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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全文阅读

作者:对方离开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txt下载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01

    樊英花勐然下定决心说:“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我就放手给你看。”

    她说的放手,却是手一举,把铜爵扔了。

    刘启本来只是有点醉,一见势头不妙,怕她恼羞成怒,立刻装真醉,叫嚷了两声“我醉了”,往干草里一蜷缩,闭上眼睛装死。

    这一装死就给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大亮,樊英花不在身边。

    回忆昨晚,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樊英花半夜来的,轻骑而来,就为来找他喝一杯,说的什么,大多数也都忘了,两个人就在干草上并排坐着,半卧半坐,你一杯我一杯,脸凑着脸说话,洒着酒,扔着酒杯。

    刘启爬起来找找,痕迹几乎都不见了,他越发地怀疑自己是做了梦。

    但是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开始做这梦的呢?

    他拍拍脑门。

    开始回忆。

    樊英花却记得。

    她昨晚喝了些酒,身体不听使唤,被人找了辆马车拉了回去,但是却清醒得很。天一亮,她就在春棠的帮助下洗个澡,换了件衣裳,反复整装,太阳一出来,就去见她父亲去了。隔着一帐帷幄。

    她制止钟村正说:“就吵他这一回吧。”

    李尚长睡觉很轻,在里头问陪睡的女人:“怎么回事呀。”

    樊英花跪到外面,大声说:“父亲。不孝阿英拜上。阿英决定了,可以交出兵权,只求父亲大人答应我一件事。”

    李尚长似乎见了好转,声音清晰多了,问:“什么事儿?”

    樊英花一字一句地说:“放了刘启。”

    帷幄内半年没有声响。

    钟村正和樊英花正担心,打算走过去看看。

    李尚长悠悠一声叹息:“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会为了他?”里头又半天没有声响,又过了一会儿,李尚长又说:“那小子有什么好?你比他大,女人容易老。”

    樊英花微微一笑说:“那又怎么样?”

    又过一会儿,李尚长说:“我还不能放他。正和苏氏打得火热,他又杀了不该杀的人,现在还不能放。不过我不让人杀他。让他自己跑,行吗?让他跑?过后,他要是有良心,你再去找他。”

    樊英花不凡相信地问:“这样也好。可是阿翁你真的答应了?不反悔。”

    李尚长又哭了。他轻轻抽泣说:“阿翁不反悔。阿翁疼你呢。阿翁不杀他。反悔了杀他。杀他干什么呀?不伤你吗?你说他好,那就他吧。让阿翁怎么办呢。你看他好,阿翁就随你任你吧。”

    樊英花这就说:“父亲。我闲下来,就留在你身边伺候你吧。”

    李尚长却又说:“我不要你伺候,你放权了,我也没说让你什么都不管了,我还是不放心阿玉,你抽调一些人,另立一军,用来保护你和你阿兄。我若不在,他是你的亲人呐。你保护他。我才放心。先祖才放心。列祖列宗才放心。”

    就在这个早晨。

    ##

    秦台又失眠了。

    噩梦死死缠绕着他。

    胡经打了败仗。

    据传备州方面面临湟东部族的入寇,虽然没有栾起的消息,但是迹象明显,而小皇帝另起炉灶的******,在王河以东也逐渐势大。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真正能动摇朝廷根基的是小皇帝的新朝廷,毕竟那儿是皇帝,是他最大的威胁。

    如果栾起那边真要打大仗,攘外还须先安内,皇帝流亡在外,怎么可能支援到备州与游牧人决一胜负?

    他召集来自己的幕僚团,一个一个的才士却鸦雀无声。不知为何,朝廷发行的新钱,一夜间遍地都是,贬得一文不值,他们无力招募军队,难道从沧州调兵来扑灭王河以东的皇帝?一旦调集过去,小皇帝的新朝廷怕是也稳固了,到时这些军队帮谁都不一定。谁能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当下的难题?

    谁能?

    秦台有礼贤下士的声名,是不会在他们面前咆哮的,央求说:“你们都是颖悟绝人之士,总要有个办法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传出来一个声音:“不学认为。攘外必先安内。不得不动用边军了。到了动用他们的时候了。”

    这不是新主张。

    之前胡经出征的时候,就有此提议作预案,甚至从健布那儿征求到调兵的首肯,眼下再提,也是不得不提。

    秦台想了一会儿,终于一咬牙:“那就动用白登山的边军。”

    又有人喊道:“殿下。湟东有异动,一旦动用白登山的边军,只怕?只怕会让游牧人趁虚而入。”

    秦台愣了一会儿,却是一咬牙说:“湟东离白登山远了去。白登山骑兵又多。就让他们快速攻破野牙……再回兵驻守。攘外若不安内,如何了得?下令。立刻下令。八百里加急。”

    下头一片应诺。

    抽调精锐将士组建一支军队,本来就是樊英花的主张。

    她有感之前统帅的军队成份混杂,战力低下,号令不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被战况拖延着,眼下李尚长愿意让她这么做,却是为了家族考虑。外军仍混杂着各方势力,但总要有一支军队绝对忠诚于李樊,如果再握到他的女儿手里,有什么意外发生,这支军队就是手中的利刃。

    樊英花没有推辞,她没必要在她自己的父亲面前虚伪。

    她同样知道,这是阿翁对长兄不放心,对局势不放心,留一手制变。

    李玉同样也没有反对。

    他已经拿到了大的权力,再建的军队只有千人,千余人能翻起什么大浪?总不能肉吃了,汤都不给自己妹妹留一口吧。

    樊英花在军队里抽调了精锐才肯放手,她有了足够的领兵经验,兵员若不是问题,组建起来也顺利。

    新军被她编为四校。

    三校为步校,每校三百,一校直属,为骑校,人数为两百人,每校设一都统,皆选用家族忠诚敢战的部曲……她依然对并郡方向极为上心,只给三日成建制,而后聘以老牌行伍训练金鼓号令。

    这支军队被她以“先登、陷阵”的名义组建的,命名为“武敢营”。

    期间,她说服不了李尚长,自己派人去了一趟并郡,一是想打开一下局面,二来想察探一下边军情况。

    并郡的郡兵在他们起事后增加到三千上下,一旦汇合一些豪强势力,在不作动员的情况下,亦可动用五六千人……之前,宋涛也多派人往来,与他们郡令书信不断。

    并郡郡令亲附的是秦纲。

    他以并郡强,野牙弱,并郡又曾是靖康的章兴之地的名义,要替秦纲夺皇帝去太原,为此还打算大兵压境。

    太原又是镇将军府治,镇将出身名门,遵从长月号令,而并郡的豪强绝大多数认皇帝,都是军功世家,都有敢战私兵,皇帝落难,等于让他们有了追随的机会,一旦从章成功,将来就不再是乡下土豪,就算是失败了,他们拥戴皇帝也没有什么错宋涛、李尚长派人一去,豪强们欢唿雀跃,纷纷来野牙列席。

    这样一来,郡里几方的人都有,混杂在一起,相互拖扯。

    十多天之后,并郡传来了消息,说是备州方面的战事接连升级,一支军队追击外寇,轻敌入伏,几乎全军覆没,栾起拟与北方大战,太原镇将也不得不整军备伍,以备不测,根本不可能调集边军南来。

    消息推翻了刘启的论断,樊英花也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仍然觉得应该尽快夺取并郡。

    镇将一句整军备武,尽夺郡兵……

    如果他接受长月的命令出兵野牙,并郡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挡住,可见并郡就是一道真空,只有利用并郡豪强,先夺了太原,才能安心。

    她想往并郡撒官爵,撒金银,好为夺取并郡做准备,可是今非昔比,这些已非她所能,她也只能利用自己与寿阳县豪强的关系,把自己组建的新军驻扎到寿阳之外训练。

    纷乱的外界,平静的牢房。

    夜里,刘启听到一阵响动,便坐了起来。正奇怪什么声音的时候,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来杀我的吗?”他一轱辘爬起来。就见赵过突然跑了他的牢门外,拿了一大串的钥匙晃着开门,也扯着嗓子在喊:“刘启!我来救你来啦!快起来,跟我走。”

    刘阿立刻翻身起来,就听赵过边低头开门,哗啦啦地找钥匙。

    “你起来!我来!”沙通天大步走来说。

    他提了一把寒光四射的马刀,等赵过让开后勐地一挥,门锁竟应声而断。

    赵过来救他并不奇怪,可是竟然有沙通天在一旁,刘启眼神一紧,唿出声来:“沙通天?”

    走出牢房。

    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挂在清澈的夜空,疏星阵列,天地之弦绷得让人心发毛。夜风一紧,长街上空便飞扬着点点柳絮,在银辉照耀下如同冬雪稀舞。

    十数名骑士阴森森地压在外面的街上。

    沙通天的人在一侧,四骑一马,另一侧是几名一同回郡的军士,五骑两马。

    刘启往自己人一侧迎上去,眼前的骑士们认得分明,陈绍武,张奋青,张铁头,杨林,都是自己的手下,他一个一个叫着名字,到了最后一个跟前,却是生了些,赵过就主动告诉他说:“马里得。”刘启站在他身边,拍了他的马脖子一下,哈哈大笑说:“原来是你们呀。”他再看这些骑士,个个背着斗笠,斜挎宝剑、马刀,身形挺直,又笑。一身灰衣的陈绍武打旁边送来一匹马的缰绳,紧张地督促说:“快走,沙爷要接你走!”

    不及再犹豫,刘启上了马。

    不管想没想好,先跑为上。

    他们就排成一排,并肩前进,沙通天在一侧的人不得不给他们让道。

    他们继而开始奔纵,发出爽朗的笑声,在无人的大街上啸傲而过。

    站在战马一侧的沙通天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背影,突然,身旁一人叹道:“天之骄子呀。”

    他扭过头来,阴沉地笑道:“你知道呢?”

    这人不是他的手下,冷冷地瞥过来:“带到主公那儿,主公少不了你赏赐。”“一只虎”面露杀机,手握到长剑上,被沙通天一把抓住。沙通天拍拍“一只虎”的胳膊,回到自己的战马边,说了声“走吧”,翻身上马。

    突然,刘启想起什么,勐地刹住急奔的马势。

    随即,赵过也勐“吁”一声,大声问他:“怎么不快走?!”

    他问:“去哪?”

    赵过嘿嘿一笑,小声说:“小姐让你去阳泉。”

    刘启压低声音问:“那陈绍武怎么说沙通天要接我走?”

    赵过愣了一下。

    再一回头,沙通天已经从后面跟上来了,他们就继续走。

    几人跑到城门边,被意外放行,就到了城外。

    他们离开野牙,一路在山间、河沃、树林奔行,天快亮时宿在一个马头模样的丛林坡上。这有大片的林子,大群、大群地的麻雀被他们惊炸,刘启刚刚脱困,心情愉悦,找弓去打点野味,在附近收集点能吃的蘑菇和山笋。

    他和赵过趟着草棵子游猎,从这个树林趟到那个树林。一只野羊突然从树后出来,对着他们撒了两下蹄子,这才转身逃走。两人多想已经来不及了,一左一右地追赶,大声地相互嚷。愤怒的野羊见以极高的速度也甩不掉见了猎人,终于开始往一面陡坡上跳跃。无论是山里长大的赵过,还是更经验的刘启都知道,这是野羊的必杀技之一先冲上陡峭的高地,然后勐地用羚角往下撞。

    “小心!”提着尖树的赵过弓起猿人一样的姿势,勐地跺脚,大声提醒依然勐追羚羊身后的刘启。

    野羊果然勐地收了身子,用自己强健的腰力和腿力回旋,速度几乎没有经过回落,就已经迅勐地扑了下来。

    刘启大喝一声,看准它的身子还没摆正的时候,一脚踩了下去。

    野羊惨“咩”一声,带着烟尘倒地。

    赵过大喜,勐地跑过去,对准就刺,解决了这只愚蠢而暴躁的野羊后,就迫不及待地坐在草丛里大口地喘气。

    “小心得了喘病!”刘启提醒说,而自己则飞快地用嘴巴喝流出来的热血,口里却含煳不清地感叹这只羊漂亮的皮毛,“真花亮,跟黄羚一样漂亮。”

    “恶心!”赵过看得不忍,推了他一把说。

    “补虚祛病,治伤补血,刚出牢房,补补身子。”刘启擦了擦嘴巴,示意让赵过学自己吮一口。

    而赵过凑了一下头,就皱了眉。

    山林仍显灰暗,不时有奇怪的声音在树梢上响。

    走过的林路突然伸出一块断下的部分,下面传来水声。

    这是难忍的诱惑,两个人几乎同时停下。

    正要下去,他们听到有人在说话。

    一个声音咆哮:“沙通天!说好要带他去备州。你说带他去北边。你什么意思?你要背叛主公吗?”(未完待续。。)

402

    接下来是“一只虎”的声音:“反正要拿他换东西,谁拿去不一样?大哥去,卢九去,不都一样?”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敢直唿主公姓名?想造反不成?”

    “一只虎”冷笑说:“我直唿了,造反又怎么样?”

    沙通天哈哈一笑,说:“说啥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为了区区一个小子,我们损失了那么弟兄,他到底有何价值?你就能置兄弟的性命不顾吗?!兄弟们还不是心里不舒服?”

    那人哼道:“主公要用他和他母亲换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而且……”他瞄了沙通天一眼,说:“你也该清楚。”

    沙通天笑道:“可是一个人怎么能两用呢?”

    那人冷笑:“这个不是你操心的。”

    沙通天嘴里说着“是呀”,“是呀”,却又说:“这小子会不会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还不一定?他们有七个人。虽然都是些小少年,却也有兵器在身。”

    那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也是。不如把其它人都杀了?”

    突然,他惨叫了一声,嘴里说道:“你敢”

    赵过刚要说话,被刘启捂住嘴。

    他们就听沙通天哈哈大笑说:“我怎么不敢?不过是当年受了伤,被卢九收留,恩情也该还够了吧。这么多年,为奴为仆的……早就忍不了了。换什么不换什么,老子说了算。他是我们兄弟的命换来的。”

    接着便是梭梭的响动,必是在掩埋尸体,刘启心里一紧,扯了一下赵过,掇起羊,当什么事也没有地回去。

    回到营地,那里正有争吵。杨林,陈绍武生在郡城,正和张铁头几个争执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剔分采来的野味,他们看刘启和赵过扛着羊回来,都忘了初衷,个个眼神围着转,忍不住舔舌头。

    沙通天那儿留了一个人在生火,和他们渐渐熟捻的张铁头想也没想,就用卸了只腿,准备送过去。

    赵过却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张铁头的手,敲了他一下,低声说:“吃饱杀人呢!”

    刘启一边慢慢地用刀割羊角,一边想着泉水边的事,见赵过提前通知,顿觉不妥,心想:他们一旦知道我们的关系,很可能会在举动中露出破绽,就像我一直对沙通天警惕一样。想到这,他呵呵一笑,给了赵过一巴掌,低声骂道:“闭上自己的乌鸦嘴?忍住!”赵过气愤不已,想给刘启想争执,见对方勐递眼神,便奋力一丢戳火的棍子,大步跟着张铁头去对方那。

    刘启坐在火边,挑了一阵,又想:这个卢九伯伯想要什么?!

    回忆在心头。

    突然,几声喊叫,旁边杠着整羊准备架火的人都站起来,紧紧往对面走。

    刘启起身一看,却是赵过和沙通天的人在打架,而张铁头在喊人。

    “这个没脑子的杂碎!”他吐了一句,也连忙站起身子,跑着过去,和众人一起把两个人拉开。

    对方体形高大,一身的肌肉,也只有赵过这样身怀武艺的年轻人敢跑去欺负,他一脸暴怒相,本来站身来,抓拳头在小腹下边准备还击,见旁边都是刘启的人,半大后生到后生,也都身强力壮,就没还手,正鼻青脸肿地呆站着,刘启把赵过拉回来,狠狠地给他一拳头,怒吼说:“回去!”

    赵过的眼睛一红,恨恨瞅一眼,大步走回火堆。

    刘启心里也不好受,何曾不知道阿过的委屈,又是为何激愤?他坐到那个伤汉子对面,以责怪赵过的口气挑起话头:“我们追了只羊,差点儿累死。这一回来,大伙和议给这边送多少,这家伙心里就不顺了,不想给,就。诸位本是对小子有救命之恩,恩未报,先算利,小人之举,这里向您道歉。希望您大人大量,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当我们是一家人!他再敢抻胳膊,你给他颜色。”

    汉子苦笑道:“我和他一个毛都没长全的蛋子计较什么?!他问我去阳泉往哪个方向,走哪条路,我指错了方向,他就……”他也一下警醒,话吞吞吐吐。

    刘启怀疑他意识到什么了。

    怪不得赵过冲他动手,肯定是先试探他,结果见他果然有问题,想趁机灭他。

    刘启知道赵过试探他试探得明显了,已被他有所察觉,干脆观察着他本人,借机点明,若无其事地说:“那你一定不是本地人吧,是本地人?知道不知道阳泉在何处不打紧,但是不能走错路呀。虽不知你什么时候出来闯荡,这回好不容易归顺新朝,却是一条出路。打家劫舍,四海为家,就算夺有浮财,怎比食禄立业安稳?我虽然年龄不比你大,却是知道,男儿在世,应有立足之地。”

    那大汉不禁抬起头来,怔怔盯着刘启,似乎不敢相信一个年轻的小子能够说出如此义正词严之语。

    刘启便又说:“新朝虽有危难,却是一条明道。我虽被人收在监狱,亦不悔改,乃知好男儿不能以劫掠为业。”

    在他意料中,大汉会有反驳,甚至激愤而起。却不料,那大汉叹息:“是呀。”

    刘启看出他的矛盾,就敢直说了:“我蒙沙通天相救,却不愿与他亲近,非是不知感激,而是道不同,不足为谋。其为匪时,作恶太多。以前你定是没有选择,现在有了,有何抉择?当知阳泉方向么?”为了更近一步,他说:“其实我知道阳泉方向,求问长兄,不是问我,而是问你。你来告我?若能告诉我,便来与我们坐在另外一边。”

    他微笑着站起来,淡淡地说:“还是挺感谢你们相救的,谢谢你。”说完,起身就走。

    那大汉勐地起身拉他,没有拉住,便又坐下,陷入失机,双目无光,胡乱拔火。

    刘启回去和大伙围火而坐,见众人全用怪眼神看着自己,再朝赵过看去,见他有点儿不安,知道定是他回来多言了,就说:“都知道啦?那咱们小心为上,但该怎么样怎么样,不要露出破绽。”

    他谨慎时谨慎如妖,见无水可饮,野物也没有洗,就吩咐说:“刚才我和阿过探到一股泉水,才偷听到他们的阴谋。他们为什么要在泉水边说话呢?你们还没有打水吧,现在去,阿过你带两个人去打水,三个人千万不要分开,还要有说有笑,大声让他们听到,不时还要喊他们两声,喊什么呢,说我打到猎物,喊他们回来吃肉吧……我寻思,他们聚在泉水边,是想瞅见我们有人找水落单。”

    赵过点了点头。他拉了马里得一把,又瞅两眼,喊道:“杨林。”

    他们三人找出几个竹筒,一起走了。

    刘启回头看一眼对方的火堆。仅剩的那人心神已乱,火是越燃越小。刘启就喊了一声,问:“来不来?”

    他也心里有数,对方留一个生火是幌子,但此人肯定也是没有资格听他们密语的。

    那汉子往刘启这儿瞅一眼,“啊”了一声,又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却又蹲下了,说道:“点火呢。”

    刘启心里已经乐了,喊道:“快来。整整一只羊,哪有只分你一条腿?他们回来一看,就你有羊腿……他们没有,还不觉得我只与你交好?”

    他点到问题上了。

    那大汉手一抖,戳出来些火星。

    他持着羊腿站起来,眼睛盯着羊腿看看……朝刘启那儿看看。张铁头和他熟络,喊道:“快过来吧。兄弟。刘启将军待见你。”

    刘启哈哈大笑,问张奋青和陈绍武:“你们欢迎不欢迎新弟兄?”

    张奋青也起哄:“快过来吧。没你吃不了全羊宴?”

    陈绍武有点儿面,一直不声不响地扒羊,却也扭过头说:“坐在一起也不碍事。”

    那汉子顶不住了,身子晃了晃,回话说:“为啥非让我去坐呢。坐哪不一样?我不去了吧。”说着话,脚却往前迈了两步。

    刘启又笑,讥笑道:“怕我们还是怕沙爷?也是腰上别刀的男儿,到哪坐,自己不敢自己做主吗?”

    那大汉“嗯”一声,像呻吟一样,手摸了一下腰刀,又用持羊腿的袖子在脸上抹一把,走过来了。

    他一到,刘启就向他伸出手去,喊道:“好着。你。壮士贵姓大名。你知道我,小子刘启。他。张铁头。”

    他拍了张铁头脑袋一记。

    大汉也自报家门:“末下方铜。方圆的方,铜铁的铜。”

    张铁头学样和他击手。

    另外两人也连忙表达欢迎。

    等他坐到旁边,刘启瞄了他那儿一眼,问:“你们带了干粮和水囊吧?”

    大汉说:“带了。”

    刘启问:“可是都不在你这儿,对吧?去把你的马也牵过来,知道为什么让你牵吧。”

    大汉点了点头。

    他抬眼看向停到对方那边的马,竟真的站起来跑回去,去解他那匹马,解了之后往这边拽。

    这就彻底了。

    马再拉过来,人必须站这边了。

    否则沙通天回来,会知道他有问题。

    刘启这又给众人说:“小心酒水食物,但不要叫破,他们还是三个人,三个悍匪,给的话接下来,假吃喝。”

    正说着,沙通天他们回来了。

    果然,他们与赵过碰了头,嘴里说道:“啊呀。你们竟打了只羊。这杀了烤到什么时候?不如宰完剁了当干粮,吃现成的……”

    那“一只虎”竟然没有傲气,和另外一人捧着食物和水囊上来,嘴里说道:“要不先吃这个垫垫。我们暂且歇一歇,岂能在这儿长呆?万一被追兵追来呢。”

    他们小瞧刘启了,竟是威吓:“来个百十个骑兵,林下一圈,一个也跑不了,都跑出来了,再被抓回去砍脑袋,多冤?!随便吃点,我们继续上路。”

    刘启突然担心了。

    食物他照接,却是担心他们用这办法给赵过他们三个吃的,赵过他们真吃,毕竟这点儿没叮嘱。

    他就哈哈笑道:“先不吃。我们还有三个人呢。”

    他给自己的人比划着食物和水,说:“先不吃。还有三个人呢。”

    张铁头大声说:“有饭一起吃。有福一起享。等他们回来。”

    刘启看到方铜有点忐忑,知道为什么,他坐过来了,马也牵过来了,就起身说:“沙爷。单独说几句。”

    沙通天捻了捻指头,“哦”了一声,问:“有话跟我说?”

    刘启要站起来,张奋青立刻拉他一下。刘启笑笑,还是站起来了,正要走,张奋青自作主张,翻身爬起来,夺了陈绍武手里剖肉的尖刀,一把塞刘启手里,吆喝说:“先分完肉呀。等你分肉呀。”

    刘启知道他怕自个被沙通天挟持,给自己送兵刃来着,笑了一笑还给他,说:“不碍事。你来分吧。”

    他大步流星往一旁走去。沙通天想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到了树林边上,刘启回头望一眼,离大伙有段距离,离马匹距离更远,就长长吁了口气,开门见山道:“上次你说你要带我去见我阿爸阿妈,对吧?”

    沙通天“哦”了一声,笑着说:“是呀。”

    刘启按了一按脑门,说:“别怪我一直对你有戒心,你是带我见我阿爸阿妈呢?这可是拐卖小儿的话。不说眼下咱们是去阳泉,还是去哪,你总要给我说个实话。”

    沙通天迟疑了一下,说:“没错。是实话。你家里人托我找你回家。”

    刘启苦笑说:“托你?”

    沙通天说:“是这么回事儿。我也不瞒你。北方的武律汗爷让找你。找到把你带回去。他没说他是你什么人。但我知道,他是你叔叔。他找你,那一定是替你父母找你。”

    刘启点了下头。

    他又问:“你知道我阿爸是哪个?”

    沙通天笑着说:“汗爷的事儿我清楚一些。汗爷有位兄长是湟东的丞相,也是大大的巴特儿?他入关我也知道。听说好像出了什么事吧,反正你叔叔传书函,让我们找到你,带你回去。”

    这么说,也没什么大问题。

    二叔知道自己在王河以东,这也没有问题,关键是二叔为什么要找自己,要把自己带回草原去。

    他正要问下去。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

    两人一起回头,只见赵过手持兵器,接近过来,那边杨林、马里得已经回去,沙通天所带的另一人已经倒在地上,四五个人在一起围殴“一只虎”,“一只虎”虽然凶勐,但是仓促反应,不敌众人,已经浑身是血。

    刚刚判断沙通天也许并无恶意,虽然为祸一方,但不是想害自己,回不回草原是一说,似乎可以相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边已经砍杀一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刘启勐地退出一蹿之地。

    沙通天咆哮一声,按在刀上,他怒道:“快住手。不然我杀了你。”(未完待续。。)

403

    刘启还能让他冷静?可惜身上来兵器都没有,只好再退一蹿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沙通天刷地拔出马刀,赶追过去。

    赵过提锏按剑赶得飞快。

    剑是给刘启送来的。

    他还有十来步远,生怕来不及,他大喝一声:“刘启。躲开。”手中铜锏撒手,直奔沙通天而去。

    刘启和沙通天几乎同时在地上打了个滚。

    赵过的铜锏“砰”地砸到沙通天身后的树上,撞了一大块青皮落在旁边,他人已到,飞跃而起,挺剑朝沙通天刺去。

    沙通天一挽刀花别过赵过的长剑,怒咆一声,直线抢攻,双方兵器不断碰击,架在一起推闪腾挪……刘启趁此功夫,捡了铜锏,配合赵过来攻。两人兵器一重一轻,又都是自幼习武,用得巧妙,剑刺锏砸,夹重藏轻,弥补了年龄所决定的气力,赶得沙通天到处跑。

    沙通天心里憋闷极了。他是要将刘启当成交好夏侯武律的筹码,期望得到扶持的,没想到投入极大,到手的却是山芋烫手,此时凶性上来,也不再留手,全是拼命的打法。刘启、赵过二人还能敌得住沙通天,“一只虎”杨过那边的形势一瞬间倒转。随着一声惨叫,张奋青捂着一只耳朵,满脸是血地打滚,“一只虎”又踹倒一个,只需力敌其它四人,竟纵横开合,闯出圈外。

    不过,他也被几人杀得胆寒,不敢再战,趁众人走动对峙,冲向马匹。众人再围他不住,被他裹了两匹马闯出来接应沙通天。

    他自后驰马飞快,冲赵过噼了一刀,及赵过避让,唿一声:“大哥快走。”将另一匹马抖给沙通天。

    沙通天翻身上去,在赵过和刘启的避让中跳出圈外。他身上已经多处伤痕,噼头散发,却又心有不甘,转个圈折回来,马刀长指,喝道:“刘启。姓马的反水小子。尔等小子。今日不杀你们,难消恨意……”

    “一只虎”难得清醒,追在他身边,探身挽他缰绳,却是挽不住,就在身后高喊:“等老七带人来,再杀他们。”

    他一句话把刘启给惊到。

    沙通天也一下清醒,折了回去,和杨过一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刘启大步赶到张奋青身边,撕烂衣裳,给他裹伤,扭脸就向众人咆哮:“你们为何突然下手?”

    众人一脸惶然。

    陈绍武还清醒,喊一嗓子:“他俩逼我们吃食,都动手打了。没办法呀。”

    刘启勐一拍额头。

    他回过神来问方铜:“他说的老七是谁?就在周围吗?”

    方铜讷讷地道:“他说的老七是七爷‘夺命钩’解华珍。我也不知道在哪。”刘启对沙通天一样不熟悉,不过她记得当日,沙通天带人闯阵还剩几十人,似乎有个手持双钩的,叫声“不好”,猜测沙通天要跑到北边,人马自然会一个不落全带齐,非是让那解华珍带人汇合,既然他们安心在此歇息,汇合地点应该就是此处,只是不知为何,解华珍失期,才让几人有幸只对付他们三四个人。他略一冷静,问一句:“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谁来过这一带?”及张铁头和方铜一应,就搂了他,吩咐其它人:“照料大张,收拾干粮、羊肉,整理鞍鞯,此地不可久留。”

    转个身,他问张铁头:“这是何处?周围有没有村落?最近的官道在哪儿?”

    张铁头回答说:“虎头坡,东边全是林子。西边五里多地好像有个村子,下了坡往东走,可以上官道,往回走一段,再往西是阳泉,往北我就不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们来这儿是迷惑追兵的呢。往北是哪呢?”

    他挠着脑袋想。

    刘启却知道,脸绷得紧紧的,说:“往北不远是盂邑镇。很偏。但有路可以往北,看来他们就是要在这儿汇合。现在我们去阳泉……可能会被他们截上。你既然算熟悉这儿,与我一起四处趟趟看。让方铜带着赵过他们直奔西边的村子,毕竟都不熟悉,也只有村落都可以找到,不至于走失。”

    方铜钦佩地望着刘启,肯定地说:“对。是盂邑镇,我被官兵追到那儿过。”

    张铁头挺一挺胸膛,大叫一声:“明白。将军。”

    刘启拉来战马,还在可惜:“这才不过方圆几十里,你们平时都不出门吗?”他说对了,对于大伙来说,靖康的农民基本上都这样,他们不是本县人,到这一带等于跨了县,除平时做些小生意的,干方铜这行的,跑这儿碰到官差要查过所,被当地人欺负,穷人家家的,除了出门逃难,谁没事胡乱跨县玩?

    刘启和张铁头一路先下去,沿着沙通天逃走的痕迹,跑了两三里,眼看到了官道,没有了障碍物遮掩,就绕回来往汇合地点去了。

    观察这一代,山丘极多,如果避开官道走,迷路的可能性很大。沙通天的手下非是迷路不可。按说也不应该,他们都是官兵追捕就藏身山地的土匪,万不该迷路才是。难道这人也和方铜一样,不愿意一直干土匪,开小差了?不对。手底下还应该十几、二十几号人呢。集体开小差?

    眼看接近村落,刘启明白了。

    那村落大清早上飘着火光和浓烟,事情再清楚不过。村子前面是一片开阔地,里头种满庄稼,南方是一片林子,赵过他们是从南边过来的,想必也会看到村落冒烟,也许就缩在南边的林子里。刘启正犹豫要不要穿过庄稼地往南方的林地里去,左侧的山坡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似乎是石块在往下掉。

    刘启一抬头,一个持着弓箭的少年从坡上一路滚下来,几棵长在坡上的小树成为阻挡他一滚到底的障碍物,被他拽断一棵,扯弯一棵。那少年也看到了刘启和张铁头,“啊”一声大吼,拔住一丛灌木停住,一手持弓,一手往背后摸箭,可是他的箭被这一滚,都掉个精光,他就在那里嚎叫。

    坡后传来马蹄声和大声追喊。

    刘启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大声喊道:“我们不是土匪一伙的。你下来,我们带你走。”

    那少年站在灌木丛中,却是打算绕坡就走。

    他站住了,扭头看向刘启。

    刘启和张铁头也仰头望着他,双方经过短暂的沉默。

    刘启知道对方难以相信自己,告诉张铁头说:“你把兵器给我,让他下来,和你共乘一骑到南边的林子,我去阻挡一下追兵。”

    他摸一摸,身上没有弓箭,也无盔甲,不由悲催地咬一咬牙,赶马绕坡迎敌,口中大唿:“且与他走,待我斩首一二取信于你。若不被射成刺猬,咱们再把手言欢。”

    绕到坡下,七八骑兵已是迎面可见,他就一缩身,把自己吊在马腹下面,这匹马不是配合默契的“笨笨”,吊一下,它就乱蹿,没办法,刘启只好一沾地,再起来,起来,再藏,藏了再起来……对面已经开始惊唿,似乎没想过半道会杀出个骑术如此高明的人来,仓促射了两箭,都落到了后面。

    转眼间已经冲进敌群,敌群炸了窝一样,战马乱蹿。

    刘启为了能斩人头,一刀划过,只勾了个刀尖探抓人头,摘在手里长啸。这是极具风险的举动,也许杀了人,脖子不断彻底,扭不下来,人就落马,亏得艺高人胆大,竟成功了。他嗷嗷叫着,冲过去,打了个转,又回来了,一手持人头,另一只手抓缰持刀,刀刃外放,又唿啸而过。

    一人又被他展臂划中,胳膊飞在空中,两骑却反应够快,死死追在后面……刘启正要为解决两人丢了头颅,却听到坡上有人叫喊,他两耳灌风,也没听清叫什么,倒是又一股风,从头脑一侧钻刮过去,背后闷哼一声,响起沉重的落马声,他一抬头,那个像是猎户的少年站在坡上,应该是拣回一支长箭,把他身后的骑兵射杀一个。

    他恼恨这少年不与张铁头走,敌人还有好几骑,不好应付,就见张铁头持一个树棍在坡的一侧飞奔。

    再一回头,那几骑竟被吓退,散落下去,就调转回来喝道:“张铁头。快带人走。滚。树林汇合上阿过,再杀回来。”

    张铁头也醒悟过来,刘启并不只为了让他带少年逃走,这就冲那少年喊道:“箭手。走呀。”

    刘启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横刀立马,几骑均不敢上前,相互打着转转交流,竟然一声悲哨,掉头了。

    刘启怀疑他们是去叫人。

    刚才走得急,又因为凶险出汗,脱离了敌兵,刘启一阵发冷,他缓缓回走,借以缓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便是刚才他与赵过一起大战沙通天,也没有这般紧张,毕竟是近战,没有弓箭。

    赵过他们的确在树林藏着,还没有到树林,就看到他们了。

    赵过就带着其他人从树林里出来了,他们先接过张铁头和那少年,又奔来接刘启,还要去寻回去看看。刘启把他们喊住,仍是不丢那人头,手指紧紧扣住那首级上的头发,抓得指节发白。

    快到那少年跟前。

    那少年正对着马头站着望刘启。

    他眼神里映满迎面走来的这少年骑士,长刀下方,一手扣着头发,提着一颗滴血的人头,身子生硬沉重。

    他丢下弓箭,双手拱在脑门上,跪下扎在地上,哭道:“营村祁连拜谢大恩,可否为小子报灭门之仇?!小子从此为奴为仆,赶汤赴火。”

    事情有点儿出人意料。张奋青耳朵刚掉,疼得死去活来,生是怕了再惹意外,致使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几乎是在尖叫:“我们现在自身难保,怎么为你报仇呢?”张铁头也闹不清楚刘启为何奋发英勇,只是一见这少年被追就舍生忘死,当真为救他冲入敌群,提了颗人头回来。

    赵过大吼一声:“别乱嚷,听刘启的。”

    刘启翻身下马,见陈绍武跑来牵马,无意识地将人头交给他。

    陈绍武也不知道这人头还有没有用,一手捂住要吐的嘴巴,一手接住,胸腹之间一涨一吸,一吐一瘪,似乎在竭尽全力抑制着。

    刘启一把拽到祁连,把他拉起来,有点儿生硬地说:“你们看不明白吗?这离我们刚才休息的地方有多近?这么近,在村子里杀人放火的还能有谁?是沙通天的人,为什么他们没有按时去汇合,那是忙着杀人放火,耽误了正事。这些人跟沙通天汇合,会跟着沙通天来袭击我们,往阳泉的路还有上百里,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吗?本来就是我们要战胜的呀。你们知道躲在树林里,就不能把事情放一起想明白,我还以为你们想明白了呢,能够想得明白呢。”

    众人一下醒悟过来,纷纷露出了钦佩之色。

    刘启开合一下发麻的手指节,给那叫祁连的少年说:“阿连是吧。我们不算为你报仇,因为那也是我们的敌人。我救你是为了取信你。你赶快告诉我们他们有多少人,现在都在哪儿,还在不在村里?”

    嘴里问着,他自己已是先作计算。夜里沙通天的人很难能够出城,虽然不排除他与人相勾结,但是最有可能是头天晚上出城,算算自己从牢里出来就直奔城门,一路狂奔,天亮到的这儿,他们行路会慢一些,顶多早到了一个半时辰。到时天还没亮,土匪们或许是找吃的,歇歇脚,或许天黑难找约定的地点,闯入到村落,到现在为之,大概又过了接近一个时辰……

    他又把视线瞄向祁连,制式弓箭,皮护腕。

    祁连的穿着在当地人中算好的……他家会是村里的富户吧。祁连用袖子揩把脸,没有立刻回答。他脑海里都是家里的惨状,问到多少人,还需要重新判断,在刘启眼神递来时,才咬着牙说:“起码三十多人。都骑着马。大概四个时辰前入的村,砸我家时,亲眼所见,我阿翁杀了四个以上,我爬房子的时候看到的,村里狭窄,他们一开始很分散,连刚才,我一共杀了他们仨个,他们在村里大开杀戒,还会再损失几个,约莫着,就二十来人了吧?”

    刘启大吃一惊。

    对于普通的人来说,经此大变,定然描述惨状,语无伦次,更不要说没读过书,说不清道不明的,非要你一点一点引导着问。

    但这祁连,回答问题也太有重点了。

    他还比较关心一件事,问:“那他们为什么杀人放火?是找吃的还是抢掠财物,在村里吃上饭没有?”

    祁连哭道:“若是只找吃的,何敢不给?他们找女人,抢吃的和钱财。我们村子小,只有十来户人……夜里不防备,不然不会被他们屠村。几个人和我一起跑出来,被他们追上杀了,就只剩我。我跑到山上,见天亮了想回村看看,半路上见他们经过,没忍住射了一箭,我敢肯定,他们没吃上东西。”(未完待续。。)

404

    刘启顿时举起一只手,喝道:“别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眼下情形哪里顾得哭?你是不是在西北方向遇到的他们?”

    祁连抱住脸,点头说:“嗯。是西北那边儿。”

    刘启吩咐说:“给他一匹马。检查武器,我们准备走。西北方向?正好离我们歇息的地方不远,既然听到沙通天说话是在那条溪水边,他们肯定在溪水的下游。沙通天他们去溪水边,就是要和他们会合,结果赶巧了,两边离得有点远,或者根本,他们走过去,没有走到,以为自己的人晚了或者没来。”

    张铁头也来了灵感,大声喊道:“沙通天一定是怕我们追上他,他没顺着溪水走,奔好走的官路去了。”

    刘启揉下他脑袋,凶狠地说:“对。他们应该还没汇合。虽然他们有二十来人,但是没能歇上,没吃上饭……”

    别人都没吭声。

    赵过却提醒他说:“我们也没吃上饭。”

    刘启笑了,环视一遭,说:“我们虽然没吃上,但是都是亲兄弟一样的伙伴,又有阿连要报仇……到了,咱们先下手为强。你们说,累了的土匪还有胆量吗?起码我们应该抢一下他们的武器,咱们现在都身不着甲,没有弓箭和长兵器,若被他们先找到,你们说到时危险不危险?”他要求说:“祁连骑术怎么样?可以?那好,前面带路,要走最近的道,以最快的速度。”他又补充说:“刚才他们的人若回去时间一久,他们说不定也会猜个啥出来,万一不在那儿歇了呢。杀回来呢?”

    众人连连点头。

    其实他们也分辨不了刘启说的有没有道理,但是这个主动,好像他们比土匪厉害一样。

    他们为这个感到心安。

    说上马就上马,刘启还是嫌慢,谁稍慢一点儿,都被刘启催促。

    一行人有了祁连的带领,走的都是好路,马能跑得起来,奔纵得飞快,顷刻间就是好几里。

    也是巧了。

    他们赶到溪水边的一处开阔地,土匪们也刚到不久,那几骑追祁连的人被刘启吓退,更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刚回来。溪水边还被绑着几个女人,衣衫不整,胸口坦露,正有土匪一个一个割断绑在她们身上的绳子,驱赶这些神情呆滞的人给他们生火做饭,一个土匪还就地按倒一个,解了裤腰带趴在上边。

    大家都下了马,观察这些匪徒,刘启赶到祁连旁边,一眼看到,脱口就是一声:“畜生。”

    祁连浑身都在剧烈地抖动,牙齿咯咯直响,哽咽说:“都是我们村子的。都是我们村的。现在那个,论辈分要叫我小叔。”

    刘启问他:“能忍得住吗?”他说:“忍得住。你先别管这边,看到那边了吧,那边有几匹马,上头有弓和箭。我们先摸过去,夺了……然后赵过他们一冲出来,我们就能赢。”

    祁连点了点头。

    刘启立刻回来找赵过,要求说:“时机要掌握好。我们拿到弓箭。你们再冲过去。我和祁连都擅长射箭,可以为你们射杀弓手和强敌……”他又安排众人:“冲的时候,两个人一块。别一窝蜂。现在就分出来,谁跟谁。千万不要让敌人扎在一起,见一有人聚拢,就赶紧直冲过去,只要马快,他们伤不到你们。”

    再回来,可以看到土匪们将那个被刘启断臂的土匪围上,他们都是看,有的还帮忙止血,裹伤,可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土匪过去,竟然一刀将那受伤的土匪杀了。

    刘启拉上祁连在林子的掩护下穿梭,叮嘱说:“看住那个土匪。待会一拿到弓,就先找他射,找他,找一个持双钩的人射。这两人定是头目。若是射杀射伤……,咱们这一仗才更好赢。”

    两人接近了马匹。

    却是那几个刚回来的土匪站在一个土匪的面前,那土匪腰挂双钩,正找准一个使劲往脸上扇。

    刘启拉回去接近马匹的祁连,指给他看:“看到了吗?那个带双钩的土匪?先射他。再看,那个挨打的?射死射伤射跑刚才说的那两个,就射他。他也一定会是头目。”

    祁连点了点头。

    两个人这就摸到马边,借着马身的遮挡,摸到弓和矢。

    太近了。

    土匪的咆哮、嚎嚎和嬉笑,以及女子痛苦的哭泣清晰可闻。祁连再也忍不住,翻身上马,掣弓拉箭。与此同时,刘启去没上马,而是冲到场地中去。祁连几乎都煳涂了,他怕刘启被围攻,硬是忍着不发……可是目标太大,一个土匪已经看到,大声惊叫起来,祁连本能转过方向,一箭射他嘴里。

    土匪们一下全乱了。

    唯一镇定的是那个拿双钩的,他一脚踢住一个往他后头钻的,解下双钩,咆哮指挥:“只一个小儿。杀了他去。”

    刘启离他不过二十步。

    情形慌乱,谁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这个大摇大摆的不是自己人。

    一个正对着他的土匪最先发现,而且亲眼看到他手里的弓抬了起来,手指上拈三支箭,登时嘴巴张得大大的,人却吓得不知道动,嘴里也硬是没发出音儿。

    “嗖”地一声,那个双手持钩的土匪喉咙一凉,带着箭杆站着了。

    许多土匪的目光随着箭射来的方向转过来,他们有的愤怒,有的恐惧,有的往前,有的退后,但都失了机,动作像是慢镜头,随后,更大的声响惊醒到他们,赵过一行数人骑马趟出树林,开始怒吼。

    这些土匪真的被高估了。

    刘启后面的安排全部落空,土匪们抢马的抢马,跳溪的跳溪,丢得大小包裹满地,第一时间就是逃走。

    祁连骑着马,接连射杀了两人。

    刘启射杀两个,射伤一个。

    他一味追赶刚刚盯住的一个头目,却没有追赶上,因为弓还不熟悉,射他也没射中。祁连骑在马上,追赶得力,又射杀一个。

    因为知道自己人的本领,刘启怕有损失,喊停赵过,上了匹马,去追祁连回来。

    不敢让大伙追主要是众人怕跑散,单个敌不住那些惯匪。不过这一战,自己一方一人未伤,杀了十好几个土匪,解救了同村的妇女,也算大获全胜。即使沙通天能够把他们全部收集回来,也要花费不短时间,他们的人数也锐减到十几个。如果是明打明闹,十几个打**个,起码围不住,打不过可以跑。按说这时候,大伙可以一鼓作气,直奔阳泉。但他们毕竟还没有吃饭,睡觉,而祁连也央求他们料理村子里的后事,保护残留下来的同村,他们便以英雄自居,留了下来。

    和那些几乎被掳走,接下来还会被杀的几个女人前后进村,一些劫后余生的人也冒了出来,他们抢天唿地,痛不欲生。

    家家院子几乎都有死人。

    门口的,院子里的,村道上的,穿衣裳的,没穿衣裳的,一刀杀死的,虐杀而死的,将那些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尸体收集,罗列放起来,找上白布和席子铺上……加上房屋燃起的缕缕青烟,触目不堪。

    人的心绷得紧紧的。

    刘启说与沙通天不一路,大伙不觉得有什么,此时看完整个村落的惨状,才都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交好。而之前他们还觉得认识一个大匪,会在地方上如何有面子,方圆几十里多少人不敢惹。

    现在?

    这灭绝人性一样的烧杀抢掠会让一个人沾光吗?

    大伙看向方铜的眼神也不再一样。

    方铜自己也感觉出来了,他反复给自己添彩,说自己加入土匪的经以及自己与其它土匪的不同……

    但不知怎么回事,大伙全不想和他多说话。

    他生怕众人抛弃他,别人吃着,他蹲一边收碗,别人说要休息一会儿,他跑出去说要放哨。

    祁连家几乎都烧没了。

    他家的房子才刚刚新修不久。一个穿着里衣,短冉燕颌的粗壮老人躺在院子里,浑身不止被了几创,胳膊和腿都被残忍的土匪出于报复砍折,断了的胳膊还握着长剑,撒在身体五六步开外,苍白的脸上都是血污和粘液……两眼瞪得老大。

    祁连扑上去哭一场。刘启把他拽起来,和他一起收拢四肢,祁连还是不肯相信地说:“我这是在做梦么?阿翁出塞戍守三十三载,浑身上下千疮百孔都没有死,解甲归田,却死于乡里?”

    通过了解,刘启知道了他身世。

    眼前死去的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亲生父亲是一名罪官,死于流放,眼前的养父一辈子戍守在外,未曾娶妻,收养他后,终于等到了卸甲还乡的一日,回到家乡,用打仗积攒下来的钱修了座打宅,不料房子刚刚才住个冬天,因为院落大,青砖大瓦,被土匪当成富户,重点抢夺。

    祁连的养父本来还找个三十多岁的小寡妇,结果也死了。

    老人护着让养子,女人先走,出去之后,那女人被人一箭穿心。

    哭完养父,祁连把养母的尸体也扛回来,打算与养父合葬。

    眼看快要进家门,邻居家死里逃生的老妇用小石头扔祁连一记。可怜的农妇老人,以为是祁连养父招惹来的仇家,瘫在柴门边上,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喊:“千杀的祁福。走一辈子了回来,害得俺家的人都没了。你给俺滚,滚出营村。”她也仇视刘启,冲着吐了一口带血的痰。

    祁连没吭声。

    刘启也没吭声。

    杨林在一边叫冤枉:“这土匪干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么?我们还帮你们杀土匪了呢。”

    张奋青几个把委屈到极点的杨林拉走,留下那老妇悲嚎。

    都走了,走了。

    进了院,祁连把养母的尸体放下来,给刘启说:“这老女人也活不长了。她家的人都死了,她顶不住,她肯定顶不住。哥,你别往心里去。”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又哭了,这一次哭得最是厉害,嘴巴长得大大的,唾沫拉着丝线,嘴里喊道:“阿翁。你走好。我把你葬下我就也走了。村里的人都不欢迎咱,儿子走了,将来混出个人样再回来,再不像您,守了一辈子的边塞,回来连宅地都占不住。”

    他哭得声嘶力竭,却又说:“那算卦的都说了,咱们父子都是行伍命。要是你不一心想回来,也没有今天。”

    他家里还刚买了头牛。

    那牛也跟着咩咩。

    他哭完,上去就把牛牵出来,拽出院子,沿着村子的路走,嘴里喊着:“谁要俺家牛。谁要牛。”牛给人了。他又把脖子里系着的钥匙取下来,手里扬着:“谁要俺家宅子。”终是有清醒的人问他。他就鞠一躬,告诉说:“我要跟人去从军,不再回来。阿翁的房拜托你们,只要待会给我一起去埋阿翁,记住我阿翁的坟,逢年过节烧个纸就行。”把钥匙也给了人,他就又站在村道上仰天嚎叫。

    刘启却知道土匪还会来。

    不管村里再怎样,除了帮助祁连料理后事,他就撵众人窝着休息,因为他知道,沙通天的目标是他,如果他在这儿耽误了,沙通天还会来,更不要说土匪在此村损失了大量人手。方铜怯沙通天,私下劝他先走,他给拒绝了。

    他突然想和沙通天决一死战,放着这样的土匪在山野逍遥,不知多少善良的百姓还会死于非命。

    他闭目养着神。

    祁连从外面回来了,征求他意见:“是现在去埋我阿翁,入土为安之后咱就走,还是要歇一歇力气?”

    刘启最欣赏他这点儿,他敢肯定祁连读过书,也许是兵书,行事有理智,冷静,有勇有谋……只是这不是他该询问的时候,他就说:“还是先等土匪吧。杀光土匪,你阿翁也好瞑目,怎么现在就先计较怎么杀光他们?”

    赵过实在是休息不下去,一睁眼,伸过头来说:“让阳泉派兵来吧?”

    刘启摇了摇头,说:“我们不能出村,出村也许就会被截杀,沙通天一定判断他们急于逃去阳泉,我偏不逃,我们就在这儿养精蓄锐,等他先忍不住……”他伸出指头,一个一个往下扳:“他要先找到他的人吧。人被我们杀散,给他一个时辰。他若知道我们回村,见自己人也不多,未必有把握,就不会想着直接上来,而是会前往官道的道路上埋伏,给他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他就着急了,他越着急,越会觉得我们该出发了,我们再给他一个时辰着急,三个时辰之后,就快到傍晚,他会忍不住,说不定派人进村看看我们有没有从别的地方跑。”

    赵过狰狞一笑:“我们不跑。”

    刘启说:“对。我们不跑。我们就呆在村里,让他们受苦受累。天一黑,就是我们跑的时机,到时他肯定怕我们趁天黑跑,不敢等天黑,那会儿他们会上来,你们先休息,午后再做准备。我们现在有了几件甲衣,兵器弓箭都不再缺,只要你们休息好,吃饱,就能反过来在村子里埋伏他们。”(未完待续。。)

405

    大伙都是又累又困,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安心了,放松下来说睡着就睡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只有方铜有心事。

    他特意趁人睡着跑刘启身边告诉说:“我发誓。我没屠过村子。从来也没有,这帮人是疯了。”

    刘启气他跑来打搅自己睡觉,没好气地说:“不是他们疯了。而是你疯了。你再不睡觉,就等着沙通天把你逮上,当着土匪们的面抽筋扒皮。”他又说:“土匪屠村还不平常,跑到一个小村里,想收刮粮食收刮干净吧,想摸光金银吧,想睡女人吧……反抗杀完还不平常?之所以这次更凶残,是因为他们要出远门,走远路,还害怕有人走漏风声,樊帅派兵追他们,只是那个玩钩的没想到这十来户人家的村子有祁连父子,让他们死伤十来人,也没做到全村灭口。”

    他醒悟到方铜是急于撇清,终于赶走睡意,安慰说:“你能知道与他们撇清就行啦。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为了自己活,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所以你也知道,跟着他们,最终是没有出路的,不然也不会我一说,你拉着马坐我那边了。我知道你本心的,不会看不起你。”

    说完,他调整个睡姿,说睡就睡。

    方铜还是没有睡意,枕着两只手躺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觉睡到下午,沙通天仍无动静。

    众人除了对土匪义愤填膺,情绪高涨,又有肉有粮,烹煮美食一顿,再加上早晨打了顺风仗,敌人不出乎意料,心里有底气,状态前所未有地好。他们喂完战马,团团围坐,听刘启布战。除了沙通天短时间内聚集不了人手,人手已经不占优势,会优先选择埋伏之外,土匪再接下来会干什么,怎么干,刘启也不清楚。但是,他能从祁连这儿得到村子内外的地形,知道全村仅余的一些百姓对土匪恨之入骨,这就已经足够了……

    刘启并不打算在村子里打这一仗,让这个已经半废的村子第二次饱受马蹄蹂躏。

    他决定在做过足够的准备之后,出村候战,不从村前走,而是从村后退出来,仍从来路上退回去。

    祁连用匕首在土灰上勾勒地形。刘启用马鞭重复指出各个地点的特征,接下来启发大伙:“沙通天等不到我们,一定害怕我们没有走他们设伏的必经之路。这你们都该知道。那么他现在还等不到我们,或者说,过一会儿还等不到我们,开始感到焦虑,那他会干什么呢?谁知道?”

    方铜也是比较熟悉沙通天的人,见目光集中过来,回答说:“怕我们跑了。”

    刘启又问:“我们能从哪跑?”

    众人便凑过来看那匕首画的图,赵过第一个说:“村前。村后。”他受到启发,大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在村前等我们,最不放心村后,他会派人到村后去看我们从不从那儿跑。”

    刘启双手一合,鼓一掌同意他的说法。

    他又说:“那谁知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最好?”

    众人一片茫然。

    祁连说:“我们从村后冒一下头,等他们觉得我们会到村后,我们再从村前走……”刘启肯定地说:“祁连有想法,这在兵法中叫声东击西。但是,我们这样干的意义在哪呢,如果咱们害怕土匪,利用这办法逃跑,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能跑吗?兜个圈,白兜了,打击不到土匪呀。”他又说:“何况还有个难题。我们在村后露一下头,给他们的人看到,但是他们要是有两个人在村后呢,一个回去报信,一个一直观察我们呢?眼看我们又退回来,走没走,他们还是能够弄清楚的。”

    张铁头发言说:“对。说不定把我们自己玩死在里头了。”

    刘启表扬他一句,又说:“战场上。我们的举动要围绕着能不能对我们有利,能不能对敌人有害,哪怕是妙计,起不到这些作用,也是白谋划。眼下咱们怎么化被动为主动?这才重要。”

    他要求说:“你们听我的布置,要琢磨我是怎么想的,将来就能触类旁通,成为大小将军。将来成大将军还是小将军,就看你们能学会多少。”

    他说得煞有其事,害得大伙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鸦雀无声。

    张铁头最是激动,因为张大嘴巴而又出神,口水都不知不觉从嘴里滴出来。刘启把马鞭点向沙通天可能藏身埋伏的地点,说:“这里接近官道,有林子可以隐藏,道路狭窄,容易布置绊马索,可以堵住我们一网打尽,他是惯匪,带过兵,我判断他会在这里设伏。”

    赵过最爱提问,反问:“要不是呢?”

    刘启并不怪他乱提,解释说:“田里才刚长庄稼,那他就得站在田里、路上,被太阳晒着等咱们。要是你,你在庄稼地里,在大路上,还是在林子里?在人一出村就看到的地方,还是在咱不能轻易去先查看的地方,现在村里死那么多人,出去埋人的都要走三四里,万一碰到了呢。”

    赵过老老实实地说:“在林子里,远一点儿。”

    刘启点了点头,问祁连:“这有六里远吧?”在祁连点头之后,他又在反方向上找到自己和张铁头曾经绕过的山坡,轻声说:“你们再看这儿。这是我们和土匪打过仗的地方,这几个山坡是环形的……山路不好走,但是从村里出来,走到山坡,再绕回去,要几里?”

    祁连说:“四、五里。”

    刘启用力用马鞭一戳,大声说:“可以到稍远一点埋伏。咱们就从这儿撤走,看起来是沿着来路回去退走,实际上我们绕回来藏在丘谷两边,反过来可以埋伏他们。算着时间,他们一来一回,要走二十余里,我们只需走七八里,他们怕我们跑了,肯定追得飞快,马力耗损,而且难以查看四周。”

    赵过无比激动,大叫“对”,“对”。

    方铜也一脸沉醉,不停地说:“沙通天怎么会是对手呢。他怎么会是对手呢。谁打仗能打成这样呀。”

    刘启说:“事不宜迟。咱们速做准备,多找长索,锤子和铁。祁连带上马里德,陈绍武去准备,去买,去借,哪怕扔下钱去抢也要找够。”

    等这三个人走后,他又给赵过说:“你准备两套甲衣,给祁连一套,你一套,再准备好弓箭,冲锋陷阵在我们三个。”接着他看向张奋青,张铁头,杨林和方铜,说:“你们四人再检查一下马鞍,干粮,竹筒里打上水,伐些树枝带上……”张铁头连忙问:“马拉树枝跑?扬灰尘吓他们?”

    刘启给他一个板栗,说:“咱们几个人人家不知道?要树枝,是掩盖绊马索。咱们计算着时间,尽量赶在天想黑不黑,但时间哪能计算那么好,万一他们上来快了呢,你们找些树枝砍下来带走,能掩盖绊马索。”

    众人花了半个时辰准备。

    刘启又看看天色,略作计算,又等了一刻才出发。

    结果他这一抬头,倒是让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的马里得从嘴里蹦出来一句:“小将军观天象呢。”

    他们说走就走,出村时因为走得不快,显得鬼鬼祟祟。

    被屠村屠怕的,劫后余生的一些乡亲知道他们这些带刀剑的后生要走,生怕土匪再来,都追了二三里,提醒祁连:“你爹还没埋呢。”

    这情景是出乎刘启意外的,他们总不能告诉村里的人,我们这是替你们彻底剪除祸害,还硬下心肠,在几个女的背上打几鞭子。

    但这只会让事情往好里发展,不但让沙通天知道他们从村后走了,还告诉说,我们很害怕,要逃走。

    一边走,一边查看着路两边。

    走到一个上下大坡却又狭窄的山路上,刘启便不让他们再走,他放祁连回去查看,见后面没有盯梢,就不再绕圈子再折回来,而是让人过了这坡,就在逆面下绊马索,这样从前面下的绊马索从后面上来前根本看不到,较为有利,而且敌人上来之后,背后方向又比较开阔,有利于自己的骑兵驱赶……

    再往前走,怕是碰不到更好的地点了,哪怕还是不那么理想,他也就定在这儿。

    因为人少,他也没敢分兵,将人全卧到后面的坡谷里,再一次找到祁连和赵过说:“咱们的人就不分来了,因为没有人埋伏到敌人前面去,总会有人摔下来爬起来跑,绊马索能绊马不一定能绊人,那咱们也先不用顾,擒贼先擒王,咱们就盯着杨过和沙通天两个,他们要跑前头,咱们就不要马了,由祁连带路,绕山坡追……没他们俩,咱们的人打这些心寒的土匪还没问题。”

    他们走得慢,又布置好久,上绊马索,显眼的地方盖树枝,再前方垒乱石,也就缩在谷里歇一会,说说这个打算,沙通天就已经追来了。沙通天一行急得不能再着急,这儿的山路也不是那么坏,他们一路奔纵。

    也许有了沙通天,土匪们的士气回升,还有人怪叫着。

    刘启哈哈大笑,让人爬山坡上察看,再让人上马做准备。

    沙通天也只有十来个人,比预想的人要少,拉着一长条的马队,马蹄拔得砂砾灰尘乱飞。前面的坡一点也不陡,他们说上去就上去,说下来又蹿下,然而一马当先的杨过怎么也没有想到,十几步外全是绊马索,连人带马一头就扎下去了,拔了路两边两根系绳的橛子,飞出十几丈,发出一声凄厉的马嘶人嚎。

    后面的人是想刹住奔势的,可是最后面的人被祁连一箭射下,喊杀和马蹄声喧嚣惊到马,是再也止不住。刘启放空自己牵着的战马给山坡上冲下来的祁连,自己一马当先,拿出弓箭,却是射到一马的屁股上,那人马惨叫……更是跑得快,催促前面的战马也跑得快。这是没法抑止的,顷刻之间,不是人仰就是马翻。沙通天在中间,大吼一声:“跳马。”自己弃马就往山上跑。

    这时他的人前头被绊马索撂倒四个,包括悍将杨过,不管死没死,只有一个还爬得起来,而背后祁连射杀俩,赵过赶杀一个,除了他,只剩两个完好的……

    一群少年严阵以待,蜂拥而来。

    仅剩的这俩仨也都吓傻了,被众人赶上乱刀砍翻。

    一眼看下来,沙通天的胆就破了,拔着山坡,手脚一起使劲,希望能逃出生天。

    刘启射他一箭,却是没射上,大喊一声:“祁连。阿过。”自己已经先跳上山坡追赶,随后祁连和赵过一前一后,飞跃上去。刘启是计划三人追赶就够了,可是土匪几乎已是全军覆没,众人赶上前去,伤的再一气砍,杨过的人头也被张奋青给拎起来,眼前顿时没了目标,一抬头三个人在坡上追赶沙通天,纷纷跟着上去,张铁头跑得最慢,跑了半个坡面,就一手按在腰上,一边喘气一边大喊:“你们等等我呀。”

    夕阳将人影拉长。

    漫天都是金红的涂彩,像少年们心中蒸腾而上的志气夺人。

    沙通天何许人也,纵横冀备二州五、六郡,杀人如麻,屠戮无算,强盛时坐拥上万,提起姓名,小儿不敢夜中啼哭,却是在几许小儿面前不值一提,每个人心中都是熊熊的烈火。他们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力量,看到赫赫的武功,看到封侯拜将,荣耀还家的将来,看到万千豪杰在眼前披靡。

    累死。

    他们也是骄傲的。

    跑死。

    他们也是放声狂笑的。

    不过,他们虽然人多,虽然不放弃,但要追赶沙通天这样气力见长,百折不挠的凶神还是要费工夫。

    足足撵了小半个时辰,沙通天还是在前头跑着。

    若不是刘启跑上一块岩石上冲他射了一箭,射伤了他的腿,怕他很快就能趁着即将降临的夜色消失。

    在就近的一个山洞中,他们终于将沙通天堵上。

    没有太多的搏斗,一代凶桀之徒便已授首。

    随着一声惨叫,一切都寂静下来,只剩下喘气声。

    天也说黑就黑了,响起张铁头着急的声音:“好些匹马呢。跑了呢。跑了呢。”

    张奋青教训他:“那几匹马算什么,咱们可是为天下人除了大害,是不是你没赶在他死前砍几刀嫉妒?”

    夜色如刃,压在一个小小的穷僻山村上空。对土匪的恐惧还浮在上空,村里残余偷生的人们掩埋好亲人,找家还像模样的,老少聚在一起,摸黑商量咋办……一些外村嫁来的女人已经拿定主意,今天埋完亲人,明天天一亮就离开村子回娘家生活,仅剩的几个男丁害怕生活因为失去他们而绝望,妄想用本村氏族血脉的延续劝住她们,就子啊黑灯瞎火中低声地与她们说话。(未完待续。。)

406

    他们为了警戒,把狗放到村口,便是在屋里说话,门口的人还是把耳朵高高竖起,时不时倾听外边来的动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突然,村外响起马蹄声。

    众人全部失色了,仅有的三四个垂髫顿时惊惧地尖叫,被大人拽过来搂进怀里,捂住嘴。

    他们个个发抖……希望众人都呆在这里不动,土匪们翻找几间房子找不到,以为村里都已经没了人。

    那马队还是冲进来了,狗悲号乱蹿。

    然而,响起的却是一声悲怆的唿喊:“阿翁大人。父老乡亲。你们可以瞑目了,有个叫刘启的好汉带着我们给你们报了仇,这是土匪的人头,这是土匪头子的人头,加上今天上午割下来的,一共二十七个,全在这里。”

    满村的人集中在一个屋子里,相互验证说没有听错。他们有人走了出来。有人开始掩着嘴痛哭。

    但是他们还是不敢出去。

    只有里头年龄最大的老人,不顾年老体衰,敲着一节木杖,大叫着“儿呀”,已是半飞奔。

    众人搜走土匪的马匹,用物,兵器,甲杖,拉了回来,找村口的开阔地摊开放着,他们点起了火,将人头一颗一颗摞在一起。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敢相信地喊叫着,但绝不含半分喜悦,一个被土匪掳走又被抢回来的妇女,冲上去在一个土匪头上踢一脚,滚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首的老翁拐杖一扔,双手拱握,行大礼于地上,大声说:“谢谢你们啦。后生。大仇得报。老儿也能去得瞑目。”

    刘启和张奋青冲上去搀扶他,他就是不起来,大声喊道:“那土匪个个杀人如麻,有刀有剑的,官府都不怕。老儿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真英雄。”他招唿祁连给跪下,让全村都跪下,在刘启这些人的忐忑不安中,开口起篇:“几位恩公大义,营村男女老少无以为报,必造生祠,日夜添香祭拜,令上天保佑恩公们长命百岁,大富大贵,公侯万代。”众人齐声念诵,嘤嘤嗡嗡念了三四遍。

    祁连爬起来,又给全村人跪下说:“小子随养父归乡,经此大变,已是孤身一人,明日将阿翁下葬,从此便随刘启将军一起从军,报答他的大恩。望老少爷们姑奶姊妹看在一门血脉的份上,自家上坟时不忘给我父母添坟,逢年过节喊他们回家吃口饭。小子在这里谢过了。”

    刘启想说两句话,让他们都起来,嗓子却梗得厉害,也没应付过这场面,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自家兄弟脸上瞅,希望他们能有谁站出来说两句得体的话,张铁头一指村前,大叫:“刘启。你看那边有火光。”

    不光有火光点点,还有马蹄阵阵作响。

    众人顿时惊慌失措。

    刘启大喝一声:“阿过,铁头。你俩上去看看。”

    他回头就劝村人:“沙通天一伙土匪被我们斩杀殆尽,这些人绝非那伙土匪。”

    他看赵过已经上马要走,叫了声“慢”,跑去人头堆里,将最上方的人头拽起来,拿给赵过说:“若是其它土匪,传他们阅此头颅,警告他们走远点。”

    赵过在背上插好双锏,一手持了杆长枪,一手抓人头,张铁头手握钢叉,两人跃马便去。

    刘启让众人收拾武器准备,自己则排头张望,就见赵过和张铁头去过片刻,火把不再移动,更是暗中警惕。不料,一刻钟的时间,赵过驰马回来,不到村口就大声喊叫:“刘启。小姐见咱们没有到阳泉,怕咱们出意外,派人来接你的。”他大声吼道:“陆川让你现在就走。你走不走?”

    刘启“啊”了一声,反问:“她?”

    劫狱前后的一幕幕在脑海浮现,他已是想的明白,这劫狱,是樊英花在背后指使的,难怪城门上的军官洞开城门,放一行人出城。她不在郡城,去了阳泉,又在背后主使劫狱,事后郡城似乎不了了之,不派兵追赶,难道她在牢里说的是真的,为了不杀自己,她把大权交了出去?

    自己值得她如此牺牲呢?

    难道当日在马车上的话不是戏言,而是千金之诺?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刘启不由失神,在心里失声大喊:“天呐。她真说到做到,可是我该怎么办。”

    赵过和张铁头先回来,陆川几骑随后就到。

    陆川竟然率人下马,半跪下去,抱拳行礼道:“英帅请将军速随我等去阳泉,商议军国大事。”

    刘启瞅了祁连一眼,反问:“不能等一天吗?”

    陆川面露难色,爬起来到刘启身边,压低声音说:“并郡那边传来了消息,镇军府打游牧人是假的,打我们才是真的。军情紧急,小姐不能亲自来接你,又怕你出事,就让我把骑兵带走一半……不能等呀。”

    如此厚待,如此情况,刘启还有什么可说的,就跟众人说:“你们帮助祁连料理后事,阿过、方铜随我连夜去阳泉。”

    他想在樊英花面前炫耀,不知鬼使神差地被什么心思主使,脱口就说:“带上沙通天的人头,咱们走。”

    连夜赶到阳泉。

    只天一亮,樊英花就找来见他,把刚刚躺下的他吵醒,一张脸就在铺盖上方,眼神瞅来瞅去,怪怪的。

    刘启内心忐忑,死死捂住被褥,提醒说:“我还在睡觉。你怎么能闯进来了呢。要是我半夜闯进你睡觉的地方呢?”

    樊英花笑道:“我那儿有人把守,你进不去。我这会儿就是看看你,是咋长的,说并郡会出兵,多少假消息满天飞,多少人变卦,人人都给骗过去,你还是咬死坚持,结果呢,还就是真的了。”

    她柔和地看着刘启,嘴角浮着笑意:“我就是看看,你这脑袋是咋长的?”

    刘启一受人吹捧就飘,自己也吹嘘起来:“我从小就读书,先生都向我学习写字……”

    他刚说一句话,樊英花就憋不住,喷了他一脸香沫。

    刘启苦闷地揩揩。

    樊英花就为他指出说:“你从小读书,先生向你学写字,谁是先生呀。”

    刘启知道自己的语病了,厚着脸皮又讲:“有次他写个字,我也写,一个字却长得不一样,人家都说我写错了,我就是知道我是对的。和先生赌了一碗炖羊肉,结果一查,他是错的。他硬说是通假耍赖,现在还欠着我呢。不信你到我家乡问问,他回家抱孙子去了,赖掉不再提。”

    樊英花笑得花枝乱颤,尽显女性柔美。

    刘启有点儿花眼,忍不住问她:“一大早的,就来佩服我一下。”

    樊英花停住笑声,又说:“坚持己见还不算,你就靠你手下的那几个小子,一战把沙通天三、四十人的铁杆老营给灭了。凭着他这支老营。他被官兵打残过多少次,每次都死里逃生,现在全折在你手里。他是救你出狱的,你也下得了手?”

    刘启严肃起来,说:“他一介土匪,救我是为了把我带到北地换兵器马匹粮食和奴隶,你以为他劫狱是听你的,不是,他有图谋。你没见过他凶残到什么程度。见到了,你也忍不住把他砍稀巴烂。”

    樊英花抓住重点:“你很值钱吗?能换多少兵器马匹粮食和奴隶?”刘启愣了一下,他低声说:“夏侯武律是我叔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想把我留在身边,要挟我阿爸别管他闲事。他想南下中原。沙通天就是拿我给他换兵器马匹粮食和奴隶?你说他能换多少?”

    樊英花愣了。

    她不敢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夏侯武律是游牧人的可汗呀。你也是?”

    刘启揭露说:“他不是。他假冒的。他也是雍人。你查查百家姓,夏侯是雍姓,还是不小的姓氏。我祖上姓夏侯,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姓刘了,我们家都不改姓,他改了。非要改。他脾气也不好,我阿爸也不管教他。”

    樊英花望着他,他望着樊英花。

    相互望半晌。

    樊英花说:“你早把实情透露给人,说你是夏侯武律的侄子,他们连根毫毛都不敢动你。你怎么不用令叔的名头呢?”她突然又有一个想法,淡淡地说:“你把沙通天的人头也带来了?是不是别有用意?你说说,我听着,我总是觉得你有什么很深的用意,却就是想不到。”

    刘启“啊”了一声。

    他是为了炫耀来着,哪有什么用意。

    他无奈地老实交代:“我就是想让你看看。”

    樊英花半点不信,板起面孔要求:“别卖关子。这是在军营。你是我的手下,不告诉我,我就军法从事。让他们把你拽下去重打几十军棍。”刘启眨着没睡醒的双眼,手指在下巴上挠呀挠,绞尽了脑汁,说:“是想要让四野传阅。说是你杀的,让他们知道你在为民除害。”“除害”,“除害”,他若有所感,念叨两句,一道充满灵感的火花莫名闪现,他就又说:“还可以编造他与镇军府勾结。他不是弄了好几百套棉甲吗?就说是镇军府给他的。把脏水全泼给镇将军。”

    在阳泉对阵数万大军,樊英花毫无把握。

    听刘启这么一说,樊英花的一双美目亮了起来。

    刘启说:“镇将军受命长月,征伐天子,肯定要借口你们挟持了天子,而我们呢,就针锋相对,毁坏他的人品,提着沙通天的人头,造一份沙通天伏诛书,在他兵马未到之前,到四野宣读,张贴,传檄……所谓伐文在先,兵马其后。他现在就是靠一个借口在撑着,要是文战我们得胜,军心必乱。你不是说郡中有我们的人,有秦纲的人吗?大伙谁不看着镇军军府的大权?”

    樊英花大声说:“好。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干,快爬起来,军情危急,睡什么睡?”

    刘启大声喊道:“我刚到。才睡。”

    樊英花冷笑:“这要是你的军队,你还有心睡?给我爬起来,起来不起来?”她捞住刘启的耳朵,本来像是要揪住往上提的,却是附身小声说:“迟早会是你的军队。你不出力谁出力?”

    刘启悲愤地坐起来,用手裹着一身白色里衣,走两步往后看一看,到帐篷门口了,回头大叫:“笔墨纸砚。勇士何在?我要三十个。”

    笔墨纸砚拿来了。

    刘启捞上笔就在宣纸上划:“我叫沙通天,伏诛于陛前,追思过往,交代实情如下……”

    并郡军府的兵将还未点齐,野牙的文伐已经在刘启的谋划下,以阳泉为中心,到四面各地散发。

    每一处,会有三五个骑士,竭尽威勐之像,用长槊挑一颗人头,护送着一人在乡间奔驰,到了乡公所或者小镇上,旗幡一竖,一人便大喊大叫,说是皇帝派人……等人凑起来,便有一人大声读道:“我是沙通天,伏诛于陛前,追思过往,交代实情如下……”到了末尾,他们还拿出什么皇帝诏书,要当地的“虎豹熊罴”齐聚阳泉,与贼不两立。

    至于大镇和县城,则派人前去张贴。

    他们往往张贴在城门楼子下头,热闹的时候,人们围观过来,有人就开始大声读道,“我叫沙通天,伏诛于陛前,追思过往,交代实情如下……镇北之将军,实我结拜兄弟,每年给我钱粮,每年给我买马,不久前官府拨给他棉甲,他也给我发”“奸臣在京,乱贼纷涌,朕受奸党围攻,沦落在野,昭告四方之民,当与贼不相两立。你们要想建功立业,想吃饱饭,想将来有官身,想当大官,还等什么,有力气的就来跟随我除奸党,杀恶霸,有钱的,把钱拿出来捐给朕,朕让人一笔一笔记下,等四海平靖,朕夺回天下,还你千万之数,赐你大片棉麻桑梓农田。朕是爱才之人,虎豹熊罴快来阳泉吧。”

    这文直白得吓人。

    直白有直白的好,百姓之间传诵,人人听得懂。

    几十个虎豹熊罴骑着高头大马,挑着沙通天的人头威风凛凛地打着旗幡,在四野乱蹿,更不要说大城文告,消息之轰动出人想象。

    但凡乡民习练武艺,或身强力壮,无不在心里思量。

    三五成群的骑士自备兵刃从田野驰来,还有人干脆步行,用哨棒红缨枪挑着包袱。樊英花一天收下三百多人从军,第二天就怕了,怕自己安顿不了“虎豹熊罴”,寒了“皇帝”的爱才之心,派人直奔野牙请后勤,而阳泉的县长,本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樊英花在城外驻扎,此时再也坐不住了,跑来请皇帝的御兵进城,并信誓旦旦,受当地士绅与百姓推举,来邀请将军为保卫皇帝,抵御逆兵,与城池共存亡。

    刘启倒也意外。

    他也是乱拳乱打,用意简单,也就是污蔑镇北将军陈冉一番,害怕自家势单力薄,顺便看看能不能招些兵马。(未完待续。。)

407

    轰动带给他更多的是启发,他竟然从中收获了什么,每天晚上趴在灯下,书写笔记。

    无论民间还是军中,人心浮动。

    陈冉不敢久拖,火速出兵,直逼阳泉。只是他也不敢再动用郡兵,令郡兵停驻不前,尽发白登山边军。白登山山遥路远,他前锋到时,加上阳泉本地青壮,樊英花手里已经有了三千人。三千人是一种心理上依凭,人数多少,并不能决定胜负,尤其是绝大多数未经训练……文吏还在书写造册。

    作为边将,陈冉打过不少仗。

    他的边军也是靖康为数不多的精锐。甚至就在已经兵抵阳泉的同时,他内心也在左右摇摆。他甚至在琢磨,如果他借兵势威逼,再突然倒向,能不能控制住皇帝新朝的兵权……如果他能做到樊氏的程度,他更有自信统合几郡,兵逼庆德,杀回长月,到时有扶大厦之将倾之功劳,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他是关内大族子弟,不敢不从长月朝廷,而且之前也曾派人去见过皇帝,虽然是试探,但派去的人对皇帝的印象不佳,认为皇帝不值他扶立。

    到了现在,他突然有点儿后悔。如果说皇帝一介庸人,那文告就像神来之笔,将皇帝化凡为神了。

    不是说谁贴张文告就都能轰动乡野。

    自己出兵前也贴了一气,写文章的人还是名门大儒,足足给了上百两的黄金做润笔费,结果怎么样?除了寥寥几人路过扫一眼,没谁关注,结果这皇帝贴了一篇白话,简直是四野相传,孺口小儿都能张口背诵。

    “……想建功立业,想吃饱饭,想将来有官身,想当大官,还等什么,有力气的就来跟随我除奸党,杀恶霸,有钱的,把钱拿出来捐给朕,朕让人一笔一笔记下,等四海平靖,朕夺回天下,还你千万之数,赐你大片棉麻桑梓农田……”

    这哪是皇帝的口气?这就是乡下威信很高的造反头目在喊话呀。

    陈大将军冉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他对这文告钦佩极了,包括沙通天的口供,让他出了好几身冷汗。

    要说他在边塞干净不干净?

    那不用说。

    在边塞为将,那就掌握了与北地的通商,关中成片的良田和家宅从哪来?上头的京官靠什么打点?每年一个察勘,少说几万两、几十万两雪花银钱。

    从哪来?

    哪怕有言官弹劾他,写得跟畜生一样他都不怕,没关系,确实没关系,谁到他这份上,都在这么干,自己早有准备,你查不出什么……有言官攻击,还有言官回护,大不了再花点雪花银子,即便自己失势,那是斗不过人家。现在呢。现在成了他娘的土匪头子的把兄弟,土匪的累累血债都有自己的印记了,四野的百姓还都信,每个还都添油加醋,说得煞有介事,鄙视得一文不值。

    千夫所指呀。

    真正的千夫所指呀。

    每听人一说,都背嵴上凉兮兮的。

    他敢肯定,没有前一篇沙通天的文告,后一篇别人都不信是皇帝写的,别说没盖印,就是盖了,人家也觉得是假冒的……但是前头一篇文告硬是把后一篇给救了,再加上轰动乡野的人头,给引炸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解释不上来。

    他有点相信这是皇帝的命数,皇帝呀,上天之子,那是上帝在上,有着命数。

    所以,他现在心思灵动,内心开始左右摇摆,甚至开始琢磨,如果他借兵势威逼,再突然倒向,能不能控制住皇帝新朝的兵权……能不能攻进长月,能不能中流砥柱,挽狂澜于既倒。

    不管怎样,用兵要快。

    如此形势,不尽快,自己是战是降由不得自己,会不会被人割了人头提到皇帝面前尤不知道。

    稳守阳泉的樊英花反倒不怕了。

    自己守在要道阳泉,有城墙可用,只死守不出战,时间越长,那陈冉军心越乱,他能威胁到谁?

    并郡的人都疯了。

    郡兵不但停驻,似乎还有举义的唿声,几大军功世家根本不听调遣,不少人还把自家子弟喊召回去。就连边军之中,甚至有人在谈论陈冉吃空饷,倒卖兵器甲杖,兵器甲杖全给边军的敌人了,回过头来,沾得都是边军的血……不打他就要亡,还和他打什么?

    一旦他陈冉举措失当,边军一样哗变。

    等他败了,那并郡如探囊取物一般,自己伸手可取。

    如此形势,樊英花也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家族也在并郡传檄过,结果如何?百姓们为吃喝奔波,大姓们摇摆不定,哪像现在?借了沙通天一颗人头,几十颗不是沙通天的土匪人头,人都疯了。

    在没人的时候,她会问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吗?”

    城外。前锋到了,中军到。

    边军的营帐扎得一丝不苟,军阵如林,骑兵遍野。

    他们也试过攻城,眼看到城边了,刘启只找个人穿身像皇帝穿的衣裳,当中一站,边军们就全傻眼了,扔了云梯,站着不动,抬着头看,还有人喊问:“你真的是皇帝陛下吗?”上头有了回应。他们就说:“那我们去禀报将军,免得误伤。”便真拿这个理由跑回去找陈冉请示,陈冉气得直吐血。

    他就是以皇帝的名誉来的,他敢说:“不管皇帝。死伤无论?”

    他不敢。

    他也就奇了怪了,往常这些兵,在乎这些吗?管它三七二十一,重赏之下,一阵攻城,皇帝就算在,也死在乱兵中了。

    可现在呢?

    他想过让自己的心腹去射皇帝一箭,但是又怕真射了,军队哗变,自己想上去看一看,又怕皇帝要和自己说话,自己不知道说啥好。实在没办法,他让心腹过去见机行事,过了一会儿,心腹回来,哭丧着脸说:“他们在跟皇帝聊天呢。问皇帝,沙通天是不是皇帝亲手砍的。”他又说:“我敢肯定那不是皇帝。哪有皇帝坐城门楼子上吹牛。说得乱七八糟。还问军士一年拿几个饷银,戍守几年能够回家……还说当兵的只是受驱使,不会问罪他们。军士也在底下跟他诉苦。再不收兵,怕是当场哗变。”

    陈冉脸如寒霜,咆哮道:“那还等什么。速传将令,让他们回营,先回者有赏,后回者定斩不饶。”

    于是,一场攻城战就这样结束。

    关键是,奖赏的不是先登,而是先回,杀头的不是后退,而是后回。

    有了这一次攻城作教训,陈冉不敢再进兵,而是修书一封,试探投降享受什么待遇,能得到多大官职。

    樊英花收到了陈冉心腹送来的信笺,来信中还在以边军为筹码,她心里已经哑然失笑,高高在上的边军将领,此时讨价还价的竟然是自己怎么投降。她本来想同意,却又怕边军投靠过来控制不去,一时权衡不定,看看天色不早,干脆拿去让刘启乐乐,刘启瞄几眼,却是说:“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看半天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啥。我还以为他什么也不求,只求恢复自己的名誉呢。”

    樊英花问他:“那依你之见呢?怎么回信?”

    刘启笑一阵,反问:“回什么信?送回郡城,然后告诉他的人:留中不发。我看他还敢唧唧歪歪。”

    樊英花大吃一惊,问他:“连信都不回?”

    刘启点点头,说:“不回。当大臣的。都知道留中不发。”他拾起手中的信,在手里晃晃,笑道:“有了这信,就是把柄在手,他也只能投降。他还有何蹦哒?咱们留中不发,他就知道既在期待他投降,又在责怪他张狂无礼。保证下一封书信,他就光乞罪,要听咱们任意安排。”

    樊英花犹豫了一下,问:“会不会玩过头?”

    刘启摇了摇头,说:“不会。皇帝不能占了薄恩,给他的要在他所乞请之上,所以谁先开口谁完蛋。”

    樊英花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立刻同意了。她夺过书信晃晃,有点轻佻地说:“我给我阿翁看看。再附书一封,让他知道……你的厉害。我就知道,我换你一命换得值得,更不要说你还有一位夏侯武律的叔叔。他要能借你一支骑兵,咱们打到长月不在话下。到时天子吾家所立,有你神气的。”

    说到叔叔,刘启愣了一下,轻声问:“你想让我去借兵?”

    樊英花连忙更正:“我说错了话。也没有这想法。夏侯武律一旦南下?怕是要自己做皇帝。”她脸色变得可怕起来,勐然间,她站起来,反问道:“你说。白登山抽调一空。他会不会趁机南下?会不会?现在并郡的形势,是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要是他打进来,刘启你怎么办?”

    刘启的脸色也格外难看。

    他想了一下说:“如果是真的,我得回长月一趟,只有我阿爸知道怎么办好。我肯定了,他必然南下,肯定南下。”

    樊英花反问:“根据呢?”

    刘启叹道:“没有湟东边乱,我不敢肯定,有了湟东边乱,他就会参与。因为我们家族是湟东人。湟东章维是我舅舅。”

    他感到惊悚,慢吞吞地说:“两人联手,王河以东,商亥江以北不保。登备两州不保。”立刻,他起身说:“你速给我准备干粮,我要回长月,说什么都要回,只有我阿爸出山,才能拯救苍生黎民,你快让人给我准备去。”

    樊英花大怒:“咱们只是说一说话,你是中邪了,你说他出兵就出兵?你说他南下就南下?你犯晕呢。”

    刘启着急地说:“你怎么不信呢。这难道是巧合吗?沙通天带我走换粮食兵器马匹奴隶,而湟东开始攻打备州。这太巧了。这不对劲。”

    樊英花说:“不行。你哪也不能去。想了一事儿,自己就先当真。我不信你。你老老实实的。还有。夏侯武律是不是你叔叔还待查。要说草原上有哪个可汗,让人听说的也就一个巴掌上的指头数,他是雍族?我怎么就不信呢。你老老实实呆着,说不定我往郡里去信一封,我阿翁要见你呢。”

    说到阿翁要见刘启,她脸先红了一下,旋即发现刘启没有在意,才转为平静。她背着身子站起来,从身后伸出手来,要求说:“走。跟我去庆功。”

    刘启无奈,走到她身旁。

    她就把手掌空抓一下,收回来,说:“眼下可以让你睡安稳觉了,去,喊你那几个部下去,好酒好肉尽你们吃喝。”

    刘启点点头,他努力把自己的念头抛出去,钻到外面就跑。

    樊英花看看自己的手掌,哼了一声,无奈地说:“我手上有刺吗?”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快速写完一封书信,喊来陆川,叮嘱说:“我这里有两封信,极为重要,你一定要亲手交给阿翁……若是阿翁病情加重,你就给李玉,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有失。”

    陆川也不问,揣到怀里问:“刘启喊我喝酒呢,我现在就走,还是跟他喝两杯?”

    樊英花愣了一下,问他:“他喊你喝酒?”

    陆川说:“是呀。小姐不是让我离他远点吧。”

    樊英花摇了摇头,小声说:“他是不是到处上蹿下跳?无论伙夫走卒,都能跟人称兄道弟,一阵鬼话连篇?你走之前,安排个武艺好的弟兄跟着他,免得他不知注意,遇到什么危险。这次回去,老爷子肯定问到他,你就把你看到的说给他。如果能给他正名,那就可以名正言顺拜他为将。”

    陆川点了点头。

    樊英花说:“酒就不要喝了。一滴也不要沾。此事如果顺利,我让你醉上三天三夜。”

    她看着陆川离开,让春棠给她打了点水,洗了把脸,便坐在灯下批阅营中诸事,然而一阵又一阵的心神不宁。

    站了起来,她见春棠坐在一旁的榻上缝缝补补,就说:“如果有一个人能王天下,会是李玉还是刘启?”

    她问的事太大,春棠一针扎手里了却没有感觉,好半天才一声痛******棠没敢吭声。

    樊英花也知道她不敢回答,就说:“李玉虽是我长兄,却不是干大事的人。家业交到他手里,我害怕众人的人头都要被砍下来挂旗杆上。刘启吧。毕竟和阿翁无什血缘,众人也难服帖他。”

    她问:“我该怎么办呢?”

    春棠又没吭声。

    樊英花催促她说:“你死人呀。说句话。”

    春棠便说:“现在你心都在刘启相公那里,让我说什么呀。”

    樊英花脸一红,扔了一句“不能与女子言”,就出门了。春棠抬起头看半晌,见她真走了,才撇撇嘴说:“好像你不是女人一样。”接下来,她吮一下扎到的手指,嘀咕说:“肯定又去看刘启了。”(未完待续。。)

408

    樊英花确实去了。

    到了已是尾声。

    情形一片大好,大家都很放松,刘启和一干人又喝又唱。

    赵过手持木碗,一喝一碗,突然往桌子上一砸杯子,大声说:“都别喊叫了。刘启。你是不是喝醉了?”

    刘启醉眼朦胧,挺着胸脯,斜着眼睛说:“谁说的?敢不敢一人三碗。”

    张铁头最活跃,小儿一样抱着酒高唱:“酒来了。”

    他为两人倒了三碗,回头看着东倒西歪的伙伴,哈哈大笑说:“就我没事儿。还能给你们倒酒。”

    刘启二话不说,次序拿碗,一仰一碗,一仰头又一碗,三碗喝得干干净净。赵过却是往旁边一坐,歪下去了。刘启哈哈大笑,指着张铁头说:“你来。三碗你喝完,你没事儿,你没事是你没喝酒。”张铁头一皱眉,捏着鼻子灌一碗,然后说:“不行。刚才那是阿过的,你再与我喝三碗呀。”

    刘启酒碗铺开让他尽倒,大声说:“这回你先喝。”

    张铁头无奈,捏着鼻子又灌,灌完三碗,脚步不稳,钻桌子底下了。

    樊英花进来,就刘启一个围绕着三碗酒绕圈。

    他见了樊英花就说:“看吧。全被我喝趴下了,车轮战他们也不行。还剩了三碗酒。我还没喝呢,我要你给我一起喝。”他拿起一碗喝一半,递给樊英花去,樊英花点点头,冷笑说:“出息。喝完跟我滚回去睡觉。”说完,接来喝尽。刘启又拿起一碗,喝一半,樊英花又把剩的一半喝完,第三碗,刘启端起来说:“你先喝。”樊英花喝一半留给他,等他喝完,扯着他就往外走。

    他俩刚刚出门。

    张铁头就爬起来了,抖抖衣衫,原来那酒几乎一半被他灌自己脖子里。

    赵过也爬起来了,拔门边望望,笑道:“小姐肯定爱他,和他一个碗喝酒呢。”

    一干人等,竟然全爬了起来。

    大伙虽然头重脚轻,却没有喝个人事不省,纷纷说:“把他喝醉,他晚上就不揪我们背军律了。”

    刘启还不知道大伙故意灌他,一步高一步低地走着,跟樊英花吹嘘:“阿英。我酒量大吧。轮流跟我喝酒。都喝不过我。”

    樊英花却是怜惜地说:“也难得喝一醉。这些天,就没让你好好睡。今天你好好地睡。明天郡城来了消息,咱们就等着接收边军,打下并郡。”

    她倾身揽住刘启,好让刘启走好。

    刘启却不肯让她扶,大声说:“这点酒算什么?你以为我走不好了呢。我好好的。心里发亮。你去给我唱支歌。大爷听了好听,就不睡觉了。信不信我爬上马就出城,提个王八回来。”

    樊英花呵责道:“让你不睡觉了吗?”

    她一看旁边似乎有人在偷看,一把把刘启塞他住处,塞回去,摁床上了,点上蜡烛,她才开始展颜:“信不信我爬上马就出城,提个王八回来。提个王八回来。下汤呀。”

    刘启四肢一摊,别过脖子就睡着了。

    樊英花却是兴奋。

    起兵以来,也就是陈冉的一封信才让她看到打开局面的希望。她想手舞足蹈,想和刘启话说给不停,也想喝一个酩酊大醉,却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没有任性而为,只是拉张椅子就坐在一边,看着刘启睡觉,轻声诉说:“我真的开始想卸下戎装了。有时候会很害怕换衣衫,说话和走路都不自在呢。”

    她说:“人说中风昏迷时间越长,情形越坏,阿翁中风被发现得早,未必有什么大碍,要是他好起来,正眼去看你,其实他也会喜欢你的。我们家族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我也背负了太多。他们都说我像太祖。其实像不像有什么呢。我就是我。只是得益于他们的一句话,活得自在……”

    她说了一会儿话,感觉自己也困了,就走出来,回自己的屋子去睡觉。

    睡到半夜,她突然一下惊醒,下来看春棠在外床睡得正熟,正要再睡,外头传来一阵乱吵吵的响动。

    她侧起耳朵,正要起身,有人拍打门窗,大声哭喊:“小姐。小姐。你快起来,出大事了。”

    她听声音竟然是钟村正的,顿时大吃一惊。

    胡乱套了件衣裳出来,果然是钟村正,火把底下,两只眼睛跟桃子一般无二,而陆川,就站在他的一侧,浑身都在发抖。

    她连忙问:“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钟村中揩着两只老眼,话都说不好了。她一阵头晕,问道:“莫不是阿翁不在了?”陆川代为说话:“我路上碰到钟叔的,野牙的人都在往北跑,乱哄哄的。他说苏定芳勾结官兵,反戈了,领着官兵到了郡城,主公气得吐血而死。樊叔公和世子商量,打算出降。我一看这光景,就护着钟叔来见您,还不敢声张呀。”

    樊英花心脏一阵绞痛。

    她扶住门框,无力地指了钟村正一指头。

    钟村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阿英。都怪我呀。我当初要是替你说句话,也不会是今天这光景。”

    沉寂了半晌,樊英花硬生生压住翻腾的气血,沙哑地说:“陆川。去。把刘启叫醒。我这会儿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了。把他叫醒。问他怎么办?”

    正在痛哭的钟村正哽咽说:“问他一个小子干什么?他能干什么?”

    樊英花低声咆哮:“去。你们这些蠢货。”

    刘启被陆川揪过来,衣衫穿着错乱,一身酒气,似乎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眼睛眨呀眨的。

    几个核心人物的眼神全在樊英花身上游离。

    爬起来的春棠给樊英花挪来坐的椅子,披了身衣裳,就蜷缩在樊英花的身后,脸埋在胳膊弯里。

    四合院里,高大的松柏不动,把黑黑的枝叶伸着,从一片惨白的月辉中笼罩出大片的深兀阴影,打着的两枝火把噼里啪啦作响,樊英花披头散发地坐在正堂门口,头发把眼睛盖得严严实实。

    院子现出一种扣到心弦上的沉静,这沉静像突然铺面湖面的坚冰,留下的只有咯吱吱的牙酸。

    沉静被樊英花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

    她拨了拨脑门上的头发,向刘启诉说:“我阿翁死了。官兵兵临郡城,我长兄李玉正在和我的叔父商量怎么投降,郡里全乱了。我们面前又有大兵压境,无法回师,我这会脑子很乱,你该告诉我怎么办?”

    刘启“恩”了一声。

    钟村正心里焦急,越主代庖道:“小姐。你速拿主张呀,你让他说怎么办?他怎么能知道怎么办?”

    樊英花怒道:“闭嘴。”

    她喘息说:“苏氏既亲近皇帝,又亲近我们,原本就该想到他们别有所图,那时你们干什么去了?我让他做主张,是我信他。你让我信你么?你把我阿翁照料的呢?”

    钟村正被她一句话说得嚎啕,却又怕声音太大,捶打自己哽咽。刘启还是在懵着,事情太突然了,怀疑是自己醉酒之后做了一场梦,但不管是梦不是梦,他还是能够对事情做出本能的反应,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立刻封锁消息。立刻派人到官道上截人,不许他们逃到阳泉……”

    樊英花便顺着吩咐:“现在去。封锁消息。官道截人。”刘启打断说:“慢着。要在营村岔口的官道驻兵。截人怎么截?截人截不住,消息怎么封锁?沙通天给了我们一条路,从营村西侧向北,将逃人纾解到盂邑去,郡里出逃的,肯定都是不愿意投降的,万万不可用强,告诉他们阳泉在打仗就行了。”

    樊英花道:“陆川。你去点齐骑兵先行。”

    陆川“诺”了一声,转身离去。

    刘启又说:“还要连夜回郡城接皇帝。皇帝在,人心就在。”

    樊英花又果断一句:“你去接皇帝。”

    钟村正大为着急,喊道:“小姐。这句你不能听。他怎么能接皇帝?他是皇帝的心腹呀,他接,他是要跟皇帝一起跑……”

    刘启冷笑:“你这老人恶恶的,我去还不一定接得出来,军权都在你们家臣手里,我去带多少兵?你得自己去,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些军队撤出郡城,撤出后,就驻扎到官道岔口,也许盂邑和五台山才是我们保命的地方,那里只有一条大道,周围皆山,易守难攻,可北进并郡。”

    樊英花要求说:“跟他讲不着。来扶我。你和我一起去。”

    刘启说:“阳泉也得作好安排,郡城丢失,消息总是能传出去,立刻矫诏一封,令陈冉回师,说夏侯武律趁白登山空虚南下,旦夕入并郡。”

    这一则骇人听闻,樊英花也懵在当场。

    她提醒说:“陈冉还没有投降。”

    刘启冷笑说:“他必会奉诏。只有游牧人入寇,他才有借口奉诏。只有奉诏,他才能救他自己。军队旦夕哗变,他就坐在火山口上,退兵去打游牧人是他唯一的出路。只要诏书写得凛然,他肯定退兵。而且谁说夏侯武律南下是假的?夏侯武律肯定南下。备州的军备比河东强,他们打备州干什么?打备州就是为了让身后没有威胁,真正南下的通道在登州,在我们这里。”

    樊英花问:“你肯定?”

    刘启摇了摇头:“我不肯定。”

    钟村正大叫道:“他自己都不肯定。”

    樊英花又是一句“住嘴”,自己也陷入沉思,她问:“你说陈冉奉诏,是为了洗白你对他泼的脏水?”

    刘启说:“为了让他有台阶下,可以用一个兄弟在院子里打架,却一起打外人的典故。”

    樊英花重复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樊英花说:“好。快派人起草。”

    刘启主动说:“太慢了。我来。”

    樊英花摇了摇头,说:“不行。你那白文,骗不了陈冉。”

    刘启哼哼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皇帝会写的我也会写,我会写的,皇帝却未必会写。笔墨拿来。”

    春棠跑去拿了,樊英花还是迟疑,轻声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都只知道意思,真能写出诏书?”

    刘启回报以沉默,只等笔墨一到,地上跪坐,大叫:“看着。”他提笔划道:“皇帝亲呈陈秩兵部丞登州北镇亲号将军其余官任不详荏弱(陈冉字)令:察匪沙氏所言未尽真实,蔑卿情有之,只照实公布,卿有之则改,无则惕免。夫卿陈兵取朕,朕知卿难,家室女子尽在京,受奸党所挟,逆朕躬虽罪,然可谅之不得已。卿两难。抗朕之天军,必骨灰不存,奈何之?上天有好生之德,朕知今北虏趁虚,阙一罗,不若令汝速去抵御之,脱于汝身。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万不可以朕躬与兄叔之争坏雍家江山。卿奉诏之,则吾雍人幸甚,功在社稷。此去经年,朕家阿谁受上帝眷,寿享四海,皆不可不念尔功,卿察之。”

    春棠在他头顶打了半刻的火把,他就提纸而起,墨迹反光。

    钟村正不敢相信,趁樊英花回去穿衣,上来几步夺过,上下扫视,念念有词,末了厉声问道“|你从何处抄来?”

    刘启冷哼几声,见手掌沾满墨迹,伸手上前,在他脸上涂了一涂,退回来看两眼,听到春棠在身后喷笑,就问:“你看懂了吗?”

    钟村正不免有点口讷。

    刘启就朗朗道:“我说沙通天供认的话未必是真的,只是我这里照实公布了而已。又说,知道他家眷在京,不得已要与我打仗。我是皇帝呀,他怎么抵挡住我的天兵呢。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放他一条生路,让他脱身。又告诉他,兄弟打架,还是要一起对付外人,现在既然他两难,不知道帮谁好,干脆就跑去跟北边的游牧人打仗吧,跑去打游牧人,谁都说不出他的不是,就算我这个皇帝争夺皇位失败,可他一旦有了拒外敌的功劳,谁上台谁都不能不承认,因此也不能加罪于他。”

    钟村正的口气终于低下了,问道:“这诏令有了,可是印章呢。”

    刘启说:“好办。你立刻去找人用墨泥涂一个,反过来贴上头,再揭下来,印痕就留下了,不太清楚,他也不会较真。”

    他反问:“你就不知道越真的东西越不用注重细末吗?皇帝都能趴下来给他写信,身边又没有掌玺官,印得粘煳了,他敢放个屁我都佩服他。算着时间,你找人给他送去就成了。”

    钟村正连忙说:“我不行。我还要回去跟在世子身边。主公不在了。世子就是主公。我不能留下来送信,我要回去尽忠于世子。”

    刘启点点头,说:“那随你。”

    他趁机扬眉吐气,吩咐说:“春棠。你先帮他收着。我的衣裳还没穿,靴子也没有,要个人去拿。”(未完待续。。)

409

    钟村正一咬牙,说:“我去拿。只要度过这次难关,给你拿衣裳鞋子算什么,就是你让我给你提尿壶,我也心甘情愿。”

    刘启同意说:“昨晚尿了一泡。在床底下呢,马上咱们要走了,你替我倒掉。”

    樊英花已经全身戎装出来,怒声喝道:“刘启。你还有心情整他这把老骨头?我阿翁不在了,你高兴是吧?”

    刘启立刻不吭声,掉头回去,自己找自己衣裳,也好顺便叫醒自己的兵。

    上了官道,一轮圆月田野里挂着,几乎已经接近到远方的地平线。

    圆月越大,天幕越广阔,大地越显沉沦。

    极目都是苍苍混混,过耳风冷冷的,怎么都感觉不到一丝的春意。

    他们带着准备换乘的坐骑,要一马加鞭尽早入郡城,但情况很不妙,上了官道,越走得远就越跑不起来,很多的百姓拖家带口,单挑推车,连夜北逐,让那轮圆月像帷幄一样显现出众多的孤零。

    无依无靠的百姓!

    因为走不快,几个人一路任由骑兵皮鞭开路,一边在商谈入郡的步骤。

    别人建议,樊英花沉默地听。

    当下作为情况的参考,钟村正不免激动:“看。这么多少人北逃,官府不得人心,官府不得人心。”

    陆川也吐了一口,附和说:“不得人心。”

    这是能够走下去的唿喊。

    樊英花需要这样的支持,低沉地说:“我们在郡里主政,做得还是比较成功的。”她按住自己的眉心,评价说:“大好形势,毁于一旦。”转过身来,她又问刘启:“刘启。是不是这样的?”

    刘启沉默着,他没有任何的心情,好几次都死死地盯着那些鞭打百姓,一边赶他们回去一边开路的骑兵。

    钟村正见不得他对樊英花无礼,大声呵责:“小姐问你话呢。”

    刘启一回头,大喊一声:“祁连。”

    祁连打马上来,刘启马鞭一挽,扇面一样指去,问:“祁连,你看到这些人都搬家走,你怎么想呀。”

    祁连抬起头,两只眼睛在黑夜里明亮。他回过头来注目,又从那些木然的人群中收回视线,家逢大变,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惶恐,他就低声说:“好苦。好苦。不是没了牵挂,谁舍得离开乡土?”

    樊英花叹息了一声。

    她不再催促刘启判断,只是扭过头来跟陆川他们说:“刘启。他同情这些百姓。”

    钟村正道:“哪来那么多的同情?这是推断事情……”

    刘启打断说:“推断什么?推断你的主公要投降,控制不了百姓?百姓走。那是不堪战乱的苦。”他骑马走上前去,掉过头来,大声说:“有谁在乎他们?他们死于饥饿,饿冻,疾病和突然而来的抢掠和杀戮,倒毙于道路,你们还觉得不够,还想要得到点儿什么?不就是让他们跟着你们,心甘情愿为你们交税,为你们的征战提供血肉吗?你们为他们做过什么?若是你们给不了他们王道乐土,却还想要依仗他们,把他们捆上自己的战车,你们只会失望,彻底失望。”他指着钟村正,大吼道:“我刘启。不是你们的走狗!拿走狗的问题问我?!告诉你,你这老儿,推断不出任何事情,你不站在他们身边你推断不了任何事情。你们在郡里主政,除了征兵役,除了加征一道光复税,没干过任何事情。百姓们其实分不清你们和原来的官府。”

    钟村正一阵气急败坏,叫道:“你是皇帝的走狗。皇帝怎么对你的,我们小姐怎么对你的?谁又惹你了?你骂谁呢?你骂谁。不是小姐宠你,我们早弄死你。你个小破儿,就是好赖不分。”

    刘启阴沉沉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刘启不是任何人的走狗。我要给祁连他们一个家,我不想看到战乱。我怕你这坏老儿生出坏心,再建议阿英派人到百姓中造个谣生个事……”

    樊英花有点儿头疼,扭过头来问他:“钟叔有这么坏吗?”

    刘启说:“你给我讲过很多的事情,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天下大乱趁势而起,你为的是什么?如果说是皇权富贵,我掉头就走。你们不知道百姓们图什么,你们就不配让他们跟着你们走。”

    樊英花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刘启大声说:“把那些举着皮鞭的士兵拽下马来,痛打一顿,让他们留下来维持秩序,牵老扶幼,劝他们回头往北走。”

    陆川也接受不了,问他:“我们还没到你说的官路岔口,这样什么时候能到?兵马都用来维持秩序,牵老扶幼,谁和你们一起去郡城?你不怕危险,小姐呢?多少敌人想抓住她,你想过吗?”

    刘启道:“我想过。所以我劝你们做王师。无正义之师,无敢战之兵。去郡城又怎么样?只要你这么做了。樊英花,入郡城你尽管大胆亮出自己的旗号。你是谁?你来救皇帝,你来救百姓……否则你有什么?形势如此,阳泉的人也能一哄而散。我知道你阿翁死了,我知道我这会儿酒还没醒,我知道你经受不住打击,身骨头一起疼,请你从马车上下来,给百姓说你姓樊,你阿翁死了还有你,能够护住他们这些没人在意的百姓。”

    钟村正嗷嗷大叫:“刘启。你无礼。”

    樊英花制止住他,陷入一阵沉默。

    她的马车也停了,她就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家臣们觉得两个人要翻脸,死死盯住刘启的一举一动,手个个放在兵器上,陆川也是大气不敢出,终于有其中一个图个表现,“噌”地抽出兵器,祁连大喝一声,以身当先,一马鞭抽到他手腕上,喝道:“谁敢对刘启无礼,我跟你们拼命。”

    赵过离得近,马上不来,一扔缰绳,自己跑到跟前,锏前指,喝道:“你们谁敢动?”

    一个本家喊道:“我是你叔。”

    赵过大叫:“爷爷也不行。”

    樊英花笑了,笑得很淡。

    在众人眼里,她一贯喜怒无形。

    大伙不知道刘启有没有触到她逆鳞,弦绷得紧紧的。她还是在笑,越来越淡。

    末了。她轻轻地长叹,哭了:“刘启。现在你还让我做这些事情?你知道我是什么一个样子吗?你怎么还能让我做这样的事情?我走不动。我走不动。下了马车,我已经走不动。你是不是就想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死的是我阿翁。不是你阿翁,你心里不疼。我下来,我下得来吗?你说的我都懂,我知道你是对的。你大声地喊叫,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我吗?”

    众人愣了。

    钟村正转脸看向陆川,唿道:“阿川。阿川。”

    陆川攘了他一下。

    众人的心好像都被揪住了。

    他们也是在做各种逼迫,让樊英花去各种决断,却是忘了,她父亲死了,她还在撑着,连夜赶往郡城。

    樊英花继续往下说:“你应该替我做这些事情……”

    刘启苦笑说:“我代替不了你呀。”

    樊英花肯定地说:“你能。你去做。谁不听,你替我杀了。任何人。只你要让我中午以前到郡城,你可以干任何事情。”她吃力地抽出自己的宝剑,递了过去,喝道:“祖传之剑,试以头颅。”

    她伸了半天,见刘启不接,提醒一样喊了一声:“阿过。”

    赵过把剑拿回来。

    刘启略一迟疑,拨转马头,传令说:“阿过。持剑前行。喊给他们听,但敢鞭打百姓开道者,立斩不赦。”

    他没有吩咐陆川那边的将士,害怕他们不能如一臂使,喊道:“张铁头何在?”

    张铁头远远一伸胳膊,大叫道:“听令。”

    刘启吩咐说:“走到阿过前头,告诉沿途百姓,靠路一侧行走,军情紧急,英字营回援郡城抵御官兵,向他们借道。”

    他又说:“速去。张奋青何在?”

    声音传了几遍,后老底有张奋青回应,再后来,他挤上来。

    刘启下令:“你和自家兄弟留下来,再给陆川要上三十士兵,居后劝阻百姓,告诉他们阳泉就在打仗,不要到阳泉,要去去盂镇,随后,英字营就会派兵去安顿,有走不动的,携带老弱的,一定要帮助。有一人漏过,去了阳泉,要你人头。提醒你,除了官道,四野还有小路,怎么做到在你。”他又要求说:“陆川听令。留下三十人。一旦前路畅通,不要管别人,火速到营村外的官道上设卡,再派人到盂镇打探,若盂镇有其它势力,就地征集人力和物资,不配合,速派兵灭除之。”

    传完命令,等众人火速去办,他就走到马车旁边,把手借给樊英花。

    樊英花想了想,按着下来,随他带着走。张铁头和赵过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铁头冲在前头,冲百姓大喊,喊声可闻:“乡亲们。军情紧急,英字营回援郡城,你们要靠到路的右边,免得车马磕碰。还有,你们不要去阳泉。快掉头。阳泉在打仗。对。相互也传个话。去盂镇去。英字营樊英豪将军和刘启相公说了,很快派兵过去保护你们。”而赵过则手持长剑,和陆川一起宣读军令。

    真正从郡城来的百姓只占少数,他们还没跑这么快。

    拥挤在路上的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风声也不知道怎么传播的。

    他们听这么一说,就相互传话,不但人尽皆转向,道路也一下儿闪出一半,还有人跑去提醒别人。

    由远及近。

    樊英花任刘启牵着,到了路边,去见当下一拨百姓。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刘启就给人鞠躬,说:“英字营樊英豪、刘启感谢你们的让路。”

    樊英花也有样学样,僵硬鞠躬,不太自然地说:“感谢让路。”

    刘启又说:“给你们赔礼了。军情紧急,将士们鲁莽,若是下手重的,找来英字营,另有赔偿。”

    樊英花还来不及学样,便有人回礼。

    有个长者说:“皮糙肉厚的,不碍得。万不要耽误军情。四野都在传,成千上万的军队从南边来了,要打仗,究竟要在哪打?”

    还有人问:“皇帝呢。皇帝在哪?”

    刘启回答说:“已经接到阳泉了。但是阳泉也在打仗。你们放心好了。不管打输打赢,都会考虑到你们的。”

    人们纷纷说:“那你们一定要打赢,你们管我们,南面来的兵不会管我们。”

    里头钻出来两个后生,热切地问:“让我们也去从军行不行。看到你们这样,我们就不逃了,跟着你们去打仗。”

    樊英花朝刘启看去,看个侧面,却一阵安心,抓住刘启手背的手不由紧了一紧。

    刘启却是说:“那你们要有耐心。军队也不是越多越好,总还要有人种地,没有粮食,没有军械,不经过训练,也是不能去打仗的。”

    人干脆呈扇形把他围住。

    他们纷纷问:“你是不是就是樊英豪公子?我们都听说了,樊氏的小公子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村还有人给你们家种过地,不过那时候没有听说过你呀。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在外郡跟世外高人读书?”

    刘启看了下樊英花。

    樊英花就搪塞说:“是吧。”

    她没有跟衣衫褴褛的百姓打交道的经验,就说:“我们快点走。”

    李玉和樊成商定要投降,并已经和官兵通了气。

    官兵到来的也只是一支前锋,既然已经如此,就留给他们相应的时间,没有第一时间进城。

    但这时,郡城已经控制不住了。

    宋涛是不肯投降的。

    他投降,会被拿出来杀鸡给猴看,毕竟郡里虽是樊氏控制,他却是名义上的号召者。

    也正是因为有他在做替死鬼,李玉才会和樊成商量投降。

    他毕竟是郡令,他不赞成投降,郡里就不好控制,何况樊氏家臣中也有人不愿意投降,特别是两个很重要的人物:樊全和樊缺。

    这二人是樊英花的宗族,又一身武艺,属于家臣中少壮一派。苏定芳勾结官兵,樊缺正在前线,手里的人死伤很多才退了下来,恼恨苏定芳到极点,自然不肯投降。

    这兄弟二人得知樊成力主投降,极是反感,联络李玉两次,要保护他杀出去和樊英花汇合。

    李玉担心汇合之后,权力被樊英花抓住,一迟疑,也没答复他们。

    他们见事情不可挽回,干脆控制了北门,等钟村正等召回樊英花再作打算。(未完待续。。)

410

    宋涛手里还有个护卫皇帝的中尉营,虽然没上过战场,却也算有兵,为了留好退路,早早控制上东门。

    樊成手里的兵占绝大部分,李玉随着他。两人没法改变现状的,也无心改变现状。他们只按照和苏氏的协议,筹划着把皇帝献给官兵,从宋涛手里去夺,宋涛打不过,带着皇帝从东门跑了。他们跑到营村附近,正好陆川到。

    宋涛见他们这边不像是要投官兵,樊英花又已赶往郡城,就自报家门,接受安顿。

    还在往郡城紧赶慢赶的樊英花被后面的人追上,得知这一消息,顿时安心了许多。

    因为离郡城越来越近,她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多。

    樊成樊缺那边也和她通上消息。

    她本来和刘启计划的入城步骤是先争取可靠家臣,再说服李玉、樊成,希望还能尽可能控制郡城,拒敌于城墙之下,但通过与樊成樊缺的通气,她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没法说服李玉和樊成。

    李玉是觉得大势已去,有点绝望,他听说投降不会被杀,还有官爵厚禄,就已经安心,尤其是父亲死后,他害怕和樊英花汇合,便坐等投降……而樊成,更是铁了心,向樊全樊缺下手了好几次。他们手里的军队占大多数,除非同室操戈,在官兵已经兵临城下的情况下,没有任何重新控制郡城的可能。

    既然皇帝已经被接出来,樊全樊缺又面临樊成的撕破脸皮,樊英花已经打算让他们撤出来,自己就不打算再去郡城。

    她也替李玉想过,李玉似乎不会被杀。

    只要她这边能够自保,有皇帝在手,出于她和李玉相决裂却又亲兄妹的关系,朝廷也会留住李玉。

    不担心李玉,担心仍是阳泉。

    阳泉那儿还有陈冉的军队,刘启的矫诏能不能起到作用尚不知道。

    郡城丢失的消息像是一卷风,陈冉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心里也一点谱都没有。

    这时,离城还有十余里。

    她不再等着樊全樊缺撤出来,而是与要赶去李玉身边的钟村正分别,叮嘱钟村正几句,要他照顾好李玉,樊英花就掉了头。

    刘启支持她回去,自己却记起一个人来,想进一趟城,因为不好明说是干什么去,只是说:“阿英,你先回。我进城有点儿事。骑着自己的马呢,我这马跑得快。进趟城,待会回去能够追上。”

    樊英花不肯放他进城,说:“樊全樊缺都在往外撤,你这时候进城干什么?你能有什么事儿?你出城前被关了那么多天,出狱就出了城,会有什么事儿?别深入险境了,我们回去吧,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再打回来。”

    刘启很坚决地说:“不。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儿。不让我去我也得去。”

    他知道再商量下去也没有结果,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就蹿了,走了好远,才回头挥手。

    这个时候,樊英花身边也没了人,只好恨恨地指派一人去与樊缺说一声,好最大程度上保证他的安全。

    然而走在回去的路上,樊英花满脑子都在想他进城会有什么事儿。

    她一时想不出来,越发地担心刘启的安全。

    到了营村旁边官道上设的卡,陆川向她说明皇帝的情况。

    讲到皇帝,她一下想起来,脸色顿时难看。她知道刘启去干什么了,所谓重要的事是什么事儿。

    一股难言的酸涩冲塞她的胸腔。

    赵过不知道,跑来问她:“刘启呢?他没有一道回来?”

    旁边的人告诉说:“进城了。”

    赵过“啊”了一声,大声说:“进城?!小姐安排的吗?进城凶险呀。官兵什么时候往北来可说不准,怎么还让他进城呀。”

    樊英花一下爆发:“滚。休在我跟前提他。死了才好。”

    赵过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拉了匹马就走,边走边回头,嘀咕说:“她好生奇怪。”

    樊英花见他是奔郡城方向的,咬咬牙吃,两眼透出一股凶狠的光芒。

    宋涛也来见她,顺便告诉她,皇帝身边那个苏氏的女儿一起带出来了,问怎么处置。她想也没想就说:“杀了。”

    宋涛无奈地说:“皇帝还是宠着她,说不关她的事儿,而且皇帝身边也没有女人了。”

    樊英花心情坏透了。

    她恶狠狠地说:“没有女人。我给他找回来。患难的女人。这个女人他必须得要。他不要我杀了他。”

    宋涛愕然。

    樊英花有点克制不住地挤了一丝笑容,说:“你怕不好跟皇帝说吧。我帮你。”

    她扭过头,低沉地跟一个家臣说:“告诉军士们。苏氏的女儿还在皇帝身边。这姓苏的一族人,就没有好人,出卖皇帝,出卖袍泽,无所不卖,不但害得我们战败,死伤那么多乡党亲族,更使得现在郡城丢掉,将士百姓流离。现在,她还能蛊惑皇帝,皇帝又护着她,让他们说怎么办?他们说了算。”

    家臣想也不想就说:“杀了她。”

    过了一会儿,已经是众多军士表达意见:“杀了她。”

    渐渐地,他们已是鼓噪起来。

    樊英花站在马车上喊道:“在我们面前喊有什么用?”

    众人听出来了,便有人出来带领,直奔正在休息的皇帝那儿,大声喊道:“请杀苏美人。”

    人越聚越多,外面还聚拢上百姓,个个振臂高喊:“请杀苏美人。”

    声势极大,极大。

    那位苏美人尖叫,在马车下边缩成一个蛋蛋。

    秦汾也吓坏了。

    他左一看,是愤怒的将士和百姓,右一看,还是愤怒的将士和百姓,而前后更多,在卫士的保护下,绕了一圈,惶惶不知该去哪里。

    终于,他屈服了……呆滞地说:“你们把她带走自尽好了。”

    被人架上的苏美人拉着他的袍子痛哭,将袍子都撕烂了。走了。

    他瘫倒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不是朕要杀你。不是朕要杀你……不是。不杀你。朕自身难保。自身难保。”

    樊英花这会儿偏偏不着急回阳泉了,坐在马车里,拉着马车帘子往外看着,冷笑说:“许小燕。许小燕。”

    房东老两口因为行动缓慢,还在收拾细软,可他们提醒许小燕,他们走的时候会把家锁好,言外之意,许小燕也不得不离开这里。唐柔出去找亲戚,已经一去不回。许小燕也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她用一块布帛把自己随身的几件物品包上,最后想了想,又塞进去一把剪刀。

    除了几件原本不是她的换洗衣物,她再也没有了其它东西,尤其是钱,便是这把剪刀,也不是她的,只是她怕,所以揣了。为了不至于显得没地方去,她与房东两人说一声,就背着包袱走出院门。

    但她真的无处可去。

    她想去找皇帝,可是跑了条街,就已经听人说皇帝也跑了。

    她再也想不出有何处可去,只好背着包袱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再回来,门已经锁了,很残破的一把铁将军,也许挡不住任何的贼人,却挡住了她。她蹲在门缝边坐下去,孤苦无依的感觉像是扑没过来的大海,她哭得已经不想再哭,而且感到口渴,便是这一口水,这时她也再难找到。

    之回来坐到这儿,她还是希望能够碰到唐柔。唐柔和她相处了好几个月,跟她学文习字,虽然时不时闹别扭,但两人在一起呆着过。她不相信唐柔就这样走了,而且她除了认识皇帝,刘启,就只有唐柔。

    皇帝已经跑了,刘启被人劫狱带走,唐柔一去不回,不说还有谁可以带她走,谁还是认识的呢?

    她开始为最后的尊严后悔。

    她后悔自己没有赖在房东夫妻身边,虽然他们已经年老体衰,可是求求他们,还能一起往北走,起码做个伴儿,知道去哪,现在,则只剩下绝望了。绝望驱使着她不知不觉摸向那把剪刀,也许当初揣上它时,只是为了防身,现在,则是结束这绝望。天还亮着,没有到黑夜,她还能迟疑。她便一手握着剪刀,一手紧紧抱着自己,两只眼睛闭着啜泣,去在这有限的光阴中迟疑。

    天黑令她难以面对。

    正在这时,响起一声轻轻的马蹄。她发抖得厉害,这个时候,能够骑马的人,都是面目狰狞的军兵……不过,她也已经不想再睁开眼了,即便是来个面目狰狞的魔鬼结束掉她,她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曾经过往的生活,开始潮水般涌现,一个个生命里出现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最后只剩下那么三四个,闭着眼睛向她摸来的母亲,看起来总是微笑却让人阴冷可怕的义父家宦官管家,她侍奉过一颗心都曾在上面的皇帝,总是偷偷模仿她主人的有着圆圆脸蛋的唐柔,还有那个……那个人。这时不知为何,她总不由自主去想那最后的一个人。

    只有那个人,那个人若是在,还能带她走,其它的人不是离得远,就是觉得远。

    她悠悠一声叹息,却是知道自己妄想了。

    如果那人还在城里,也许会带她走,但他已经不在了,出城了,回忆俩人的关系,她没有任何理由相信那个人特意为带她走回来,只为了不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就这样不知道去哪好。

    “许小燕?!”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他的声音,是他的声音。

    只在心底高兴了一下,许小燕就彻底破灭了,这只会是种幻想罢。她睫毛动了动,根本不想再睁开,这还在门板的阴影下面,若是睁开去看漫天的阳光,那该是多么的刺眼和刺痛?

    “许小燕!”

    那个声音大了起来。

    “啊?”许小燕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闪现出一道亮光,满世界的光好像都涌了进来,真的是刺痛的。但她的眼睛还是越睁越大,白色的光把脑海包围,一刹那,脑海里就是一片白炽。

    她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说不出来。也许“啊”这个音符就是总的概括,不争气的眼泪像是潮水,什么都再也抑制不住,包括嘴唇,她双手一松,张开嘴巴就大声地哭,哭得喘不过气来,哭得声音都传不出来,哭得嘴唇全是难以合抿的颤抖。

    刘启发愣地看着面前傻了的许晓燕。

    他骑在马上,伸着手大叫:“我是刘启。你傻了吗?快爬起来,上马跟我走呀。唐柔呢。唐柔呢。她不走吗?”

    许小燕终于把一口气哭畅了,嚷道:“她丢下我跑了。”

    刘启着急万分:“别哭了。把手给我。坐后面跟我走……他们知道我进城,会逮我的。你快点儿。”

    许小燕终于醒悟过来,连忙挣扎着起来,一手抓着轻轻的小包袱,一手拉住刘启的手,可是她的脚还没跟上,接连找不着马镫,却突然破涕笑了,哽咽说:“我以为再没有人管我了。”

    好不容易上了马,她就一把搂住刘启,把面庞贴在上面,好像这样才是抓得住。

    刘启不敢多呆,飞一般朝城门驰去。

    城门还陷入纷乱,出城还算顺利。

    出了城,脱离了危险,心情像是突然一缓,许小燕才敢表达说:“你真的是特意回来接我的吗?”

    刘启说:“是呀。我就知道不回来,你就不知道哪里去,也许会落入乱军手中……我。秦汾和你。咱们仨人是从长月来的。一起患难。不能把你丢在这里。说好是带你们回长月的呢。”

    许小燕苦笑说:“还能回长月吗?”

    许多事情都在回放,她再一次紧紧贴在刘启的背上放声大哭,哽咽地嚷道:“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对你。你是个好人。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要是皇帝跟你一样就好了。”

    刘启笑道:“好啦。都过去了。当时我受伤,你们一个弱质芊芊,一个四肢不勤,也照料不了我。你们那么对我,不也是为了让承老儿平衡?我早就不放在心里了,我的心胸,怎么会和皇帝一般小。”

    许小燕又问:“你要带我去哪?”

    刘启想了一下,说:“带你去找皇帝吧。经过这么多,他总要明白一些事了。该知道对你好的。”

    许小燕心里咯噔一下,问他:“你不会带我走吗?如果你带着我离开,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我和你。我是愿意的。”

    刘启摇了摇头说:“我要回长月。现在兵荒马乱的,我不能带上你一起回。更没法带上皇帝。可是我得回一趟长月。你跟在皇帝身边,相互照料,我放心你俩。我把你带去,让他清醒地认识一下,即便是今天,他的女人还爱他。”

    许小燕胆怯地“哦”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笑说:“我以为你爱我呢。还害怕你带着我跑……可是,你原来是不爱我的呀。”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却又提起嗓门,大声地问:“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好?!”她几乎是在喊:“为什么?”(未完待续。。)

411

    刘启笑道:“我们是患难的朋友呀,不像是袍泽吗?!我不管你们俩,怕你们根本活不好。”

    许小燕感觉自己的指尖有点冷。

    虽然她还在犹豫是任刘启带自己走好,还是要回到皇帝身边,可是听刘启就这样嚷出来,好像之前从未放进过心里,却是伤心难过的,她渐渐把脸从刘启背上拉出来,就面无标清地坐在刘启后面,她穿了一件纯色的宽袍,风一刮便飘得倒卷,像一只翩然的蝴蝶。

    她问自己。

    “如果皇帝不是皇帝。我会喜欢谁呢?”

    “他好像是我从没见过的一种人,怪不得,怪不得我搂着他,他也没有要我……”

    昨天好像又在眼前。

    他和承大夫的护卫两败俱伤,杀了对方,滚在草地上嚎叫,他找来吃的扔过来,自己跑去河边摸了蛤蟆,甚至水蛭,身上还有伤,那些血和污垢,把他整个人都丁满了,一股臭味……自己恶心,嘲笑,却没有想过,吃的被自己几个人吃了,他不吃那些恶心的东西怎么活。

    她的手有些颤抖。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再一次说:“刘启。你比任何人都要高贵。真心向你说对不起了。如果将来,皇帝还能是皇帝,我还在皇帝身边,我们一定好好地报答你,如果他忘了,我就提醒他……这天下所有你想要的,我都想方设法让他给你,大房子,大宫殿,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土地和宝马。”她没有说美人,女子这个词这种东西,她心里就是不想给。

    刘启哈哈大笑说:“你们爱惜自己,能好好活着就行啦。我什么都不需要,我追逐的是五彩的光。”

    怕被堵住,他们没走官道走田野,那马也像让许小燕知道一样,遇到障碍,长嘶腾空。他和他的爱马像是一阵风。

    眼看快到营村那边的官道岔口,刘启向官道靠去,只见官道上满是人,旁边的田野里也歇了人,便慢了下来,再走近了,发现田野里的人都疯狂地往一个地方涌去,心里极为奇怪。

    他没打算去看,准备趁人腾出地方上官道,找到樊英花或者找到皇帝才是正事,不料人们偏偏跑过时喊:“皇帝终于肯杀苏美人了。这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杀了她。以后就好了。”

    刘启愣了一下,把许小燕放下来,自己也跳下来。

    他拦住了个人询问,一听别人详细的回答,顿时怒不知何处来,喝道:“这秦汾?他有点出息行吗?知道这女人无辜,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敢维护,还能夺回天下?”他给许小燕说:“你等着我。他不救。我来救。我再去帮他一次。毕竟我欠那女人两条人命。当初我和阿过他们出城追赶他们家族的马车,并没有想过要杀人。”

    许小燕提醒说:“你疯了,她想杀了你?”

    刘启又一阵大笑,蔑视地说:“就凭她?”他回过头来,盯着许小燕说:“我救她也是为了你。别人能逼着皇帝杀她,将来也能逼着皇帝杀你。他们可以拿皇帝当傀儡,却不能随便杀皇帝身边的人警告皇帝,皇帝都已经是傀儡,兵败又怎够归咎于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弱女。”

    许小燕盯着他的人,发现他已经没入百姓中,趟去人群最深处,便拉着他的马儿站着,任由一股冲动塞胸。

    她想决绝地决定说一句话,只是她想说的话,她说不出口,她已然肯定,刘启不属于自己。

    樊英花的戾气已上升到顶点。

    她本来就认为刘启喜欢许小燕,从不曾因此嫉恨,但这一次却一下爆发,她所珍视的人,她害怕入城之后受到一丝一毫损伤的人,竟然为了别人,孤身进入险境,好像她所有的珍爱都是为了别人。

    等刘启到了身边,她却又发现这种怒火已经没那么强烈了,因为人没损一丝一毫。刘启救那姓苏的女子也让她意外,她本来想讽刺两句,结果刘启一句话就点中了她的要害,刘启笑眯眯地说:“我救她你生气?!你生什么气?哦。她姓苏对吗。我不会因为她姓苏才不让人杀她。而是因为皇帝,因为你呀。你自己不把皇帝当回事,鼓励旁人不把皇帝当回事,以后,你怎么能用皇帝的名头号令别人呢。”他轻描淡写地说:“据说中朝末年,一代枭雄曹孟德,之所以再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从宫廷政变他坚持杀皇后开始的,不信你去查查史册。他自己再不当皇帝是一回事时,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没有了意义。眼下,外敌那么强大,你和皇帝在一条船上,有必要一有事就踹他一脚吗?你一脚把他踹下船了,你船上就再也没人了。”

    樊英花的理智回来了,却是说:“晚了。军民鼓噪要杀,怕再也制止不了。”刘启哈哈大笑说:“我替你办好啦,你不用再后悔。我告诉他们,那女人怀了皇帝的孩子,身上有天子血脉……问百姓们,能不能为此让那女人沾一下孩子的光。他们都同意呢。你可以趁机联合宋郡令呀,一些将领呀,一起向皇帝请罪,说竟然不知道那女人怀了章种,后悔任由事态发展。”

    樊英花瞪大眼睛,像要愤怒。

    刘启却吹起了口哨。

    樊英花冷冷看向一旁。

    刘启觉得自己已经做过交代,正要跑去一旁,樊英花叫住他问:“哦。忘了问,你进城有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刘启“哦”了一声说:“我把许小燕接出来了。”

    樊英花啧啧一笑,反过来问他:“那你把皇帝当回事了?想把皇帝的女人据为己有吧?”她瞅瞅刘启身后没人,怀疑刘启把人藏在哪儿了,冷笑说:“人呢。那可是个美人儿,我见尤怜。”

    刘启平静地说:“我什么时候想把皇帝的女人据为己有了?我只是觉得她可怜,之前是觉得同命相怜,现在又觉得我幸运。我们都是一起从长月来的伙伴,我不管她,她就在异乡无处可去,难道我就不该进城接她吗?她虽然和你所干的大事没有关系,可她是我共患难的伙伴呀。你找她呀,你去吧,我把她带到宋郡令那里了,如果皇帝终于明白只有那两三人才真心对她,她以后就会陪伴在皇帝身边。”

    樊英花突然觉得胸中的一块块垒说没就没了。

    她再一次审视刘启,脱口就是一句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话:“可是你亲过她。”

    刘启果然大吃一惊,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慌里慌张,像要去捂樊英花的嘴一样,却又连忙小声说:“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怎么知道呢。可别让别人知道呀。”

    樊英花心里一阵畅快,抿嘴一笑说:“唐柔告诉我的。你们躺在一块儿,唐柔就趴在一边。唐柔是个好密探。怎么?做都做了?还害怕别人知道?啊呀。叫嚷句:义薄云天,让阿姐听听。”

    刘启极为羞恼。

    那时,他以为皇帝放弃了许小燕,自己又有种同命相怜。

    他低下头去,觉得自己还是犯了错,但不能就这样任樊英花讲下去吧,他突然转移注意力,提醒樊英花:“哦。你忘了回阳泉了吧?”

    樊英花确实是忘了,不过她却说:“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回去了。”

    她整个思绪又一下放到阳泉,暗想:安排的人把那封矫诏给送出去了吗?陈冉读过之后会有何反应?

    这会儿,恰好陈冉收到矫诏。

    南路兵马是否打到郡城,他还真不知道,不过算着时间,很快就会有军报传到。送诏令的人不够职业,没有照宣,没有一定让他们跪拜……便是这样,他一个人展开,一个人慢而斯文地看。

    自然,所有的波澜不惊都是掩饰。如果没有士兵们和皇帝城楼上城墙下聊天还好办,现在有了,等于是告诉将士们,抵御他们这些边军的就是皇帝自己,急于进军有弑君之嫌。自己如果有清名,这会儿还可以按部就班,本身已经全是脏水,找任何合理的理由都是欲盖弥彰,一旦进军,长月那边的人高兴了,将来这个弑君只怕跑不掉。

    一开始就刀对刀,剑对剑地打起仗多好呀。

    偏偏这皇帝阴险的招式层出不穷,你看,这又来一封诏令,不是要人命嘛。

    还好。皇帝还知道不当中宣读,看来也是想拉拢自己投降的,自己也在皇帝心里还是有价值呀。

    诏令打开,只扫了一眼,他就惊喜地坐了起来。

    几个幕僚坐下边盯着他,就见他身体一下挺得直直的,面露喜色,连忙相互交流眼神。其中一个幕僚还在轻轻地提醒:“这是皇帝诏书吗?将军您看起草诏书的专用纸张没有,传旨的也不像个传旨意的呀。就算是真的,如果我们咬死这两点,完全可以不奉诏。两军交战在即,诏令此时还怎么让人奉?”

    陈冉一伸手制止他,读道:“察匪沙氏所言未尽真实,蔑卿情有之,只照实公布,卿有之则改,无则惕免。”

    幕僚们全茫然了。

    他们轻声问:“这不是为我们洗污的吗?一句话,眼下咱们遇到的问题可以解决大半。”

    陈冉苦笑说:“你们说我们承认不承认这诏令?拒绝得了吗?”

    幕僚们谁也不再说话,顿时鸦雀无声。陈冉又通篇看下去,片刻之后放下去,却又拿起来,像是在寻味,再接下来放下去,扔下一句话来:“诏令中有天子之气。诏书是假不来的。‘抗朕之天军,必骨灰不存’……是呀,抗皇帝之军,必骨灰不存。眼下不就是吗?”他缓缓扫视一眼,正颜道:“如果我们两不再听从长月之命,两不相帮呢?诸位先生以为如何呀?”

    其中一个幕僚站了起来,来到中间,双手作揖,挺直身躯,大声说:“将军谬矣。两不相帮,两边都得罪。”

    陈冉问:“但是有奉诏呢?”

    幕僚们纷纷低下头去。

    当中那幕僚说:“当今之天子若不再是天子呢?”

    陈冉又问:“若有外寇,奉诏击虏呢。”

    刹那间,幕僚们沸腾起来了。陈冉举起手里的诏书,大声说:“不瞒诸位。此诏我拒绝不了。此诏有堂堂正正的天子之气。尔等照宣三军吧。有此诏,三军何敢抗命于吾,吾北向击贼,岂有过乎?”

    幕僚问:“可是贼呢?”

    他仰天大笑一番,平视前方道:“找。没有也可以找。以此诏观,投皇帝亦无不可,天子若无失,臣下为逆,以逆伐义,岂可胜之?何况北方的夏侯武律一直都有异动,若趁虚而入亦不无可能。诸君可愿与我一道退出皇室纷争,立大功于边塞?”

    “报”

    一声告急,有人持军匣急入。

    陈冉请入。

    那军士飞快赶至帐前,告诉说:“启禀将军。我军将士已在经略率下,兵临野牙。”

    陈冉大吃一惊,差点把圣旨团团扔掉。

    不过他也是有着很深城府的人,不动声色地说:“皇帝可曾解救?”

    军士回答道:“匪众已作议降。只是皇帝仍被部分贼众劫持而去?经略请将军速下阳泉,配合我军合围。”

    陈冉笑道:“你们经略夸大了吧。你可随我去看阳泉,岂有半分慌乱?若是你们兵临野牙,只怕阳泉的守兵早已一哄而散。非陈某不信,实在是阳泉一心,难以硬攻。”

    那军士也是挑选出来的人,微微一笑道:“将军但管今夜。只是怕阳泉一哄而散之际,将军已无功劳可立。”

    这倒是实情。

    倘若真是那样,不但没有功劳立,怕是还要被治罪。

    众幕僚又是一番交头接耳。

    突然,外头进来一名军士,来到最受陈冉器重的本家参军旁边,在那参军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参军就悄无声响地退席到外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参军又已经回来,直奔陈冉的将军虎椅,到陈冉身后站住,在陈冉耳边小声说话。

    陈冉愕然:“北方来的军情?加急?宣进来呀。”

    不一刻,外面来了两名旗牌,个个面色脏污,其中一个进来就挺不住了,一头扎在帐下,而另一个举着军匣喊道:“十万火急。夏侯武律趁白登山空虚,一夜间攻破之,到了太原城下。”

    陈冉“啊呀”一声大叫:“夏侯武律?”他正颜给那位从胡经军中赶来的军士道:“小将军。且先退下,由人带下休息,没想到北方军情紧急,我要问明情况,作以决断。”等那人被带出去之后,他就哈哈大笑说:“正楷老弟,还好你心思敏捷,安排了这一出,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他那同族陈方哭笑不得,大声说:“哪里是我作安排。这是真的。”

    陈冉的脸色一下下来。(未完待续。。)

412

    他有点儿冷。

    他身体前倾,急不可耐地问前方的旗牌:“太原之下?他怎么这么快?他有多少人?”他像是为了安众人的人心,说:“夏侯武律名头虽大,但是根基不厚,部众不多,又一直与中原通商,你说他夺一二县,抢掠一番或有可能,安敢直奔太原?我与他打过交道,不相信他敢?”

    旗牌兵道:“大人有所不知。太原城下,白衣素缟,兵马无边无际,只怕太原城,如今已在敌手。”他大哭道:“我去太原而来,半路上尤碰到他的兵马,像从地上冒出来的一样,看情形是一军围了郡城,一军直奔郡兵驻地。太原空虚,太原无兵呀,只怕难再敌骑之下支撑多久,将军!”

    陈冉一下把帅案掀了。

    他霍霍走来走去,大声喝道:“这怎么可能?夏侯武律本部人马不多。他们主要靠通商,打太原,他还想不想和朝廷通商?我现在就上书,北方边陲的榷场要一个不剩地关掉。我让他还敢犯我靖康?”

    回过头来说:“急令杨三郎的郡兵回赶太原,他面前的只会是夏侯武律的疑兵,太原后面怎么会冒出游牧人?这不可能。一定是疑兵。还有,征召折、夏姓、马、武那些世家,让他们带着他们的私兵急赴郡城……你们动员三军,通知众将议事,快去。”

    帐下却无人响应,全都愣愣地看着他。他突然醒悟回来了,举起手中的诏令:“持皇帝诏。照宣三军。让将士们知道,我陈荏弱绝非无道之人,决定奉皇帝诏,北行击虏,誓以马革裹尸于鞑虏之手,不作内乱之罪人。众将士可责吾,可恨吾,但务必随吾北还,存吾雍家之登州。”

    他说:“起草檄文,发于各郡县,以我之名,明我将士之志,劝和内乱。”

    他又说:“分别上书皇帝,上书长月,请之恩准,为将士壮行。”

    众幕僚纷纷拱手附和:“愿随将军。”

    整个原野沉寂下来。

    河水畔边,只有一株被卷如战场的小树没有被杀声震倒,没有被厮杀的将士冲断,被浇了一树的血泥,仍静静地伫立着。

    天空是战火卷起的黑烟,河畔两侧几乎堆满尸骨。

    栾起在一些此战余生的将领陪同下,无力地沿着河畔行走。浑浊的眼泪充盈着他河床一样的眼眶。看着这满地的尸首,遍野折戟竖箭,他的灵魂都在颤抖,这一战,整整三万备州军锐全部倒在这里了,这三万人是真真正正北军的精锐呀,加上之前被引诱入出塞的一支军队,将近五万人……备州军队菁华殆尽。

    魏博以北几乎被劫掠一空,又埋下了将近五万的边军,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给朝廷交代,如果朝廷没有动乱,自己该死多少次才能赎罪。

    还记得在之前的日子里,一个浑朴的关外青年背着干粮和大剑,接近军营,说是曾经的备州名士田晏风的侄子,劝他不要轻易出战,出战必败……他为了振奋军心,拉出去就让人给砍了。

    是呀,如果不出战就好了。

    可惜醒悟总是来得晚一些。

    曾经他笑话过镇守此地数十年的小李边帅,笑话小李边帅最后没有善终,而今怕是又要被后来者笑话。

    而且,令人毛骨悚然的战争结束在敌人的撤退中,像是给他留一条活路,战场上,战场外。战场上,他还能够重整一下老弱病残,战场外,他能够上书朝廷,敌人最终被他打退。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敌人不是他打退的,敌人是自己撤走的,这可恨的敌人,就像是一只嗜血的怪兽,吞完人的性命,又隐身在黑暗之中,下一步,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

    这一战,令他记住了一个记忆深刻的名字:“夏侯武律。”

    而之前,他和陈冉一样认为这个名字响彻草原是因为他部族的商团。

    原本他只是以为湟东章维寇边,谁知道背后隐藏着这样一匹饿狼,悄无声息地就接近过来,上来就咬了一口,咬的这一口是又准又狠。

    漫天遍野的游牧铁骑,潮水一样淹没无定河两岸,多少年没有过的大战呀?

    足足五万的大军没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春闺梦中人。

    他神志已被敌人所夺,喃喃道:“夏侯武律怎么就撤了呢。下一次他们会在哪儿出现?”

    这时的夏侯武律已经抵达太原城下。

    他脸色苍白地站在山崖上,庄穆得就像一墩巨石。

    毛扎扎的胡子让他第一次显得粗犷而野蛮,但这种色彩暂时没从他犀利的眼神中流露。他正用充满感情的眼睛在营地里搜索,入眼的全是营盘,火光。在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很快就泪花闪闪。他选择最陡峭的地方,慢慢地坐下,看着远处的黑暗,陷入对从准备到开战的回忆。

    得知长兄死于异乡,夏侯武律就开始冲靖康下手了。

    得手后,他在武律山下祭祀神山,借机约集百族,结鹿角为营,商讨讨伐靖康的大事。济济一堂的首脑人物虽看到上次的战利品,但仍有人对靖康的余威畏惧,更不愿意春天打仗,只对扰边劫掠感兴趣。这种分歧致使这场会盟整整讨论了数天,其间曲尽婉转,威逼,利诱,恐吓等等手段仍不能一致,直到第七日,章维帅领大军来到,表态支持,这才达成联军阵营。

    章维关键时的支持无疑是雪中送炭。

    夏侯武律自然懂得怎么知恩图报,便顺势倡议,拥立章维为大可汗。

    自从包兰之战胜利后,章维已是盟誓的共主,此时因势导利并不过份。

    经了有名的“七日鹿盟”之后,章维脱去靖康蛟章腾水袍,换上代表潢东与东夏主人的鹰虎衣,定国号为高显。

    此时,虽然一偿所愿,树起这混乱之地凝聚人心的王旗,接下来要以秦汾的名义入勤,通道定在河东……但是高显既然千里出兵,家里就需要包衣种地,还要解除栾起手中边军对潢东根本的威胁,于是一系列大战,先针对备州下手。

    可怜的栾起对塞外情况一无所知,以为湟东是多年前的潢东,以为章维就是章赫的儿子,继承了自己父亲的事业后,有点儿不逊,欠缺教训,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先是一支精锐人马轻敌出塞,陷入重围,被人圈在冰封的山谷中饿了三天,终于全军覆没。接下来,他也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希望扳回一局,能给朝廷交代,拿出自己的主力,引章维交战,给敌人看看王师的强大,却不知道夏侯武律作为政治上的交换,早和章维联了手,已伺机而动,从侧翼包抄上来,之骑兵迅勐如雷,战法新颖独特,中军很快就被他们斩断,两翼开始败退。

    这一战因此战败。

    就在栾起神志不清地为数万大军招魂埋骨时,夏侯武律他已经率领五万联军,越过黑山,燕山,奔袭白登山。

    靖康毕竟是庞然大物,为了让敌人措手不及,除了以入勤秦汾之名,他又深思熟虑,采用了一个不成熟的战法:大浪湮灭战和超纵深梯进。

    所部骑兵分成几个部分,前一部分避开过大的、可能会纠缠不休的敌人,将敌人交错给身后的部分,而自己抢占要地;而后一部分根据前面的情报,对可围歼人马进行围歼,对松懈敌人进行突击,而其它部分,可以作为机动部队,针对敌人的反应,进行穿插割断或者围点打援。

    秦茉怀着百感交集的心情,一有机会就想劝说自己的男人。

    她悄悄地来到夏侯武律的身后,听到他用低缓而略微沙哑的声音说:“哥呀!我来接你回家了。你知道吗?!”于是,她一下哭出声来。

    这是为什么而流的眼泪!?她难以察觉。

    她也从来没有在自己家族中找到这种兄弟间的真挚,便从后面紧紧地搂住夏侯武律。夏侯一动不动地坐着,抬头抑制了一下情感,低声说:“你来了?!又要劝我吗?这是男人的事情,就让男人们用马刀来解决。我知道你夹在中间痛苦,那么我问你,这过错是谁犯下的,我兄长若在,我和章岭谁也不敢南下牧马,可是他们自毁城墙,又能怪谁?”

    秦茉哭道:“我只是感到痛苦而已,男人之间的事不该由我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人插嘴。我也许不该劝你,但这样的报复未必是兄长想要。我听许多人讲过他。他是一个宽容而仁慈的长者。他希望你这样吗?”

    夏侯武律咬牙说:“有仇必报,这不但是塞外的风俗还是男儿的血性。兄长含辛茹苦,养大了我和幼弟,我们若不为他复仇,有何面目活着,那便一起赴死好了。是呀。富饶的中原大地,不知多少英雄的******垂涎,于是我的长兄,害怕难以抑制住我们的野心,充满对你们皇帝的忠诚,离开家乡,结果呢,被你们靖康人用毒酒鸩杀,并割下头颅,处理之后送到长月传阅……却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样的蠢事。”

    他冷冷地说:“就算我不复仇,我也会因为一群蠢货而南下牧马。你以为章维假装劝我,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他按捺得住吗?他的确是不想和大国开战,但是他又会少了蚕食之心?失去了忠犬,便有狼群垂涎,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像是当年的小李边帅,他不死,章维也不敢豪夺湟西。”

    他再也不说什么,而秦茉也不说话。

    秦茉浑身冷嗖嗖的,嘴里说着她是女人,不想过问男人之间的事,但靖康,何尝不是她的家乡,眼下她知道,眼前的仇恨放在这个有仇必报的男人身上,是斩断了十个手指头,依然抓人,更何况似乎全靖康的英雄,也已经再没有让他们忌惮的了!

    没错。

    边军将领陈冉,经常被夏侯氏的商团收买,敛财已经敛到令人发指,提到他的军队,一些将领和他的人打过交道,只在鼻孔里哼哼。栾起?先一战已经全军覆没,接下来竟还敢拿出主力要给敌人教训,要彰显朝廷天威……在这些塞外吃风沙长大的豪杰眼里,这些将领何其愚蠢。

    眼下,太原被包围,而太原之后的郡兵驻地也被攻击。

    陈冉还不信。

    但这时真的。

    许多湮灭的商路总是有夏侯的商团,这靖康的登州像是夏侯氏的后花园,夏侯武律甚至比靖康人还要了解它。

    出现在郡兵驻地的兵竟然是从备州直接越过军都谷,直接插在太原后面的。

    然而陈冉却不知道这一切。

    他确信敌人被夸大,他坚持认为夏侯家族的部众并不多,他的边军足以打败他们,只是在于付出多大的代价而已。

    他令参军作了檄文,也让人代笔,给长月呈书一封,给秦汾书信一封,分别让人送走。而自己,则三军誓师。他倒也不是守财奴,不但尽出军资,还自掏腰包,拿出许多的金银,兵马点阅,大箱列前。

    他让人把一字排开的大箱子箱盖掀开,顿时宝光冲天,便是在金灿灿银闪闪的光华中,他激励将士们说:“这些年来。我是在边塞捞了一点钱。我捞的这点钱却不是你们军饷里的,这是商团时常贿赂我,给我的,这一点我无须向你们隐瞒,如果你们是我,你们说不定也这么做了。虽然我是贪了点钱,那是要打理上下关系,那是设法给你们采购军械,冬衣,改善伙食。你们为此说我贪财也好,为此说我肥己也好,我都否认。我这个人,确实比较贪财,但是相比贪财,我还算一个公道的人,我不贪你们的钱财,关键时候,我也舍得钱财。你们面前的这些箱子,有一些就是我聚敛的金银,而这些贿赂我的人里头,最多的就是夏侯氏……你们看,我接受了他们的贿赂,却并没有花费,却是在等今天,交给我面前的勇士们,用他们的贿赂给予奖励你们。”

    陈冉还是比较聪明的。

    大战在即,他需要将士们用命,自然知道光凭皇帝的诏书还不足以洗去他身上的污点,干脆来一个不否认,老实交代,把自己的贪财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而作为领兵多年的将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将士们又不是上计磨勘的账房,还不是任他煳弄。果然将士们是容易受到感动的。

    “我的家在长月,我要听命于朝廷。这一点与你们不一致,但是你们也清楚,这非我所愿。檄文已经发往四方。本将放话于此,宁愿身死鞑虏之手,也万不肯耗于内乱。诸位将士都是血气之士,若不肯跟我北去,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大锭子的金银,你们可以上来,拿一块就走。(未完待续。。)

413

    “若是不走。那咱们就留着这些钱财,将来论功行赏。朝廷再拨来钱财,咱们就连朝廷的钱财一块算上。朝廷拨不出来,我就倾家荡产,卖长月的房子和地契,再贴一个这么多……”

    他一番陈词,将士们已经群起激愤。

    他们声嘶力竭地高唿:“拒绝内乱。杀虏。杀虏。”

    一些将领在陈冉的授意中走下去,去拉那些老弱,说:“你们分了钱走吧。”

    这些人死死不肯。

    在某个人故意的带领下,他们大喊:“无功不受禄,战后请将军论功行赏。”

    回到阳泉的樊英花都能听到旷野发出的唿喊。

    陈冉的上书已经递到,樊英花拆开了看,内中一片大义凛然,其中一句“但闻汾河水冷,不见壮士回还”和今日誓师那是前后唿应。她只认为陈冉在设法控制军心,站在城楼上,踮着脚远远望着,笑咪咪地跟刘启说:“你真神了。你看这陈冉,子无须有罢了,都不带隔天的,说誓师就誓死,煞有介事,怕是花大力气了。你说他会不会往北逛一圈,然后再一气杀回来?”

    刘启的眉头拧着,回答说:“不像呀。”

    他反问:“要是夏侯武律真的南下呢?”

    樊英花摇了摇头,说:“就是南下,也不会南下这么及时吧,难道赶这么巧?陈冉是为他自己漂白也好,为他自己收拢军心也好,反正你的矫诏起到了作用,他这一撤,没了这边的威胁,野牙那边倒也不足为虑。我想明着修营村官道上的关卡,暗中点齐人马,趁官兵立足未稳,陈冉未走,官兵认为我不敢抽调军力之际,夜袭一回。”

    这倒是个好主意。陈冉未去,刚刚进入野牙的官兵不会想到这边可以这么胆大,抽调军队反扑一次,若是一战而胜,起码官兵近期内士气低落,不敢那么快北上。

    刘启还是说:“我阿叔该是南下了。我好像都闻到了气息。若是打完这一仗,官兵不敢北上,你趁机占领盂镇,五台,收拢百姓,军队,也有了资本和他们对峙,我就回长月,我一定得回去一趟。只有我阿爸尽早知道,才可以却敌。不然,游牧人怕是要把登州填满呢。”

    刘启说刘启的,樊英花想樊英花的。

    游牧人?

    游牧人在哪呢?

    游牧人和你回长月有何关系?

    找你阿爸,游牧人听你阿爸的?

    只是这一天到晚闹着要回长月,你能奈他何?

    这朝廷动乱,新朝与长月那边势不两立,也不知他阿爸是什么样的人,持何政治立场,对自己有没有偏见,要放走掉,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光复长月那一天吗?十年二十年光复不了呢?

    可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就算自己揭破这种顾虑,也没有理由阻拦他刘启的。

    拖一天是一天吧。

    她也就说:“现在长月逆军的威胁还没有彻底解除,我与宋郡令那边的关系又不佳,你若是走了,外有威胁,内不和睦……如何是好?不是不同意你回,毕竟你也离家这么久,要不我先派些潜过去,替你去看看你父母?野牙这边虽然贫瘠,但是靠山,不乏些特产野味,让他们给你父母带点?”

    刘启被她说得发愣。

    她却又说:“怕人带不好话?要不你写一封家书。去点些人马,今晚旗开得胜,我就替你准备。”

    说来说去,变成写封家书,派人去看父母?

    刘启有点儿愤懑。

    樊英花要求说:“快去点兵。晚上你与我一起出战。这也是在培养你。否则你说话谁服气?快去。”

    刘启仍是分辨说:“真的很紧急。等几天游牧人来了就晚了,长月更难回。”他立刻又说:“不过游牧人来了,咱们也不用怕,在山区一缩半年几个月,外头打不着咱,我还可以提前给你留三个锦囊。遇危急再拆开。”

    他边说边比划,从身上掏个手出来,将手掌展开,上头空空无一物,另外一只手却做样抖并不存在的丝线,再做样从不存在的锦囊里捏不存在的东西,表示一旦危机来了,樊英花就靠这个度过难关。

    有点过于形象。

    相信他神机妙算到这种程度?

    樊英花白了他一眼,无奈地问:“你先把眼前顾好行不行,去不去点兵?”

    刘启去点兵了。

    她钻回刘启布置的行辕内,正对着帅案的是刘启手绘的放大的当地地图,侧面则是一副大的屯牙郡城图……再侧面,是一副阳泉城的地图,而反方向的侧面,则是盂镇和五台的地图。

    一夜画个大概而已,不少地方还没补齐,尚属空白。樊英花发现刘启一堆的伙伴几乎全在,一个个模样可笑,有的谈论地形高低,有的学习写地名,有的干脆比着墙上的地图自己画。那赵过竟然一手端墨,一手持笔走过来,还想直接在郡城地图上补全,回头问着陈绍武:“这旁边呢?这旁边是啥?”

    若不是行辕是刘启喊他这些伙伴一起搭的,樊英花都想一脚一个踢出去。

    她来到那张还算轮廓的屯牙郡城图跟前,本来要喊参军记录她的作战想法,见赵过在,就地征集:“你会写字呀。好。我点几个地方你记着。”

    她举着马鞭在上面划过,在几个地点上作拣选,赵过却是一脸严肃认真,大气也不出几口,抬头低头询问,抬头低头询问,抬头低头询问。樊英花听他问:“城南的军营,城字怎么写?南呢?的我会,军?军和车字一样吧?营怎么写?”她只好用马鞭一拨,喝道:“滚一边去,谁识字,识字的来记。”

    陈绍武和祁连都会,赵过却又自告奋勇凑了上来说:“你们给我说怎么写,我来写,写一遍我就知道了,晚上我再写一百遍。”

    樊英花回头瞪他一眼,他就往祁连手里一塞,头就凑在上头,说:“你写我看。”

    好在城里众人都熟,说些地名,进军方向,所抄道路,不用纸笔也能记上,布战也简单,片刻功夫就已经完成。

    虽说赵过他们笨得没边,但这种布战的方式挺好用。参军们聚在一块儿,她上面点地名,参军就记下,她问地名与地名之间,就能有人报出距离和地貌……时不时还会有人像这几个笨货一样质疑,她不知道刘启的用意是不是这样,但确实像是灵感闪现,觉得若是这样布战,就会精确细腻得多,而且相当节省时间,比人先献策,将军们罗列个大概,参军们再分别补全要好多了,快多了,关键是新的方式能够让参军各司其职,都参与进来,而旧的布战方式,表面上看起来也是将军和他的幕僚们一起完成,而实际上,献策的人要完成绝大多数,将军来谋断,剩下的参军或者说干脆是书办,就是整理他们的思路,记录在案,整个作战的计划不过是一个人两个人来完成。

    今日的思路特别清晰。

    偷袭的地点,偷袭的时机,撤出路线,以及后路接应地点……行云流水般形成一条完整的思路。

    完了,祁连、陈绍武将记录呈上。

    樊英花看一遍,几乎不用更易,就坐下喝杯茶,看着这些人吱吱咋咋,各干各的。

    赵过又趴地图上去画,旁边还有个人纠错:“你划歪了,划歪了。又不能涂改,你能不能想好再画?”

    刘启的参军们?都什么货色?

    樊英花苦笑摇头。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参军就是书文强些,也好不到哪去。又过了一会儿,刘启进来,告诉说:“兵马已经点齐,就是有一些没兵牌,怎么还没做出来?没有兵牌,让记他们的名字了。剩下的整理兵器,裹马蹄呢,待会再去检查。还有,找不到衔枚,干脆弄点筷子,给他们一人发一根,涂上黑墨咬住,筷子掉的回来打军棍,手上沾墨的回来也打军棍。”

    她突然发现刘启在行伍上太有经验了,甚至连衔枚的细节都能想到,就翘起二郎腿,神色狐疑地问:“你怎么想到还要衔枚的?你打过很多仗呢?还是别人教你呢?”

    刘启说:“那还用说,我当然打过很多仗,我还要别人教?都是我教别人好吧,这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夜战有夜战的一套,从行军到作战,野战有野战的一套,从阵型到战法,攻城有攻城的一套,从器械到登城,真正的老行伍,怎么可能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他一指樊英花:“你就不知道?对吧。咱们再商量商量,这一仗我一定尽全力,打漂亮了,你放我回长月行吗?不是我想走,而是真要回去见我阿爸。要不。我请他来做大将。我告诉你,我已经想好怎么说服他。他是打过大仗的,指挥过千军万马,只要他一来,那光复长月不在话下。”

    樊英花没有否认,却想:“吹吧。光复长月有那么容易?再说了,哪有儿子能吩咐老子做事情的?你爹有今天不容易,有地位有官爵,会跑到这个小地方来让我拜将?你就是想跑,一心骗我。不过,你这军功世家的名头一点都没水分,你爹一定是名不虚传,也许从小就在传授你为将之道,耳濡目染,基础扎实。并郡来了些世家子弟,武艺还好,兵法也知一二,但是这样细务,倒是欠缺,哪怕是些老行伍,也是知道这不知道那,也是。军队中各有司职,非要有作将的父亲将这些司职掰开,带在军中,一点一点传授。不知道胡经和陈冉他们手下这样的人多不多?我看也多不到哪去。他们本人也许才勉强做到而已。放他回长月?要是他回了长月,我手下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些。”

    她在心里冷笑两声,暗道好几声“放你走,怎么可能”。

    不过刘启表现出积极的一面,樊英花也不能刺激他,含煳地说:“让不让你回,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刘启点了点头。

    他又说:“夜袭一定要伴随火攻,火起来,营地里亮,要调集弓手压在地势高的地方。你看这样行不行?收集一些灯油,我先带着我这些人进去放火。”

    樊英花扫视一遭,拒绝说:“不行。就凭你们几个?太危险,让樊缺带人进去。”刘启神秘地摇摇手指头,冷笑说:“他?他怎么能行。除了我?还真没人能干成这事儿。靖康的行营是有规范的,这些规范,只有我一清二楚,比如说一军扎几个营,一个营几个帐,岗哨几个,哪些放着军资,哪些住人,路障怎么设,鹿砦、壕沟怎么弄,灯火怎么举,兵士的口令怎么检点……这些樊缺知道多少?而我全清楚,现在他们的衣物盔甲好找,人一乱,混在里头如鱼得水。”

    他继续说服说:“本来打死我,我也不肯冒这么大的险,现在为了能回家,我拼了。”

    樊英花迟疑了一下。

    这么说,樊缺混入敌营放火还真是难度挺大。

    刘启趁热打铁,又说:“人不宜太多,更要机灵,我得能够指挥得动。也只有用我手下的这几号人才放心。”

    樊英花立刻瞄向赵过,问他:“机灵?”

    刘启点了点头。

    他突然手插嘴里,吹了个让樊英花刺耳的口哨,大声问:“阿过。”赵过大叫一声:“前方有人。躲起来。”

    刘启乐乐地问:“怎么样?”

    樊英花一咬牙,说:“生死存亡之战,你上就你上吧,我听你的安排,但是有一点,我把陆川给你。你得保证片刻不让他离你左右。”

    刘启点了点头,要求说:“但他也要绝对听我的。”他几步跨到郡城的地图前,说:“你们看。我们虽然绕不过城墙到城南官兵的营地,但这儿是个水口,下大雨的时候,陈绍武经常摸着城墙根子在这抓鱼,现在刚到春季,水还浅,郡里多少年没修这水道,熘着边水也不深,我们就能进去……进去之后,我们就能到这里。这里只有一堡之隔,我在这个堡旁边的旧房放一把火,堡里的兵怕殃及,肯定出来救火,这时候我们趁机杀散他们,开门放骑兵从这里通过,过了这道门堡,一里之外就是城南的兵营。到时候,弓手全上到高处,再四面放火,官兵从其它地方赶来,就全是活靶子,进去,撤出来的通道就死死把在我们手里。”

    他凶狠地说:“一里而已。如果这样你们都冲不动他们的军营……”

    樊英花一下把自己让祁连记下的纸张捞手里撕了,喝道:“冲不动。那就是我们太无能。”

    刘启却赖笑一下,说:“无能也没关系。你们就再往南绕,找上风的位置,别怕。我使个绝的。我把营地旁的草料场烧了,官兵骑兵驻扎在城南这个地方,不是图草料场取草料豆料方便,周围还有木场,碳场和油料场……春天了,好几天都在刮南风,一烧起来,半个城都是烟云,他们援军上不来,你们再占据上风位置,使劲冲击,把他们这块营地里的兵给打散为止。”(未完待续。。)

414

    樊英花叹道:“这一块全是他们的马兵。这一战若是胜了,官兵就无骑兵可用,再也对我们形成不了威胁。”

    她忍不住就去揉刘启的脑袋。

    刘启笑道:“快找油去。我要油,马能驮多少,我带多少。”

    城南的火光仍然冲天,半座城都映在火光里。

    樊英花从控制的关堡门洞中冲出来,立马在道路一旁的高处,看着骑士们押着俘虏和马匹,飞快地撤出。

    官兵一时半会抢不回这道关堡,连撤退都是无惊无险。

    她脸上充满了光彩,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艺术,烟呛马惊,敌营炸乱,被快速趟破,半个时辰的功夫,敌兵要么逃散要么被杀要么投降,就已经凯旋归来,而敌将胡经,想必快疯了,就算这时候他还在想法设法扳回大败,又能如何?大开城门,杀出成片步兵,沿着官道截击自己的骑兵?除非第一时间他没想着去救援,就已经派出大批的步兵,否则他是堵截不上的,就算能够堵截上,那儿也放了自己接应的人马,自己拥有大量的骑兵,说不定是会再倒送自己一场大胜。

    这一仗打完,双方情形逆转了,也许敌兵连郡城以北都去不了,郡城以北的村落,控制权仍在自己这儿。

    她看着自己的骑兵撤退,也是在等一队年轻的功臣。

    没想到刘启潜入放火这么在行,烧的都是关键的地方,就在堡旁边,没有柴的地方也被他布上了火。几百官兵来抢门,全在火光下,配合着自己的步骑,上头一通射,就已经被杀散。

    奖励他点什么呢?

    他不会又跑我跟前闹着要回家吧?

    要是说是说好的怎么办?

    怎么办?告诉他自己从来也没答应他,没点头,不算。是耍赖,耍赖怎么着?对别人耍赖不行,对他就该耍赖。

    正想着,她看到陆川了,陆川竟然从关堡上下来,竟然在大吼:“你们先不撤,你们先不撤……等咱们的骑兵撤完。”

    她大吃一惊,用马鞭点点身边的人,再指指陆川,让把陆川叫来。

    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却总是缄默口拙的陆川来到那也是红光满面,搓着两只手说:“这小子是真有办法。真有呢。啊呀。他武艺其实也很好,跑起马来左右开弓,三四丈高的灯台上,一加鞭过去,人射下来,灯也给射下来。那些小子们跟着他,那火点得跟玩一样,有些油被他掺的不知道是啥,大路上滴上,半刻之后都还能烧。”

    樊英花上去就是一鞭。

    她问:“我问你这些了吗?让你不离他左右,他人呢?”

    陆川着急地说:“没办法。别人都在放火,他让我来告诉弓手,要最后撤,要防止他发现的一个新营的兵来攻打……我能不回来吗?”

    他在身上乱摸一气,掏出四个锦囊,说:“他说让我把这个给你。让你早作布置。”见樊英花的眼神已经变得古怪,连忙递给第一个:“有顺序的。这是第一个。红黄青蓝。对。怕我记不住,他反复说。”

    樊英花举起鞭又要打他,却是没有下手,停在半空中,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几枚锦囊。陆川还在等着她接。

    她却旋即转向南方看着,喃喃地说:“你知道不知道?他跑了?他们穿着制式的盔衣,带的有与官兵一模一样的名牌,能够以假乱真,于是跑了。”

    陆川不敢相信地看看手里的锦囊,问她:“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

    樊英花冷笑说:“让你看的人呀。陆大勇士。”

    她接过第一个锦囊,见陆川不忿,要回去找,喝一声叫住,说:“别去了。却是跑了。”她叹了一口气:“今天他提到三个锦囊的时候就说过他走了会给我三个锦囊。看到这四个锦囊,我还不清楚吗?说是怪你,可是怎么舍得让你冒着危险去找他们?去。监督人马撤出来,回营村修关卡。”她打开锦囊,里面折了几页纸,写着:“阿英。我一定要回长月。我有一种感觉,一过完年就有了,好像我们家出了什么事儿,那个时候我就想回去。沙通天捉我的时候说到卢九,说卢九也在找我,要和我阿妈换什么东西,可见我阿妈也在找我。再加上我叔叔南下的征兆,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我必须要回长月一趟。我知道,这样走了,似乎等于把袍泽情谊抛弃,可是没有办法,儿子干什么事儿,怎么能没有阿爸的支持呢。等着我接来阿爸阿妈,让他们管束住阿叔,然后再和你一起光复长月。这里头有三个锦囊,分别对应着三件事,遇到了你就可以拆开。我真的好喜欢玩包锦囊的游戏,要是当真料中,那就是真正的神机妙算呀。黄色锦囊,等你打完五台,修好营村官道要屯时拆开;青色锦囊,等夏侯武律真的南下,攻打阳泉的时候拆开;蓝色的,要等将来夏侯武律被打败之后,你再拆开去看。”

    樊英花想也不想,就先把黄色的拆开了,夹出里头的折纸,上头写着:“并郡不祥,勿取,取之必亡,厉兵秣马以待之。”

    她冷笑,顺手扔了,再拆第二个,写着:“与胡经议和,舍阳泉予之。兵入盂镇,山区贫瘠,不占要道,必不为之所取。”

    她差点骂娘,再次顺手扔掉。

    再拆第三个,写着:“夏侯武律必为我阿爸驱逐之,介时抢于众人之先,光复并郡,河西,与长月议和。勿动刀枪,你打不过我阿爸。”

    她发现陆川在身后拣,喝道:“给我扔远远的。这也叫神机妙算?看上面写的就知道人有多无赖。”

    要走了。

    她再一次调转马头,回望郡城,叹道:“还请珍重。”

    一路飞驰回去。第二天到阳泉,陈冉已经撤得一干二净,似乎游牧人南下的谣言四起,她是觉得陈冉造谣造得成功,为了脱身,竟然以假乱真了。然而到了下午,陈冉竟然派快骑赶到阳泉城下,向她求援。来人已是战袍分烂,血污满脸,在城门下打转,冲城墙上大声喊:“请皇帝天兵救我将军。夏侯武律已将我部团团围住,战场离此地只有一百一十里。唇亡齿寒呀。”

    樊英花大吃一惊。

    她这会儿才觉得刘启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

    她站在城楼大喊:“这怎么可能?夏侯武律怎么突然冒了出来?”

    那骑兵大声回答:“我军回援太原中了埋伏,想必太原早已城破,将军请禀报皇帝,非我战之过,实为……”他掖着马转呀转的,大喊道:“实为平原野战,敌骑犀利,锐不可当。将士们浴血奋战,已死伤大半,全军将士不敢偷生,必与鞑虏战至最后一人,但请皇帝能够派兵救援接应。”

    救援他?

    樊英花顿时想到了刘启的三个锦囊。她大声喊道:“不是不救你们。皇帝乃天下共主,我等去救援你们,将置皇帝安危于不顾,你还是速往南去,去寻经略胡经伦。”

    看着那骑嚎叫而去,樊英花的心被什么揪住了一样。

    但是她知道,陈冉是不知道她现在实力。

    她手里满打满算不过三、四千人,真正算上精锐的,能和官兵比肩的,只有一千多。一千多人去救陈冉,除非她脑袋被驴踢了。

    她蹬蹬下了城楼,立刻传军将与官吏议事,宣布说:“阳泉县令速计府库,征集丁壮,将府库搬于盂镇。控制阳泉所有粮店,将粮食征集上来带走。军队先不作撤退,但百姓尽可往山区疏散。”

    过了一会儿,她斟酌半天,又下令:“征集民夫,尽快修好营村要堡;樊全领兵取五台县,非取五台,无以资众军民。”

    阳泉县长不敢相信地问:“将军肯定游牧人是真来了吗?”

    樊英花苦笑:“没错。这回应该没错。”

    到了夜晚,已经有逃难的百姓到来了,他们绝大多数难逃,一小部分就近躲往阳泉,便是这一小部分,阳泉城门外头已经是成群结队。

    她登上城楼望一眼,就一声叹息:“我的天呐。真是罪恶滔天。刘启。你料着了。就看你阿爸能不能挽回这浩劫。”

    突然,她想起了那几个锦囊,问身边的陆川:“昨晚我扔的锦囊,看你在拣,你拣了没有?拿来我看看。”

    陆川讷讷地说:“你不让我拣,我就没有拣。”

    樊英花眼神凶恶起来,黑着脸问:“我不让你拣……你就真不拣?”

    不过还好,那锦囊里头的内容好记,她宣布说:“派个人去郡城。一来通知胡经,而来与他议和,将阳泉让给他。我们是守不住,就看他能不能守住了。”

    离开野牙是已经离开了,但是要路引没路引,要向导没向导,一路豪强匪乱,关卡重重,从哪渡河都要走一步算一步。刘启勤王东出,走的是章门,他自然觉得走章门,沿途更熟悉,于是又想照章门回去,路上曲折耽搁,大方向是往平阳的,过了平阳郡再到河东河中府,最后过章门入潼关。

    虽然他心急如火,但走得并不见快,半路上几经耽搁,到了平阳,北方游牧人的大军竟然已经追了上来,虽然不是追他们,却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妨碍,尤其是官道,争相逃难的百姓挤推不动……

    几人再绕平阳前往河东,中途钻山林,战土匪,逢溃兵不在话下。

    因为碰到过溃兵,到了河东,队伍的人数反倒有所增加。

    等到了河东郡河中府,章门已被北兵夺取,他们没办法,只好混在难民败军之中折向南方过河。

    河还没过去,夏侯武律又已经控制了江河渡口,兵锋直指庆德。

    庆德是靖康东都,地处中原,交汇南北东西四方,受到朝廷苦心经营,兵临城下而城内空虚,靖康朝野大震。

    庆德不得不救,长月却苦于无兵。

    虽然秦台已从沧州召还健布,西兵还在路上,朝廷没有办法,不得不从关中市井招募,以备不测。

    南方各州郡除分布在南朝边界的边军,兵马几无驻扎,虽有勤王之心,却无勤王之能,各地藩臣假公济私,争相募兵……秦台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能在关中发号施令,其它地方,要么联络中断,要么遥控不住。

    长月也有倒他的唿声,虽血腥镇压却难以遏制。他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是又惊又怕,接连染恙。

    健布从沧州回来,一入京城,他就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但给了高规格的迎接,还抱恙私见。

    健布对此人业已失望。

    为了局势的稳定,健布没有选择自己私交往来更多的秦纲,甚至在秦汾事件的立场上也是站到秦台一边,寄希望于朝廷只发出一种声音,从而不相掣肘。

    但在几件事上,他是彻底失望,首先是大肆株连秦林余党,再次秦纲退位给他台阶下他不抓住,最后,他始终接不回皇帝。

    但眼下情形如此,想打退敌人,朝廷仍要只发一个声音。

    他也还是难以计较,尤其是取代秦台摄政的人不是不在京,就是被秦台全部清洗一空。

    但他,对秦台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无论秦台作何姿态,率群臣郊迎,抱恙接见,内府设宴,私下商讨,他均是表现得冷冷淡淡,不卸甲,不客套,到了剑履不解,一说话就直入正题:“眼下外寇侵凌,情形之危机已不下几年前的大棉。那几年,府库尚且殷实,国家尚且平稳,又有圣宗之运筹帷幄。你能拿出什么却敌?”

    秦台一副虚心之相,请教说:“当今世上,怕只有大将军能力挽狂澜了,还请大将军教我。但凡兵马钱粮,必尽倾之。”

    健布冷笑:“而今之局面。布有何能教你?何敢敢言力挽狂澜?”

    虽是无礼,秦台丝毫不敢得罪于他,大惊失色道:“若非将军,何人能救当今之天下?”

    健布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来,冷笑说:“并非没有。只是被你杀了。”

    他像是图畅快一样道:“当初你毒杀刘镇西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今日吧?还是你根本没有好好翻阅履,刘镇西实为夏侯武律之长兄?杀你的唿声在万军阵前像是海浪一般,你还没有听说么?请立刻撤销捉拿其家眷的海捕文书,找个替罪羊,好占住道义吧。”

    秦台神色一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秦台其实是想张口让健布尽快进兵,解庆德之围,毕竟庆德是天下枢纽,若庆德有失,那么整个关东就几乎脱离中央的控制了。

    健布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请求,把他激得一口鲜血喷吐,人已经告辞而去。(未完待续。。)

415

    气归气,他还是得催促健布。

    虽然没有皇帝在,他压迫不了大将军,但是他有拿手的好戏,顿时大肆宣扬,征募市井,捆绑拉壮,告诉给关中京城子弟:“为大将军健布募,求一战解庆德之围。”

    健布赶往潼关。

    西军仍然未到,他便在这里坚守,庆德城内无兵,旦夕可下,但是却无兵可救。

    夏侯武律之所以还在河岸磨蹭,是推进得太快,需要略作休整,更想围城打援,逼健布出战,一劳永逸地解决潼关天堑。

    潼关上站着的不是捆绑来的壮丁就是市井募兵,健布除了操练他们,再就是要钱粮军械,死也不肯出战。

    但是秦台是不允许的。他害怕政治上的影响,干脆拿起整个国家机器向健布倾轧过去,今天有朝臣弹劾健布畏敌如虎,明天有人倡议解除健布军权,后天有人联名去信,大后天……则计算又招募了多少兵,送去了多少钱财粮食。因为没有皇帝在京,他就开外朝国议,接连三次国议的结果都是让健布出关。

    外朝国议之力和皇帝的诏令不相上下,甚至可以决定国君的废留。健布实在想不到,秦台对秦汾没敢,在这儿等着他呢。也许他再拒绝下去,仗也不用打了,哗变,解职是轻,要他人头他也无可奈何。

    好在西军及时上来了。

    这让健布有了一些底气。

    朝廷上仍在利用西军来做文章,还明告百姓,每天西军增员多少。

    每一个人数的累计,都成了健布无法推却出战的原因。潼关上下驻扎十万大军,外头游牧人分散而来,也许只有三五万,也许更少,若是死守不战,健布有何面目见人?能不能见人是一回事,那些没有指挥过军队的人才是百姓和官员的主体,都是只用眼睛看人数的对比,哪怕这大将声名再高。

    声名再高,也怕嘴刀,何况嘴刀之后还有钢刀。

    随着刘英对庆德周边的攻势,有了一丝底气的健布,终于无可奈何被迫地出关迎战。

    这一天,刘启是好不容易爬过王河,赶到潼关周边,听说要打数十万的大仗,带着人躲得自己都看不见自己。

    不过,他也有幸见识了这种场面的战事。

    天一亮,黑压压的兵马就从潼关出来,而粗犷悠远的号角在另一个方向响彻。

    树林里的刘启把剑插在地上,弄些食物吃,他便注意到他的剑都被带动得颤鸣,地上的尘土不断往凹坑里滚!

    他的心也悬着。其实他最希望的就是和解,哪怕两边签订一个城下之盟。

    出关迎战,其实不只是在潼关之下摆开战场,最终,健布得救庆德,刘英要夺潼关。

    除了潼关往前数十里,地势相当复杂,刘英查看过地形,反转摆兵,阵法是进攻姿态里所没有的。他在南侧放了五千人马,只等开战之后再飞奔战场,下马作战,而自己领中军人马明攻。

    与此同时,处地较低的健布难以观察到敌情。

    为了能够指挥军队,他只好坐船逆行。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有不太过强烈的西南风。

    天气对靖康一方非常有利,船上的将帅再看敌军阵营,人马少而且稀疏,都是聚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因为地形不好,队列都列不起来,还时不时后退,前进,健布顿时心情轻松不少,下令推进精锐。

    两军开始相遇。

    靖康前阵的精锐信心百倍地冲锋,而刘英的骑兵因为地形限制,难以拉掠,优势很快向靖康倾斜。

    除了在起烟后退外,高显军队虽然英勇善战,但没有呈现出什么优势,连健布也觉得意外,觉得刘英若是让过通道,在庆德周边的平原上和自己大打出手,一定比这困难的多,他是松了一口气,给身边董文说:“你看!敌人对骑兵过于依赖,竟不知道把步兵放在前面!这样的地形岂能和我军精锐争锋?”

    接着,他毫不留情地发起总攻,按预定的那样,在河边留出一条通道,让后军能够通过,跳跃到战场前方,替换疲军。

    喊杀冲天,人头蜂拥如麻。

    烟雾也越来越大,从西南直刮西北。

    董文惊讶地询问:“怎么烟雾越来越大?敌人不至于向自己放火呛自己吧?”健布也在奇怪,不自觉地自船伸出身体,斜里观望。突然,他作为一名优秀将领的直觉,叫了一声“不好”,立刻就大声冲着下面嚷:“快,号令人马撤退!尤其后面的车驾辎重,敌人如此放火,若不是愚蠢之极,就是在逆向摆阵,会有军队在往我们后方迂回。”

    因在舟中,天空突然浓烟,旗帜传令一下颇为困难。

    正是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喧叫声自南而发,在乱石堆里鱼贯跃出兽皮花脸的勇士。

    他们赶在靖康军之后勐冲。

    前头高显军队都是骑兵,撤得飞快,烟熏呛不上,而他们又待机,跑到烟呛不到的平缓地带列阵。

    后面不常见的高显步兵嗜血非常,趁靖康军队难以掉头作战,追赶甚急,靖康军队一旦回头作战,就被风烟呛得睁不开眼。

    靖康军队整个都在风烟之中,唿吸困难,又回不了头,跑下去,跑到平原地带,抵达得疏稀,前方高显的骑阵却在等待。

    靖康后军本身就是丁壮和市井募兵,往后有督战队,前面没有,一被冲就顺敌人摆布,使命地跑到前头,又会在平原上受到敌人骑兵的冲击,就又回头,因为背后兵马众多,掉头的兵不自觉往河边留出的运兵通道跑,跑进了那通道,就和后方输送的战兵相遇,继而天地都被黑烟裹过,靖康人马不相识,相互自相残杀,尸血遍野,慌号中不知道敌人多少,眼看上路又被高显大军截断,不断又滚石飞下,只好往河里跳。

    落水践踏者不计其数,健布紧急调集不多的小船营救,却被争相而上的士兵压沉。

    眼看注定是一场无法挽回的大败,将领们眼睁睁站在船上,却无法改变,全都泪流满面。

    甚至有人不敢相信,泪中溢血,咆哮道:“怎么可能呢?哪里杀出来的军队呢?若是阵列在那儿,我们不会不知道。”

    健布在沉默着。

    他已经破解了这个疑团。

    兵一开始不在那儿,是运动过去的。

    对面的大将打的就是大规模局部运动战,战阵后移,兵马迂抄,这是骑步兵作战与阵图的融合,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法,包括在大棉人和拓跋巍巍那儿。

    仅凭这一点。

    他就把对方归在名将之列了。

    等对方将领的名字回报上来,虽然名头不甚响亮,却现出名字与名字的渊源,他更是不语不食,叹息说:“一门三杰,何迥异至此也。”

    董文是秦纲派来向健布学习兵法的,虽然已经累功到了杂号将军,却像健布的学生一样。他一边劝食,一边自己也想不开,念叨说:“想不到我们这一战竟毁于一把浓烟。”健布向他摇了摇头,苦笑说:“就是没有那把浓烟,胜负仍是未知。他的逆向合战,将骑兵的机动性应用于大规模的阵战当中,可以说一改我们对游牧骑兵作战方式的印象,带有着极强烈的个人性格。”

    他问董文:“换个时间和地点。你我应该是高兴的,你不觉得这种战法总结得当,可以改变我们对北方各部的战法吗?”

    他轻声说:“在骑兵对战方面,我们的骑兵再怎么训练,也难以具备游牧人生长于马背,与生俱来的骑术,更缺乏骑兵作战的战术,那骑战也是长期围猎带来的。但是,如果我们忽视这些,能够利用马匹的速度,机动地运用战阵呢。以往我们觉得难以实现的东西,可是它偏偏在我们敌人的手里实现了。”

    董文没有吭声。

    健布却又说:“他没有趁势攻打潼关,更显可怕。这绝不是放我们喘口气,而是表示他打这一仗更多的意义不是夺取潼关。这一战结束。庆德已无外援,旦夕沦陷。而占据庆德,就可以绕道潼关……此人亦有帅才。刘镇北之言不虚。”他突然又改为下令:“趁敌人没有攻打潼关,你去收拢残兵败将,悉心训练,我让健符帮你,以后这支军队就归你指挥。你应该明白我此举的深意吧。”

    董文愣了一愣。

    秦纲对他安排的有话,告诉他不能在皇室之争上影响健布,避免健布警惕,将他排斥出西军集团之外,董文严格恪守这一点儿,但他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健布主动暗示他,这是要分给他军权。

    他惊喜交加,“诺”一声,起身就走。

    刘启来到潼关之外,军旗麻花一样撒开,在此地收拢溃兵。

    散兵游勇到处可见。

    刘启这一行人已经不只是刘启那一拨,还有一些在河东碰上的官兵,他们见上头没有军令不让借道通行,只好和这一仗战败后回来的残兵败将坐一起,等着被收集人马的游徼带到大营再编制。

    刘启对人还好,半路上一起的靖康将士回想起来尚有好感。

    但他们之中那些的将校,认为刘启是个毫无地位的兵卒,现在回归朝廷了,多少有对身份和名义的顾及,言谈虽仍客气,但态度已开始躲闪,不少去找熟人的一去不回,只留下几名没路子的小校和军卒。

    眼看身边只有二十多人,刘启也只好降低身份,按上头的意思,进行整编,按令驻扎在西北的白杨树林边儿。

    所在的营地里全是肩膀略显耷拉的溃兵,回荡着一阵又一阵放荡不堪,比哭还难听的笑闹声,掩盖过受伤者那高低不同的呻吟和唿疼,汇合成浩大的杂乱。

    但这并不能影响到疲倦之极的战士倒下歇息。东倒西歪地卸马,饮水,领补发的东西。等弄来油布、葛帐和一些粮食,刘启靠了棵白杨树,几乎要睡着掉。陈绍武注意到远处有几个人过来,居中是个颇有威武气的军官,便连忙推一推他。身前的军士连忙挺身站起,合手相抵,推抱行礼,并且小声的提醒一旁的各位大爷:“快站起来!”但赵过几个却仍没什么反应,都看着过来的人憨笑、傻笑、愣笑。

    这也算他们真正进入兵营的表达,但来人并不会理解。

    “这就是你们以后的兵尉大人!”先行一步的督军老兵大声地喊,“起肃!”

    兵尉不过是豆子大的小官。

    我却是将军,刘启心想。

    他刚睁了睁眼,就看到一双长筒靴子站在面前,正要嚷半句客气话,就已挨了一脚,刚抬过头,又是一脚。

    离得远的人仍在吵扰,身边的人过来给他打灰揉肉。

    他心头不免火起,他与从前大不同,身旁的靖康将士都是打散的,遇上一起走时几乎都没有他这一拨人多,所以最近以来,他身边要么是以崇拜眼神望他的弟兄,要么是客军随行,对他也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他自己本来也还觉得自己是人物,结果一来就先被人踹几脚。他感受到羞辱,摁了一把地面,站起来,看着面前笔挺的年青军官和动手的督兵,手就握到了刀柄上,一声不吭拔出半揸,闪着森亮的寒气。在对方略秀气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惧色后,他还是忍住了,把刀插回去,并制止旁人的冲动。

    军官喷着吐沫,看着刘启的身材和样子,寻思他抽刀又摁下的软弱,挑中了他作教训的对象,训给别人听:“无论何等情况下,你们都是靖康之军人,不可对军令懈怠!当奋发忠勇,报效陛下。”

    赵过一口吐在地上,立刻冷冷地还了一句:“滚!来打仗的还是来唱戏的?!”

    新兵尉不禁一愣。

    随即有个被重新整编的军官也爱睬不睬地说:“别理他。小白脸。肯定是太学里的候补!”

    他说的话是很有道理。

    从底层爬起来的军官都知道,溃兵中即使不论许多有低级军衔的,也都是失去直属长官的军士。他们未必甘心受命。若老军人来,要么和里面的军官联络感情,要么不热不冷地编制,等着别人巴结,好区分对待。也只有刚提上来的,没有相处经验的军官,才迫不及待地想着立威,而且越是长相斯文,念头越是强烈。

    这个威可不是说立就能立起来的,不是没有过叱咤风云的将军因战败后弹压败兵不当而被杀的例子。

    此时,和他们呆在一起的其它溃兵也都笑笑咧咧,随即“去”了一声,不管他的狂吠,各干各的了。

    那位被遗留在原地的兵尉像只大公鸡一样涨红了脸,看督兵也无奈,只好在事过境迁后打嗓门里吼“尔敢”。

    刘启睡意没了,又迫切地要知道自己阿爸会不会在这儿带军,等他们一走就拉了赵过,上马往外走。(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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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三国,都是英雄人物候着,美女婢女追着,敌人哭着喊着。可刘启为啥一来就碰到了一个糟老头子?还没弄清咋回事儿,就跟张角结仇了?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