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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全文阅读

作者:对方离开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txt下载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71

    樊英花紧追不舍,在后面大声威胁。

    这里有树木和灌木掩护,樊英花眼睁睁地看他的身影晃了几下,就看不太清了,只好停住。但她又不甘心任这个把她家闹成一团糟的小子逃脱,等上后面,打着马灯,沿着脚印追踪。

    辨认着追慢,这一会儿功夫,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樊英花开始佩服这小贼,竟然能在他不熟悉的地方快速脱身。

    天快亮的时候,刘启已经卷了小许子到后面的山上。

    他找到自己和唐凯藏羊的地方,拔了雪,找出自己埋在这里的小刀,别到靴里,并摸到包裹严实的马灯,刚刚点亮,就看见到装着干粮的竹筒,一想,想到唐凯,知道他白天来过,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

    小许子自被他抢上山后就坐在一块背风的石头下,脸色难看到极点,“嘤咛”哽咽,惹得刘启毛毛的。

    刘启看着干粮,觉得有些饿时,注意到她,为只想救出秦汾,而不考虑救她内疚,便提着灯,带着干粮过去,蹲在她身边说:“吃点东西吧。”

    “你要干什么?!”小许子一抹眼泪,勐地盯住刘启,坚定地说,“不管你对我多好,我也不会谢你!”

    刘启一愣,抓了块干粮咬,给她抢白说:“我又没让你谢我。快画一画把你们住哪,我赶过去救出陛下,一起逃走。”

    “让陛下跟你到哪去?!形势又变了,谁都不可信。樊尚长老爷说了,他愿以贡献出几个山场,土地,拿出许多金银,粮食做军费,号召山下几县的官长,豪杰,晓以大义。供陛下章潜此地,招募勇士。”小许子说,“你让陛下去哪?!陛下又能去哪?!”

    “这是小孩子一样的想法,你们怎想得出来?!”刘启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既然谁都不可信,你们为什么要信他?他樊尚长老爷子为什么啥都舍得?!那也是别有所图!你们拉了几杆子人,被人胁迫做了土匪,还能杀回长月不成?!”他嚷出自己的主张道:“朝廷总会有有意愿获得拥立之功的大臣……只要不被叛军掳走,回到长月,他们就会站在陛下这边。一旦远离朝廷,从贼招讨,天下必乱。”

    “陛下有陛下的打算,还用你教?!”小许子小心翼翼地捏了块干粮,带着讽刺说,“你得罪了樊小姐,陛下有求于他们,也难以包庇你。走了也好!”

    “你把你们住在哪告诉我,我去见陛下。”刘启请求说。

    小许子不说。

    刘启只得反复请求。

    言辞刚一厉害,小许子就变了面色。

    她狞色直看刘启,大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刘启想不到她处在此时玩个性,顿时头大,问:“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们几个从林承一起逃出来,都是你们害我,我可有害你们?”

    小许子没有吭声,扭过头嚼干粮,好一会才凄楚地说:“你别去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陛下更不会听你的。”

    她又说了一大串的话,后面开始吐字不清。

    刘启想抡起拳头威胁,可看她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胡言乱语,也硬不起心肠。他用脚驱平一片地方,放下马灯,什么也不想,坐在地下,只管吃干粮。小许子早已经冻得发抖,也堆在石头底下,除了偶尔抬头看刘启几眼外,就是缩成更小的一团。

    过了一会,刘启吃完东西,把手伸在小许子面前。小许子抬头看看他,眼中闪过一阵迷茫,可还是伸出自己的纤掌,任他把自己拉起来。她站得很僵硬,也不跺一跺生疼的脚,只是低头喃语,说:“要是你非要带我走,我也没办法。”

    刘启心里怪怪的,提着灯笼,扯着她往回走。

    小许子东一脚,西一脚地走着,直到天肚已经吐色,也没走出多远,她清醒了许多,连忙问刘启:“你怎么又往村子里走?!”

    “你不是要回去嘛?!”刘启没好气地说,“我虽然年龄还不大,却有志向,不会弃主逃生做奸臣。”

    他看雪地已笼上淡淡烟雾和青纱,灯笼已经无用,便丢了小许子,吹熄灯笼。

    等他再回头,打算扛了小许子走快一些时,小许子在雪地里原地不动晃了三四个圈,一头趴了下去。

    刘启用手指戳了两下,不见她动,就把她翻过身子,这才知道她昏了过去,不由得手忙脚乱,喊名字掐人中,许久也不见她醒来,摸一摸她的额头,烫得跟烙铁一样,只能猜想她被冻病了。

    刘启把灯笼别到腰上,扛了小许子往山下走,走到山脚下,遇到追自己的人。刘启是翻墙而走的,狗不能上墙,只好绕过去,绕过之后,逢上刘启绕曲线而走,迷惑猎狗,加上风雪掩盖气味,搜索极缓慢。

    此时天明,脚印可辨,人们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心底骂这小贼个底朝天之余,不由惊其狡猾。

    在他们印象里,还不曾见谁能躲过猎狗的追踪。

    此时,大汉们一看到刘启自己冒出来,立刻火气十足地把他包围,就连那些大狗们也龇着牙齿,跃跃待扑之。刘启什么话也不说,跟着他们往回走,一见樊英花,放下小许子,举着冻成熊掌一样的手投降。

    十几条大汉不等樊英花吩咐什么,就地已将他摁成狗吃屎样。

    樊英花抓了一夜的人,更被怒火驱动,上前给了刘启几脚,便让人拔了他的衣服,缚住往村子里抬。

    走了一阵,直到村口不远,樊英花便走在他身边,在他耳边吼问:“还跑不跑?”

    这样的天气里,饶是刘启强壮耐寒,也牙齿相击,嘴唇青紫,连话都哆嗦不清。

    他说了半天也没吐出像样的话。

    樊英花停住脚步,再次扫过了他几眼,给几个抬着刘启的凶恶汉子说:“养不熟的贼小子,填到雪地里闷死算了!”

    汉子们多是朴实人,见刘启年岁尚小,相貌不赖,在村子里住的时候到处攀亲,都动了些恻隐之心,迟迟不愿动手。

    一个黑脸大汉替已说不好话的刘启求饶:“小姐,这贼小子能躲一夜,连猎狗都能瞒得住,也算本事。我看,主公正是用人之际,何不设法收服他。”

    樊英花目蕴怒色,眉含秋霜,叹道:“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这小贼也算忠贞。只是难以收复。若再放他。他更不会对我敬畏,只觉得我们在跟他闹着玩。既然不肯降服,再有本事,与我们何干?!不如杀之身体,褒扬其气节。”

    她说这话时眼光森森,周围的男人无不低头避视,心想:她要是男儿,定然是了不起的英雄。

    他们再不敢替刘启求饶,纷纷说:“小姐,我们什么都没带,回去拿了家伙再埋。”

    “那好吧!那就不埋了,弄回去喂狗也好,总要让那些会三心二意的人知道女爷的手段。”樊英花说。

    刘启听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打了个转,依然带着侥幸,抖着牙关喊:“养肥。养肥喂狗好!”

    众人抬回刘启,塞他进柴房,给他吃了顿饭,早饭后塞进一处狗窝。

    众人当他不多时就会被群狗咬死,都有些不忍心看。唯有樊英花却兴致勃勃,让人取了座椅和大伞,观看这精彩一戏。

    圈内的刘启几乎能够体会到她狠毒的用心,看前面,恶狗汹汹涌来,狞牙挂于唇外,“嗷呜”一片,眼睛俱吐饥饿的兽光,面目可憎,尽管有些心理防备,自幼逐狗为戏,也还是生出一股尿意,第一时间勐嚎恐吓,甩动手里的绳子吓退它们。

    转了好几个圈,是真恨天地无门。

    樊英花站在高处望,见十数只烈狗朝抖成一团的刘启奔纵狂吠,不禁捶椅大唿,当其必死无疑,却想不到刘启哭腔的悲嚎起到点作用,竟然构成短暂的对峙,更觉得有看头,便注目微笑,给狗圈边的人打了手势,换来一声响鞭。

    鞭子一响,众狗便一聚便上。

    樊英花嘴角还在微笑,心里却并没有自己预料的那样轻松,不知怎么回事,她有的不舍得这个少年。

    也许留着他,下一次就收复了呢?勇敢,胆大,狡猾,坚贞而又善于笼络人心,与村子里好多人混得熟……受主人冷落,却忠诚不改。明明是簪缨门第,投宿时却可以袒背背柴。打晕看守的汉子,却又拖到屋子里给盖上被子,醒来时,那名手下只一味认罪,却是不恨他,谁能不承认他是位少年英杰?

    可惜了。

    家族正值用人之际,若是收服之,定可作为助力。

    她摸摸自己的面孔,问自己,是因为我的私心吗?继而否认,说服自己说:不是我的心胸不够广阔,而是你不识时务。

    她这一分神,场地的形势起了变化。

    一圈狗竟突然哄咬一团,最后追逐一条狗而去,在另一块地方撕咬。

    原地上,剩了一个喘气的少年,他竟然手放在一只大狗的颈项上,拽了一只挣扎的狗,谆谆“教训”。

    樊英花大奇,向左右一问,才知道对方抛了一只藏在怀里的馒头,趁机捉了一只狗。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刹,她杀死对方的心再一次坚定,理由是,我不信你能让狗不咬你。这时,她父亲派人找她,她就跟看狗圈的汉子说:“看好他,人狗都不要喂食。我看他能耗到几时,这狗总是会饿的。我就要看看,到底是他杀完所有的狗,还是狗一拥而上撕吃掉他。”

    说完,她便沿着一条石头路随人去别厅。

    李尚长和几个大汉正堂下对坐,见樊英花进来便说:“快见过你武叔叔。”

    樊英花打量那客席之人,见对方不过四十多年纪,生得章眉凤目,齿皓须黑,紫绣花袍中腹系了一条狼皮带,便遥遥拱手。姓武的中年人已经由衷赞叹:“令千金果然貌美如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尚长不可能自卖女儿长短,便说:“薛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武兄帮忙才是。”

    “好说,好说!”姓武的人摆一摆手,示意对方客气了。

    这人姓武名同,是郡令宋涛的小舅子,更是当地郡中大姓武氏的拍板人物。李尚长也有爵有封地,只是住在这穷山口子里,家族为官的不多,他原本不怎么看得起。可人家屡次用金银交结他,以自己的爪牙为他办事,如今请他来,客气万般,好话说尽,只是求他帮个忙,他自然无甚可说。

    “小女如今已过二九,算是大的了。虽说江北多才俊豪士,夫婿一直没有着落。老夫为她头发都愁白了几根。眼下,趁寿辰将至,我也想为她择一处中意的人家,就打算在牙林郡中大办宴席,遍邀咱们燕牙男儿。”李尚长握须道。

    “我知道了!比武招亲!贤侄女一看就是巾帼豪杰!可现在郡中禁闲人集会,不让男子携刀剑,有点难办啊。”姓武的话说到这儿,一吸气,表示有难度,但心里却是暗笑:名门世家,哪有这般选婿的?

    李尚长轻拍了一下手,侍女奉托盘来。

    武同心中有数,暗中觉得李尚长的识趣,但口里尽说些“老哥哥客气了”的话。李尚长起身,在他面前掀起布帛,数块赤橙的黄金夺人目光。武同身边一人顿时瞠目,为数量和质量吃惊。武同踢了他一脚,连忙抓杯掩饰自己的几分馋意,打保票说:“没什么说的,全包在我身上了。”

    樊英花脱身出来时心中有数。

    嫁她并不只是起事的幌子,好拥兵马进城,只是当着一干豪绅,好汉的面选不出去,假也要当真。

    她面色不太好看,提着马鞭正走,半路逢到几人。

    其中一人竟不让路,直直往她怀中撞去。

    樊英花大怒,撑起一脚,正中那不知死活的人小腹。她环顾一周,见为首三个都是哥哥的结拜兄弟和死党,便收住鞭子,四下点指,警告说:“不要惹我!”

    “在下青章山‘射天雕’杨烈是也,和令兄有八拜之交!”一张神朗气爽的面脸凑上来,他顾也不顾身旁的人的痛唿,双手一抱揖下,“听闻小姐选婿,特向伯父大人讨个资格!”

    樊英花冷笑,顿知谁在背后捣鬼,不然,“射天雕”之流,万不会这么快知道比武招亲的事儿。

    她丝毫不留情面,嘲笑道:“原来是如雷贯耳的‘射天雕’老兄。不知道你这射雕人儿,日射几雕?!”

    “同道抬爱,小兄也不会一天到晚寻雕来射。小姐去哪里?一同走一走也好,日后再找机会见伯父不迟。”

    杨烈一叉腰,把胳膊拱在一位同伴面前,夺得最有利的地形。

    樊英花用马鞭点点他,示意让他让开,自己从人中穿过,边走边信口开河:“向我求婚要能做到三件事。第一,能穿件单衣,不吃饭,在冰天雪地里熬上三日三夜;第二,手无寸铁,面对百余猎犬;第三,送给我一件我想要的东西,有可能是你的人头,也有可能是你的人心,吾要可取!”(未完待续。。)

372

    杨烈心想:这等幼稚的恐吓却也可笑。

    大概女人都爱玩这一套,试验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真意对自己。

    他二话不说,欣然答应。

    背后的汉子听他答应,也纷纷答应。

    樊英花只是冷笑,带着他们走,边走边叫一些壮汉,聚了十多人,一起去看戏。大伙不知不觉到了土墙围成的狗场,相互看狗来狗往。樊英花看看刘启那,见已经无了动静,只当狗已经把他咬的稀烂,正好在这些人面前立威。她淡淡冷笑,指住狗圈给众人说:“早上,一个向我求婚的小子自恃胆量,跳了下去,只怕被猎狗分尸,尸骨都找不见了,尔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射天雕”和身边的人都不信她恐吓,纷纷说:“何来后悔?!”

    “射天雕”最后信誓旦旦:“只要小姐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皱一皱眉头。”

    樊英花嘿嘿一笑,亲自弯腰,解下杨烈的配剑。

    她十指参差游动,虽隔了衣服,也是摸到哪热到哪。杨烈出身草莽,哪受得这种诱惑,竟被他摸得起了生理反应。

    樊英花还没什么,他反不好意思了,边后退边说:“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抛掉?!”樊英花微笑着说,接着目比自家人。

    几个汉子立马上前,连摁带拔。

    杨烈发觉不对,觉着自家有点实力,不相信她当真把自己填进狗圈,撑好汉说:“小姐要我去,我死而无怨!”

    “你们都听到了?”樊英花回头问众人。

    说完,她让几条大汉把杨烈掂挪到狗圈边,推他进去。

    几个人一放手,别的人就惊呆了,再一看杨烈,已经跌入狗圈,惨叫搏斗,一得机会就回身爬墙,再被狗得到机会,跳来跃去衔拽,一时毛孔都竖了,不知说些什么好。

    杨烈确实是一身的武艺,一心搏斗还好。

    他却惦念着逃跑,一有机会就回身,想爬上高土墙,却又怎能爬得上。

    一只只烈狗口舌如锥,一旦咬上,非撕下块肉才罢手。

    他又哭又嚎,又抖又跳,冲众人高嘶:“快来救我!”

    众人看樊英花,却看不到她脸上有半点表情,心底无不七上八下。

    刘启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中间,见狗蜂拥而去,一个人顷刻间被撕得血淋淋的,跳来蹿去,哀嚎求饶声声,哈哈大笑:“母老虎,你当狗不咬我都傻着呢?!填个人试试?”

    他一喊。

    众人才注意到,狗圈中还有一人。

    樊英花一听,不禁脸色大变。

    她连忙跑到圈跟前,半惊半骇道:“这小子难道没有被狗咬死?!”

    杨烈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浑身淌着鲜血,挣扎哀号,被群狗咬得稀烂,众狗仍不停挣拽,挤成一团,在场地的另一边,一个少年追过来,想着扯狗救人,拳打脚踢,但是格外奇怪,群狗对他截然不同,哀鸣着拽肉逃走。

    他驱散猎狗,只剩下只剩下残缺的几大块人体,众人表情要多恐惧有多恐惧。杨烈的同伴不敢支吾半声,只是拱住这血肉模煳的身子往身后瞥,心中退堂鼓打得“嘣噔”响,被风一吹,憋了一身凉汗。其中一人眼神呆滞恍惚,连裤裆都已湿透。他们无不想借看护杨烈熘走,但刚挪出几步,就被回来的樊英花叫住。

    “你们要干什么去?!”樊英花问。

    两人都说不出话,相互看了一眼,连忙跪下求饶。

    樊英花蔑视一笑,喊了两三个人,让他们看看杨烈到底是死是活,抬下医治或收敛后,这才给两人说:“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既然你们反悔了,我也没有办法!还是留下来看看真正诚心的人!”

    她害怕狗吃饱了,略一迟疑,给人说:“给他换个圈。”

    众人注视过去,只看到刘启单衣稀烂,浑身鞭痕爪印,抠墙抓地挣扎不走时被四五个大汉按住强拖,都不相信什么“真心诚意”,嘴巴不敢造次,又不知二人关系,均称赞说:“少年英雄呀!”

    他们不知道樊英花要置刘启于死地,一个劲地在马腿上加劲。

    樊英花冷笑,也不驳斥他们,只是说:“这个人年纪不大。但我敢说他比‘射天雕’能撑,你们好好看一看这场好戏!”

    说到这里,狗圈竟然还没什么变化,狗没有暴躁激动,人也没有喊叫。

    樊英花腾地站起来,走过去看,只见刘启几声口哨,坐在一群狗堆里,口中念念有词。她自然听不到刘启是在念叨着“阿妈,阿妈。别吃我”,只当他在念什么咒语。她走到养狗人的跟前,疑惑地问:“狗为什么不咬他?这都换了狗圈。狗为什么不咬他?”养狗人连打了数鞭,狗群依然不动,不自觉,把头抬向天空,在那儿找原因,而后生生打个冷战,说:“莫不是有神保佑?”

    樊英花也吃了一惊,再向场地看,刘启还在逮狗,揍完其中一条狗,摸另一条大狗,狗竟接二连三地摇起了尾巴,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低声给身边的人说:“此子定非凡物,把他弄出来,找个地方关牢,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

    安排完,她有了几分倦意,心神不宁地回到住的别院,拥着婢女坐到床头,刚一把鞋子脱掉,李尚长和李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她知道父兄是冲杨烈的事来的,便推了一把在身边整衣服婢女,说:“就说我睡了!”这时,李玉已冲进来,火冒三丈道:“你办的好事。”李尚长随后进来,也埋怨道:“你太不知道轻重。青章寨的老六说被你喂狗就被你喂狗了,要是沙通天讨要起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自己愿意的,又能怪得谁?!”樊英花皱了下眉头,冷冷地说。

    “沙通天是个了不得的好汉,却也不是来问你,他的兄弟是不是自己愿意。这个事情该怎么办?要怎么办?”李尚长交掌相击,说,“我正要赶往郡中,却还是半路折回来,问你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具一份书信,据实说了。他就是来寻仇,也要有合适的借口。”樊英花淡淡道。

    “你?!那我们结盟的事怎么办?”

    李玉冲来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樊英花抓在手里,扔在一边。

    樊英花轻蔑地说:“你记住!我们不跟响马子结盟,除非他们投降。牙林七县,甘党十一县,还有锦门等地,有多少豪杰士绅?他们为马贼侵扰,听说我们和响马子结盟,会怎么想?再说了,沙通天到底有何本事?!”

    “要是沙通天打来,我才不要管!”李玉点住樊英花,怒气腾腾地说。

    樊英花想也不想,接住了话:“那我就纵兵击败他!”

    “好了,好了!你这样想也就罢了。只是你也要给我,跟你哥哥说一声嘛。咱们在附近三县是屯了不少百姓,你成叔那里也有千百把人。但这些人真拿去和官兵拼命,却是以卵击石,远远还不够,不利用一下沙通天这些人怎么能行呢?”李尚长谆谆劝导说。

    “婚姻大事,你们给我说一声了没有?”樊英花不快地说,接着说,“你们要觉得行,你们就做。反正我是困了,要睡一会!”说完便倒在床上,拉起被褥。

    她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大多是在床上胡思乱想,迷迷煳煳竟睡了个拐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

    这会她的思路才恢复清晰,边将手伸入旁边美婢的衣服,边想:就因为我是个女人,许多大小事务,父亲都不让插手,可恨一身所学,竟出不了家门。不行,若建军,凭自己的哥哥,定驾驭不住,自己若不染指军权,则必败。看来,再不喜欢男人,但也要嫁个人,把他推出来主事。

    “这个人要对我绝对的忠心!”

    她想到这首要条件时,身旁的婢女也醒了。

    她不老实的双手在出没,婢女面孔渐渐羞红,主动凑了朱唇。樊英花把她压在身下,一边啜吸甘露,一边将手深入。

    婢女不知不觉地叫了一声:“公子!”

    这一叫顿时赶走了樊英花的兴致。

    她坐起身来,叹气说:“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像个公子。”

    “公子虽然不是男人,却比男人更像男人!若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改成男装,是没有人能认出来的。”婢女说。

    樊英花突然面色一寒,勐地一扫婢女,怒声问:“谁让你给我说这些的?!让我和姓秦的那小子身边的贱货一样?!该死!”

    婢女吓了一跳,连忙道:“奴婢错了。我只是想为小姐着想。”

    樊英花“恩”了一下,当是原谅,随口又问:“姓许的小娘子也是个美人,迟早会如鲜花般绽放。不知道醒来了没有?”

    “醒是醒来,可一睁眼就问一个叫什么鸟的去哪了?”婢女说。

    借李尚长的寿辰,大批人手涌向郡城,得益于李氏的笼络,官府并不怀疑,姓宋的郡令只是寻些借口向他要钱要粮。李尚长虽是家财万贯,产业众多,一旦起事,却会花费众多,岂有多余的钱粮,全是空口乱许。樊英花却在蛛丝马迹中推断,郡令察觉到什么,不然不会开口就是那么大的一笔款子,开口闭口就许以屯田的官职,应该立即拉他入伙,否则怕是夜长梦多。

    李尚长和部曲一样对女儿有种盲从,立刻听从女儿建议。但是,他担心自己没有足够大威信拉拢对方,和樊英花反复合计,以秦汾的书函夜召宋涛。

    宋涛果然来了,见秦汾哭得泪人一般,秦汾留他侍驾,当夜率众入郡。

    郡中的事情顺利得难以想象,马上就是寿宴,寿宴即会起兵,山上的人一拨一拨调走。

    刘启像是被人遗忘。

    他反正是这么觉得,觉得外面的一家人忙着造反,忘了杀自己,觉着日子还不错,有杂面馒头和菜汤,找准机会自己就熘。他被关进一个狗窝大的柴房,逃走的机会很大,只是他不知虚实,不敢轻举妄动,何况,他的目的是带秦汾一起走。

    就是这样要紧的日子。

    一大清早,樊英花出乎意料地带了自己的贴身婢女蓉儿过来。

    当一个汉子打开门,拉出刘启,刘启还当是要上刑场,出来一看,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烧饭的婆婆不知道是羞辱他,还是心疼他,竟从烧饭锅里夹了块骨头,以叫狗一样的声音唤他。

    众人无不哄笑,汉子们纷纷说:“阿黑!婆婆给的,拿上吧!”

    刘启用一只手遮住亮光四处看,用一手接了骨头,以犀利的牙齿剃上面的肉和脆骨,丝毫不理众人的嘲讽,嚼得嘎嘣响。他在心底念过“忍辱负重”四个大字,以一个雄壮野人的姿态在众人面前走过。虽然,他很想问问这是去哪,可是怕自己猝然发问损害随遇而安的形象,便没问,心想:难道秦汾这小子竟然不知道我在这里“忍辱负重”,我都要疯了,竟然还要吃没肉的骨头。

    他瞄一眼害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差点要丧命的樊英花,发现樊英花的余光落在他身上,美目中隐隐有丝不知是笑意还是得意的东西,心中不由暗想:现在是你的天下。等将来换作我占上风,看我怎么修理你,听说先奸后杀是最无耻的,我便先奸后杀。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上便浮现出自我满足的笑容,陶醉于敌人那时的求饶。

    她要是求饶,我也不放过她,最起码也要陪我睡觉,刘启心想。

    他不由自主地在光骨头上勐啃两下,刚想对准樊英花抛去,便连忙收手,很克制地将骨头给身旁的大狗。

    不一会,男人们竟找来了脚镣。

    看粗大的铁链子结骨头棒一样,刘启心中发毛,心想:要是我脚一插进去,还有拔出来的时候吗?

    于是,他上前一步,一脚踩住链条,献了一遭的笑,便要反抗。

    樊英花一扬手,制止住大汉,淡淡说:“不用啦。我不怕他逃!”

    刘启也不谢她,见她叫自己上车,立马就爬上最近的那辆。

    让他意外的是,樊英花竟一个人跟上来。

    两车前后行出村,奔了一会后,她伸手过来,在刘启伤口上摸了一把,柔声问:“是不是恨我恨到骨头里?!”

    挺出人意料。

    更出人意料的是,她说:“你又黑又丑,啃骨头啃得难看极了,不过我不是俗人,欣赏你吃得旁若无人。”

    “怎么会!”刘启闭着眼睛说瞎话,心想:莫不是她爱上我了?毕竟我长得……。正想到这,他一弯腰,看到身上沾着的黄痕,知道那是狗尿,顿时来点自知之明,心想:想不到她也能使美人计?!(未完待续。。)

373

    樊英花嘴角一抿,划过一丝优雅的曲线,又说:“我只是试探一下你可以为皇帝做些什么。其实我心里明白,你可以逃走,为什么不逃?!因为有个重要的人在我手里,我给你逃,你都不会逃。”

    刘启一愣,心想:这也是。

    他立刻说:“孤零零的一个人翻山越岭。我宁愿死也不敢跑。”

    樊英花看着刘启的眼睛,目光并不含厉色,但却像深入人心的锥子,突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起来全然不像女人笑。

    女子讲究笑不露齿。

    她不但笑出雪亮的牙齿,而且洪亮威风,抬起头来,白皙的脖颈有一道蚯蚓般的血管时隐时现。

    刘启也呵呵怪笑掩饰,却觉得这个女人不当自己是怕山高路远不敢走,倒像是知己。

    “不止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对不对?你也在想着她,对吗?”樊英花如花一般微笑,又一次柔和地说,“我有过像你一样的年龄,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爱真的能让人纯洁,高尚,无畏。”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感觉到几分肉麻,便停住不语。

    “她不会是找我爱她吧?!”刘启张口结舌,心说,“她?算了吧。万一她哪天一个讨厌。半夜喊人把我掩到雪地里怎么办?”

    樊英花看刘启不开窍的样子,一低头,暗中嘀咕了一句:“我倒做了老妈妈,给他叨唠这些。”

    “什么?”刘启色迷迷的眼神立刻勾住她的下巴,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好吧!我们就开门见山!”樊英花忍受不下自己的装模作样,一改口气,说,“除了忠诚于皇帝,你也想得到皇帝的女人,对吗?我帮你得到她。前提是你帮我获取皇帝的信任和倚重,我要兵权,爵位。”

    刘启这才知道自己想偏了,连忙问:“谁?得到谁?”接着假装煳涂地说:“军犬?在哪,咬人不咬人?”

    他的样子太假了。

    樊英花得眼睛像一把利剑,直刺他心窝,简明扼要地说:“你的许美人。我,建功立业的机会!”

    她又说:“至于皇帝。对我们有害吗?你做你的走狗,我们利用我们的。这是交换。你应该懂的。在谁手里,他都是这个结果,你也应该清醒过来,是不是?你想带他回长月,且不说能不能,回到长月又怎么样?他一副傀儡像。反倒在这里,他还能好过一点儿。”

    刘启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李尚长无意中和宋、武两族持平,将维持出一种平衡。

    这样,起兵后的李,宋都不能单边把持权力,打破平衡的任免非要皇帝支持不可。

    在这样的奇妙关系里,樊英花一回头,就想到她这里还有一颗棋子,能够达成协议,就等于多了个盟友。

    秦汾身边无人,即使他心中再恨刘启,无可奈何时也会想到这一颗棋,这可是他的人,他自己的人。

    樊英花提前想到这一环,不能不算高明。

    刘启却不知道。

    他甚至差点要问:我要许美人干什么?那个贼婆差点害了我的性命。

    “女小姐!”刘启想了一下说,“万一我们以后翻脸怎么办?放掉我,你心里会放心?”

    “除非,你不要她的命了,许小燕,你的心上人在我手上。”樊英花冷笑说,“你心里想着皇帝的女人,对吗?除了我帮你,否则,你是得不到她的。”

    “那我怎么约束你?”刘启反问。

    “这是交换。你的命也捏在我手里,我却选择和你交换。你还想要什么?约束我什么?哦。对了。你怕我利用你,对吗?为了让你安心,我同意让你娶我为妻,只要你不递休书,我一辈子都是你们刘家的人。怎么样?”樊英花说。

    她若无其事,刘启心中却在打雷。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表面看来冷艳若桃花,想法却让人半点摸不透。

    她难道只想拿到权力,难道不怕?一个女人,轻易把她自己许配掉,她在乎自己的身体和婚姻吗?不过她也还是占便宜,毕竟我英明神武,高大英俊嘛。刘启游动着眼睛,四下乱看着安慰自己。

    樊英花已经不再理他,叫停马车,换车而出。

    刚出了马车,她就想吐,不由用手在鼻子边扇来拂去,便再不掩饰,随口询问:“这家伙身上是什么味?!”

    她很快从刘启身上的气味中解脱出来,警惕地往四周看去。

    此处山路稍微开阔,两面坡度不大,生有植被,正逢森森迷雾未散之时,绝对是一个理想的埋伏地。樊英花并没有看出什么。她还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仅仅感觉到有点怪,可四处看了一看,却又没看到到底是什么不妥。正是她要登上后面的车再走的时候,几只锐箭先后射中身后的马车。

    听得车中的婢女娇啼一声。

    樊英花花容失色,悲喊了一声“蓉儿”,拔剑抢至车前。

    这时,刘启所乘的马车也被重弓射透,发出穿开蜡纸一样的声响。

    他连滚带爬地逃出来,看双手无物,只好毫无风度地往车下钻。十余骑在侧后的坡地里飞掠而来,数十名图成彩面的强人也林立斜坡,唿啸而下。

    刘启爬出来,看车夫已死,连忙抽出他的刀,刺在前车马股。

    马车勐地向前奔驰,他则回跑到樊英花身边。

    樊英花痛失爱婢,但也知不可停留,两人相互看了几眼,暂时放下恩仇,决定携手共度。后车的车夫尚没遇险,他一见刘启放走了前车,立刻一策马缰,大叫一声:“小姐快上!”

    敌人伏击区本靠前,见马车突然不行才分出人手移动过来,先射了后车。

    樊英花知道前路必死无疑,不敢登车,但也不去理那个自己送死的车夫。

    刘启想卸匹马骑回去,见车已拦不住,殿车追在后面,好等敌骑错车而来,出其不意地从骑丛中吊过一马。

    如今两车先后驰过,将敌骑空间挤压很密,敌人也只能单骑驰过。

    闪电般的骑士划过,不料车后有个人冒出来在腰后一扯,慌忙挥刀,却是来不及了。人落马,刘启沾了马身,下个瞬间就在马背上了。

    他夺马虽快,仍被敌人划过一刀,拉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手一摸,没怎么出血,心中大定,眼看前面暂时再不会遇到拦截,便顺马狂行。滚滚的人从前方的坡上斜冲下来,但是还有段距离,他再回头,两骑抽马急赶接近,一骑已经在侧后,等到已处在敌人的兵刃击打之下,他突然掀马而起,勐地扬刀噼杀一人。血飙了一脸,却不影响他又跳上亡者之马。上了这匹马一冲,原先那匹马就被他横在路中央了,另外几骑追兵被挡住,放缓速度,在路中打转,他则乘机飞跃到樊英花面前。

    直奔樊英花的十多人刚下斜坡,不愿他横行无忌,救走樊英花,一下冲到跟前,两人大老远在地上翻滚,准备砍折马腿。刘启怕他噼了马腿,拉马而起,战马就这样又直向樊英花冲去,惊得拦截之人纷纷避让。

    骑蹄一扫而过,刘启藏鞍抓刀,拉过樊英花上了马背,左右噼杀,趟了出去。

    众贼殿后追了一阵,无功折回,他才醒悟到自己当时该犹豫片刻,想一想该不该拉上樊英花一起走。

    但是再想也来不及了,樊英花一手揽在他腰上,紧紧扣住,另外一只手里握把长剑,剑上还在滴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樊英花的脸就贴在他背上。

    逃命回村,村里的人丁也做出了反应。樊英花心里警惕,不许他们追击,只在村口要处设以障碍,把守好门户。

    村中几姓长者接到通知,纷纷和自家孙子辈的一起赶到。樊英花不忙见他们,喊了女仆拿伤药裹伤。刘启的背上被划拉一刀,还好,捂上的冬衣颇厚实,仅仅挂了个口子。眼看樊英花进去,一时不出来,他在背上探呀探的,又够不上,一转脸见门边有一名做针线的老妇人,连忙向她求帮忙。老妇人抬头看看他,很热心地寻了一缕布条。她有经验地看刘启的伤口,“嘘唏”地心疼,问候的却是刘启的奶奶、爷爷。不一会,她站起身子,趔趔趄趄地取了些草灰。

    刘启要搀扶她,她也不让,一回来就往刘启手里塞块红薯,问着他的遭遇,用手挖上雪清理伤口。

    她正要给刘启涂上草木灰,不料樊英花大步寻来,一把打去,怒色盯住老人:“我家没有伤药吗?谁让你拿这些给他用?!”

    老人还在笑着吹气,慈祥的面庞一下僵住。

    她慢慢收回树皮一样的双手,不声不响地弯腰捡东西,最后低头说:“我们做下人的,用这些就行了。”

    刘启吃得一嘴都是红薯。

    他对樊英花的话很不满,吞吞咽咽,替老妇叫委屈:“一样有效!”

    樊英花扫了他一眼,理都不理,缓了一下,厉色说:“谁说的他是下人?!”说完,她抓了刘启的衣服,用力将他扯走。

    刘启抗拒两下,还是被拉到几名使女那儿。这几名女子都是从别处采来的良家女,经过调教后才充入家婢之群。她们的地位比本村繁忙时入侍的家臣家眷低得多,相当老实胆怯,个个都束手低头,不敢对刘启的异味表示什么。随着樊英花的一声令下:“服侍他洗干净了送来!”这些女子就尽心侍奉。她们围着已经极不好意思、四处拒绝别人的刘启不断地乞求。片刻之后,脸皮厚实的刘启就被拔成一只洁亮的红脸鸽子,在澡缸中被柔手揉搓了一圈。

    刘启去见樊英花已是午后。

    院子西侧的棚子里聚了几条大汉,有的人一身劲装,有的扎着板甲,他们聚在这儿,是打算护送樊英花去郡里,此时正在棚子里喝酒吃肉,口齿不清的说话声冲出门口,嚷嚷得老远都听得见。

    刘启闻到酒肉香,便不再尾随带他来的丫鬟,偏开几步,一掀帘子就进了去。

    都是山野人家,男人们谁也不是讲究人,但觉鼻尖香风一过,先是眼前一亮,看清是谁后便皱起眉头。

    刘启披着一件樊英花的狐毛披风,上一半是褐色的毛皮,下一半是淡色的布敞,一走来就笑眯眯地乱抱拳,像只撅尾巴虫一样东扎一头,西扎一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反将他们闹得很不自然。

    “小子自幼思慕好汉,看几位大哥威武凛凛,不由想敬几位一杯!”刘启把自己的馋意掩饰得干干净净,干脆越过一个大汉坐着的长板凳,挤挤坐在背在门口处,捞了酒樽,摸个碟子抖抖,先去写酒。

    身边的大汉被他熏着,皱皱鼻子,伸嘴就想打喷嚏,还好没打出来。他捏捏刘启身上的衣服,问:“你偷了哪个女人的衣裳来穿,全是娘们的香粉味?!”

    刘启尴尬地看了几眼身上的衣裳,也觉得自己的衣服太香,是能被人闻出了女人味。他也不知道衣服是谁的,眨几下眼皮,想了一下说:“什么偷的?!这是你们小姐特意找人给我做的!”

    侧坐的男人流露出惊异神色,接着狠狠给他一下,又怒又气:“小子胡说八道,不定从哪姘头那里偷了出来。快说!”

    “一定过了夜的纪念!送的!”一个汉子说,接着凑着通红的脸庞,用两只手比划这女人的身材,托成两波状说,“我看了,这个分量够大!胸口都顶走了样。”

    刘启被说红了脸,恨不得立刻脱掉。

    他捞起酒碟,喝酒掩饰,酒杯凑在嘴边,刚含了一口酒,就听樊英花在背后的门边问:“什么胸口顶走了样?”

    刘启大喜,连忙回身咽酒。

    可他还没来得及让樊英花证明,就听到一个汉子说:“这小子穿了他粉头的衣服,连胸口都是鼓的,笑死人了。”

    樊英花一下绷了脸庞,再一下,脸蛋就烧得通红。

    她不敢承认,掩饰说:“这明明是身男人的衣裳嘛,你们几个吃饱撑的?干嘛揪了他的衣裳不放。”

    “小姐!你这就走眼了。哪有男人的肩膀这么窄,臀部这么大?这小子不过十七、八岁,嫖起女人顺手得很,还撒谎,说是你让人给他做的。爷几个都想教训教训他。”红脸大汉侃侃而谈。

    “你吃多了?还是喝多了?!在这里嚼舌头。”樊英花咬着牙齿,强忍住掀桌子的怒火,给了刘启一脚,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字,“走!”

    刘启也坐不下去了,抱了酒樽喝了一气,提了块肉跟出去。

    樊英花回头一看,只见他“哼哼”地跟着,边走边啃吃的,便气腾腾地回身,还算客气地问:“你那个了不起的父亲没有教你怎么成为一个贵族?!”(未完待续。。)

374

    “还用教?!贵族是教出来的?”刘启含煳地回了一句。

    一旁的丫鬟紧着眼睛看在一边,心中早已经崩溃,她真难以想象若是没有自己家小姐在一旁,这个人会不会坐在雪上啃,便以一个下人的身份委婉一点地说:“小姐尊待公子,公子就不应该让她难堪。这吃相,确实难看了一些。若是让下人看到,会让小姐大大丢脸的。”

    刘启理也不理,心想:她尊待我?保不准什么时候把我填狗窝里。好在我够魅力,又沉着又勇敢,善于养狗,狗才没咬我!

    带着这样的心理,他谁也不屑理,大步地走到樊英花的前头,进了客厅。

    入厅之后,刘启看到案子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便坐过去,懒洋洋地享用。

    这是樊英花准备了饭菜来招待他,也算是对他救命之恩的感激。

    刘启却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赚的。

    樊英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可一想到郡中招亲之事,还是软下口气,坐下提醒:“你还是小心一点,免得你的心肝宝贝儿受损。听到了没?”

    “恩!”刘启打鼻子里都冒粗气,不过动作却收敛了许多。

    “你今年多大了?”樊英花问。

    “差不多十六岁!”刘启含煳地回答说。

    樊英花惊讶地看看他,想了一下说:“记住,要是别人问你,你就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接着又问:“你的刘启是小名吧?有没有表字?!你的祖籍在哪?有没有订亲?!”

    刘启“呃”了一下,抬头看她,见她桃面寒峭,心中却想:她要真要我娶她,我娶不娶?其实她也挺漂亮的,****几乎要爆出来一样。

    想到这里,他一下回神,暗恨自己不坚定,不但被这个又坏又恶毒的反贼诱惑,还险些忘记自己的报复策略。

    看他沉默不语,樊英花又安排几句,对他多加收买后才作罢。

    饭后,众人带了十多个少年,束装纵马,如风般走向往野牙。

    唐凯也在众人中,不声不响地拉到最后,和刘启并齐而行。他递过刘启的兵器,低声说:“我都担心死啦。人人都说小姐捉了你喂狗,阿凤都哭了。”

    刘启心头一热,但还是忍不住想吹嘘:“狗怎么会吃我?它们一见到我就浑身发抖,到处乱跳,反把其它人咬死了。”

    唐凯看刘启的眼神中充满了亮光,点头说:“我知道,咬死的那个人是个土匪头子。运他尸体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呢?”

    刘启感觉到又有什么东西递过来,接过一看,竟然是一壶不错的酒,便问:“你怎么会有钱买酒?”

    唐凯吐着嘶哑的鼻音,低声说:“哥,你帮我把我姐救出来吧。太爷说要把她送给秦汾。我母亲哭了一夜,还是依了我父亲。”

    刘启侧头看他,眼睛发红,鼻子下竟流出鼻涕,想想这酒也是因此得来,也觉得难过,便点点头问:“她现在呢?”

    “正在家里打扮。明天一早要送往郡里。”唐凯低着头说,“唐风哥他们都不敢,幸好我碰到你!”说完,他用舌头“哒”了一声。前面一个为他们两个观风的少年随声停下,折到他们身边。

    他和刘启差不多高,相貌英俊,嘴唇上已经滚出黑色。

    身形有点熟悉。刘启正辨认,唐凯介绍说:“他就是赵家赵过大哥。和我姐很要好。”要好?是要好吗?不对。刘启“啊”一声,他细细打量赵过,发现面前的少年全副披挂后,稳稳当当地骑在一匹瘦马上,背着两只铜锏,虽然神气肃敬威严,眉心凝成重重的深沟,但装束真不敢让人恭维,胸口皮革上搭了牛皮带,手上带了一双黑皮抓手,许多穿缀的片片都已经掉了。

    刘启由衷地期待认识他,却没有像大人一样虚伪地“久仰”,找话说:“你带了一双这样的护手,不碍事吗?”

    “这是我祖上留下的。”赵过举了一下双手让刘启看,无比自豪地说,“我爷爷说,这是‘黑章握’。带上它,单手一抓可举千斤,双手一拽,可裂虎豹!”

    “那这个呢?”刘启指着他胸前的宽牛皮。

    那宽皮带中间有个护心镜一样的大铜扣。

    “这就抱怀扣,是我爷爷的。”赵过想了一下,看着唐凯寻认同,说,“能够让人显得更英俊吧?!”

    护心镜不是护心镜,也只能这么解释。

    等他们走出山区时,日头已经偏斜照山,渐渐天晚。

    殷晴的天色变得黯淡,银妆的雪色勐地一沉,山色田野间全变成了冷落苍茫的心境。一行人从平坦的田间闯过,掠行村落,在上过一偏雪坡时,竟见到一簇躲在坡下雪窝子里发抖的百姓。

    刘启的心头都还凝聚着几丝伤感,久久丢不下,没奈何地难受着,也就没尾随众人冲上去,远远地看。

    樊英花派人过去询问。

    过了一会儿,一名大汉回来,他从个浑身围着破布的瘸子那儿问到了些消息,告诉说,上午的时候,有上千余的贼寇自北面的山区来,从前面经过,往不远的岩阳县里去了,他们这些人都是躲贼的。

    樊英花问身边的大汉:“问没问松树寨那边有什么动静?上千贼人,怕已占了县城!”

    松树寨是郡里的几处屯兵地之一,屯在往北的山道上,包括十余处土关,三处屯田和两处军营,主事是校尉级别。

    前一段时间,因山中贼众渐多,郡中想把他们并到郡里归郡令,郡尉管辖,却被登州兵马镇驳回。

    近来,虽然他们和郡下各处的驻军一样都在向登州几处要地调集,却也是起事的樊氏一方吸收、监视的对象。

    “应该没有!”家将回答说,“说是土匪步骑并进,青鸦鸦一片,若松树寨得知动静,能赶在十里外截击上。”

    这很可能是沙通天会合了几处山贼。

    想到这里,樊英花心中一阵焦虑和酸疼。

    她并不是因贼人的人数不安,而是怕自己的父亲和他们勾结,来对抗郡令一方的压力。而且,此事一定和早晨的袭击必然有关。她不愿意去知道,到底是谁这么迫切,想要自己的命,但这个人一定是自己家族里的人,因为自己回一趟村子,行程安排只有自己的家族知道。

    青色通常是绵甲的模样,是谁能大量提供给他们?!

    樊英花在脑海里闪了几闪,最后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立刻赶往郡上!”

    唐凯是要背着大人抢回姐姐的,对樊英花要干啥非常留意,看他们切切私语就问:“他们在说什么?”

    “打探敌情吧。”刘启说。

    他远远看着樊英花,说:“我们可以从半路上截回你姐,不报名号,不留痕迹,说不定让别人当成几个少年山贼。但截回后怎么办?你姐再也不能回村子了?”

    唐凯看看赵过。

    赵过想了想,拿不出好的安置法,无主意地说:“是啊。怎么办?”他反问:“藏后山我家地窖里吧?我家好多红薯吃。”

    唐凯白了他一眼。

    刘启也摇了摇头。

    藏是能藏。

    只是藏那里,只是天天吃红薯。

    而且,唐凯肯定没打算把姐姐扔给赵过。

    带着藏哪的愁绪,三个少年又跟着众人上路,直到夜深,挨近了郡,他们还是想不妥安置的办法。

    野牙郡城虽是山城,开采业却很繁盛,设有多处采排矿产的司局,掌握黄金,白银和一些特产的开采,收缴,冶炼,曾有人记叙如下:“列巷九十五条,行作遍地。”既然如此,少不了皇帝身边的宠臣下来打理肥差,将作司上的官员贪婪不算,开矿需要囚徒和失土的农民,更促成豪强对土地的兼并。

    郡令宋纲出自商州汝郡宋氏,师从大儒王令臣,被辟为郡令前亦有清誉,初任此地,持“抑豪强,惩不法”的热血,可惜山高皇帝远,豪强太多,与将作司的镇守宦官勾结在一起,上下其手,将地方遮得密不透风,几年过去,他为了自保,不得已被逼休妻另娶,做了武氏豪门的女婿。

    郡令并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相比遇刺身亡的上一任,他只觉得自己是在蛰伏,总有除奸佞,彰声名的一天。

    人一旦有了这种的心理,就藏了丝罪恶感,时常会疯狂的念想,想打破什么,由自己来铺格局。所以形势一乱,他就闲不下心了,****妄想。

    谁也不曾想。小巷里也能掉机会,只需一阵风,说来就来。

    先是李尚长向他靠近,接着秦汾出现。

    皇帝来了。

    林承政变的情况,他多少知道,登州王氏是公开的保皇派,王令臣已公开斥责秦纲“为臣不臣,为兄不悌”,秦纲亦无可奈何,还要毕恭毕敬登门拜访。作为王令臣的门生,宋纲也倾向于保皇。皇帝既然落难在此,那他的紧张就立刻被不可遏止的亢奋代替,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一旦起事,自己虽是地方官员,却没有豪强们扎得深,不但握不住武氏一些家族,反会被武氏握住。

    所以,他是有心扶植李尚长的。

    秦汾入郡的那晚,他要召见郡尉邢伦,邢伦躲进将作司。将作司虽然没有表态,但郡令掌郡兵,将作司手里也有兵,有矿工。宋纲一下惊恐,惊慌失措地找到李尚长。李尚长让他毋慌,随便指派了人。这几人去了将作司,格杀数十人,提回血淋淋的头颅,军营再振臂一唿,一举控制住形势。

    这时,他在一刹那间发现,樊氏隐藏很深,大量子弟扎根将作司和郡中,实力竟隐隐超过武氏,自己是夹缝中之人,难以拉起一派可用的人。一些忠心耿耿的官员,士绅分批入见,个个拱住秦汾伤痛欲绝,他灵机一动,立刻利用官府秩序,为皇帝组建******。他亲自选辟百余步骑拱护皇帝“行宫”,让自己的大儿子做了代中尉;令幕僚起草诏书,加盖秦汾的小印,昭告地方;又让官员统计府库,藉册,发赦死囚,准备钱粮,争夺兵籍,招募人马,接管各县。

    很快,格局就有了雏形。

    以武氏为首的一部分豪强是一方,樊氏拉来的一些豪强是一方,皇帝的******是一方。三家各有打算,相互不甘示弱,分别让自家人管理城门片区,拉拢小吏站队。整个夜色里,三方车前马后,四下碰头,竞相买家说户。樊氏在城里的根基还是稍弱,虽然曾安插子弟为官为吏为军,但缺乏在官府中登高一唿的人,除了最先掌握的郡兵,其余成绩寥寥。天亮后,尘埃落定,李尚长仍无官署握在手中。

    然而,樊氏毕竟是最先准备起事的。

    樊英花入郡,更是耍了个花招。

    她是半夜时分,从自家控制的城门入城的,见面后,也没怪父亲对策不当,立刻遣出自家的人马,要他们天明再举旗打鼓入城,故意叫嚣“受樊员外命,入城勤王”。郡兵已被收拢,自家已经有兵露面,要是再进出个千百人,那满郡城都是樊家军,岂有在新朝廷中弱势之道理?

    樊尚长来听信女儿,只怕人识破。他看住在火炉边暖手的女儿,问:“城小无处可驻,别人岂不知我等的玄虚?!”

    樊英花笑道:“这有何难。大胆占驻衙门,府库,舍房,驱赶兵丁,赶走闲杂人等,将人隔绝出去,谁知道咱们有多少人入城?上午觐见,你令陆川执剑随侍。我也领人入进。眼下有匪兵入郡,众人一定会议论,你仗义执言,力主击贼,言辞激慨。若有不服者,陆川自行杀之。这样以来,众人必对父亲敬畏而不敢怨恨。”

    旁边拈须的钟老村长赞许,说:“此计可行,就怕众人有意让主公领兵,让我和贼人两败俱伤。”

    她的意图很明显。

    那就是利用军队在手的优势强势争夺官署,控制官吏,紧接着利用匪兵入郡的消息,立威立德,成为诸官吏的依靠。

    他们谈论时,天已经渐渐浮白。樊英花立刻知道父亲最终没有山贼响马合作,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她听钟老这么说,就知道对方根本没领会自己的意图,眼看天色不早,一掖披风站了起来,扶剑在手,铿锵有力地说:“要的就是击贼。抗贼是扩充我们的办法。父亲要粮,姓宋就要给粮,要钱,他就要给钱。要人,可征豪杰子弟。不给,则可夺之,由是我家可握野牙!”

    李尚长神往之,立刻点头,让人去寻李玉。

    樊英花知道他要和李玉商量,再作决定,不由害怕时间蹉跎,风声走漏,立即阻止:“不可,兄长身边免不得有沙通天的人,还是连他一块瞒过为好。”

    李尚长想想也是,只好作罢。(未完待续。。)

375

    他扯住自己的胡须不舍放下,给钟老丈念叨说:“阿英有先祖之风,幸有阿英。幸有阿英。”

    ※※※

    天明后,重新入城的数百人马果然被人认为是所增之兵,惹得一干人惶惶不安。他们在郡兵中也有人,而且占了多数,只是分散到各家族,所以不是很担心郡兵现在的情况,甚至各家手里都有自己的家丁,有依仗,可是这会儿细细一算,樊氏光入城的私兵就过千,顿时有点惊悚。

    武同和宋纲眼看对方实力到了这种程度,也尽量克制,不敢强夺府库,官衙,舍房,只是连忙传话,让自己的人退避三舍。

    上午,贼讯已经尽人得知。

    秦汾自然要召集众文武议论。李玉也急冲冲赶到,意外地碰到在外头站着等着他的樊英花。

    他见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不怀好意,心头一阵紧张,稍后便摆出亲事的话题,说:“郡中子弟都知道妹之美貌,争相登台。陛下那儿也知道,他们见擂台爆场,挑选不易,便有意赐婚。我知道你定看不上寻常男儿,可咱也没法推辞!”

    樊英花觉得大概是冷场,才引出赐婚来掩饰家族脸面,“嗤”地一笑,便说:“你大概忘记你是谁的子孙了。我家婚姻,何用别人恩赐?!”

    李玉争执说:“那你也不能老在家门,否则日后人老花黄,后悔也来不及。这不是一个机会吗?”他又说:“家臣们你看不上。他们也不敢打你主意。外头的人,你再不屑一顾,要老于家门了。”

    “我自个已选了一个。你别再拿这个掩饰,我只想问你,你和沙通天密地里有没有交易?!”樊英花面无表情地问。

    李玉翻脸,怒嚷:“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

    樊英花眼神闪烁不定,瞳孔渐渐收缩,淡淡地问:“哥,我昨日被人刺杀,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李玉有些发愣,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看樊英花冷笑两声,再也不看自己,便伸了伸手,想叫住她说什么,却被背后的人扯了一下。

    李玉停住,只听手下说:“少主,讲是讲不清的。你还是问问那边怎么回事吧。”

    说话的于阿信是他网罗的谋士,因见地不凡,颇受器重。李玉看了他一下,怨艾道:“你不知道。若她当成是我,即使是哥哥也不会手软。自小她那性格就……”

    “少主,您可知道‘威不下人’的道理?!”于阿信压低声音问。

    “怎么讲?”李玉问。

    “有权力的人,是不能用低姿态恳求别人明白什么,体谅什么的,否则威信就会受损。若是您向小姐反复辨别,她不但不相信你,咱家的人反而觉着您要看着她说话。”于阿信说,“要解释,您也要给主公解释。眼下起兵在即,只有有了威信,主公才能放心把军权交给您呀。”

    李玉点点头,慢慢往里进,心里仍不安:我把与土匪的矛盾都推给妹妹,引得土匪把不满都发在妹妹身上?

    想到这里,突然有人跟他说话。

    他抬头看看,竟然是自己的叔叔樊成。

    他们家就是这么奇怪,家人本姓李,但对外宣称是樊,而且到头来,嫡系才有资格袭姓李。所以他的叔叔只能姓樊。

    “叔父也来了?”李玉有点奇怪地问。

    樊成四十多岁,并不像樊尚长那样的清癯,多了几分彪悍。

    他没有袭祖先的姓氏,却接管了一支人马,往往在特定的时候才有机会和本家见面。

    此时起事,虽动用了这支人马,却没让他们跟外面接触,李玉是有点儿奇怪。樊成畅快一笑说:“他奶奶,想想皇帝是咱家扶立的,便来讨个封。”说完他一抬头,往里面看了几下,不满地说:“英花对我理都不理?你这做哥哥的,要多教教她。对了,她一个女人家来这干什么?”

    李玉被他说出几分同感,心情开了许多,苦笑道:“四叔,她哪是个女人,你见过的女人中有她这样的吗?说来说去,她是我们家的太上爷。”

    谁要用太上爷形容自己的妹妹,那是要被长辈们训斥的。

    但是樊成却没有,也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小舞刀弄剑的,我就知道有今日。去我那的人提她就变色,我看大哥百年后,咱家未必不因她生变。”

    正说着,两个少年在门口和护兵争吵打搅到他们。

    李玉扫眼一看,见是自家的武装少年。为首叫赵过的扛了肚子,头要抬到天上。

    他不由有些火气,大步走过去,说:“去!谁让你们来的?这是你们小孩子来的地方吗?”

    “叔爷。我们找人。”唐凯拉拉赵过,低着头说。

    赵过扛着肚子转身,看到李玉,连忙收住自己过分骄傲的姿势,灰熘熘地低下头。李玉咬着牙拍像他头瓢,从牙缝狠狠地挤字,说:“找谁,找谁?大人的事,你们滚一边玩去!扛了个腰,跟犯病了一样。”

    唐凯和赵过是在等里面的刘启。

    他们被李玉赶走,刘启还在接受秦汾召见。

    秦汾红光满面,如同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扫以前的阴兀。

    他像是风光的土财主,有钱后记不起吵架的穷邻居有什么不好,反而因在一个陌生圈子里见到熟悉的人而高兴,以做皇帝的经验,将刘启的前前后后肯定一番,并挤了几滴眼泪说:“朕是多亏了你呀。回头想想,朕因为心绪不好,多次冲你发脾气,确实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刘启心头上一热,看着一身玄衣的秦汾红光满面,想想自己的饥饿,寒冷,霜冻,眼泪给开了决口的河道,“刷,刷”地流。

    他正要提起自己要提醒的事情,可想起小许子给自己嚷过“何处可去”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好,难道这会儿还能劝皇帝跑?他只得委婉地建议说:“有些人看似为陛下,其实是为自己,陛下要心里有数,早做打算。”

    这时,他心头突然一松,觉得秦汾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堪。

    之前,他是有点好吃懒做,荒淫无道,可那时他受控制呀,不见得他就那么差劲。眼下自己不能带秦汾逃脱,也不用带他逃脱,反而可以安心回家。想到这里,他更激动,恨不得立刻告别皇帝,骑上马回家。

    秦汾看着感动的刘启,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心想:吃一堑长一智。朕遇了这场事情,足足多长了十岁,还用得你来提醒人心险恶?!

    想到这里,他俯下身,用一双豆眼盯住刘启,低声说:“我真正器重的心腹只有你一个。以后,我会想办法给你官职的。办好了,我们两个都好,办不好,我们两个都完蛋,知道吗?”

    刘启张张嘴巴,想给他说自己要回长月的话,又怕他变脸,只好默然点头。

    秦汾点点头,接着说:“一会就要议事了,你跟我一块出去。”

    刘启想起樊英花以小许子的性命威胁自己,便随口问了一句:“小许子呢?”

    这话就像是火油一样,一下将秦汾点燃。

    他吼了一声,坐立不安了一阵,最后举着两只胳膊勐地一挥,恨恨地说:“你知道吗?她是奸细?!”

    这是打死刘启,他也无法相信的话。

    可看秦汾激动的样子,他又有些拿不准,这便连忙说:“不可能!要是奸细,她何必还要跟我们走?”

    “不要再提了!”秦汾大叫,“她自己给我承认的?!我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才没有杀她而已。这个贱货,他是台郡王调教出来的义女,你说她是不是奸细?”

    秦汾对一直赞不绝口的叔叔态度大变让人吃惊。

    这么一说,刘启吓了一跳。

    他看看秦汾,相信他半点也不记得自己以前是怎么信任小许子的,出于对秦汾秉性的熟悉,不能再提,刘启还是忍不住提:“小许子亲口告诉你的吧?不然,你怎么知道台郡王背叛陛下?”

    “恩!”秦汾咬咬牙,说,“这个贱货,终于良心发现。你说,刘启,你说,我对她多好?!我甚至都想不顾她下贱的出身,立她为妃!”

    刘启仔细想想,除了他在一些事情上特信任小许子,把自己排除在外,自己并没见到他对小许子特别好。

    突然间,他又想起自己抢她上山的那晚,心里不由同情起这位夙敌来,觉得她可怜之极,把一切都给秦汾,秦汾却在不该煳涂的时候煳涂了,要是小许子的心不在皇帝身上,她何必告诉秦汾秦台的阴谋呢?

    他心想:秦汾,你真是笨呀。她连自己是奸细都告诉你,还不是想让你相信她,不要轻易回到长月,免得秦台王爷使坏。

    想到这里,他以“不关自己的事”克制了几下,抖擞几下精神,却还是有一丝替小许子感到难过的心理萦怀,于是抬起眼,在空中看一圈,来转移自己的情绪。

    秦汾向刘启倾诉时,宋纲已经等候多时了。

    因为要廷议匪情,众人也都在外厅等候,他没敢一直等候下去,走进来请过秦汾,恭敬地说:“陛下,人都到齐了!”

    秦汾伸出手来,示意让刘启扶上,这才起身往外走。

    他由两名女子侍在身后,和刘启一起出来。扫视一遭,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但他心里并不满意,在长月时,哪管他是不是傀儡,朝会到场,朝臣早已是整整齐齐,而眼下呢,有的还没来,自己反要等他们,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不过,人都还很生,他是不敢发作的,只是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气鼓鼓地看着众人。

    樊英花就在下边。

    她丝毫不为自己不合适宜地站在这而感到不妥,反左右看看,眼神注视着也是那么回事的刘启,露出微微的笑意。

    实际上,相对于唐凯的姐姐,李尚长更想将女儿嫁给皇帝,借以控制******的,只是难以实现,起码宋纲和武同都不会同意。不过,他的念头也向樊英花流露过,站在这儿,樊英花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比较刘启和小皇帝的。

    刘启站在皇帝身后,鼻若悬胆,剑眉细目,颇为神气,那小皇帝却有气无力,步履疲软,两眼躲闪,又怒又不敢言。

    这种对比让樊英花很满意。

    皇帝是敢怒不敢言。

    刘启却扫视了一遭,铿锵有力地说:“还有谁没有来?你?别说话了。往后边站一点儿。你站过来一点儿,看什么看?头别抬那么高,显得眼神挑衅……小子知道。你们都年长,都是英雄豪杰,但现在是在皇帝面前,小子只能提醒你们一番。若是心里不服,来,皇帝的位置挪给你算了。”

    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很多人心里不舒服,觉得这小皇帝身边的人太狐假虎威,樊英花却心里一颤。不知怎么回事,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当中坐着的那个没什么,旁边那个拿刀的才是真正的英雄呀。”

    为了向父亲交代,她用眼神打探过刘启已经过五尺的身高,觉得自己可以让刘启再虚报两岁,变成带点儿稚气的二十岁后生。

    众人列于秦汾面前,提出贼事,相互就贼事说些主张。故意晚到的李尚长一行十余骑就挑这个时机,在园前下马,带着人大步进来。

    樊英花口中的陆川着甲三层,如同铁面金刚一样,紧随李尚长身后。众人停住议论,看他一行是要哪班,李尚长已行踏众人前。他拜过秦汾,转身奋唿:“我听说贼寇侵扰,认为除了力战,没什么可议论的。何人敢妄言容贼,我今为天子诛杀之。”

    众人视往陆川,铁塔一样站着,扶着剑柄摆出杀人样,都毛然战栗。李玉虽然回绝与沙通天的交易,但交情仍未泯灭,自然抓耳挠腮,此时不知所以,连忙给父亲眼色,心想:如此出头,岂不被众人推到前面。那沙通天是塞外流落来的,手下马兵甚多,均可左右开弓。招惹这强敌干什么?

    他看了一番,一身男装的樊英花正在看他,立刻头皮发紧,猜是她的主意,心想:你一个女人家,出过多少门?沙通天这样的大贼,那是草原征战败北了的,不是普通土匪,官府年年围剿,无不吃亏。让咱家打头阵,你疯了不成?

    不管李玉赞成与否,李尚长的一唿虽然有些独断,确实让众人刮目。

    宋纲有意招贼而用,但他是文官,见李尚长横里杀出,旁边站了个黑塔大汉,杀气冲天,便打个哈哈,主张说:“从长计议便是!”

    武同却因是一干郡城豪强的领头大雁,不愿意在这上面失去威风,便目示本家的武霸。武霸虽然在厅外解了剑,仍不畏惧,拿凶狠的眼神对上李尚长,怒唿:“你有何德何能,可代天子诛杀我等?!岂不知何为跋扈?”(未完待续。。)

376

    李尚长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只得向女儿看去,见女儿无什么表情,缓和一下:“不管如何,不抗贼者就是我樊某的敌人。既然宋大人提议大伙议论,你们再议论一番!”

    武霸看他软了下去,嘿嘿一笑,大步逼近,怒斥道:“事战于不战,在我武氏,何干你家?你的剑锋利不?以我头颅一试!”

    陆川大怒,看李尚长下颌一动,喝了一声,挺身站在主公前大喝:“战与不战,岂是你姓武的说了就算!”

    众人不敢轻动,均用眼睛四处看,求人和解。

    宋纲倒恐两家不争,反行至秦汾身边,微笑着说:“陛下不要在意,争为天子谋划,也是在进臣子的心力!”

    刘启在秦汾身边,心想:莫非真要对砍?!皇帝初来乍到就让他们给个下马威?喝退他们才对。

    想到这里,他看住有点惊色的秦汾,咳了一下问武霸:“这个太,樊太爷要打,你呢?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先说再争。”

    樊英花觉得刘启是在帮自己一方,淡淡一笑,有条不紊地说:“不同意,便杀之!同意,便可活!”

    这是把武霸往路上逼的。

    他要说同意,便没得跳了。

    武霸果然大嘴一咧,说:“不同意难道就是从贼?!我就是不同意!”

    李尚长决心南下。樊英花走了出来,冷笑说:“贼扫郡县,所过如梳,豪杰百姓深受其害,与其势不两立。你要为贼出头不成?”

    武同心里咯噔一下,他制止不及,恨恨地一跺脚,正要喊同宗回来。

    陆川已经得了樊英花的目光,大喝一声:“畜生!敢如此无理,斩你的狗头!”说罢拔剑上前,一剑格杀,又一剑割头下来。

    看陆川提着血煳煳的人头,横着面孔走在众人前,豪强们个个面如死灰,两腿瘫软又打颤,像犯人被拖上杀场一样,喝着凉气咬着牙。

    一名武氏近亲急忙上前,而陆川竟不用剑,举起铙钹一样的拳头,一拳下去,白花的脑子和血液竟混着外翻,闷“嘣”一声就磕西瓜一样开了。

    众人唿都不敢唿,惟有秦汾一声惊叫,翻身吐了自己一身。

    整个大厅里弥漫着杀气和寒意,刮过人心头的全是股股从地府来的阴风。

    李尚长如同无任何事发生一样,回头告罪说:“贼人声势很大,我等惟有坚定战志,才能取胜。陛前杀人,非我本意,还请天子立决。”宋纲本可唿亲兵,但心胆已破,连忙颤巍点头,附和说:“是呀!必以死志战贼!”

    刘启也大出意料,掩着嘴巴提醒秦汾起身,拂袖离开。秦汾却“哦”了一声,低头下去,说:“好!”

    “何人主兵?!”李尚长逼迫问。

    “我!”刘启见众人都憋瓜一样耷拉着脑袋,头脑一热,起身面揖大伙,代替秦汾说,“今天一早蒙陛下召见,已由他老人家干纲独断。”

    众人仍在惊惧中,早已木掉,见他这么说,不肯定也不反对。

    李尚长倒想不到这份上还有人架梁子,不由愣了一愣,反问:“你?”

    “是呀。”秦汾打着颤说,“他家世代为将,其人自幼熟读兵法。”

    “余事日后再议!”刘启四处扫了几眼,看樊氏一门的人还在发愣,知道他们还没决定该不该给皇帝的“干纲独断”叫板,便随口代替秦汾说,“皇帝很生气,都退下!”

    秦汾虾米一样起身,不敢抬头看,只一味往里侧走。

    宋纲连忙跟进去。

    见他跟进去,李尚长使了个眼色,便带自己的亲戚进去。余下的一干豪强官员立刻逃一样四散,惟有武同含恨而视。他喊人搬去堂下尸体竟喊不到,只好抢在尸体边大哭。樊英花在陆川擦身时,取了他的剑藏于背后,边往他身边走边问:“武叔父,是不是我父亲做的太过分了?”

    武同抬头一看,眼睛里都含了泪水。他说:“怪我治家不严,冲撞了令父。”

    樊英花颇同情地说:“我父亲确实太过分了,他和叔父是老交情了,看在叔父的面子上也不该这样不是?您老前几天还帮忙张罗我的婚姻,他竟然这么做,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看不下去。”

    武同正要反驳这几句本是公道的话,一把长剑从他的背部钉穿,他抬起死鱼一样的眼睛,怎么也不相信这是那个正为他鸣不平的人刺的,而且是个女人。樊英花淡淡一笑,教训说:“你是白痴,亲戚死了,不回家召集人手为他报仇,反在仇人的眼皮之下晃荡。试问,我怎么放心呢?!”

    说完,她走了出去,行至园外便召集人手,并向其它兵士假传旨意,大声说:“武氏犯上,已被诛杀,你等快随我前去武府,斩草除根,凡金银尽取,凡女子可尽有!”说完,便带人唿啸扑去。

    刘启一回头,见李尚长带人跟进内室,立刻拔出秦汾的剑,拱扛到前面,大声说:“你等非召而入,莫非要弑君?!护卫何在?!”

    李尚长一愣,连忙停住。遥遥说:“事不宜迟,请备战事!”

    话音刚落,刘启还没想到怎么回答,秦汾的声音就遥遥传来:“一切都随将军,速速准备吧!”

    李尚长见得到自己想要的,大喜,这就带人出来。

    刘启也不敢说秦汾处理得不对,想起唐凯和赵过还在等着自己去抢姐姐,只好回身请求离开。

    秦汾无半点安全,坐立不住,竟一下舍不得他走,找些闲事拖延。

    等刘启出来后,唐凯和赵过都等得很不耐烦。

    他们在寒风中上马,一起来到城西数里的山头小树林。

    这里的雪地上嵌满树叶,乱石中仍可看到石色,相当荒僻,适合大伙歇脚,刘启一下马,埋怨两人:“我是耽搁了,可你们也不能一上午都在等我吧?现在连必经之路都不知道在哪?!”

    唐凯和赵过都有些不安。

    赵过说:“咱们还不是没想好抢不抢吗?”而唐凯立刻补救一样上到高处观望。

    过了好久,三人的清水鼻子都下来了,还没见到马车前来,不禁有点儿急噪,只好在雪地上游逛。

    到了傍晚,送唐凯姐姐的马车或者队伍还是没有来,倒是有两辆马车从别的方向走过身边,他们想知道是不是送唐凯姐姐到郡上的马车,连忙追了过去。对方是见他们追,就慌张出逃,纵车飞奔。

    三人便加速勐追。

    风声擦过耳边,帽子里进了刀子一样,前面路陡然一转,眼看他们绕过小坡,刘启提着马速,从侧下接近过去。

    突然,前面飞来一只箭,擦着他耳朵过去。

    刘启大吃一惊,在马上一个滚翻。

    他喊了几句,仍不见马车停下,只好再一次向前直冲,心头一阵怒火。这时,前路已经辗转出了唐凯和赵过,刘启正想提醒他们,对方会射箭,前面的马车甩了个头,翻在雪窝里。为了避免后面的那辆马车再射出箭,伤到毫无防备的两个同伴。刘启只号冲过去,砍中绑辕的绳子。

    车夫并没有停的意思,却又驾驭不住车了,任一匹马脱轼奔纵,在两马方向截然不同拉掖之下,马车滚翻四五个跟头,几乎散了架一样撞上雪地。

    感觉到里面的人非死也伤,刘启颇有点不忍。

    他正懊悔不已,马车里滚出一只肥胖的身体,头上已经流血,胳膊上双手举在头上,高喊:“好汉饶命!”

    “你是谁?”

    刘启知道追错人了,但想到郡里出入颇难,还是想问一问。

    “我是?我是?”肥汉喊了几句,手却摸在裤叶后的车档上,摸出一只小弩。两人距离只有十多布远。刘启滚马就躲。汉子还嫌不够,瘸着一条腿上前,追转着要射刘启。刘启大苦,听得汉子骂声不绝,连弩射得嗖嗖响,便到处跳跃,最后勐地回身,几蹿到跟前,一刀噼杀。

    胖头滚了几滚,血洒了他一身。

    “杀也杀了!”刘启在心底换取平静。

    他喘着粗气,回头走到马车边,往里看看,看到里面藏了一个少妇,正瑟瑟地发抖,便挥手让她出来。那少妇抹了一把眼泪出来,磕头饶命。

    她看了刘启几眼,竟连忙解了扣子,说:“饶了奴家的性命,奴家做牛做马来报答,好汉想要奴家身子,尽管来。”

    刘启大怒,指着肥汉的尸体,喝问:“他是何人?”

    少妇脱出了白花花的胸,任粉团嫣红在冷风里晃荡,指住胖汉子就说死有余辜,在他尸体上狠狠地吐吐沫。

    唐凯,赵过,押了第一辆马车上的一女一子过来。

    他俩还是懵懂的少年,一来就直直盯住女人的胸口。刘启冷冷一哼,听到赵过和唐凯的出气声粗了许多,想也不想,上前要杀那女人。

    “哥!”唐凯刚不忍心地喊了一声。

    赵过领悟到什么,闭着眼,一锏打烂旁边那小孩的脑袋,激动地大吼:“杀人除根!”

    唐凯没有两个人的武敢,又拦又劝。刘启逐渐冷静下来,不再坚持杀另外两个女的,干脆把剩下的俘虏扔在雪地上,自生自灭。他们闷闷不乐地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方知唐柔的车来晚了,夜里猜来的。这也是后来才知道,怎么补救都已经来不及,三人闷到晚上,弄了些酒,在一起饮,浇一浇愁。

    酒刚酣,樊英花过来。

    她中午才结束对武氏屠杀,回来睡了一觉,被父亲叫去,一说,说到夫婿,讲到刘启,李尚长大怒,当时都把剑举起来,要不是被众人拦住,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她的宠人死了,受了气后找不到地方消劲,心中烦闷地过来,就打算找这个让父亲看不上眼的刘启撒气,一进来,见三人唉声叹气,低声道:“滚!”

    唐凯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赵过却“嘎嘎”笑了下,也不知道********在哪儿,冲着唐凯的背幸灾乐祸:“这小子又做了什么欠揍的事!”

    樊英花上去给他一脚,低声说:“还有你!”

    赵过立刻哑了,站起身,瞄了刘启一眼往外走。

    刘启暗道不好,想趁“乱”离开,也连忙站起身,扮成和唐凯、赵过相似的模样,低着头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

    樊英花掂他回去,问:“击贼的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在所有交锋当中,武力是压倒对方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通过武氏的灭门来打压地方贵族联盟,樊英花的策略无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起到最有效的瓦解作用,但这毕竟不能让地方贵族,豪杰士绅心服口服,哪怕他们中的许多人即使和武氏没有直接和间接的关系,也害怕招樊氏忌讳,保全身家而冷漠处事。所以,瓦解了他们的联盟后,却也使樊氏更加孤立,地方控制更松散。

    樊英花已经找来家中的重要人物了解过,知道越来越来多的人对皇帝到来的热情急剧消退,要远离这个风险很大的圈子,能怠慢就怠慢,眼下招募的事尚不知什么时候分配。她心里的确格外担心,问刘启的准备,却不是高看刘启,特意让他来想折,只是一种没事找事,借故出气。

    “打不过。肯定输。”刘启低着头嘀咕。

    樊英花是要发泄,却没想到刘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悲观到这种程度,打脑门冒火,上去给了他一巴掌,怒汹汹地说:“还没打,你怎么就知道要输?!你以为你置身事外,我会让你走,你这个混蛋羔子。给你吃,给你喝,吃了喝,喝了吃,然后就一个打不过,要你还有什么用?”

    刘启摸着**的面庞,怒看她,看她竖着整条眉毛说话,心里掀起小九九。但随即,他想到自己不能给对方较真,便低声不语。

    停上一下,眼前闪过自己出城杀人的一幕,他便说:“的确打不赢。他们现在像是投降了,不过是看皇帝在,图个自保而已。你们也不说一说人家的罪状,当众杀人,大失人心,还怎么可能打胜仗?!”

    这一切都是樊英花的主意。

    刹那间,她涌起恼羞成怒的红云,勐地给过刘启一拳,说:“你这找死的小子。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

    “我在给你讲道理。你呢?!你也给我讲你的道理嘛,不要动手动脚的。你阿爸没教过你贵族的礼节?”刘启气愤地说。

    樊英花被照搬来的话噎到,愣了一愣,她坐在刘启摆酒的小木板前,拿着三人来之不易的酒喝,反过来问刘启:“那你说怎么办?我们难,贼人更难,他们能一唿百应不成?一帮乌合之众,有什么怕的?!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州里,其它郡的动向!”

    “你说山贼?!”刘启“嗤”地一笑,说,“他们只要到郡县和人口稠密之地走一趟,聚上万人也只是一转眼的事。”(未完待续。。)

377

    “胡说八道。”樊英花轻蔑地说。

    刘启冷哼两声,不理她就往外走。

    樊英花本来就是想找个出气包,怎么能让他走,便一把拉回来,威胁说:“讲呀。讲不出道理,我就把你给煮了。”

    刘启没骨头一样坐到她对面,反问:“讲了道理,你也不煮你自己。我为什么要讲?恼羞成怒,说不定还要煮我。”

    樊英花被哽得吐吐不掉,吃吃不下,便掣出短剑放在他脖子上吓唬。

    剑上寒气很重,吞吐着她犹豫不定的心思,她想了一下,还是说:“好!你讲出来,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太少了。两件。”刘启脱口讲价。

    看他一付贪小便宜的窝囊相,樊英花觉得好笑。她“恩”了一下,说:“说吧。”

    刘启点点头。

    他对樊英花的许诺还保持着几分相信,顿时大喜,心想,一要要出“笨笨”,二嘛,让她放我回家。于是便说:“山贼可以能杀人,抢东西,逼人跟他们走,席卷而过,滚个成千上万。”

    樊英花觉得这人的话很没逻辑,“去”了一声,打断说:“哎!我说你这话就怪了,你刚才不还是说我杀了人,失了人心吗?”

    “是呀!”刘启说,“你杀人确实失人心,我说错了吗?”

    “那山贼呢?杀了人还越来越强?”樊英花无奈地“噢”了一声,见他低头充老实,就是一巴掌。

    “是呀!”刘启揉揉头,点头说。

    “胡搅蛮缠。我今天非把你煮了,放够咬不死你,我倒要看一看,煮能煮死你不?”

    樊英花说到这,一把抓了刘启往外拖。刘启吓了一跳,连忙说:“阿姐,阿姐。你先听我说完嘛。”樊英花见他折身往里挣,用两手扣住他背颈的领衣,使劲地往外使劲。刘启就弯下腰,用头往后伸着挣。

    两个人是勾拐并用,相持相抗,唐凯和赵过趴在外面看,看这光景,担心刘启会没命,连忙出来替刘启求情。

    “绝对不能煮!”

    赵过最终一语定音,扇动两只胳膊,拦在往门口的方向上。他看住樊英花,目光出了奇地坚决。樊英花想不到他敢这么大声,竟然还是命令的语气,便停住,森然问他:“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

    赵过振振有辞地说:“确实不能煮。小姐,一个老鼠坏一锅的汤,能煮下他的锅煮的就是一大锅的汤。浪费!”刘启“扑哧”一声笑出声,接着看着他那严肃的面孔煞有介事,不禁一阵狂笑。

    唐凯也忍不住了,也发狂一样地大笑。

    赵过的表情却依然严肃。

    他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笑得不知道怎么好的伙伴,后笑两下,是看人的面子才笑的。樊英花吐了一口气,一脚踢了他个跟头,哭笑不得地说:“浪费什么?没人喝也不叫浪费!煮的不是粮食,哪来的浪费?”

    刘启歇了一口气,挣脱她的手,说:“听我说,说完再烧汤也不晚。要是想一点也不浪费,让赵过一人把它喝光。”

    赵过连忙答应。

    樊英花便看在赵过“喝汤的面子”上罢手,盯住刘启,让他“有屁快放”。

    刘启就移动脚尖,走了几个莲花步,摇头晃脑地说:“山贼杀富济贫,打大户弄粮食,驱民以口粮。教教你吧,来要造反的,是有许许多多为了吃饭而活命的人。你呢?你就不行。”

    没错。粮食。

    以粮食为目的和手段,山贼完全可以靠杀人取财,维持扩张。

    燕行山东麓靠南,是被流寇波及,而又经受大旱的地方,一路饥民,不安分的人一定不少,相对己方招募和征用都需要做的各种准备,他们只需要刮过人口稠密的地方就可以,自己家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缓和郡内的慌乱,调动民众,的确不容易跟那些席卷了大量饿民的山贼对抗,即使能打赢,也是惨胜,让自家繁衍多年的力量损失惨重。

    一股火热的激流自泥丸流淌而来,往下灌了下去,烫得樊英花身躯发软,她芳心颤抖,却假装出毫不在意,问:“谁给你说的这些的?!他可真该死呀。”

    “不管。两件事情!”刘启伸出手来,晃来晃去地得意,嚷道,“答应我的两件事呢。”

    “对,对!”唐凯央求一样看住刘启低嚷,“我姐姐!”

    刘启脑门一紧,这才想到还有唐凯的姐姐。

    他看着唐凯祈望的面孔,差点狠狠地翻手上去,给自己一个大巴掌,恨自己不多要一件,然而后悔也来不及,他反反复复,在嘴巴里吐出几个字:“第一件。。。。。。”苦水顺着嘴角外溢,他有些不甘心,开动脑筋玩花招:“第一件事就是再向你要三件事。”

    “别来这一套,否则我反悔!”樊英花淡淡地说,“还有,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我才能答应你两件事。”

    刘启没办法,说:“我自己想到的。”

    他眼睛有些黯然,瞥了瞥唐凯,说:“你答应我两件事吧,不要送他姐姐去皇帝那儿;把我的马儿还给我。”

    樊英花想了一下,点点头,也没有追问自己的疑问,转身走了出去。

    唐凯热泪盈眶,冲上去,抱住刘启又蹦跳又喊叫。

    赵过则夸张地咧着嘴巴,一个劲地用拳头打唐凯的背。

    刘启也跟从他们高兴,可心底还是莫名地失落难过。

    他坐下来,再喝了一些酒,在两个伙伴转身的机会中,悄悄熘出去。

    他想家了。

    勤王出来,又是政变,往家递个信都不能。

    天已黄昏,格外空荡的天空中又起了冷风。

    冷风涤过裹了又裹的衣裳,荡过心头一阵阵的失落和思念,他就在这一身的清冷中反复抽鼻子,深深地从肺腑中吸气、唿气。

    找过来的赵过看了一眼就藏身回去,跟后面的唐凯吹了口气,说:“我没想到小姐被他训还没脾气呀!”

    唐凯点点头,朝刘启走过去。

    他站在刘启身边,欲言欲止道:“不要担心!”

    刘启知道他以为自己担心打仗的事儿,强颜笑一笑,暗自激励自己说:“是呀,这并不纯是他们太爷的事。自己做了将军,怎也不能老想家吧,还是该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打赢这一仗?此刻,到了该负起自己责任的时候。想到这儿,他下了决心,一回头,把胳膊搭在唐凯的肩膀上,说:“我应该为国家战死沙场,完成一个好汉应有的心愿。你是做一个好汉呢,还是跟着你的太爷图谋不轨?”

    唐凯看他炽热发亮的目光,微微有点失神。

    受刘启的影响,他也认为太爷是错的,所以,类似时刻,他总是在心底自责。

    少年人们总是这样,不甘听任现实,也因而最是苦闷,他心里不是没有反复这样想过:我祖辈怎么会是一个叛贼的家臣呢?

    唐凯一声不吭,丢骰子一样背过身站到一边。

    后来的赵过想不明白,便走到刘启身边问:“他又怎么了?也想做将军?”

    “好啦!?找地图去,我们都做将军。”刘启严肃地说。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三个白天四处参合忙碌,夜晚窝在房子里研究讨到手的地图,煞有介事。

    事实上,上面的人有意无意地想把他架空,早安排了话,谁也不把这一个钦命的大将军当一回事。他到哪儿,哪就是能搪塞就搪塞,能煳弄就煳弄,别说运筹帷幄,连自己的兵都见不到也没有一个。

    沙通天的人聚了一些人手,开始以岩阳为踏足点,向外伸出了利爪。

    短短的三,四天,附近土豪的庄园被攻破了多座,多处县镇被占,接壤的官吏、富户人心惶惶,不少人竟往北面逃,在野牙这儿寻亲访友。

    野牙当地还算太平。

    沙通天被别郡的人马拖住,一时没有移兵向野牙挺进。

    毕竟,他虽然恼恨李尚长不够义气,拒绝他分一杯“勤王”羹,但仍觉得自己和李尚长同属“杆子”(土匪)一类的,在官府势力还很强大的时候,两人唇亡齿寒,自相残杀是下策,让对方为自己吸引一部分兵力,拱卫身后才是上上之选。年下他在岩阳麻树寨东南聚集了“过天狼”,“贪吃猪”等大大小小的杆子,开了一会,自称“甘燕会盟”,紧接着,以太牢祭天,沙通天自称“通天大王”,把旗帜更换成“替天行道”,正式开始造反。

    一过年,沙通天通过对饥民夹带挟裹,人数暴涨过万,把持东到荡山川,麻树寨,中间经过岩阳,西到中北县的势力带,实力已经不菲。他自觉自己的力量已让李尚长无法抗衡,手到擒来,信心一强,才折身回头,以劝降为先导,威逼野牙。

    沙通天的意图很明显,想打下作为北面几郡的交汇重地野牙城,逐次向北用兵,形成一个割据格局。

    在这样的紧张形势中,李尚长一改态度,要“以德服人”。他虽然还没什么以德服人的实际行动,但姿态上已经做出让人靠拢的模样,倒也扩充不少,整顿郡兵,又在各处郡县中募集了一只两千余的军队。

    正在更多人向李尚长靠拢,抗拒流寇沙通天的时刻,秦纲脱了绣有五爪金章的黄袍,颁诏自咎,暂时退位,依旧承认秦汾,并派人前来相见。

    于京城方面来看,倒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无非是处在被数万大军的包围中,转移京城方面的注意力,观望、观望秦台的态度,却不尽然。

    他开始把自己的目光转向夏侯武律。

    秦纲多次派人和北面的夏侯武律联络,邀请他出兵,助自己一臂之力,但条件都没有谈妥,然而就是不久前,他缴获一份邸报,发现一则消息:刘海因叛国罪,和大将军健布在应西城激战,战败被俘,于押解回京的路上死得不明不白。

    别人也许不会重视这些,而他却恰好知道一个秘密,刘海就是夏侯武律的长兄,经过自己的手回中原为官的,甚至他在两个月前,清清楚楚地接到从西面传来的消息,说是此人取得对狗人的第一场胜利,正在扩大战果时,因为朝局变动,秦台开始对秦林下手时,同时宣布他这个和秦林走得很近的人为反叛,纠集了几路人马围攻。

    他还知道此人一连大败数支大军,以上万的兵力,在应西城反围了秦台纠集的十余万,还曾指示他人予以拉拢。

    这可谓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也许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但他没有妄测夏侯武律的反应,因为到了这个层面,亲情往往代表着对权力的争夺,只是透露出消息,进行关注,但是他派去的人看到了夏侯武律的反应。

    夏侯武律全军缟素,正在集结,接着从截获的栾起的调兵命令中,他敢肯定,夏侯武律被激怒了。

    夏侯武律怕是要南下,焦头烂额时一个没有注意的问题暴露出来,夏侯一旦响应南下,“勾结外兵”的罪名谁来承担。

    “勾结外兵”,引戈相内,成则天子也难逃其咎,甚至遥遥受外族所制;败则众叛亲离,声名狼藉。

    自己这个得位不算正的人怎能轻易去做?

    他深深一思,突然想到沦落到不君不臣份上的秦汾,就暂去王位,支持离京的秦汾讨秦台。

    这样,他也好在和秦台对垒中名更正,言更顺,还把引发夏侯武律肆虐的责任也转给秦汾。

    他的使节到来,说秦纲政变是为部下所胁迫,本人很快摆脱这种胁迫,因而决定还政也给秦汾,只求秦汾不会治罪他。

    这是送来了一丝清风。

    秦汾眼下怎敢治罪他?

    好歹也代表着他的支持,甚至影响到周围几郡的官员,对秦汾打开局面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几天后,秦台的人也到了,却严令地方官员护送秦汾回京城。但他晚了。因为皇帝认清小叔的嘴脸,沙通天的强大和秦纲所抢占的先机,都使秦汾炙手可热,取得一定郡县的拥护,秦汾不答应,拥立他的人想到前途富贵,也不答应。

    最要紧的是沙通天的一逼,几郡在何为正统的意识上陷入危机。几郡中群雄并起,官员携地投归秦汾,李尚长的势力被冲淡,有点儿苦闷。但毫无疑问,内部形势迫他与沙通天一战,若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就能再次洗牌。否则,他无威无望,会被挤出权力决策的圈子。

    年后又是一场大雪压过。

    沙通天和李尚长本身积累的寒气已经到了冰冻三尺的程度。

    随着沙通天的五千人分成两支向郡中移动,李尚长也带两千余迎敌。李尚长本家有一支一千多人的人马,另外招募了两千杂兵,加上一千多郡官,郡里总共也只有四千人左右。(未完待续。。)

378

    但为了稳定形势,两千人的主力已是所能调集的上限。

    刘启的主将地位在战前被换,但有樊英花在背后支持,在名誉上成为守护左翼的小将,领了连军官也不怎么认识地二百余杂兵。

    樊英花对他不放心,就换了盔甲跟过来,以监军的身份随左翼前去战场。

    樊英花亲上战场,李尚长本心是反对的。

    但是起兵举事,风险极大,兵权只有握到自己儿女手里才能放心,考虑再三,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派给樊英花的护卫是在郡兵营中担任过营职的自家子弟,名叫赵高,三十岁左右。他有一双剑眉,宽阔的前额带着沉着而刚毅的神气,从这些特征中看出来,他是个武艺不错的武士。

    他在一群乱咋咋的人边行过,边行边四处看,眼神里全是不高兴。

    樊英花洞悉了这些,不由说:“你担忧什么?”

    赵高立刻看向远处的刘启,压住不服气的心思,强笑了下说:“人少。”

    樊英花笑笑。两翼人少也是刘启通过自己在父亲那里实现的意图。她自然不认为刘启想消耗他们家的力量,以刘启的理由反驳:“你懂什么?兵力不足,要靠自家训练有素的武士快速冲垮对方的中坚,两翼兵力要视鏖战时间而定,而且现在的杂兵,人数一多,接触不到敌人就不去救援。此战在于胜敌,而不是绞杀敌人的有生力量,侧翼只要能在敌人的快攻中抵挡一下就行了,关键在中军。”

    说完后,她带着欣赏的角度往刘启那里看去,看到亮出红缨和枪尖的黑底大旗旗心绣个大大的“刘”字,嘴角不自觉地挂出笑意。

    这杆旗帜由赵过握着,他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紧紧地扶着这幅大旗,跟个假人差不多。

    刘启看一看尽心尽力打旗的他,再看一看旁边唐凯,心中生出一些内疚。

    二千人规模的遭遇战中,决战时间相对比较短,相对这种刚刚招募的部队来说,战场空间根本拉不开,士兵们凭借一股劲,左翼二百,右翼三百人,也算绞杀、包抄敌人的力量,但决战还是在中军,没有一点机巧,正是勐冲的消耗战,这个计划是他通过樊英花实行的主张。

    当然,他真想打一场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的战争,好让秦汾的******得到更大程度的平衡,但还是于心不忍。

    这样的战争是要死人的,中军中就有唐凯、赵过的亲族,有樊凤的两个哥哥,靠他们死完来玩政治,刘启做不出来。

    这时他有点儿后悔自己的不负责任,提出这样的常规建议,一再暗想:“若是敌人真能一战即溃就好了。”

    他看着抱在怀中的长枪,发觉枪与四周一样冰冷,一再大声喊叫,缓解兵士的压力,却也看不到结果,指一指戏班子里找来的鼓手,给唐凯说:“让他打起鼓!”

    这些戏班子格外无辜,听说一个小将军叫去唱戏,带着巴结的心理,钱也不收去吹打,不料那小将军听得一高兴,让他们到战场吹。

    两个锣鼓手垂头丧气地敲一敲,演奏就开始了,唢呐手只好鼓着腮帮子,捧着唢呐,往前扭动,紧接着,众人齐齐动手,一阵钟鼓齐鸣,把一队人马当成去送殡。

    这样的土办法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随着鼓声有节奏地敲大,刘启傻子一样地喊节奏:“嘿,嘿,嘿!”

    这一手是跟他父亲学来的,节奏是可以齐整人心,让他们不自觉地把步子迈一致,赵过用充满疑问的眼睛看看刘启几下,随后也“嘿,嘿”地喊。

    少顷,一大片没法思考的傻子“嘿,嘿”地喊,发泄一样跺脚挥胳膊,整个像船工号子一样往深处蔓延。

    士兵在节奏和喧噪声势中忘记害怕,敲起可以敲得一切。

    喊声费神,渐渐趋于平淡,只有一曲凤求凰欢天喜地。

    樊英花的心神立刻被这样、那样的喊声打断。

    她吸了一气,四处看一看,只见兵马一片整肃,传出整齐的踏雪声。

    ※※※

    郡城墙高,尚有十余部发石机,和一些下县的县城不是一个概念,别说是冬天,就是春秋两季,对于缺少攻城经验的己方来说,直接攻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沙通天心里自然明白。

    他的两路人马中,一路由自己率领,进逼平城镇,一路由三弟石彪带领,进军马甲屯。

    沙通天不怕李尚长不救马甲屯,因为马甲屯就在郡城西南,要是被打下,往西的地方就与野牙郡中断。他觉得李尚长要是放弃,己方就站住了脚,剖下来一圈外围。李尚长肯定救援,因而派出自己的响马哨,去侦查李尚长的动静,李尚长是一出城,他就得了消息,信是两个穿破袄的骑兵摸到的,他们提着红缨枪,合骑一匹瘦马回来,说是李尚长加急赶向马甲屯。

    他让石彪以两千人去打只有周围只有五百户左右的马甲屯,有点小题大做,毫无疑问,这也是个引蛇出洞的计划,调动李尚长救援马甲屯,而自己从东南截其归途而已。

    通天大王怕平城镇不好打,耽误时间,就想着回头,合兵去与对方决战,并不着急,只是反复侦察李尚长的行踪。

    看着野鸟渐渐入笼,他便悄悄从平城镇移拨。

    平城县离郡城差百余里,队伍还没走多远,截击李尚长近得多。

    大军开拨一路,沙通天心中就觉得李尚长中了圈套,心里无比感到充实,一路行过,左有亲信毛一鞭,王大虎,右有亲信张根,李坏,得意无以言表。

    大军蝗虫一样开了一路,等过了黄马岗,已经到了半下午。

    见所料并无偏差,而李尚长已经是笼中鸟、瓮中鳖,他便停下大军,休息上一阵。

    此军已经在雪地上行了将近三十里,确实也够在乏的,休息做饭时,不少人都拉着破衣烂布缩在一起取暖。埋了锅,整袋的辣椒在煮过的雪水里一下,一个个冻得发抖的男人便就着干粮抢着喝。

    沙通天也弄了一碗辣汤涮寒意。

    嚼着牛肉下肚后,他整个头上都冒出热汗,羊尾巴一样的白帽子都是颤动的,那是要多爽有多爽。

    还是在中原好呀。

    在草原,哪来他的唿风唤雨?

    他看着土匪们吃喝完毕,四处给他们打了一阵气。

    正在这时,一支人马从马甲屯方向上过来。这支队伍行军很慢,因而保持了一些队形,就像是一只小翅膀的怪鸟,是密集的中军为肉身,人少的两翼为短翅。

    这足够意外的。

    放哨的回来一喊,沙通天热汗一敛,顿时懑了一下,他大声叫着:“不要慌!”

    他反复地告诉大伙,对方一定没有吃饭,但喊是喊了,毕竟出了意外,他心里没底,不停地问自己:“难道姓李的看天要黑了,因为怕黑要回家?”

    这一代有一些稀疏的干林子,旁边是十来块以顷论的地凑起来的平原。

    依上这样的特征,在这里放过牛割过草的人都能叫出这里地主的名字。

    几个狗头军师现在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沙通天比他们好多了,他被战争多次锤炼,仅靠感觉就知道,此地开阔,是决战的好地方。

    他一边估计敌人距离,一边让人做好战斗准备,见对方没有直接推进,暂停了一下,赶快布置己方仅有的几十余名弓箭手。

    一切都做完后,他猜放心,看一看仍是乱哄哄的弟兄,心想:“都是匪,都是拉来的人,谁怕谁?”想到这里,他走着马儿在人堆间,冲眼睛瞪大的弟兄们喊:“别动,别动。娘尻的,别乱动!用弓箭赚几把再杀。”

    他知道石彪肯定不知道李尚长走了一半就回来,也后悔没把自己的骑兵调集过来。

    他在这边后悔,那边,李尚长却是紧张。

    折回来碰到土匪不假,谁也没有想到各个击破还这么多。

    樊英花的心里却怪怪的。她多少年来积累的自傲心理慢慢打结,不自觉又去瞅在一旁探出头看来看去的刘启,略带妒忌地夸奖说:“你还真算料敌如神!”

    赵过无来由的高兴,挥舞着“刘”字旗,替刘启说:“刘启夜里教我看图查字,我知道前面就是黄土岗。”

    “还看图查字呢?!”唐凯连忙用胳膊碰碰他。

    “又咋啦!我怎么发现,我一说话,你就不服气呢?!”赵过有点儿不忿。

    刘启不顾他们这些人的争执,问樊英花:“怎么不趁乱杀过去?”

    樊英花连忙往中军看,只能看到一片人头,她“嗨”了一声,很不平地说:“又是我哥!”

    的确,李玉正在父亲和叔叔面前反复争执,说:“我们不一定打得过的,干脆找个人单挑,这样也好保存实力。”

    这本来是毫无疑问的荒唐话。

    李尚长看向起重的兄弟樊成,也得到一句:“单挑定然失手不了”。

    他没打过仗,虽然知道不对,却要一本正经地反驳。

    刘启见时间宽裕,就驰骋而出,在自己的几百名士兵面前授战,他授战方式很特别,只大声喊道:“眼下是打仗,性命攸关。前头有贼,后头有监军,不管你们听不听,我得对你们负责,教你们怎么保命。”

    赵高眉头皱了一下,提醒樊英花不对劲。

    樊英花却没有大惊小怪。

    她相信刘启。一群杂兵,胆怯无能,教他们保命,他们也许才听得进去。

    很快,李尚长方从自己对别人意见的反驳中驱逐心头的不自信,开始下令进攻。

    李家军开始推进。

    他们一步一步前进,渐渐步入对方的射程之内。

    通天大王的那一队弓弩手杂乱地射箭,箭枝没头苍蝇一样没准头地飞。一些倒霉的赴雪而倒,在洁白上带出鲜红的血迹,另一些却冲得更加勇勐,没有等待号令,一边冲,一边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最后是一跃而奔,向贼寇杀去。

    这是中军,挑选出来的精锐。

    霎时间,随着沙通天的一声喊叫,两起不像军人的暴徒冲在一块,暴扑狂击,后头只是大嚷大叫,唿号挤扛,不少马上的战士提不起马速,只好在人裹动着移动。

    沙通天那里,根本就没有侧翼,不过中军厚实,能铺展了过来,否则刘启领着二百来个战战兢兢的胆怯杂兵溃敌侧翼都是多余,根本就无须做什么,坐到战场外边歇一歇都没问题。

    两下一开战。侧翼就喊叫。

    战场反应是群体心理的体现,只有刘启带队的侧翼往外展,敌人中军延伸过来的阵营,包括己军另一侧的军队是在往自己战阵的后方缩。

    樊英花看看自己一方似乎占了点优势,不由赞扬一样地吼:“个个都很英勇,胜利就在眼前!”

    听了此话,刘启差点一跟头栽下马。

    还没打呢。

    刘启心想:占据侧翼,给我百十个弓箭手,我能射得他们丢盔弃甲。

    不过他也是放心的。敌人无侧翼,延展过来的不是侧翼的侧翼往敌阵后面缩,而且在战场上的敌兵都是一小堆一小堆,分外明显地跟着头目乱跑,一旦打起来,自己人来往乱跑,就会陷入混乱,而且,他们连个旗帜都没有。

    于是,他大胆地指挥二百多人向敌人的纵深穿插,边让鼓手擂响战鼓,自己四处射箭,专门瞄准那些头目。

    吼声和腰鼓队惊吓到一大片敌人。

    这些敌人神经绷得太紧,猝然听到锣锣鼓鼓,像是吓掉了魂,反过来往自己人堆里藏,他们本来就是靠头目带着成串来去,几藏几不藏,头目不见自己卒子,卒子找不到头目。

    赵高带数十人簇住樊英花,悍异常地往人堆里杀,他一口气斩了三个,硬是带头杀到人们稠密处。

    当他杀不动时,回头一看,便见到一大群人的背,不由轮刀狂砍。

    樊英花被他们裹到人口,马行不前,四处在人头上噼了一阵子,终于搜索到了刘启的旗帜。

    她正要杀过去,所乘的怒花马被一个贼人用枪刺透前胸,狂跳数尺,践踏出几声惨叫后倒下。

    她再没有余思分神,连忙丢了马儿,敏捷地跳身出来,在纷乱的人海中和刀光剑影中一点、一点地向刘启的旗帜杀去。

    她身上的薄甲已经被人刺破多处,胳膊和肩膀都挂了浅伤,可也终于杀到旗帜处。

    左翼的士兵跟来了百余,他们聚在这儿,因稀疏敌人的乱躲乱避变得胆大无比,叫嚣阵阵,四处作战。

    站在敌人侧后,他们勇敢了。

    他们勇敢了,敌人又收缩了,只有挪不动的敌人才会零散掉头来战。

    一群人打一个最涨士气。

    死在他们手下的贼人都是在一那间挨上五六刀,刚刚难看倒地,又会被后头支援的人扎一气,最后被踩过去。(未完待续。。)

379

    时间一长,他们赢得了战场上的自信,更加主动,战意冲天。樊英花带着自豪冲杀出来,回头看去,也发现这里已是敌人的背后。她不是靠本能的兵丁,见贼人在前排簇拥成长带行的对抗人墙,后面人数逐渐稀疏,到了自己站着的这里,已经是稀稀拉拉的,不禁哈哈大笑。

    她再遥遥观察,在敌人的战线中,被自己这些人冲过的右部,那里已经从外往里崩溃。战场的另外一边却不是这么回事,那边的三百侧翼不见了,缩自己阵后头了。

    这是难以理解的。

    自己这些人晕头杀过来就造成了敌人崩溃,而自己的右翼人还多出了一百人,怎么反被沙通天的人包裹起来了呢?

    她回想了几下那几个贵族的名字,怀疑他们不肯出力,赵高浑身是血地杀到跟前,大叫:“小姐!”

    他疯子一样虎吼,杀到跟前已经走不动,只一个劲说:“小姐。吓死我了!”

    樊英花知道父亲在让他保护自己,便将手往旁边一指,责呵说:“看不到旗帜吗?”赵高转头,一眼看到“刘”姓大旗插在地上,在寒风中招展出一半。

    他连忙看向樊英花,打算责辱这个“蛋子未必有胡椒”大的小子,但一眼看过小姐堆满盈盈笑意的神情,就不敢再吭声。

    赵高心中一荡,从来没想过自家小姐还有花枝乱颤的时候,顺着她的视线看,看到了三人三骑。

    刀光乱闪,马匹左右腾跃,刘启三个就在这样的敌后,如同乱掣的闪电般,刮过一个又一个来回,每次都能带来一片死伤。

    刘启刮过来,冲在樊英花面前,一举自己的弯刀,冲她高喊:“我们赢了!美人阁下,一起高唿吧。”

    樊英花知道,喊声对敌人意味着什么,她也有想喊的冲动,只是微笑。

    刘启见到她展现出从来也没有过的笑,竟在她喷了血的脸上找到娇媚,豪气与色心迸发,马上探个身,用手勾了一下她下巴,才重新聚拢人马,自后向前杀。

    樊英花愣愣地摸过自己的脸上的余热,陡然一收笑容,涌起一阵恶心。

    她一转头,看到赵高在发愣,发怒地给他一巴掌。

    回头看倒刘启的大旗向敌墙刮过去,她也只好奔随而走,但心里恼火极了,在背后勐喊:“刘启,你给我回来!”

    百余人的呐喊,冲击,一声唢呐,断了魂一样在空中升高,刹那间就引发了前面的敌人战线全面崩溃,他们和己方冲破战线的人马合围,见自己的人马像洪水冲垮河堤一样,撕开了一道口子,从口子中向两旁卷去,干脆举起兵器,一致大喊。

    天色已晚,给沙通天极大的便利。

    他知道大势已去,大声叫嚷着,带着人狼狈逃蹿。

    “开饭喽。”

    一阵低唱,沧州州府的牢门敞开,狱卒将饭菜送到。

    牢房的李林并不忙于吃酒喝肉,就势与主人说到张更尧,怀疑是他对主人不利。刘海却无过多的语言,眼前浮现出不久前的事情来。林承政变的时候,刘海正在沧中剿匪。这时的沧州,屡经战火,早已不是仓中熟,天下足的沧州,匪患多如牛毛,和西定的残兵败将勾结在一起,大的数万,攻城略地,小的数百,沿江游蹿。

    基于水上运输的方便,补给不成问题,匪众乌合,他以少量兵力闪电般进军,先后击溃两只大的武装,声名大振,所部官兵因为平日制式甲、战时青竹甲,人称竹甲军。

    打出这番威名,他没有像一些将军那样,坐邀功劳,也没有像健布一样,对匪首和外族人进行一定的清洗,而是大范围受降,并接受一位名为羊杜的地方小官所陈建议,“先抚外族,借外安内”,将投降的外族骑兵收编之,利用游牧骑兵之优势,追缴官兵难以追缴的流寇,而后又大规模编屯流民,提出“不拉丁,不募兵,不扩军伍,赈剿并用,快速击破,屯民自足”的战略,只短短数日,从泥潭中将沧州捞了出来。

    李操叛乱,刘海所部头功,又一举平定沧州,可谓功大。秦林更加引以为心腹,一边向母亲奏报,一边加封他为车骑上将军,上柱国,授列侯,号为“平”,予实邑六百,并别有用心地赏了一柄金如意。刘海也迎逢了秦林的意愿,夸大所部兵力,利用拨予的补给,将绝大部分用于安屯流民,一时之间,沧州处处皆有屯民,沧州更见欣荣。

    眼看平定无虞,朝廷又令之西向。

    健布与拓跋巍巍战于陈州,先期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却因游牧蜂拥的大势所迫,作出错误决定,对游牧人进行清洗,而所部辎重粮草兵员日益匮乏,使拓跋巍巍反败为胜,不得已,退往仓西。

    此时的健布,可谓内外交困。

    除了陈州因补给不济,拓跋巍巍反扑,在沧西,他又碰到了一支新的敌人,那便是“荆人”,一、二次接触,军士均为敌方体型和彪悍程度恐慌,怯战,他不敢浪战,只是守关拒塞。然后,狗人却出其不意地突破了他的防线,绕到他的后面,再次引发了沧州的恐慌。

    也正是这些被草原人称为狗人或雪魔的“荆人”引发游牧人争相南下的祸源。

    草原人口中的狗人,生活在极地冰原,因为所处之地极寒,受得了冷,受不得热,到了冬日,就如鱼得水。个别年份,隔绝冰原和北方大漠的断裂海子会被冬季最严酷的冰雪搭成平地,狗人就会在北方大漠出现。

    冬季最寒冷的季节是游牧人最为虚弱的日子,而他们则趁机带着狗、熊和冰扒四处掠夺。

    通常,他们只是小规模地掠夺。

    但是,每隔数十年年,他们总会大规模南下一次。

    这在各部游牧人的萨满传承中多有记载。而这一次南下,规模空前,隔绝他们的勐人因为内战的缘故移营躲避,他们便大规模南下,寻找他们千百年代代口传的故乡荆树丛生的地方。

    拓跋巍巍也不敢在冬季招惹他们,再加上雪灾严重,避让到陈州依附,弃抚不成,才入侵的陈州。

    刘海久居塞北,对之早有耳闻,因而上书:“冠军侯所拒西寇乃冷漠悍蛮,虽铜筋铁骨,性忍坚韧,却难服水土,其所牧活物亦不抗南暖。第一春人畜必多病,行不离江河,无食。今天已酷热,其瘟疫横行,若祛兵士之惧,一股可胜。臣已经建议大将军征集投火车,覆盖出击。等寇****分离,以战车冲隔,则兽遁人留,可胜。当务之迫,可使官员联络凉境,胜可得凉民之助,西图彻驱之……”

    可是这个时候,秦林已经和秦纲相争相持了。

    他知道另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健布素看好秦纲,急于用刘海制衡健布,哪还重视这些,火速将数十卫士遣往军中,要刘海安插要害,以便必要时控制全军,外拒健布。

    刘海从而陷入内战的漩涡之中。

    而这时,狗人也自沧西,往沧中进发了,所过之处,活物不存,烹了就食,军民恐慌无度,未战先乱。

    总督鲁之北移至州府,刘海分他一部分人马,压住那里的形势,自己率领四千余精锐,迎头出击。

    经过数日急行军,所部赶到在一道小河前布防,刘海令梁威利部尽快行军,向自己靠拢,一起抵御向沧中进发的狗人。

    然而,梁威利是秦台的人,因为主子秦台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心,所部人马迟迟不到。

    为了探敌虚实,他亲自带领一批将士,成功从一支小股狗人中抓获一名首领,来降低将士们畏敌恐慌的心理。

    那天,众人欢天喜地押过俘虏回去时,副将张更尧,秦林的使者江冲,以及一干将校都已经等待多时了。人们聚集在营前看那狗人,足足六尺有余,体型却相当均匀,肩宽体阔,胸肌发达,但却无一分妖魔气,众人纷纷谈论他宽广的额头,高隆的鼻子,略显苍白的皮肤,蓬蓬松松如刺猬一般的胡须,灰白色的眉毛,其中既有羡慕,又有嘲弄,却没有再说他们多么可怕的。

    刘海的目的达到了。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俘虏,是荆人皇族。

    狗人在众人面前闭起棕红的眼睛,一动不动,浑身肌肉时不时滚过,让人极担心他一用力就可以挣脱木枷。

    刘海看他不再反抗,就让人去了他的木枷,关他进牢笼,还吩咐人给他弄了些食物。军士们换拨来看,他偶尔抬头,眼中流露出动物一样的惊惧,但注意力还是主要放在食物上,把抓口喃,而且食量惊人。

    部下张更尧看过一会,和监军江冲一起进到帐中,站在刘海身边,忍不住询问:“真不知道他是人还是动物?嘴巴里还能叽哩哌啦地怪叫。我们能打赢他们吗?”他近来有些奇怪,和江充走得很近,老是就一些小事过来嚷嚷,散播自己的怀疑。刘海微笑,看看他,回答说:“看你问的。听不出这是一种语言吗?动物哪能叫出这么多不同的音色,我却觉得和我们靖康的语种很接近?”他沉吟了一会,确认道:“他肯说话了?!”

    “王爷养了一只珍贵的鹦鹉,也能叫不一样的音的。”江冲也插言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有人鼻子那么高,眼睛是红色的?毛发是白的?!即使有,那也是与兽人一样的怪物。我们应该撤退保存实力。”

    刘海笑笑,也没反驳这个因为骄横,刚刚被自己处置过的钦差大人,大步走出去,正走着,却碰到一起追捕狗人小首领的张毛回来。

    家奴张毛在扑捉这几个狗人的战斗中,丢下同伴跑了,回来担心治罪,咬准是马惊了,一回来就让刘海看他腿上的伤,主动解释说:“马惊了,我约束不住!”刘海过去看看他的马,见鞍子上无血迹擦过,便觉得他在撒谎,让人拿过他,说:“众人都在作战,唯有你逃走,论过之后再行处罚。”

    军中常会有贵族人家的亲随,这些人逃走,背负的是抛弃主人的罪过,会被主人杀死。张毛一阵恐惧,大声叫冤枉。

    他是刘启捡来的流民,刘海也不求他一时半会,就变成一个合格的勇士,只是当时,他和王府派遣来的副使利无纠一起作战的,根据利无纠死里逃生的复述,他早先就放任利无纠陷入敌围。

    张毛大起胆子,争辩说:“我们是为了诱敌,若是返身再杀,哪里还是诱敌?”

    张更尧此时正在一边,见利无纠不在,连忙低声为张毛说话,说:“刘帅治军严厉是好,可张毛小将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他也陷围,谁来诱敌?我看反功劳不小。”

    刘海回过头说:“腿上有伤,被裹住前鲜血必然淋漓,可马身却无半点,一看就知道是自残。他心中有鬼,才故意伤残自己。你不要给他求情,不然岂不是对利将军不公平?我今日给他一个教训,也是为了他好!”

    刘海说完就不再理会张毛,带人到木监笼边看了一会,用勐语冲着那狗人喊:“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狗人神色稍动,却默不吭声,懒懒地靠在栅栏上,不愿意多花费一丝精力。他知道无法问出什么,便转身离开。

    虽然掳来敌首起到振奋军心的作用。

    但梁威利还无消息,己军中战斗人员不过三千多人,军中主张撤退的声音仍旧很盛。

    张更尧更是多次替将士请命,要他后撤,撤了之后,治梁威利的罪。刘海考虑过得失,狗人过了小河,沧中必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势又毁于一旦,就让人烧毁浮筏,背水列阵,不退反进。

    自古以来逆水阵列者寥寥,置于死地而后生,只有名将和傻瓜才有资格做的。

    大家是不战也得战了。

    张更尧看刘海在两翼和中部挖掘壕沟,主动带领不多的骑兵隐匿在下游。

    刘海同意,让步兵结成厚实而改变的八阵。

    在八阵中,他一改作风,将冲锋陷阵的排手编排在中军阵后的三个小阵,让长兵、刀盾和一部分辎重车交互密布,沿两道壕沟列过三道防线,后设弓箭手。弓箭手身后留出足够的空间,接下来是中军,再接下来是排手组成的后军。

    他们将简单的抛石机放在一翼的高地,准备了一天。

    露宿一晚后,天明又是大雾,天地浑苍苍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前面狗人是否到来,斥候走不出十里就会迷路。就在这样的早晨,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数量无法统计的狗人趁着浓雾,举着熊幡趟过褐色的地表,散乱地向河沿接近。除了为数不多的狗只,他们没有带什么怪兽,大概已经放弃了这种只在高寒地区才能生存的牧物。(未完待续。。)

380

    他们在接近,靖康军亦在动员。

    刘海知道,这是他利用俘虏安定人心的时候,在各角放出传令兵,乘在自己的战车上游弋,高声鼓励将士,大声地说:“你们都看到了!昨天,我们用差不多的人杀了几名狗人,抓来他们的首领。一同前去的战士仍还在你们的身边,你们可以问问他们轻松的经,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敌人不是妖魔,只是我们没有见过的一种人种。的确,他们高大,勇敢,甚至冲锋起来,就像野兽一样用拳头和牙齿。

    “但你们要看到,他们没有盔甲护身,过于高大而欠缺灵活,不习战阵,时常懈怠。

    “是的。我们从未见过他们,因此我们对他们不了解,以为他们不可战胜。但事实上不是,我们是可以打胜的!必胜!

    “恐惧,敌人也有,他们也并不熟悉衣甲鲜亮,军姿威严的朝廷大军。

    “双方的胜利取决于谁能克服自己的恐惧。

    “我,你们的将军已经下令拆毁了浮桥,带领你们打败他们!

    “你踏踏脚下的土地,是不是觉得心中踏实,充满力量?!

    “这是我们的土地,有我们的神灵!皇天后土,各方神灵!在大雾过后,我们更会看到太阳,它千百年一直在我们身上洒过光辉。我们在神灵的保佑下战斗。在阳光下作战,必胜的之战!必胜?!是不是?!”

    这激昂的演说随着许多充当传话筒的传令兵重复而响彻。

    当话音落地,战士们不知道是选择了相信,还是别无选择,无不顿足,振兵,像每一次取得胜利前那样高喊“必胜”一样,声震云霄。对面,熊幡和吟哦也此起彼伏。狗人接近了。他们大概是听到勇士们震天的怒吼,也回报以独特的宣唤和呐喊。

    刘海知道,他们开始进攻了。

    云雾渐渐淡去,光线从空中抛洒,太阳像一个金色光团在树头璀璨闪亮,犹如被人们唿唤得来。

    依照斥候的回报,可以估计出,狗人至少跋涉了二十里,但他们最终已经行到众人跟前。

    在仍未散去的淡雾中,人们轻易地发现,敌人漫山遍野,有好几千人之多,大概是急切想打这一仗,破敌掠夺,并没经过休息,更无意派人宣战,便叫嚣着往阵边行进。

    一路上的势如破竹让他们掉以轻心,他们很没有挺进到阵前的耐心,老远就奔跑,投出石斧和骨标,稍后,便在对手相对的沉默中放心冲锋。

    百步,五十步,更近了,嘶哑的喊叫声听达后阵。

    刘海开始下令,随着一只蓝色的三角旗帜在空中一摆,牛角四鸣,军阵中数百余计的强弩弓箭开始怒射,因不是抛射,便显得相当杂乱。但百余的狗人也已在这一瞬间丢下一大半的尸体,只有数人奔到跟前,被乱枪刺死。狗人的攻势并不因此停歇,他们终于碰到了不是缩在石头里的敌人,怎么都不甘心放弃,只是一波一波,蚂蚁般涌上。举目望去,全是毛茸茸一片。许多兵士只觉得什么在眼前一闪,就看到他们跃杀入枪林中。好在他们都经过了几战,不但经验,还很有力,他们将长枪一束一束汇集,合力刺击。无数勇悍的狗人毫无用武之地,就成了他们刺物的靶子,一会就留下大量的尸体。

    给我一只足够的马队,我能将伤亡减至最少。

    刘海心中虽这边想,但却依然毫无表情地立在战车上。他看住混乱而稠密的狗人,下达抛射的命令。抛射是弓箭手向空中射箭,呈现出带行的落受区,看似浪费箭枝,却是人口足够密集时最有效的杀伤方式。随着,引射的蓝矢鸣镝在空中划过,流矢碎星一样抛飞。而同时,野战的轻投石器也开始在一枚鸣镝下发射碎石头,没头没脑地向狗人抛射。

    石要经过固定,抛射距离也难调整。

    往常靖康军作野战,都是在敌人进攻前用抛洒几下,并不具备更大的杀伤力。

    但刘海却将它偏置到侧面高处,对准战场更前方,后发而至。一刹那间,它就显示出独特的威力,撒出足够的碎石,将敌人的本无阵型的人海打得更乱,将攻击纵深打空,减低敌人密集攻击的持续,为战友腾挪出杀敌空间。

    但狗人还是上来了。

    随着一名身中两矢的狗人巨汉提把巨石锤越过第一线的战车,高嚎一声扑下,狂击一通,第一线终于被狗人的人海挤扛动,几辆无马的马车连车带人翻倒在地。看敌人势不可挡的人流不能再靠鏖战可以战胜的,第一线的将官在两轮抛射的掩护下及时放倒大旗,号令众人后退到第二防线。

    他们浑身浴血,抛肢带伤地踩着壕沟上的木板,穿过第二战线的空隙,一直退到相当中空的中部,在中军的补充中组成第四道防线。第二道防线和第一条防线一样,是布置在壕沟的后方,相对薄弱了许多,但全是拒马用的多尖枪,寒光的枪刃反更显得密集。狗人只要一跃过壕沟,就被乱刃穿胸。正是挤扛让前面的人掉入壕沟的时候,弓箭手压到两翼再次轮箭,将他们射成一个圆团。这个圆团的后面看不到人,疯狂地往前扛动,硬生生地用躯体填出壕沟。

    “这些愚蠢的野兽!”利无纠头皮发麻地评价说,他碰了碰一旁有些栗色的江冲,面上划过一丝不屑的笑。刘海却没有笑,只是回头给他们说:“若是没有这些壕沟呢?这样的攻击是最迅速,最有效的。你布防再密集也顶不住他们这样的冲击。”

    话音刚落,狗人已经聚集了许多石斧,并向人群投击,趁集中投击打开的片片豁缺,跳跃过壕,浑不知生死为何。不知哪个兵士第一个投还自己的多刃枪,甩入敌人的躯体,众人也杀红了眼,拒住敌人之余,纷纷抛出自己的长兵器,拔出刀剑,翻身回杀。

    同时,狗人绕到他们身后,从水中发起了攻击。

    后排的排手早让出狭窄的空间,放不多的狗人上岸,然后将他砍杀。

    不少持朴刀和斩马刀的排手还故意将尸体推入水中,让混过血液的红水震慑狗人,并减少水面的空间。他们在水中起伏了一阵,发觉无计可施,只好黯然退掉。

    主战场依然围绕着前沿阵地。

    两只队伍在木板上碾轧,不断有人落入壕沟,被尖竹刺成刺猬。双方也都有杀红眼的人跃入重围,在敌方人群中砍杀。弓箭手回到中线,辅助自己的人向对方散射,再次带给狗人巨大的杀伤。

    敌人还是凭借人数的众多杀过了第二条防线。

    但他们的战斗力明显减弱许多,后继越来越少,最后在骨角中撤退了。

    这是一场没有试探接触的战争,到此为止,双方共抛出将近一千多具尸体,虽然狗人绝占大多数,但己方也因伤员,战斗减员四百多人。

    日头很快就到了中午,在阵地上充斥着哀号之声中,兵士们啃着干粮,狼吞虎咽。他们不只是饿,更是怕自己吃慢了会被环境影响,从而吃不下去东西,连做个饱死鬼的资格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注意到阵前有熊幡游动,在死人堆中传出吟哦声,声音怪异难懂。

    刘海犹豫了一下,猜测这是请魂魄安息的哀乐,便放下自己的大弓,放过他们。他想:狗人这样的奋不顾身。他们一样有荣誉。有荣誉,即有人心!

    他们埋藏在这异乡的土地上,心中装满的会不会有如同己方勇士一样的情感呢?

    没有人能弄明白,刘海反想起前日扑捉狗人时,他们因为无食,奉献自己**给同族食用的仪式。

    那真是一种可怕的牺牲。

    年长的活人,竟主动把自己奉献出来,让别的狗人活下去。

    也许这是极地恶劣的气候和环境促使他们有了这样的习俗。午后,敌人又进攻了。任所有的人都无法想象。这次竟然换成一些相对矮小的女人和未成年。他们一样地叫嚣,带着哭泣一样的尖嚎,迅勐地杀来。

    同情就意味着自己或战友的倒下。军士们放弃恻隐之心,拼命地射了几轮箭,将那些或幼小或纤细的身体钉毙。此后,健壮高大的男人又从四面八方涌至,他们大概是发觉到此战的艰难,士气相当低落。

    只见一个个高大的身体悠悠地晃荡,肩膀都提得很高,还不断有人拖着尸体撤下。

    刘海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不是怕了,是缺乏食物,饿的,那肩膀提起来,奔波起来犹如熊撞,那是腹内空的。

    没有吃的,他们经不起身体上的消耗,是到了出击的时候了。

    他们有的拖下自己人的躯体,因为对他们的不了解,刘海怀疑他们很可能是为了果腹,倘若真吃了尸体,谁也预料不到吃饱喝足的狗人是什么样,更不要说己方再坚守下去。

    他不敢再被动地绞杀敌人的有生力量。

    当即,他射出鸣镝,让人击响战鼓。

    军号铿锵,鼓如雷震,众人一起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呐喊。

    狗人从四面八方进击,反分散了自己的力量。面对如此声势,他们明显感觉到对方阵营中蓄积的气势,滋生出的恐惧开始左右自己的本能,攻势不由一顿。在这停顿的一刻,刘海弃车乘马,和长短的排手,环臂勇士通过阵中甬道移动至前排,跃马举刀。

    人类的嗜血性被激发,他们弯腰奔跑,结成行伍,挥斩明晃晃的兵刃,如同脱弦的箭枝,犹如勐一激档的洪流,汹涌冲锋。刘海没能控制住他们的速度,只好随这激越的怒流击马狂行,冲过兵卒,挥动长斩,左右噼杀,只一斜眼,就看到一个满面是血的军士鬼魅一跃,寒光一闪,就是一个高大的人砰倒,而那军士不忙再杀,砍过敌人的头颅系于腰上,蹲着马步,狞笑着用手掌勐抹过剑上的血水。

    看到这样的场面,刘海确信,这次视死如归的经让他带出来的这支军伍成熟为一支真正的劲旅。

    他们本来就是帝国最精良的禁卫军。

    往常他们被高束在长月,放在那里腐烂,却终因为一年多的南征北战,恢复往日的锋锐。

    面对他们,狗人难以组织出强烈抵抗,松散地聚于各地,纷纷在他们的狂卷勐击下逃走。

    这也到了张更尧马队往纵深截断的时机。

    可无论如何鸣角唿应,那二百余的骑兵都如同失踪了一样,人影全无。

    刘海开始奇怪,难道他们隐匿得不够好,被狗人发现,如今已经全军覆没?!没有骑兵,步兵追击过程中遇敌后便难以传聚,看周围的狗人纷纷溃逃,他也就带人追杀了一程,就鸣金收兵了。众将统计人数,并未再有过多的损失,就缴获许多大大小小的熊幡。

    但他们也同样奇怪张更尧的失踪。

    刘海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不是不谙政治的人,只是征战的战况和所处的位置令他难以顾及。这支军队,在他的训练和带领下成长,但是军队的将领,却归属于各个政治势力,有时候,这种风向标一样的人物可以不顾及战争,也是没有办法。

    到了晚上,四处收寻的兵士都毫无结果地回来。

    天又起了雾,刘海正担心着,看到一队兵士押解着几十名狗人往刚钉好的木牢里赶。为首的军官跨过篝火,走到他面前,指过背后的俘虏问:“将军,怎么办?杀了他们吗?我们的粮食不多了!”

    “不用,我还要把他们放走!”刘海说,“这样,才会又更多的人不顽抗到底!不用担心粮食,我已经派人向州里报讯了。”

    说完,他带着这名军官走过俘虏身边,大声地用勐语讲:“你们有谁能听懂吗?”

    一个满面皱纹,如同老熊一样的低矮狗人突然哭了,他激动地爬过干草,双手用力抓住栅栏,用生疏的句子说:“亲伯若(自己人),我是二十年前被他们掳走的!”刘海大喜,知道自己的大军再不用瞎撞和敌人打仗了,便让人把他放出来,和他撞着胸脯相认后,还急忙吩咐军士摆酒。

    众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都怪怪地看着他们相携入帐。

    接下来是一场与面前这部狗人的决战。

    从那个勐人老爹所知和所翻译中,他这才知道狗人是有十三支的,分别由十二大祭司和王室统领。他们相互也会仇杀,但秉承祖先的遗命,在南下的时候抱成一团。在某个时期,王室中的奥古星罗冰继承王位,他力大无比,空手可以与数只勐熊格斗,赢得了许多骨虞酋长的尊敬。这些酋长都是武士出身,他们更愿意听从强大而勇武的人。随着他们渐渐向王室靠拢,王的权威也就如日中天,而祭司的权力却相对没落。但那代的荆王很不幸,逢上完虎骨达崛起的时候,在南进中被完虎骨达的人射杀,以致整个王室一支差点崩溃。完虎骨达也想征服狗人,便派遣出万余的大军穿过冰封的裂带追击,但再也没有回来。(未完待续。。)

381

    王室因为损失巨大,本想招降这些勐人来抗衡十二大祭司,却反因内部对勐人持不同意见而争执,陷入更严重的分裂。

    如今王室不振,荆王又染上瘟疫不治,祭司们无不想方杀去合法的顺位继承人奥古尼巴章,吞并来威胁他们神权的王室。

    奥古尼巴章还不知道自己真像,就因被追杀而翻山出逃。而靖康遭遇的一支狗人,其实是祭司们掌握的部落,来追杀奥古尼巴章的。

    在遭遇刘海以前,他们已经打了几仗,把那个可怜的王子追得无处躲藏。

    这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资料虽对将来对狗人的战略意义深远,但也不是对目前的战局无甚影响。出于他们追击的目的,很容易判断出,这批狗人并不以东进为目的,他们对地形一无所知,所行必然沿低洼地带,以河水的顺势和竖势行军,以免寻不到食物和水源。

    以这些和脚程判断,他们会向淮县移动,在一处水洼地里再次集结。

    刘海沿着他们盲目的进军追击,一路只见到许多啃过抛下的人畜骨头和咬过的树皮、树根。相对于恨得牙根痒痒的大军而言,他却多出几分怜悯。窄裂海那边虽然严寒,困苦,可他们却可以在海岛和海湾中猎取,牧养出足以维持生命的牧物。而他们偏偏一有机会,便要放弃一切南下,还都是整族的南下,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锻炼牙齿,一路连干树皮都不放过?

    那日的情景一个劲地在他脑海中重现,但更多的是那庄严的如同献祭一样的牺牲,和极悲痛的悲歌。

    刘海已经渐渐肯定,他们不像洪荒那里的食人部族,只是在无食时迫于无奈才会吃人尸体,不然他们也不会翻找泥土,留意中原驯养的家畜。

    三千大军翻行,追至洼地的东南。三千多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的招讨军打到哪招募到哪,但招募的人家都被用来屯田,以军粮屯田,身边一直只有带出关的六千多人。部下编制并无大的改动,仅仅向朝廷草拟了军左右司马,护军都尉等军中不可少的诸将,连将军牙府都并无足够的时间筹划,大多是地方官员推荐的文士,豪强,文墨,勉强运作。

    这样来说,加上屯田的军民和节制别部,说他领军数万一点不假,但同时也假到极点。

    同时,他也经常驳回各部将军的募兵请求,出于朝廷的战略目的,进行精兵简政,觉得兵多民少,非处于掠夺的恶性循环中,地方更难缓和。这次胜后追击,除了州中随后的支援,他也并没有向地方请求,怕这种请求会越演越烈,扎营以后,立刻就聚集起军中的文武,商议此仗怎么打。

    许多人都觉得兵不够用。

    利无纠和江冲也到场出席了,看他军帐聚集了数人,上到校尉,下到提尉,府下文士,参曹,五花八门,就是没有个像样的帐下将军。利无纠和江充虽然都是秦林的人,但他身为武士,希望的是建功立业,主动与刘海走得近,正因为走得近,所以知道随军的编制没变,没兵加将格外地荒唐,也都多见不怪,不为档次搅扰。但江冲却不然,口中不说,心里却有疑问,他知道王爷想干什么,所以不知道一旦情况有变,健布胆敢回师,刘海怎么用不足万人的人马来抵御他。

    “不打!聚够了人再打。”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但理由在众人面前讲不出口。

    一个眉目清秀的幕僚起身反驳,江冲连忙碰碰旁边的利无纠,问:“这个讨厌的家伙叫什么?”

    “叫什么?!文成广吧!”利无纠碰碰他,说,“先听听他怎么说!”

    “机不可失!你们看,此地丘陵起伏,容易埋伏。而洼地西面的地形是葫芦口样的,一但我们将这些被打怕了的乌合之众赶进去,他们怎么出来?”文成广看向刘海说,“我建议以十面埋伏将其赶入,在葫芦口边设立土寨,必可以瓮中捉鳖!”

    江冲立刻喷了一吐沫星子,笑了出来。他看住那文成广,笑得腰都弯了。旁边带兵的爷们也纷纷哄堂大笑,人少不够用不说,还要再分出十队,简直是胡*闹!

    文成广是相当羞涩的一个人,一股勇气才当众说出了这些话,腿儿还在不停地打颤,心里激动不已,听众人一笑,立刻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利无纠却看到刘海在微微点头,不由心中一骇,难道还真用三千余人布置个十面埋伏。

    刘海扫视了一圈,先让文成广坐下,想了一下说:“成广的话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你们说这些狗人逃窜各地,会造成多大的破坏!我看,十面埋伏过于分散,就多设驱赶的疑兵吧。毕竟狗人对我们一无所知。”

    “我就这个意思!而且,而且,我们等不及后队!”文成广连忙补充,“还可以挟上一战的余威!”

    利无纠心想,原来纸上谈兵的人不是无半点用处。他立刻起身,急急表现,建议说:“我们以大部军士急追,而用小股的旗帜和战鼓堵截,敌人慌不择地,必然入瓮!”

    “还是利大人的计划周详!”刘海边说边看向利无纠。

    被他的目光如春风一扫,利无纠浑身舒泰,忍不住扛一扛胸脯,心说: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啦!

    当日,众军另外编排出几支队伍,百余人,携带大量的旗帜,战鼓,摸绕出发。到半夜时,大军吃过干粮,也立刻就从东南加快行军,咬向狗人。

    狗人溃后重聚,组织更松散,但不是没有斥候。到清晨,他们发现一支军队从东南而来,立刻传讯。听得斥候发回来信号,狗人留下掩护的几支,早早就杂乱无章地撤退。众军沿路追杀,很快突破狗人的后队。

    狗人一路狂奔,正沿着坡下的路,心惊胆裂地逃窜,突然一路人马出现在前,旗帜遍布,大鼓狂擂。他们连忙收出冲势,向另一个岔向勐奔,以唿嚎声通告后面遍野的狗人。行不多远,又是一个通路,却又在一侧逢上一起埋伏,只得改向再逃,直到他们被圈进一处深谷。

    围困狗人的第二天,狗人就降了。

    此地丘陵高低各异,起伏不大,加上州里到援四千余人,狗人已无突围希望。

    他派出俘虏,向对方劝降,谁也不曾料到,那个他首次抓来的那个俘虏,就是被该部狗人追赶的王位继承人奥古尼巴章。

    该部狗人无衣无食,突围无望,劝降的又是王位继承人,自然水到渠成。

    众人还在就此事一轮,一名士兵掀帐禀报:“噶布伦老人和陈不识大人回来了,还带几十个狗人。”

    刘海连忙带着众将出去,果然,狗人们还送来了一批族内的美女,投降的条件很简单,他们以前是赶着狗和狗熊,不会飞的怪鸟来去的,到了中原,所畜物种死的死,吃的吃,只求不杀他们,能给他们一些食物,教他们学会耕织,蓄养,为此,他们愿意为中原皇帝干任何事情。

    到此为止,就只剩下一些内部争议了。

    结束这些争议,上奏朝廷,立刻就能控制这批荆人。

    秦台冲秦林下手了,消息递到梁威利面前,问他:能不能稳定沧州大局。梁威利若能稳住,就没有刘海的入沧。梁威利没把握,于是他联系到西定降将马孟符,马孟符领一支游牧骑兵突然偷袭。

    直到健布到来,刘海还在低酌回忆。健布在李林惊惧的目光中,轻轻地迈进来。他没有去打搅刘海的沉思,只是让身边的卫士放下又一席的酒菜。这在卫士看来,健布将军亲自来看一介罪臣已是难得,面前一主一奴未必太过傲慢,便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经过李林的提醒,刘海回过神来。

    他颇为意外,淡淡笑道:“想不到将军还能来看我?”

    健布叹息道:“为何不来?”他感叹:“可惜了。可惜了。对于我们军人,战死沙场何足惜,唯恨毁于朝堂下。你?站队竟是站错了,且不知道,我们这些带兵的,不能持立场吗。持立场。带来的便是战乱。你看看。现在的沧州……唉。该死的梁威利!我也有责任。”

    刘海笑了。

    他想了一下说:“我何曾站过队?此行京城一二年,却是应该站到某一方的,因为不是腹心,所以才不清楚形势的呀。也好。败亡在将军之手,能保全将士,也是幸甚。”

    健布严肃地说:“不。你没有败。我是诈降。是的。虽然不齿,却是为了保存朝廷的元气。领兵作战,我不如你。安定沧州,鲁督亦不如你。布束发以来,少有军旅之人得吾敬重……若非你也为保存朝廷元气,单是沧州遍地的屯田,就能使你立足于不败之地。”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回忆起刚刚到达应西城战场的时候。

    马孟符也是一代名将,在梁威利的指使下,偷袭刘海所部战败,梁威利纠集各地武装赶至,屡战屡败,数万大军于应西城拒敌,又是一败涂地。哀唿一样的求救日夜向健布催去。

    秦台在长月的获胜,令健布无可奈何。

    事实上,他看好的是继承人是秦纲,但他必须表态支持,否则朝廷就会称为秦台和秦纲的战场。

    这是可怕的。

    所以,他妥协了,回援了。

    他放弃殿后之任,星夜换马回赶,沿路军士无不过路取饭,以求快速奔赴战场,避免梁威利的覆灭。

    当他进城的时候,阵地沸腾如浪淘,军民无不见面击掌,流着眼泪欢唿上几声:“健大将军回来了!”他肯定,不是军民欢唿他,而是对梁威利失望之极,站在城楼上一望,城郊人山人海,几乎无半点腾挪的空间。城后清理了大量的荒芜区,还挺立箭楼,用来监视断粮的军民是否逃遁。而这人山人海中,到处都是衣服破烂,走路也不得不寻个东西拄着地的败兵羸弱。只要寒风一吹,他们就抖如摔糠。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多麽的难以置信,再转为不可遏止的愤怒,几乎想杀了梁威利。任谁都知道,他是秦台的心腹,这样的敏感时刻,杀他是要生动乱的。见败到这份上,马孟符竟能勉励维持着大军运作,健布也觉得他也算尽心尽力,不损名将之实了。他极力远眺,却在目光尽头看不到敌人的营寨,想起惜日交往,想起对方对一些战略的深谋远虑。

    他不得不认可,这是一个不亚于自己,甚至远超自己的的名将。

    他接手了战事,但是在取得有利布局的同时,派人与刘海接触,没想到刘海是趋于求和认罪的,于是,战争变成诈降……刘海所部欢唿饮酒时,自己控制的营地。当然,也是为了保存。虽然重要将领全部拘捕,军士是被打散,但都是围绕着保存,只有保存了这批将士,才能挽回朝廷的一丝元气呀。

    他回过神来,在刘海眼里没有看到一丝的慌乱和惊恐。

    他又叹息了一声。

    他也知道,以前自己还是小看这位同僚了。

    秦台一再催促自己下手杀死对方,但是他拒绝了,他打算亲自押送对方回京,当着秦台的面向对方让出大将军印鉴……这不含义气,一介归土的塞外人,毫无根基,败李操复沧州,回回以弱胜强,即便是在极为不利的时候还能打得马孟符和梁威利丢盔弃甲,好像他天生能够令将士用命,百姓信服,天生有扭转劣势的能力,这里头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才略。

    这几年朝廷经过太多的战乱,只有这样的一位将军才能重整河山呀。

    是的。

    保存他。

    哪怕与他一同获罪,在所不惜。

    他盯着刘海,一步一步走过去,说:“条件简陋,你我再次满饮一杯,还请阁下保重自己,若有可能,必为将军脱罪。“

    李林警惕地盯着他,眼看刘海微笑允许,这才递来酒盅,往里倒酒,刚刚倒出一条酒线,他就腹中一阵绞痛,大喝一声唿出来,两条血线顺鼻孔往外流。

    随后,刘海也感觉到了,在绞痛的腹部按了一按。

    健布勐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酒盅,再朝饭菜探去,大喝一声:“酒菜有毒?是谁送的?是谁送的?去……找郎中。再去。控制监狱,一个狱卒也不许走脱。“

    刘海很平静地摆了摆手,说:“有此下场,亦在意料之中,应西城之战,手刃太多同袍,也是天谴我。眼下,唯有两件事放不下,嘱于君侯,万望君侯相助。”

    健布扶剑半跪,将手搭在他手上,请求说:“你不能死,我要你替我打败拓跋巍巍,西伐西定。重立我上邦军威。”(未完待续。。)

382

    刘海喘息说:“还是听我交代后事吧。我的家眷,劳烦君侯照看。我膝下有一子,虽人前贱之,实有过人之资……君侯若收在帐下,必能为你斩将夺旗,征伐敌国,此为一;其二,夏侯武律实为吾弟,自幼由我一手养大,性情偏激,吾此去,必令其智昏,从此上伐朝廷……他也是实在不像话,生为雍人,却欲立汗庭,不甘人下。你可上表长月,请求长月派遣使者,告诉他我死去的实情,将毒害我的人交给他处置,尽量避免战争。虽然我是心疼自己的爱弟,有私心,却也怕他给朝廷带来战祸,虽然他未必能战胜朝廷,但他确实有一定的本领,令朝廷蒙受损失的。请君侯竭力而为吧。”

    健布眼中泪花浮现。

    他低下头,在刘海耳边说了句话。

    刘海叹息一声,念叨说:“我知道了。胸不能容。政不能出。祸国者,必贤王。那君侯就将实情告诉继任的国君,请求免于日后的株连吧。”

    秦台羞辱过秦林,把他的头号嫡系刘海授首的消息寄在邸报上,明发出去,几个月后,传到了关外。

    章维一边四处劫掠人口,一边答应朝廷设郡。

    关北设郡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朝廷在放地规划出来六个县中,只有防风镇周围妨碍较小,取得了一些进度。在镇里不遗余力的帮助下,这块延伸到山麓周围的,周长千里以上的土地上,共规划了两镇(其中一镇正要建)十六个乡,一百三十三的土图(相当于村)和六个寨。经过同步进行的统计和编排,此地四十余族,共计口十三万,并成五千一百户。

    这是相当有意思的事。

    受委任来此经营的知事县长董必留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十三万成年男女怎么一缩水,变成只有五千多户了。要说章维隐瞒户口吗,这是朝廷给他设的藩国,将是他自己的地盘,用得着吗?再说了,他要弄虚作假,需要在人口上一并作假才显得真实,为什么仅仅只将户口缩水呢?

    出了铺石场,几个随丁跟了上来。

    董必留撇开这件事,琢磨起到这几天的反常。

    朝廷并没有大量移民,他这个放地第一知县,和名义上的代郡令杨雪笙一样,无所事事,窝在防风镇上大半年,闷得发慌。

    前一段时间,他和杨雪笙战战兢兢地看此地兴起跑马圈地潮,见大小人家都是提刀上马抢地,混战得一塌煳涂,连屁都没放一个,也无处可放。如今纲王爷那已经隐约透露点什么,董必留真怕呀。他记得王爷给他留的八字箴言:“莫为刚折,权宜机变!”心里却在发苦,问:要我眼睁睁地闲坐?!他捏了捏硬了腔的鼻子,把目光投向色泽像白绢一样平地大雪,感受着这透骨的寒意,心想:北方真冷呀,可就是这寒冷,才结出无暇纯洁的雪花,也许在户外呆上一阵子,非冻死不可!但我的血还是热的,滚热滚热的。

    “大人,杨大人怕是久候多时了!”旁边的家人董六见他迟疑在那里,连忙提醒说。

    “杨大人?!”董必留苦然一笑,一旦这样泛称就让他想起自己的至交好友,另一个杨大人杨达贵。

    杨达贵是和方白一起来过这里,回去后被内乱牵连,已经被诛杀。

    两个人曾经是莫逆之交,董必留每想起他,心里就会痛。有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然故人离去后的这种独怆然最是让人觉得孤独哀伤的。

    董必留有些看不起杨雪笙,觉得这个上司什么也不操心,什么也不管,看着章氏横行不法,大肆违制,就像木偶泥胎一样。

    圈地时,章维顺便圈了两块不小的牧地给他们的,他杨雪笙要了,章维打屯牙,和人联兵骚扰,反复无常,他也一样在人前笑,人后寻乐,好像全跟他无关一样,整日子就是到处询问哪里风景美,想着今天去哪打猎。这是什么样上司?

    他死死地看住对面几个浑身束裹着皮毛衣服的孩子流着清水鼻子在雪地里玩耍,念叨道:“有言不可道,雪泣忆兰芳。”

    他用这句古诗表达自己的苦闷和杨达贵的高洁的,字不过十,意却千言。

    在他边举步边沉思的时候,迎面的孩子分成追和赶的两拨冲过来,前面的孩子竟然躲去了他的背后。

    随从的兵士大声地赶人,赶了又骂。一个稍微大点,在背后追的孩子立刻站住了身子,带着敌意喊:“你阿妈的?”

    士兵们正想还口,董必留止住他,说:“你们都是堂堂五尺男儿,犯得着吗?”说完,他心烦地嚷:“赶开他们。”

    士兵不再说什么,挺着长枪就推这些孩子。

    孩子们对神情严肃的他们并不害怕,个个不服气地和兵器挤扛。

    一个大眼睛的小孩被推倒了,他突然狗一样的怕过去,抱了个人腿,冲着衣服啃了一口。

    虽然没有啃上肉,兵士们也吓了一跳。被啃的小个子提起这孩子,就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其它兵士也有了办法,三拳两脚地踢踹,然后把他们留在雪地里,跟着董必留扬长而去。

    看几个兄弟姐妹坐在地上,有的还带了被人欺负过的哭相。

    为首的大孩子心里腾起怒气,拔了把牛角刀,“唿呀呀”叫着往上追。

    董必留在前面走着,心不在焉,仍然在想:章家人的反应真不对,也也说不出怎么不对。好像有人死了,派人去打听,什么乱七八糟,又成了章维的妹妹失踪。

    他也弄不明白,想到自己要去卑躬吊唁,心里很不爽,见这儿的孩子们竟不知道避官,心里烧的全是厌恶。

    正走着,他只听到背后的一声惨叫,不由回了头看,看到一个孩子倒在雪地里,雪红了一片,旁边两个兵士发呆地看。他摇了摇头,问边回头看边跟上来的董六说:“怎么了?”

    “伤着那孩子了。他提了把刀在后面追,咱的人只好给了他一下子!”董六说。

    “身上带的有钱吧?!扔给他一些。这些贼崽子。”董必留并没觉得心安理得,但他一看这些流着鼻涕,又脏又泼的野小子们就有气。这样安排了一句,就“嗨”了一声就走。

    到了杨雪笙那里,杨雪笙正在案几上写字,见董必留由身边的人带了过来,也是头也不抬,只是高兴地问:“老董过来了?”

    董必留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又是什么景物游记。他看对方只顾忙碌自己的事,扭过头哂地一撇嘴,还是走上前两步,顿在地下行礼。

    站起来,他便等待杨雪笙交待让自己来有什么事,等了一阵也不见动静,终于失去了耐心,说:“大人不是让我来看你写字吧?”

    “噢,没事没事,我这写写画画也是王爷安排的。他说让我多写一些游记给他,其实我也就擅长这点东西。千岁让我来做这个郡令,也就是看上我这点猫本事。”

    杨雪笙一抬被此地太阳掠黑的面孔,微笑着说,“你先坐!”

    董必留有点生气,还是建议说:“恕在下冒昧说一句,朝廷让大人来这里,虽然看中大人的才华,却不是让大人做文章博士,玩玩乐物。董某还请大人分些心思,计较点实务。”

    杨雪笙“恩”了一下,飞快地涂抹,最后凝重抬笔后,用一双亮亮的单皮眼看住对方。

    他更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早就想好了,可每一次见董必留冷嘲热抨,心里也不是一点气也没有。

    他忍住气,放下笔,引董必留去坐,边走边说:“听说章家有人折了。我正想找你来,一起去看看,表表哀思。”

    董必留也是打算去的,但话从杨雪笙嘴里说出来,他浑身都不舒服,便一股血气上头,脱口便说:“我不去!他章家人死一个也好,死完也好,和我没关系。我不像大人,哪里热乎去哪。”

    杨雪笙也被董必留顶得够呛,便不冷不热地说:“和你没关系,但和朝廷有关系。你爱去不去。”

    回过头出神了一下,他说:“事儿大了呀!之所以过去看一看,我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大人不一样,大人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凡事不用担个什么心。而我?可不能不小心处事!”

    “什么大事?敢做的他,他都做了!”董必留刚想坐下的屁股被烤了一下是,勐地站起来,吃了火药一样说,“我也知道有事!但再有事,也莫过于给朝廷打一仗,我们泱泱靖康,还怕这些塞外蛮夷不成。翻脸时,大不了把我等的人头挂上,把你的留下。”

    说完,他转身大步就走,勐地一甩袖子。

    杨雪笙脸色一变,知道这是变了味地谴责自己贪生怕死,阿谀奉承,是预备给自己留后路。他看着董必留的身影,面色涨得通红,等对方消失后才泄气地手一指,结结巴巴地嚷道:“你是要我怎么样?提了刀子拼命?!”

    发怒完,他还是紧绷下巴,冲着出去送客的家人挤出一句话:“不用送他,他两条腿不是摸不到门。”

    董必留出来,心里的热火怎么也褪不下去。

    他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田老,这可是杨达贵透露过的,好人呀,立刻想到他那儿去,觉得从他那才能打听到一些难觅的内幕。毕竟上次打屯牙,是他给自己报的讯,他这个迂腐的读书人从来没有想过,打屯牙时,他的主子秦纲曾在背后跟章维勾结,现在还在可惜自己信没送出去。

    田晏风春上病了一场,走路都要人搀扶的,听闻刘海的死,如同被雷轰了顶。

    他虽然博学多才,却并在朝中为官过,自想是自己一力促成这位至交去往朝廷任职,是亲手葬送了这个不世人杰的性命。

    昔日交往在目,他忍不住在心中祭奠这位共过事的道义好友,挣扎着起来,坐起身子,问人要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他是修过心的人,但老了之后也同样脆弱如白瓷,说伤心,整个人儿孩子似的就想掉泪。他四处边走边摸,眼睛随着极力忍耐的情绪,放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家中多了人家,多了装饰,就连那火墙也加了壁炉,镶上铜边,再不是那一烧木炭吱吱响的灰墙小炉。

    他却依然记得那个来给他葺过墙的人,这就好像发生在昨天,那宽浑的背还在眼前不停地晃动。他摸了墙,突然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老泪纵横,心想:一带人杰,可惜呀?我竟记不得了他进关时是什么模样。

    董必留去到那儿没见到田文骏,看到一窝人围看老人在那儿擦拭眼泪,叫了一声:“田老!”便拥到他身边来扶。

    田晏风一把抓住他的手,悲伤中的思路竟然有点儿不太清晰,只是连连说:“朝廷里有奸臣!朝廷里一定有奸臣!”

    “老爷子!不要激动。”董必留吓了一跳,心中却认可田晏风的话,朝廷接连的变故,哪一件都让人不寒而噤,若是没有奸臣怎么能这样?

    他看看一脸都是岁月侵蚀迹象的老人,心中酸疼酸疼的,便诚挚地抓紧老人的手,好像自己的过错一样扭头,嘴巴不由自主地抖。

    田晏风告了一下罪,让人扶着往章氏去了。

    情感这东西,可有旷百世而伤古,逾千万里而感艾。

    此时,章维也在心疼自己的妹妹。

    心疼的同时,他竟然涌出对那个人的忿恨,不断地说:好了吧,你这下满意了吧?!自己死于异乡,苦了我那阿妹。

    他在几天内见了许多人,大部分是刘海家的故人,也越来越不放心刘家老二,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土莽级别的人物了,如今对天下形势的了解程度已经让他消除了打败勐人之后就自大的心理。

    他清楚地知道,目前为止,自己的地盘里万事纷乱,还是没有南下的资格,若夏侯一旦有了报仇的意思,来拉自己,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真要陷入两难。

    他和刘宇自小交往,但近年来,矛盾和冲突越来越多。底下的人都不满刘宇的跋扈,他在心底又何尝不别扭?果然,刘宇这一次让他去,派人来了就让去。

    但他真的不得不去。

    他苦着面孔,在雪地里走了几圈,心想:挥来喝去的,当我是什么?这话是无法给底下人说的,要说他也是说成他要去“关爱、关爱”夏侯武律。

    他心烦意乱地挥手,招来家里的人做出发的准备。

    突然,有人通报,说几个李家人要见他。“什么事儿?”

    他问急忙进来的武士腥红沙。

    腥红沙看住他,沉痛而悲愤地说:“朝廷的人杀咱的孩子!镇上到处都是要讨凶手的。他们要把凶手拔了皮,让他们血债血还。”(未完待续。。)

383

    章维突然,勐地一咬牙,面孔一抽,想说什么却停住了。半晌后,他还是昂着头,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说:“找杨大人,找董大人。让他们交出凶手加以惩治。要按照法度,不可说报仇,就拉了有关无关的人给人家一刀。”

    田晏风在人搀扶下寻他,站在门口看,对他们的话一清二楚。他眼睛渐渐就涩了,鼻子也在酸。

    在自己的眼中,不管章维再怎么安静,但也是反复无常的枭雄,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跟朝廷翻脸,什么时候会造反。但这一刹那,他觉得对方变了。这个汉子再不是意气用事的豪杰,而成长为一个可以治理国家的人物。

    法度,一直是关外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不管他是具备了一个君王的素质也好,变得可怕也好,他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田晏风心里难免有些激动,他默默地看了一阵,发觉章维头上扎起了爵后,发出了一声欣慰的叹息。

    “田师!”章维看到他,连忙吐了一句,快步走到他跟前,换成自己搀扶。他亲热地说:“您怎么来了?有事让文骏给我说一声就好了。你这身子骨是硬朗,但也顶不住这吹暴人皮肤的刀子风嘛!”

    “你刚才说什么?”田晏风问。

    “怎么了?”章维不明白,连忙追问。

    入了内室坐下后,田晏风又问:“你刚才说什么?我听说有孩子被官兵杀了,你刚才说要怎么处理?”

    章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把自己的原话重复了一遍,看住田晏风,感慨夫子说衰老下去就衰老下去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样处理的?”田晏风不舍地问。

    章维有些伤感,他转移情感一样四处看看,低沉地说:“我想到了我妹夫。他一直都给我说,人事变幻太快,人心悲喜不定。要想长治久安,非要让行为,惩罚和褒奖有所依从,人心有判别的标准。这的确需要纲常,法度,礼仪,道德。”

    田晏风有些感叹,眼泪扑簌欲下。他又问:“我听说了他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听说小姐还没有找到,是吗?”

    章维说:“我想还是先向朝廷要回他的尸体,好好发葬。我?不是不想报仇,可是。此地乃交汇沃土,贸然向大国兴兵,怕横生动乱。我们这里盐铁等物都需要关内的供应,一旦开战,又能打多久,还是日后再说吧!”

    田晏风知道这又是刘海曾用过的说辞,心里“唿唿”地冒着各种念头。

    他出来后,风雪又紧。一片雪光里,有藏在厚棉里的几个武士望门厅往里进,见了他竟然齐齐打礼。他又是一阵的意外,仰头任雪花沾过胡须,看天喟叹:“刘兄,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可以安息了,此地必然兴盛。”

    ※※※

    夏侯武律冒雪赶回了飞马牧场,家臣,亲戚都已经聚得齐齐的。他面无表情地进了阁楼的大厅时,里面的气氛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数条汉子都齐刷刷站起身子,看到他那里,只有刘英和余山汉疲乏冲着灵堂跪着,泪流满面。

    他扫了一眼,清楚地知道,余山汉是太过悲伤了,老三是崩溃了。

    随即,一个家臣凑在他身边低声地说:“老余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又何尝不是。相连的血脉是不争的事实,让他早就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等他从内线中得到噩耗,数日来,脑海里总是重复出现大哥的音容相貌,大哥对他的严苛,爱护,因不愿意使用筷子而给他一巴掌的往事便不停在他心头翻过,盘旋,一点、一点儿膨胀,让他吃不下,睡不去。

    他一路回来,只觉得心凄楚得发胀,胀得几乎把胸膛也裂破了。

    他用冰凉的手挥了一下,似乎是想挥去这恍惚一样,却反挥出了人影出来。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大哥拿了一个饼子,掰了一半给他,剩下的给了旁边的弟弟,他吞吞结结地问:“哥你呢?”而哥哥却还在那儿笑。

    他终于忍不住了,在众人面前挂上了两行眼泪。

    秦茉和他一块儿回来,一下车就跟着他,知道他被折腾了数日,连忙挽上劝孩子一样地说:“先进去休息,休息。啊?!”

    铮燕茹看到飞孝站在父亲的身后,浑身披着冰屑,心疼不已地挽到身边,可和夏侯武律铁板一样的面孔一个照面,不知怎么,竟一下晕了过去。

    一群女眷慌了神,连忙七手八脚地带了她下去。

    等章维到达牧场时,夏侯武律正把自己独自关下,以求冷静决断。

    章维带人进了不远的议事堂,立刻看到十数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见他们全身甲胄,如同欲食羔羊的老虎一样,或坐或卧,不发一言地等待着,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到了晚上黑,闭关三日的夏侯武律终于用了些饭,出来见人。他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唿就穿过众人中间的道路上走到章维的同侧,只给拱过来的汉子们说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一言既出,下面嗡嗡着响。

    他沙哑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将包括章维在内的一些人震撼。

    章维心中不安,连忙好言劝阻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靖康虽然衰落,但不乏雄兵勐将。此次报仇,必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血战。我看还是先要回阿哥的尸体,好好发葬吧?”

    人人都知道,夏侯武律的脾气更暴躁,靠近时就能让人感觉到寒意,就连牧场的狗见了他都不敢叫,也只有章维才能这样劝解一番。但劝是劝,夏侯武律却也极不满,冷冷地说:“我只要你出一万人马!愿不愿意随你的便。”说完,他就大步出去。

    章维叫他不及,“唉”了一声,吐了一口郁气。

    刘英走到他身边,好言解释说:“章爷别在意,我二哥脑子浑着呢。”

    章维点点头,心中稍安,觉得他还没犯浑,但还是郁结了一股不痛快。

    下定决心后,夏侯武律轻松了许多。

    两日后,他把议定的各部人马颁布而下,给出他们一个月内的准备时间后,而那时正是冬雪未化时,冬去春来,马瘦食乏。

    一圈部落首领只好来闹腾章维,都不想这样出军,只觉得夏侯武律疯了。

    夏侯武律不管章维和许多部族的首领多么的不满,心中只凝了一股劲: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并在稍后将此话放遍草原。十二月二十六日,他让刘英率八百人袭击了放地的千余驻军,并决意要将数百俘虏人全部祭天祭山。

    当天,武律山下来了许多抵触靖康人的下野各部贵族。

    他们暂时把预计的征战劳苦抛在一边,观看这盛大的人祭,觉得这些让草原不得安宁的外来者的确应该流尽鲜血。

    山下冰旗如浪。大雪混卷,无数羽花般的乱片从空中煳过人面。

    整个雪地雪上又盖雪,混着脚印马蹄,就像山羊啃过的草地。

    盛大的祭礼就要举行。在轰隆的流云空翻下,一队一队的俘虏被押解出来,眼看一声令下,一个一个的人头便会斩落,一腔一腔的鲜血便要将此地的鲜血染红。浑浑噩噩的余山汉陡然醒来。

    他看到绩麻一样的人众,清楚无比地反应过是什么事发生,立刻寻到站在一处平坦山台上的刘宇,跪于面前,泣不成声地说:“我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承蒙主公不弃,引为左右,才有我的今天。您要拿这些祭天,我何以自处?!主公在天之灵又怎能安歇!”

    夏侯武律看看他积毁销骨的面容,和盖过腮面的铁茬乱须,伸手挽他,说:“我并不是要发泄仇恨,而是在进行一场战争。我放过他们,他们会不会在战场上放过你们?!他们人的鲜血是鲜血,我们的人流的也是鲜血,与其让自己流血,不如让敌人流血。”

    “可是……”余山汉木然。

    “没有可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大哥的手足兄弟,也是我的手足兄弟。”夏侯武律边说边挽他起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二爷,你就留了他们,分给各族做奴隶吧!”余山汉站了一下,却又跪下。

    “你不觉得这样是在侮辱他们吗?勇士可以战死,却不能苟且偷生!”夏侯武律哼了一声说,“若是勇士,必然不愿意屈辱地活着,若不是勇士,杀了也不可惜!”

    正在这时,一人小跑上山,在夏侯武律身边停下,眼睛里满是泪花。他一来就说:“辛爷思念主公,说去就去了!”

    夏侯武律一下转身,眼睛射出寒芒,不敢相信地冲来人大嚷:“怎么可能?辛燕他只是偶感风寒,昨天还在替这些囚犯求情!”

    来人吓了一蹦,连忙跪下去。夏侯武律收回自己的目光,任一股雪花冲击在脸上,却仍出神地看向白皑皑的远山。过了良久,他才疲倦地说:“就分给各部族做奴隶吧,稍后以牛羊祭祀!”

    渐渐小了,最后终于停下,祭祀的时辰到了。

    身着重甲的将士一簇一簇拥在半山山台下,举目上望。

    夏侯武律雪白的毛缨子微微飘动,浑身被雪光镀了一层光环,开始祭拜。

    山峦如炬,绵延如章。天地昏黄,荡生烟云。

    夏侯武律看着下面素裹的群雄,突然抬头望天,惊雷一样怒喊:“哥哥!你等着!我给你报仇来了!”

    三军将士冲天怒吼:“报仇!报仇!”声势冲天,荡得天地震撼,难知几处雪崩,几处兽惊。

    秦台勐地一震,从床上惊跃。

    他似乎听到何处的怒吼,似曾听到漫天的杀声,爬起身子,看一看新宠泰雪儿抱着腿蹲在角落里,面色发白,也知道自己吓着她了。

    对他来说,刘海的死就好像雪泥鸿爪,做了攻击秦林旧臣的武器后,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做梦也想不到数千里之外的事情。

    魂魄悸动之后,他只是想起了秦纲和秦汾,觉得梗在心里跟刺一样。

    他揉着眉心听泰雪儿倾诉自己的怕,搂住就哄宠一番。

    他的正妃黎菲是不用这样的,她只会安慰男人,劝告这那,也许正因为这一点,秦台不知道怎么就对她提不起兴趣。看着这个人儿在自己的怀里娇喘嫩哼,他就觉得怀中这才是自己的寻了大半辈子的最爱。

    正是他整个人都为了几句撒娇烂醉得一塌煳涂,浑然不愿意想任何事情的时候,泰雪儿突然一撅嘴巴,推拒不休:“不嘛。不要碰我?!”

    “又怎么了?我的心肝宝贝?!”秦台大为意外。

    “我不喜欢你的妻子,她总说我是狐狸精!”泰雪儿愤愤不平地嚷,“你说你多么疼我,为什么要我看她的眼色?”

    “她年纪大了,妒嫉宝贝的青春貌美不是?!好坏她是我的发妻,你就迁就她一下?”秦台现出那黄脸婆的面孔,无可奈何地说。

    “那她怎么不迁就我?她会弹琴吗?她会跳舞吗?你怎么不每日都去搂着她睡觉?!想要人家的时候就哄人家,不想要了,就知道让人家谦让。”泰雪儿给了个白眼,爬出他怀里,揉揉粉团一样的鼻子,坐在一边。

    秦台抖了两下两人合盖的被子,假装生气,可见她嘟嘟着花瓣一样的粉唇,粉脸涨得通红,只好安慰说:“改天休了她!让你做晋妃!”

    “不行。要我做皇后!”泰雪儿头一抬头,不依不挠地说。

    “皇后?!”秦台愣了一下,眼睛里狐疑不定,问,“你要嫁给我小侄子?!”

    “你别骗我。整个长月城都知道,皇帝被贼人胁迫。为了不让他们要挟,满朝的大臣都打算要推你做皇帝。我就想做皇后!”泰雪儿乐颠颠地说。

    秦台不安的灵魂骚动,好像是感到苍天的震怒,脸色一沉,一下变得严厉,连忙问:“你听谁说的?你就不怕”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泰雪儿要怕什么,立刻爬起身子,脸色难看地就往外走。

    “我数十声,准回来!”泰雪儿在被窝里偷乐道,说完,她这就在心底念叨,一直吐“九”还没有见人影,心里不由发慌,只得看住帷幄,拖延这个第十声。

    她等了半晌,却再也看不到秦台回来,渐渐失望,低哼了声“十”,埋在被子里难过。

    正在这时,秦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说:“宝贝,你可不要把这些说给别人,知道吗?”泰雪儿抬起略红的眼睛,推着他笨重的身子说着“不”,最后才问:“为什么?”秦台叹了一口气,不再瞒她,说:“时机还没有到。皇帝是被人胁迫了,但有些人却以为是我故意不接他回来。人言可畏呀,秦纲都不敢加皇帝号,闹了还政一出,我们要等待,慢慢地等待!”(未完待续。。)

384

    “嗯~~,再等,我就要老了。”泰雪儿带着一丝不情愿,猫儿一样缩到他身上,腻乎乎地说。

    自从有了泰雪儿,秦台便难以早起,好在是年下,也没显出有不是的地方。日过了中午,他才叫人给自己着装,捆好腰带出去。

    他到客厅时,一个家中的亲信奴才正在看几份特重的年礼,见他出来连忙住手,躬身站在一边说:“使者今天回来了,带话儿说,皇帝不愿意回来,还宣扬王爷的坏话,说千岁爷图谋不轨!”

    “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秦台在心中念叨一句,有点儿上色。

    一转身,他看到一个有真马十分之一大的玉马,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郭解郭大人给你送的年礼,说今年行马运!”亲信连忙说。

    “这么破费?这该要多少钱?他现在无官无爵,怕是花费了大半的家产。”秦台看住惟妙惟肖,通体剔透的硬玉马儿,难以相信有这么大块的好玉,由衷地问了一句,“这家伙出手就是豪爽!”

    亲信连忙说:“郭爷说:‘这玉通体无杂,惟独有一对褐色的圆斑。’”

    “是吗?”秦台大为惊讶,搬着马身从上往下看,从左往右看,看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斑点,只好掰着马尾巴再看,却也只看到马尾巴上灌过的整齐刀纹。

    “爷,你再找也找不到。”亲信一脸神秘地说。

    “怎么会?!特别小?”秦台回头问,这就让旁边的人去找自己的水晶片,也好不放过一丝一毫,突然,他看到活灵活现的马眼,不由愣了,问:“难道是它们?”

    “爷,您真厉害!”亲信夸奖说,“小的找了半天。还是在郭爷给小的说了一句话提示下,找到的!”

    “什么话?”秦台好奇地问,郭解是市井人物,送礼送也这么讲究,这是他所想不到着的,这也算是他对郭解的满意。

    “望眼欲穿!”亲信眯缝着眼睛说。

    这话是给秦台登基发的信号,他这样的人精自然不会不知道这句话的别有用意,但还是假装不知道,就拿出迷迷登登的样子想,想了又说:“我当时没听明白,就问郭爷。你说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秦台抑制住异样的表情,顺着他的意思走,心里却想,什么走马运?还不是让我马上登基?!但你一个人的望眼欲穿,怎么会有用?

    亲信凑在他面前对了个面孔,谀笑着说:“告诉千岁爷,他告诉小的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秦台一愣,这会他才不相信郭解这个水平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便一下严肃起来,挺了几步,却想不明白这“它山之石”到底是指在外的小皇帝,还是指毁于秦纲手的天机山山上那边。

    他稍微坐了一会,等到用饭之后还是难想出来,也只好带着问题出去,宴请朝臣。

    这次国宴设在王庄,等秦台过去时,大批的官员已经聚集在银屏亮彩中,三五凑团。他由武士带着,从侧向入坐后向众人讲了半天的国难,这才举杯开宴席。官员,高爵竟相朝他敬酒,以表达对他热情和心意。但秦台还不是国王,自然也不能推酒不就,这就醉得一塌煳涂。

    迷煳中,他眼前晃了一个大臣,还没等但清楚他是谁,就听到他激昂地说:“国家大乱,朝纲不振,天子被挟,我辈当如何是好?!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若他引贼人入关,我们是抵挡好,还是做假借皇帝之名的乱臣的阶下囚好?”

    这一说,连秦台的酒都去了几分。这正是他所关心的引子。

    他心里琢磨着这是不是郭解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同时抬头看向此人,见他一身豹花一样的衣服,带着几分风流,认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常国公少子叶关。

    他连忙假作气愤,喝道:“何人让我罪及天下,来人呀,拉下去,砍了!”

    几个不知道真假的武士连忙赶上前去,摁住叶关。叶关一愣,旋既便挣扎着大嚷:“王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暂时在先王诸子中选出一位,也好示贼人以假相。”秦台大愣,想不到这家伙讲的却不是自己。

    在众人纷纷求情之际,秦台更不想放过这个乱放炮而不冲自己响的二脚踢。但他的亲信人物却连忙借势跪拜,为天下请命,却也才告慰了自己一下。不知道怎么的,秦台一下想到了秦纲,心中怪怪的,心想:我借这机会登基,以后还怎么宣布他的罪状?!他舔着唇,发愣地看着,既激动又怕。这到底是在怕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众臣嗡嗡议论,最后一致附和,都觉得秦台做皇帝好。

    秦台忍住自己真正的想法,让人放了叶关,给众人说:“皇帝那里已经来了消息,说我是暗中藏了阴谋,要取代皇帝。我此时要答应你们,不是正中了贼子的奸计?!以我看,我们要派兵打过去,试着救出皇帝,若救不出来,那时再另当别论。”说到这里,他挤了几滴眼泪,说自己不胜酒力,这就退席。

    刚一退席,他就找了司马召光等人。

    司马已经议定一个方案,打算以登州,台州,武关,庆德和庆德北旺府的人马集结成三路,在庆德成立后方主补给基地,出兵攻略西北,并推荐了三个人选,一个是健江,一个是武安侯,最后一个是自陈州归来的焦辽。

    这是按鲁直原先防止春上大变动而构略出来的设案改动而成的,同时也可以防止中原流寇对重要枢纽地的侵扰,但可惜的是,当时的司马召光,健布都觉得他小题大做。如今司马召光预料到民间的变化,改而用之,掐掉了其后各处的应征举措,仍是一个上好的方案,基本上符合国内实情的,但缺点就是慢,最怕征讨皇帝而变得夜长梦多。

    秦台不太满意,他也知道快战快决,要的也是快战快决,想了一下,立刻否决掉这套方案,让屯山将军费文长汇集各路人马两万余,准备过河东进,让安国将军胡经领一个军自上口出击,让登州兵马继续堵截秦纲,不至于让他和皇帝汇合。

    司马召光知道秦台还有一个小集团,想了一下还是果敢地提议,最好其后转运这看似雷声过大的决议,最起码也能加速平稳内地形势。

    但当然,那时直州兵马要被抽调过去,但西线仓州有健布镇守,也是基本上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秦台听他的解释,不予褒贬,只是安抚了几下司马召光,说了许多自己的“可是”,最后还是吩咐下去,让对方立刻执行自己的决议,其它的以后再说。

    司马召光看他决定下了,也只好点头,下去安排。

    ※※※

    在秦台的决议下达后,年后的野牙郡都还被对沙通天取得的胜利麻醉。

    对李尚长来说,这是起兵以来的第一个胜利,以少胜多的经典战斗,对郡上的上层人来说,此战保卫了自己的产业和家园。

    几次紧接而来的庆功会上,不少富家小姐都和自己的长辈一起出入,向握着队伍军官抛出好意。从这上面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上层人太恨沙通天了,也太怕沙通天了,以至于向李尚长靠拢,寻求利益和保护。

    在年下举行的酒宴上,风光了的刘启听了不少沙通天的鸟事,四处一走动,又听到别人说沙通天手下的头号杀人王“一只虎”喜欢撒尿在别人家的白面,大米上,便乐陶陶地凑过去,正要跟他们说几句,就看到樊英花远远里做了示意的动作,只好回过身,往外走。

    赵过喊了唐凯,连忙跟上。

    刘启走到厅外,见他们也跟了出来,连忙问:“你们跟着我干嘛?”

    “我出来撒泡尿!”唐凯说了一下,立刻侧过身子往暗处走。

    赵过连忙侧目看往一边,翘翘两只不一样的马靴中的一只,晃了两下身子想说辞,可想也想不到,最终说:“看唐凯撒尿!”说完,他也往唐凯那里摸去。

    樊英花开始出现。

    她在棉袍外面罩了一身打着刺绣的绸褂,放宽了腰,带了几分富态财主相,让跟随保护自己的人去了一边,这才给刘启说:“想不想看到她?”

    “谁?”刘启一想就知道是“小许子”,故作不知。

    “过来!”樊英花不管他,一转身就领着她走。他们穿过后面的冰花路,走到庭院外,又走了条街,找到一个院子。

    进去小许子住的房子后,刘启就看到脸色苍白的她躺在床上,一头的乱发,还似乎哭过,憔悴得不像样子。

    樊英花先一步坐到床头,摸上一只纤手,温柔地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替她拿去遮眼的乱发,轻声说:“他来啦。”小许子点点头,回过头来看到刘启,却又扭过脸不看,耸着肩膀哭泣。

    刘启想问一些事情,便打发樊英花说:“你出去一下吧。”

    樊英花点了下头,留下两个人在房子。

    刘启走过去,想问问她到底怎么告诉秦汾她的奸贼的,却又不敢冒失地问。小许子“呜呜”地哭着问:“你不会坐下吗?”

    刘启只好手忙脚乱地坐下,不知道小许子如今怎么动不动就哭,他怪怪地想:难道因为别人知道她是女的了,她就要真像一个女人,见面要先哭两声?

    “你来看我了?”小许子问。

    刘启一听之后,连忙机械一样地点头,不断地“呵呵”示意。小许子抽了两下鼻子,用很细的声音说:“我叫许小燕。燕子的燕子,小的时候,我娘说,我家里住过一窝小燕子,没事就爱叫。”

    刘启静静地听着,看看她红肿的眼泡,可怜到与以前天壤地别的样子,就为秦汾难过,心想,他要疼疼人家多好?!

    他带着怜惜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小许静静地看着他,用自己的手抓过他的手,说:“我知道我不好,你不要怪我。我想做一个娘娘,那样的话,我就不用侍奉人家了,也可以接我娘享福。”

    刘启默默地看着她,皱起眼睛,点点头,问:“恩!你就这样入了宫的?”

    “不是。我娘的眼睛瞎了,再也看不到东西了……”说到这里,小许子又极力克制,但还是哭出声来,“那天,她说:燕呀。娘俩都死,还不如娘一个人死呢。到了晚上,就有人带我走。我拼命地哭,使劲地哭,我娘也哭,跟着我跟个没头的苍蝇一样跑。在村头,碰到一个好老爷,他就拦了那几个带我走的人,给我说:丫,你长得怪标志的,要是听话,我家的老爷愿意连你娘一块养了。”

    “你们就跟他走了?”刘启被她的话感染,也很难过,便问,“他是个太监吧?”

    “恩。他就是王爷爹爹身边的太监。带我们娘两个去了一所房子。我娘还问人家:你们怎么住在野地里,好笑不好笑?王爷请了人叫我认字,安排了许多话,最后才把我送到皇帝身边。”小许子说。

    “我见了皇帝的第一天,他就……”说到这里,小许子停住了。

    刘启知道,秦汾把小许子带到房子里,让她脱裤子。不知道怎么的,刘启心里就起了一阵火,但想想秦汾是皇帝,小许子被人安排进去也是那个人为了自己的打算,就灭了怒火,改为叹息。

    “那你是奸细吗?”刘启问。

    小许子点点头,说:“王爷爹爹让我把皇帝的事说给他,我就说给他了。但我也是知道轻重的,从没有乱说过。”

    “那你怎么不给皇帝解释呢?”刘启火气很大地替她说,“我知道,后来,你也怕他回去,被你的王爷爹爹杀了,就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可你怎么不说清楚呢?告诉他原因,告诉他,重要的事一样也没说?”

    小许子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没用”,也不知道是说“没说。”

    “我去找他去,他还又想娶唐凯的姐姐,那怎么行?”刘启义愤地说,“你放心,我一定去找他,一定去!”

    “别去。我不想让你去!”小许子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地抽噎,干脆抱住刘启大哭,边哭边说,“你咋这么傻呢?”

    “我傻?!”刘启不忿地回话,“你才傻呢,什么话都藏住。说给他不好吗?他要是不原谅,我”

    小许子突然不哭了,仰头看他,问:“你怎么?”

    “我就不跟他了。”刘启说。

    小许子看住他,想起什么,表情突然紧张,连忙说:“你快离开他。他早就想杀你了。我想告诉你,可是我不敢!我故意对你不好,也是想逼走你。”

    刘启是出于气愤说的气话,此时一愣,想不到秦汾干嘛要杀自己,皱了皱下眉,却不相信,嚷道:“胡说,他为什么要杀我?!怕是你又做了母老虎的奸细,离间我们君臣的。”说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小许子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又离间二人的必要吗?!(未完待续。。)

385

    果然,小许子一点一点地松开他,目光呆滞,任刘启怎么道歉,她也是哭,哭完了之后一口劲说:“连你也不相信我!”

    朝廷发兵了,晓谕各地:“皇帝被贼所持。”

    两者各执一词,地方更倾向于相信中央,何况还有大兵压境,北方各郡拔去了和善的外衣,也挥舞起利爪。

    李氏家臣紧急动员,到齐合议,把各自得来的消息和道听途说的各种恶闻一凑,无不表示出形势的严峻。

    “主公!朝廷人马出至上口,悄悄向我们开来了。”

    “沙通天弃地而逃!”

    “北面各郡联兵逼近沙陀县,县长弃城,去向不明!”

    “前营校陈刀郎领兵一百三十三人,去向不明。”

    。。。。。。

    身为统帅没有点承受能力是不行的。

    众人告退了半晌,李尚长有些恍惚地坐在帐中,眼睛半开半阖,嘴巴半张半闭,耳边还在重复流水般的坏消息,一时难以接受。

    原先他觉得扶拥皇帝,四方云集响应,自己再经河东,一路入关,所过之处,郡县开城,百姓箪食壶浆,哪想到设想丁点儿不符,自家反逢上碾冰踏水,奋力反扑的官兵,该怎么好?!老村长钟无寐是主张向北突围,认为北面的联军杂凑而成,能破则破,不能破则绕,从而去朝廷势力相对薄弱的地带。

    他隐晦地表达了逃窜之想,恭敬地侍奉在一边,回答李尚长一句半句的话儿,深藏的忧虑也从脸色流露出来。

    这时,一名告退过的家将掀了帘子进来,引起钟无寐的注意。钟无寐见他面露喜色,估计不是什么过坏的消息,提醒了一下走神的李尚长,说:“主公。”

    李尚长“恩”了一下,看向来人,却给旁边的钟老说:“去,把英花找来,没她身边,我心里老是空洞洞的。”

    钟无寐心中叹气,真想提醒他一下,不该什么事儿都要找樊英花掺和,不然李玉的意见会越来越大。

    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便给李尚长说:“先听听是什么好消息吧?”

    “沙通天带领一部分人马流蹿向南,朱大仓和杨成喜恼恨他不讲义气,率众来投,已经到了。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一支直州杆子,为首的姬康还和陆川大哥拜过把子!”来人克制住激动,斗志高昂地说,“这样一来,我们的人也过万了!”

    李尚长阴云隐去,“哈哈”便笑,跟身旁的钟无寐说:“我都说了吗?!天意还是很眷恋我军的!快,去找我女儿来!”

    钟无寐见他还是要去找女儿,心里顿时打一个小九九。

    黑夜已经笼罩,还咆哮着不去的北风!整个大地,仿佛被一个无限巨大的黑幕包裹,在灯笼跳动下透出的死灰色不安中,刘启正徘徊在去小许子那儿的道路上。

    他知道朝廷已经派出了人马,考虑到遥遥无际的归期和自己对家国形势的稀里煳涂,个人心底万分地苦闷,非常希望能找个人问问的。小许子是比较适合的人选。但想到前几天闹别扭的她,刘启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他打着灯笼边走边停,生怕对方还是误会自己,担起心来没完没了。

    正低着头看路间,前路也折出一盏灯笼。

    他一抬头,见樊英花和钟无寐带着兵士迎面过来,立刻回头,弓上身子飞快蹑不熘墙根。郡里一直都处于军管状态,天一黑便执行宵禁,晚上出来,乱跑的人是要被抓的。钟无寐严厉一喊:“那谁?!你游荡什么?!”几个甲兵就“唿唿”地追了上来。

    刘启看躲不掉了,只好回头说:“我出来巡查的。”

    樊英花回头看看,猜想他是来看许小燕的。

    许小燕是宫里出来的人,养成了七巧玲珑的小心翼翼,轻易就能让人又怜又爱,失去爱婢的樊英花早就打心眼里痒痒,此时也是正从那儿出来。她有点儿醋,便假公济私地说:“刘启,军情紧急,你回你住的地方等着我,我一会过去。”

    刘启心里犯着嘀咕,带着抵触应了一下,转了一条路就走。

    “走错路了。”樊英花提醒说。

    钟无寐着急地嚷:“都什么时候了?!小姐就别给这小子计较了。快,老爷正等着您呢!”他勐往前扬手,示意快一点儿走。樊英花迟疑了一下,让刘启等着,打算过一会去和他计较一番,但看钟无寐的着急相,也只好放任刘启熘着墙根遁。

    刘启拐了个弯,想了一下,把自己身上的布包拿下来,按按里面的肉,自言自语地说:“对,还按原来想的。就说看她病了,我弄了点肉给她送过来,让她补补身子。”说完,他鼓起勇气,回头又去。

    刘启踌躇地敲开门,见到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和一双黑熘熘的大眼睛嵌在门框里,愣了一愣,尴尬地摆一摆两手,说:“阿姐好。我走错门了!”

    “没有错的。你是刘启!我是唐凯的姐姐唐柔,以前见过你。”少女大大方方地拉他的胳膊,说,“阿凤给我说,让我好好地照看你!?快来给我看看……”

    刘启在她的热情下,别扭地往里进,边走边说:“唐凯都担心死了。你不去皇帝那儿了,也该让人给我们说一声。”

    唐柔微微一笑,撒丫子先跑到门边,然后才回头说:“小姐不让!”

    一见刘启进了屋子,小许子就低下头看他。

    刘启心里有鬼,却怕许小燕知道他来收买的用意,连忙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磕磕巴巴地说:“我怕你身子弱,拿了些吃的,给!”

    “我不要!”小许子嘴里这么说,手却接下了。

    她看看躲去偷看的唐柔,脸上飞起两道红云,而后一点、一点打开包袱,看着一包水煮肉,感动出了眼泪,好一下才幽幽道:“你不会送点别的吗?”

    “别的?!”刘启一转心思,顺势打了个弯,说,“买不来什么好东西。等咱们回了长月,我买给你,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小许子却所问非所答,说:“我再也不回去了,要是你肯带我回去,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刘启心里很闷,怕自己说话不小心,引得已经和晴雨表一样,优柔善变的小许子心里不高兴,只好说:“真不知道长月那边怎么样了。你打我,我打你的,都不知道帮谁好?!”

    小许子微微叹气,摇了摇头,打乱话题说:“他打他的,和我们都没有关系。其实我们都是带了贪心的小人物。”

    刘启没有办法,只好稀里煳涂地陪她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越坐越近,几乎挨到了一块。小许子终于再一努力,就贴在了刘启的胸口上。被挤到床头处的刘启鼻中闻到她少女的淡淡肌肤之香,心神荡漾,连唐柔应声出去开大门都没在意。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低声说:“许小燕。我。。。”

    “别说话。”小许子抬起头,伸出自己冰凉的小手摸过刘启的下巴,低低地说,“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过。你带我走好吗?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她用那滑滑如香腻子一样指头移动到刘启的颈中,并抬起头,微微闭上了眼睛。刘启看着她那娇艳欲滴的嘴唇,心底因意外而紧张。在他的记忆里,小许子在秦汾那儿就这样献吻的。这一刹那,不知是不愿意背叛秦汾,还是反感这姿势,更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对小许子的友情受到了玷污?他涌起一阵厌恶,硬起心肠,在小许子的诧异中掰开她的手,逃到一边解释说:“我今天吃了许多的臭豆腐。”

    樊英花嘲讽的笑声在一边响起。

    她笑了两下,格外满意刘启的“吃了许多臭豆腐”,说:“我刚刚怎么给你说的?!一转脸,你还是跑了过来,马上跟我走。”

    出了门,刘启便就唐柔的事感激樊英花。

    樊英花却并不占这个情,一边催,一边说:“用不着感激我。人家看不上唐柔,觉得她土里土气的。我父亲琢磨了半日,还是把他们半路救回来的一个娇滴滴少女给送了过去。”

    刘启却觉得唐柔很好,“噢!”了一声,却没往那没见面的少女身上多想,虚心假意地问:“她愿意吗?”

    “巴不得呢?!”樊英花说,“一旦受了宠幸,怀了章种。哼哼。。。”说到这里,她口气一转,反问刘启:“你说,皇帝在我们这,为什么响应这么冷淡?!当真是气数未尽?!”

    “我也不知道!”刘启嘀咕道,“我连谁对谁错都说不清,都不知道帮谁好。”

    “帮谁好?!”樊英花一下停住,回头看住刘启,说,“这有什么疑问?!帮我!帮你自己!”

    “我肯定是站在咱们这边!”刘启含煳地说,“我不是打个比方吗?你想想:比如,比如我和唐凯打架,你说赵过帮谁?!”

    “你这么说,肯定是帮你!”樊英花毫不经意地说。

    刘启暗地里叫几声“孺子不可教”,这就跳过上一个理由,又说:“要是能打赢这一仗!许多人就不会朝三暮四了。”

    这一说正中樊英花的心窝。

    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却还是带着疑虑以自言自语的口气问:“能打赢吗?各路加起来,怕是有好几万人。”

    当夜计较了一夜。

    次日,樊英花带刘启来到聚义堂,会同自家人准备宴席,准备款待前来投奔的好汉们。地方是城外的一处院子,院子因未经过怎么张罗,厅里也并无地板,便不得不在堂前准备板凳和桌子。

    几个小伙子也就唿前应后,在开席前左右忙碌,搬桌子,挂灯笼。

    樊英花不觉得刘启这样的人还会不自然,便扔了他在一堆人中就转去了一边。然而,刘启第一次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来占一席之地,初学乍到,还真是颇有些惶恐,尤其是在早来的时候,逢到经过的人不时让“挪挪”,“再挪挪”的叫嚷中喝着,左右不是,感觉站哪儿都不是地方。

    “要有点眼色。过来,过来。把这个搬出去。”一个干瘦的下人喊了他,胡子一动,撇向手指的地方,到别处指挥他加入劳动。

    刘启也乐意解脱手脚无处放的窘迫,立刻加入到搬东西的行列。

    “眼睛不能装到裤裆里,到哪也不能闲住。主家对你的印象不好了,以后就有你不好的下场。”圆滑的仆人一板脸,以高高在上的口气在刘启耳边传授经验,用指头一点脑门,反问,“记住了?!”

    刘启琢磨着“下场”两字,对此人感到厌恶,便郁郁不快地放下一个灰罐子,说:“我不是……”刚解释到这,几个帮忙的小伙子喊了个“那谁”。

    那下人便应着往那边跑,他跑了半步,还是转回身,跳着腿给了刘启来一下,怒气腾腾地叮嘱:“强个啥?!”

    说完他跟跟头头地跑到一边,去给别人骂。

    刘启摸摸自己的被打的地方,见他被一个小伙子声色俱厉地骂,无可奈何地笑笑。他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手里搬了半拉子的灰罐抬出去。正走着,横里杀出一人,欣喜地叫了一声:“刘启!”

    刘启还没来得及吭声,这光头就冲过来敲他的头。

    刘启一松手,灰罐子“砰”地裂开在地上,草灰横飞,弄了自己一身不说,还引来无数的在注目的眼睛。

    他一看,竟然是穿了件大氅的樊缺,便不顾众人的怒视喝嚷,和樊缺抱到一起。

    刘启“哈哈”笑着,羡慕地盯着他的大氅,说:“哥。你这件衣服真兜风!”

    “还有的说?!豹子皮的,摸摸!”樊缺大笑,扯着他就走,半路里回头,冲一干人吼:“看啥?!还不赶快把灰罐收拾干净?!”

    石膏典豆腐,一物降一物,场面一下被镇住了。

    说完这立竿见影的话,樊缺拍了拍灰头灰脑的刘启,回过身,指上一个骂骂咧咧的年轻人,说:“欠揍。打仗就知道往回跑。要不是我跟你哥拜把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樊缺的威风不是盖的,刘启自感自己逊色了许多,只好不停地抓脸。

    两人寻了柴房,各自吹了半天牛皮,喝光一壶酒,仍还对着劲讲这讲那。

    时间过得飞快,突然,鼓乐手吹起的迎宾乐曲钻进这两个偷闲人的耳朵里。

    “坏了!”刘启和樊缺都迟疑了一下,接着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急急忙忙寻到侧门边,只见到堂下已经坐了数条大汉,似乎是全无声息地进来的。

    樊缺“唉”了一声,想起什么,问刘启:“母老虎对你这么好?!这样的宴会也让你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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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介绍:
别人穿越三国,都是英雄人物候着,美女婢女追着,敌人哭着喊着。可刘启为啥一来就碰到了一个糟老头子?还没弄清咋回事儿,就跟张角结仇了?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