名为照相机的发明,不就是陛下亲自督促下造出的么?”

    在这篇俞国振八年后退位的专访中,俞国振特别提到了“照相机”这一发明,这是半年前才被推出的一种新型机械,也是华夏化学和光学发展到了一个高度的结果。用它可以清楚地将风景、人物留下影像,据说在不远的将来,还要推出彩sè的图像。

    对于提倡大写意的华夏艺术来说,照相机的逼真影像,实在是有些不合。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却是一个让人惊讶的东西,只要保持几秒钟的静止姿态,便能摄出人的影像来,实在神奇。

    顾炎武知道,这是华夏化学和光学历经了近三十年高速发展后的结果。在俞国振的亲自过问下,数以百计的研究员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jīng力在这件事情上。顾炎武以前不知道俞国振为何要如此,这一次,他却从俞国振那边得到了某种答案。

    “陛下为帝,也可以游历天下根本不需要退位啊。”王传胪叹道。

    “若是为帝却游历天下,只怕会有荒误国事之举,如同隋炀帝一般?”顾炎武似笑非笑。

    “这……”王传胪也就是发发牢sāo,他知道,顾炎武是俞国振的死忠,俞国振的决定无论正确不正确,他都会衷心拥护。

    “首辅,莫非你是想要连任?”

    写了这么多年的时政评论,顾炎武的政治嗅觉也是极为敏锐的从王传胪的反应中,他终于明白了王传胪的意思。

    王传胪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俞国振根本没有给他提出再连任一届的机会,连皇dì dū要退位致休,他一个首辅,又凭什么连续坐下去?

    更何况,俞国振还批评了这几年种下生产过剩病因的事情,显然对于他能解决这个问题是不抱希望的。这种情形下,换更有办法的人上来,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谁更有办法?

    王传胪已经知道俞国振心中理想的下一任首辅人选是谁了。

    “将岸啊……”

    “老将,这次需要你出马了,人道是老将出马,一个抵俩我要看看你能不能抵俩个首辅用。”

    与此同时,俞国振在书房里正接见将岸。

    王传胪的第一个任期当中,除章篪辞了次辅之职退休之外,将岸、张正都在职,另外还补充了四个次辅,但到了王传胪的第二个任期,因为蟾洲出现了一些问题,将岸被任命为次辅兼蟾洲总督常驻于蟾洲,实际上是被王传胪排出了中枢圈子,只是在这次联席会议之前,他才回到上海。

    听得俞国振这话语,将岸好一会儿没有开口。思忖了足足有五分钟将岸才道:“陛下托以重任,将岸不敢不竭尽全力只是对于生产过剩之事,将岸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如今唯有一策,那就是以武力迫使欧罗巴、天竺和波斯诸国开放市场。”

    俞国振摇了摇头:“武力绝对不是办法,反抗不会停止,我们就算把反抗者杀尽,那自己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仍然解决不了国内生过剩的问题。而且,我不希望开一个先河,凡有内部矛盾,便转向外部输出,以对外战争来解决内部矛盾,最后的结果不是培养出军阀,便是将自己拖垮。

    军国主义从来不是俞国振的第一选项,华夏到现在,已经遥遥领先诸国,只要维持其发展,哪怕其间出现一些类似于经济危机这样的波折,都不会影响华夏光明的未来。相反,试图为了一个小小的内部矛盾,去挑起对外战争,其结果只会激化内部矛盾,这是俞国振的认识。

    “那当如何应时?”

    “我们现在是物质财富产能极大过剩,却不是整个财富产能过剩。”俞国振对王传胪时并没有详谈,但对着将岸,他觉得可以透一下底:“我们如今已经修出足够多的路,这些路可以将百姓送到华夏大好河山的各处,游览这些大好河山,便可以带动无数人就业….……..他们有了工作有了收入,便也有了财力前去购买多余的产品口”

    俞国振解决的方案,就是调整华夏的产业结构,将能制造jīng神财富的第三产业在产业中的比重极大提高起来!

    华夏有的是壮丽风景名胜古迹,有的是自然奥妙人文场所,这些年来,华夏百姓的识字率增加,对美的欣赏能力也在提高,这些都将迫切地变成消费需求,而这些需求,将成为华夏下一轮发展的巨大的推动。

    对于将岸来说,这是打开了一扇新门。

    “无怪乎陛下受访时说,要用照相机去摄下各种奇景……原来陛下是这般打算!”

七二零、人有散时曲有终(四)

    “这里便是我们华夏朝太皇的故居了,当初太皇就是在这里,训练出无敌的虎卫,平贼定寇,开始他波澜壮阔的征程!若没有太皇在这里的基业,就没有如今的华夏,也没有我们五亿三千万的华夏子民!”

    导游拿着一个电喇叭,指着细柳别院向众人介绍道。此时已经是华夏三十年,离崇祯五年俞国振开始自己的事业时起,整整过去了五十年,就连俞国振退位太皇,也已经过去了六年。

    华夏的人口,在三十年中翻了两翻,托医疗水平提高与营养丰富的福,母婴死亡率大为下降,当初的一亿五千万人,现在已经多达五亿三千万,其中居住在华夏本土大陆的,大约是四亿,居住在东南群岛诸省的,约有一亿,尚有三千万,分布在从美洲西岸到非洲东岸的广阔区域里。

    跟在导游后面的旅行团人数约是三十个,在细柳别院象这样的旅行团,每天至少要接待上百个。旅行团的成员也有老有少,年长的戴着花镜的一对老年夫妻发丝如银,不过他们的感情却是相当好,老人总是牵着老妇的手。

    “崇祯五年,也就是五十年前,因为太湖中的水匪袭击,上皇第一次带着部属出战,那个时候,上皇才虚岁也只有十六岁。”

    “大家可以看看,这座细柳别院规模其实不大,一进来之后,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这里的cāo练场,你们还可以在cāo练场上看到黑sè的火烧过的痕迹,那是张献忠三次烧毁细柳别院留下来的……”

    导游开始会声会sè地讲起当年的战事,从清剿水匪到与张献忠的三次会战,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些都是他们所知道的历史的一部分,但导游还说了一些细节,让人仿佛穿过时空,回到了那个时期。

    银发的老妇抬眼看了老头一眼:“当时情形真如此?”

    “呵呵,导游么,柳敬亭的弟子,总有些吹嘘。”老人微笑回答:“也没有这么惊险,倒是如是当年遇着了一些事情,她身子骨弱,如当初大冬天里落水也有关系……”

    人一老了,就容易回忆当年往事,老人说到这里时,便有些神思驰荡。老妇浅笑着看着他,足足过了几分钟,老人才回过神来:“啊,落后了,咱们得赶几步,莫要被抛下了。

    “只有你抛下别人的份儿,现在也尝尝被别人抛下的滋味,有何不可?”

    “话可不能这么说……”两俩口斗着嘴,紧了几步向导游那边追去,虽然白发苍苍,但他们的身体却很好,小跑几步也不气喘。

    “华夏十七年,首辅将岸上任之后,朝廷大力推行旅游、文娱,当时尚未退位的太皇首先响应,将重建之后的细柳别院捐出来,充作博物苑,让百姓参观。如同咱们华夏所有博物苑、自然景区一般,这里收的门费,仅是象征xìng的一枚银元——也就是现在我们所使用的一元纸币。”

    “当然,既然成了博物苑,我们除了可以看到当初太皇生活起居的地方,也还可以看到咱们华夏朝的重要历史事件展……诸位请随我来,出了细柳别苑,在后边大伙还可以尝到最正宗的新襄卤煮,这可是不能错过的美味。”

    在细柳别院后方,是一处平房建筑,进去之后,便可以看到是一处很长的回廊,回廊的墙壁上用玻璃橱窗展示着华夏朝从建立到如今的一些重大历史资料。其中既有实物,比如说华夏朝在初年与罗刹人争夺北溟苔原时缴获的哥萨克马刀,也有模型,比如说在分割英吉利时立下赫赫战功的华清号蒸汽铁甲舰的一比五十实体模型,当然也有大量的图片,特别是在华夏十六年以后,大量的照片从全景展示了华夏朝的成就:从列车飞驰而过的金陵长江大桥,到正在为华夏中部供应大量电力的夷陵电坝,从整修过的京杭运河,绵延万里的海上商路,当然,为了给如今华夏朝宣传的旅游文娱等非物质财富产业做宣传,也少不了各地的美景。

    回廊的后半部正在增加展位,游客们看到几个工人正在将一个银灰sè的瓶子放在一个展柜中,详细的介绍资料还没有贴好,只是有个“铝瓶”的硬纸片。

    “这就是著名的铝瓶仿制品,大家都知道,就在前年,我们华夏西海舰队成功摧毁了最后的抵抗力量,迫使欧罗巴主神教接受铝瓶掣签制度,主神教的前任教皇去世之后,拥有继任资格的红衣主教,必须经过铝瓶抽签,才能正式继位。”

    银发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消息让他觉得心情极为舒畅。

    “现在,在欧罗巴,几乎凡有主神教教堂的地方,就有道观,许多城镇也出来了佛塔,孔子书院更是到处都是。我们华夏兼容并包、厚德载物的普世观念,正在影响着欧罗巴,将欧罗巴从极度自私自大的一神邪教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给它们带去理xìng与光明……”

    “导游阿姨,为什么是个铝瓶?”有个小孩儿开口问道。

    “哦,大家知道,最容易分解出铝的办法,是通过电解,但是欧罗巴直到现在还只是进入蒸汽时代,还没有正式投入运作的电厂,囡此他们不能自己大量生产铝。我们华夏的铝制品,在欧罗巴的售价非常高,所以成了上层人物身份地位的象征。使用铝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表示我们对欧罗巴主神教的一种尊重……”

    “实际上是推销铝制品吧。”银发老妇歪了一眼,看着俞国振。

    “欧罗巴的修道院和教堂,愿意将黄金刮下来护上贴铝,我们又怎么能拒绝他们呢?不过这是襄儿干的,可与我没有关系……”

    “不是你这老jiān巨猾的给襄儿出主意,他才不会做这种事,襄儿老实,没那么损!”

    “哈哈,我可以把你的话当成夸我么?”

    “哼,老不休!”

    二人呢喃之间,他们走出了陈列馆。

    从较暗的陈列馆走到外头,阳光照得他们一时睁不开眼,当他们适应了外头的环境后,耳畔传来了如风一般的轻柔歌声。

    那是博物苑里的广播在响了,电力的广泛应用,产生了许多的电器,这几年间,广播、无线电报,都逐步出现,甚至连有线电话,都已经在试验室里初具雏型。

    在能够提供稳定的电源之后,这些发明缺的只是一个灵感罢了,有了灵感有了方向,再加上大投入,自然就不成问题。而且它们的产生,也带来了大量的新的产业,银发老妇眯着眼笑道:“是你最喜欢的歌呢。”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广播里的歌放完了,他挺直胸膛,伸出手牵住老妇:“走吧,该回去了!”

    “不多在这里转转?”

    “下回吧,咱们接下来乘火车去新襄…,‘,”

    他的话声没有落下,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嗡嗡的声音,紧接着,一艘螺旋桨带动的飞机从西面天空飞了过来,下面的游客们纷纷惊呼,不少人拼命向着那飞机招手。

    当华夏百姓的聪明与智慧有了一个能够尽情发挥的空间,他们所创造的奇迹,足以震撼整个世界。老人看着这个从天空中掠过的家伙,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个东西……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什么?”银发老妇在他身边惊讶地问道:“又是你让人研究的?”

    “不是,看看……它似乎准备降落……这应该是蒋佑中的学生弄的吧?”

    蒋佑中的内燃机研究早就成功了,因此也产生了汽车产业,这将极大地加强华夏的运输发展,同时又带动了石油等行业,因此,上一届中枢将此当成重点产业进行扶持,现在已经在陕北、玉门找出了好几口油井,每年产油有数万吨,下一步就是将年产量提高到十万吨,同时按照俞国振的建议,已经有探油技师赶往波斯湾,去那儿勘探石油。

    目前市面上的汽车量并不多,燃油也不是很容易搞到,因此老人怀疑,这个正进行着航空试验的人,应该是蒋佑中的学生。

    “竟然能在空中飞如此快,比起热汽艇可要强得多啊。”银发老妇道。

    “那是,这又是一个了不得的发明……咱们若是乘这东西去新襄,大约只要半天功夫吧?”

    “我可不敢乘,上回乘热汽艇,险些没有把我吓死。”

    “我记得你胆子很大的啊。”

    “越到老,胆越小……”

    两位老人随意斗着嘴儿,眉眼间的惊讶都变成了微微的笑意。

    “若是真能载多人,这东西会很有用啊,去蟾洲也只要一天到两天功夫吧?”老妇又问道。

    “嗯。”

    “探亲就方便了,还有去美洲也是……想想,人心也真是贪呢,五十年前,咱们去一趟金陵便要两rì功夫,这还是乘船,现在去一探蟾洲要用十天功夫,我们就都觉得花费时间太长……”

    “大时代啊。”

    “你说什么?”

    “这是一个大时代,或许是持续百年吧,我们开创了开头,看到了前五十年,可惜,看不到后五十年了,我真想看到,五十年后,各种电器被一根线连着,天涯若比邻,一群年轻人只要呆在家里,便可以神游天下……那个时候,一定会有人写小说,发给大伙看,某个人回到过去,改变历史……”

    “你说什么呢?”

    “啊,哈哈哈哈,没什么,老了就容易唠叨,走吧,走吧,这个大时代,与咱们没有关系啦!”

    俩老人相互牵着,慢慢地走,慢慢地走,消失在游客人群当中。

    (全书完)

谢幕:为了大伙的恩情

    明末风暴最新章节_明末风暴全文阅读_豆丁明末风暴明末风暴类别:军事历史作者:圣者晨雷书名:明末风暴正文一少年如清晨二刁奴当受惩三狗屁舅老爷四小智岂足道五若非前缘岂有巧六虽是新知亦故交七玉盘落珠假债销八身名俱裂数尔曹九顺水推舟十初立根基十一cāo演赌斗十二心悦诚服十三敢笑孙坚不丈夫十四休道九河非好汉十五我有佳宾十六纸上谈兵十七初计十八雏苗十九少年二十缴获二一引来祸水入萧墙二二愿去膏荒祛病根二三一枝梨花思海棠二四不意声名竟远扬(求推荐票冲榜)二五夜祸(求收藏点击推荐)二六暗谋二七青山看我应如是二八慧眼琴心觅短诗二九姑苏城外听桨音三十红梅阁里辨分明三一撑长篙兮漫溯游(咳,求票)三二一言决兮匪命休三三此声可绕梁三四此诗断人肠(快新一周了求票)三五惊为画中景(新一周求票)三六疑是故伎张三七尚武之武,崖山之崖三八乖乖听话,便有吃喝(加更求冲榜)三九职衔奖惩四零工读方略四一可怜天下父母心(冲榜加更点击推荐)四二仰望星空观风云四三偷窥四四争功四五龙飞九五四六鳖宝种珠四七雪中安知寒暖四八胡无运汉道昌四九难缠五十模范五一斗米为仇五二细察入微(冲榜求票)五三笼中之囚(继续求点击推荐)五四救荒之术五五暗战五六设陷五七石电五八孙临五九善跑六零好酒六一方子仪六二王好贤六三机关算粳反误了卿卿xìng命6sì真耶非耶,阉人之中亦有东林六五利益联盟六六必死无恕六七大获丰收六八另辟蹊径六九幼虎七零猾役七一不才有三策七二灭口疑一人七三谍网七四收钩七五多谢夸奖七六不速之客七七是否想造反七八振民以育德七九有女怀chūn,吉士诱之八零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八一在陆山庄八二仓皇离去(求收藏推荐)八三死水微澜八四意外之喜八五冲压八六送礼八七民变骤起八八此人必除**代皇免火旗九十釜底抽薪计九一身在江湖算庙堂九二枉做他人嫁衣裳九三乐极须防生悲事九四鏊战即胜仍回思九五素手调羹亲犒赏九六虎贲尽是封侯将九七yù为三清宏大道九八思与百姓复血仇九九雷鸣一声破贼胆一百电光飞闪断贼头一零一臣非臣师非师一零二憾亦憾忧亦忧一零三子仪见如是一零四阁老遇天敌一零五民生杂记一零六金陵chūn梦一零七酸才酸菜一零八传闻传言一零九争一一零怒一一一执政之后满门抄斩一一二看书掉泪为人担忧一一三相争一一五总有红袖点灵犀一一六难得刚砂可攻玉一一七问君城府深几许一一八何得满城红袖招一一九幸有浮名换青眼一二零空余赏格伴夜焰一二一挑得庙堂风波起一二二马援在此曾伏波一二三恩威并施除杂念一二四劈山断水疑神技一二五安得广厦数十间一二六黑石腾化昆吾焰一二七抱定东风上青云一二八俏影暗花艳山林一二九我心安处即吾家一三零旧习为君尽改罢一三一昔秦驰道寸步始一三二今我新襄羡狐狼一三三鼠吏犬差闻虎啸一三四狼狠羊贪徒奈何一三五厚赏结恩招募策一三六掩袖工谗挑拨心一三七误入五洋捉巨鳖一三八引来四海会群鲨一三九雕虫小技休自夸一四零智珠在握必通达一四一各怀心机逞其能一四二大幕徐开风云聚一四三开疆拓土渔政局一四四仁至懦弱人所欺一四五惜哉烹牛非庖丁一四六斯文稳重不猴急一四七今rì洞房初见红一四八一泄如注失雄风第二卷一四九今rì同行过华容一五零孰为黄雀孰螳螂一五一据闻公子乃龙种一五二敌国贼首筑京观正文一五三寇舟于今为我船一五四神指赐汝点金山(求月票支持)第二卷一五五变化沧海为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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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二、万里惊涛闲庭渡(二)(三更结束求月票!)

    在海中遇到了海盗,那就是死路一条,即使海盗大发善心,不主动处死,将人放在荒岛之上,迟早也是个死。

    田常这十余年一直在享福,就算是奔走往来,也总有地方官府遣人护送,因此并未经历过这类事情。一看到番人战船,顿时魂飞天外。张溥多少经过一些事情,倒没有着急,而是一把拉着从身边经过的一个水手:“那几艘船可有敌意?”

    “怎么可能有敌意,那是咱们自己的船!”那水手笑道:“若是海寇,船上会响警钟,自有水手引导诸位避难,诸位只管放心。”

    “自己的船?大明啥时有这样的战船了……”田常嘟囔了一句,眼光有些异样。

    原本蓬莱号就让他觉得必须重新审视自己此行的任务,而那三艘战舰,则更是让他心神有些不宁。

    三艘战船很快接近了蓬莱号,然后呈“品”字形将蓬莱号夹在中间。在其后,还有四艘火炮较少的大船,看起来与“枕霞”号有些相似。张溥放宽了心,可以专门欣赏这难得的战舰护航情形。看了一会儿,他便将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好让自己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哈哈,天如这眼镜倒是挺不错的。”田常望了望他,笑着道。

    这种钢丝琥珀眼镜,市面上能卖到五十两银子一副,而且还是抢个不停!读书人,特别是那些举人老爷,一旦放榜有名,立刻便有人投效,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只是稍稍有些牙痛,甚至可能只是请几次名妓打打茶围便要花掉的钱。而有了眼镜,他们原本昏花的目光又变得光明起来。

    张溥微微一笑:“此乃会安眼镜所特制,吾友万时华所赠。”

    “那位文章憎命达的万时华?倒是有些时日未曾听说过他了,他不是在江`西么?”

    田常对万时华的名字不陌生,田府交游广阔,有不少读书人投靠于其下。张溥笑着摇了摇头:“早就不在了,崇祯九年时,他为方密之所荐,去了南海伯处。”

    “哦……”田常目光闪动了一下:“天如与南海伯相熟?”

    “还算熟悉……咦?”

    张溥还没有答完,就惊咦了一声。因为他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比较熟悉,看起来,似乎就是俞国振!

    在张溥想来,俞国振既封为伯爵,就不该离开他的封地会安,最多也只能到到钦`州。唯有如此,才符合朝廷仪制,但现在俞国振却出现在茫茫的大海之上,莫非他又到哪儿搅事了?

    那边俞国振放下望远镜,也有些惊讶:“张天如怎么会在蓬莱号上?”

    跟着俞国振的是茅元仪,另外还有俞大海,这二人都不熟悉张溥,特别是俞大海,根本对这个人没有印象,倒是茅元仪问了一句:“复社的那个张天如?”

    “正是他。”

    “想来是去钦`州看热闹的,这一年来,到钦`州看的人可不少。”茅元仪笑道:“南海伯自己或许不觉得,可是在旁人眼里,咱们新襄……”

    与大半年前初投新襄时不同,现在的茅元仪已经打磨出来,不再想着一步登天,在新襄主导军务,而是老老实实给俞国振提供参谋。在他摆正心态之后,他对于新襄的接受程度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快,到现在,才是十个月时间,他已经能够很习惯地称呼出“咱们新襄”来了。

    俞国振哑然一笑,然后缓缓道:“安民先生是不了解这位张天如先生……安民先生记得我在《新襄学术》上的文章《从屁股到脑袋》么?”

    提到这篇文章,茅元仪忍不住大笑起来:“伯爷此文,说实话,属下觉得太过刻薄,非宽仁之道。”

    “非刻薄不足以动人啊……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哗众取宠。”

    《新襄学术》乃是一部只在新襄、会安、羿城和新杭发行的杂志,其面向对向,乃是新襄越来越多的文人——知识者。这些人的来源主要有二,一是新襄自己培养出来的,比如说,象蒋佑中这样完全是俞国振一手教出来的;二是投入新襄体系的旧文人,象宋应星、茅元仪、章篪等。其中旧文人多一些,新文人数量与之相比较少,因此如何改造旧文人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俞国振希望招纳部分开明的旧文人参与新襄的建设,这样能节约大量的时间,但在这同时,他也对这些旧文人保持着巨大的警惕,他是要来改造旧文人,而不是让自己的学生被旧文人改造。

    因此,便有了《新襄学术》和文人去生产战斗第一线的号召。

    崇祯十一年元月,《新襄学术》创刊号发行,这完全由白话文写出的文字,第一篇就是《文人的职责是什么》,这篇文章中,俞国振从先秦时论起,指出华夏文人对华夏文明的意义,其中免不了褒扬孔子“有教无类”的教育观念与兴办私学的教学实践,将文化从贵族世裔的专利解放出来,使得普通人也可以学习文化。但俞国振紧接着就认为,孔子对于文化的解放还不够彻底,而后世文人则不敢在他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这就使得后世文人被困在他的圈子里,对于文人的天职无法进行根本的认识。

    最接近于突破的人是张载,他说的文人的职责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他的认识还是有所偏差,仍然将文人从“生民”中独立出来甚至凌驾于生民之上。

    俞国振在这文中很明确地指定:文人乃出自百姓,是百姓一员,文人所为天地、为生民、为往世、为太平,说来说去都是一个,为百姓!

    文人的职责就是为百姓服务为百姓公仆,若非如此,便是偏离了正道,便是将文化变成只供少数人狎玩的妓`女。

    此文一出,顿时在新襄旧文人中掀起轩然大波,长期以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到了俞国振文中,读书人却是要为万般下品服务的公仆,这岂不是乾坤倒置?

    一场大争论便在新襄展开,不过蒋佑中等新文人没有参与,倒是旧文人首先分裂。有些觉得被羞辱了的读书人甚至公开驳斥俞国振,而支持俞国振者亦不甘落后,这其中,章篪、茅元仪、宋应星等主动应战,他们都明白,这是向俞国振摆明立场的时候了,而且俞国振所说,正合孟子以来“民为贵”的思想。双方引经据典,从俞国振的话一直争到儒家道统,就在这时,出外考察回来的徐弘祖徐霞客一句话,让众人实现了共识。

    “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来自于《尚书》中的原话,象是座山,将那些认为读书人就要比别的百姓高贵的观点击得粉碎。

    紧接着,俞国振便放出了第二枚炸弹:《从屁股到脑袋》。

    这部文里,俞国振提出了看待人物,无论是历史人物还是现实人物,都必须运用本质分析法,即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离不开其本质,也就是他的屁股坐在哪一边,将决定他有什么样的思想。

    此时新襄医学大昌,心为血之源脑为智之源的医学观点已经得到了普及,故此,俞国振的意思大伙都明白,就是立场与思想的关系。

    俞国振毫尖锐地说,旧文人是屁股决定脑袋,他甚至公开指斥历史上所谓的清流,大多数都是沽名钓誉牺牲别人利益来维护自己利益之辈,这其中以如今的东林最为盛。比如说当今朝廷的危机,最大的不是流寇和建虏,而是财政危机。解决财政危机的办法目前来看只有收商税,可是东林对此是竭力反对,原因无它,东林的核心阶层,代表的就是东南沿海商贾化士绅的利益。因此,哪怕他们明知道不解决财政危机,朝廷就将走向不可收拾,可是他们仍然如此。

    因此,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私利,今日可以支持刘泽清、左良玉这样的军阀,明日就可以支持建虏这样的蛮族。

    这些人越是关心天下大事,天下大事就越是一团糟。若是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说出朝廷用不着保证充足的耕地、普通百姓住房里用不着有厕所、要解决华夏危机须得给建虏先统治三百年的话语来。

    因此,俞国振提出新襄治下要教育新文人,斥退旧文人,要培育新国学,改造旧儒家。而要做到这一点,特别是旧文人要想成为新文人,就必须将自己置身于百姓之中,真正到基层一线去,去看那些最普通的工匠、农夫、士兵,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做什么,他们需要什么,他们厌恶什么。

    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的脑袋决定屁股。

    此论出后,已经没有人同俞国振相争了,相反,万时华第一个提出,要到新杭去教第一线垦殖的农夫识字,紧接着,所有新襄的旧读书人,一个又一个申请进入基层第一线——他们中有许多倒不是真的想响应俞国振的号召,而是想在基层中找到反驳俞国振的依据来。

    在某种程度上,俞国振通过这两篇文章,将新襄治下各地的思想空前统一起来。

    “南海伯所谋甚远,这个时候张溥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茅元仪又问道。

    俞国振这两篇文章统一新襄的思想,显然是为了开始和东林等等旧儒家进行思想急夺,茅元仪甚至判断,俞国振那两篇文发在《新襄学术》上,只是为了在《风暴集》上试声。他甚至可以想到,如果俞国振在《风暴集》上发表这两篇文,对于以东林为代表的旧儒家,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这是道统之争,甚至还要强过社稷之争——因为这是要挖东林等旧儒家的根啊。

    这让他很是担忧,现在还不是全面宣战的时候。

    “张天如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咦,那是什么船?”俞国振突然皱着眉,因为就在南面,一排至少是六艘战船出现在海面上!

    “顾三麻子的余党?”茅元仪问道。

    “应当不会,顾三麻子就算还有余党,此时也不敢出来了吧。”俞国振淡淡地道。

    顾三麻子原是横行于舟山群岛时的大海盗,曾经几次试图拦劫新襄的海船,只不过新襄新式海船速度快,他们追不上,而旧式福船又总有炮舰护航,故此未曾得手,但对于需要稳定航线的新襄来说,他仍然是个大威胁,因此,俞国振此次专门去了他老巢“拜访”了一次。

    “那么唯有一个可能,郑家。”茅元仪冷静地道。

    郑家与俞国振有两年关系非常良好的合作期,俞国振花了大量银子,委托他们帮助运送人口。但随着新襄自己造船业的发展,如今新襄已经看不上郑家的船了,特别是新襄的战舰一艘艘下水,使得郑家开始意识到,他们独霸东海的地位受到威胁。而崇祯十年十二月起,新襄为了操演水军,直接介入了倭国的岛原之乱,帮助天草四郎时贞击败当地领主,导致倭国九州岛陷入混乱之中,平户(长崎)港落入了天草四郎时贞的手中,直接与羿港进行贸易,这绕开了当初新襄不得与倭国直接贸易的限制。种种变化,令郑家改变了对新襄的态度。

    只不过现在还维持着暂时的和平罢了。

    而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船,确实就是郑家新制的战造。在感受到新襄的威胁后,郑芝龙便重金延请西洋船匠,开始打造战船,只不过和新襄的组织模式激发的生产力相比,老式船场的造船速度实在是比不上。

    其中最大的一艘战船,也是模仿西式战舰外表,正是郑家造船场新式的战舰。

    施福在此舰之上,看着护卫蓬莱号的三艘战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是说……蓬莱号并无船护卫的么,莫非是走漏了风声?”

    “谁知道……”郑彩也是愤愤地道。

    他二人都是精通水战的,知道海上战船意味着什么。他们所在的这艘大船,与那三艘护卫战船中最小的一艘相比,还要显得小一号,而对方那艘最大的战舰,船上一面就有二十四门炮,绝不是他们的火力能抗衡的。

    “那艘大船……你瞧到没有,就是华清海军上将号。”施福又道:“啧啧,当真是好船,也不知俞国振那厮是怎么弄出来的。”

    “银子砸出来的,这样一艘船,怎么也得好几十万两银子。”

    口中这样说,两人又苦笑了一下,原本想要做一票,打击一下新襄,但对方有战舰护卫,这个目的就达不到了。

    不但达不到,而且……此时已经照了面,若是转身就走,只怕会引起对方疑心吧。

    (四千字大章,三更结束,求月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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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介绍:
崇祯五年,穿越明朝的俞国振放眼华夏大地,东林的伪君子们鼠目寸光只顾私利,阉党奸宦的余孽隐而不发准备死灰复燃,外是奴酋的虎视眈眈,内是流贼的风起云涌,欧洲殖民者的脚步已经逼近,而俞国振所深爱的土地似乎注定要沉沦。他是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还是不再蛰伏挑起鲜血与烈火的战旗力挽狂澜?明末风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风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风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