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海中故人偶相遇
他与血寒并肩下山,步入帐中,见地上铺满奢华毯子,道儿端坐其上,两个侍女正替她捶肩捏背,喂食葡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见两人返回,笑道:“两位怎这么快回来了?难得团圆,为何不在山上花些功夫,养个娃娃?”
血寒摇头道:“夫人取笑了,我二人商议大计而已。”
盘蜒见济节、楚小陵都在,歉然一笑,心想:“道儿随口胡言,可让旁人笑掉大牙。”但心底也并不在乎。
济节道:“大人,此次盟会,你是否会出手?”
盘蜒摇头道:“我不过来凑凑热闹,济节兄,你练功有成,是否想上台揍人?”
济节道:“若大人吩咐下来,我自当献丑。若大人不下令,那我便走着瞧了。”他经过这多年苦练,得盘蜒切磋指点,武功突飞猛进,自诩身手仅比当年履伯稍逊一筹,若要上场,自也不怕。
楚小陵神色雀跃,笑道:“吴奇大哥,此会群雄云集,高手无数,正是彰显我万鬼声威的好时机。”
盘蜒奇道:“楚公子若要显威,我又岂会阻拦?”
楚小陵暗觉惋惜:“我穿甲服药,本可一举击败此人,名正言顺当上万鬼宗主,但他偏偏胆小怕事。罢了,罢了,他龟缩不出,坏的是他自己名声。”
此时,有一瘦小的灰袍汉子走来,道:“城主,谷中现有名家名册,我已备好,城主可要过目?”此人绰号雾蜘蛛,掌管涉末城军机要务,极为能干。
盘蜒喜道:“武先生,辛苦你了。”武先生面露喜色,似乎甚是光荣,退在一旁,静候盘蜒差遣。
盘蜒翻阅书册,大多武人姓名都识得,见到东采英、泰远栖等狮心国人,一笑而过;再见到郭玄奥、廊释天、廊邪、廊骏、廊宝、青斩众人,点头道:“这郭剑圣与观皇帝果然来了,连这你都打探得到?”
武先生道:“这帝王之尊,远道而来,本该严防机密,滴水不漏,但观国朝臣穷奢极欲,好酒贪杯,总有漏洞。我听闻在那观国龙舟上,廊邪舱位尚非最佳,有两人更在他之上,那自是郭玄奥、廊释天了。”
盘蜒道:“他们是来看戏的。”
楚小陵听得心情紧张:“这雾蜘蛛知不知道我与廊释天之事?嗯,他决计不知,当时我与廊释天....那样...除了那杀手烟影,并无第三人在场。”
武先生道:“听闻是廊邪、廊骏两兄弟出面,其余五龙将中,“毒路桥”齐南海,“碎礁石”于察罕随行,没准也想试试。”
盘蜒叹道:“黑蛇教如此猖獗,边远诸侯之国相继沦陷,这皇帝还来凑什么热闹?为何还将统军的大将军带来?”
武先生冷然道:“皇帝老儿享乐尚且不及,哪管得了数千里外的百姓将士死活?”
楚小陵干笑几声,点头附和。
盘蜒又看下去,见其中有出道不久,与廊骏齐名的天才剑客;有称霸一方,盛名震耳的沙漠巨盗;有海岛异族的蛮人首脑,有杀人如麻的征战名将,皆被武先生用朱砂笔点描,当是武功出众之人。
道儿、血寒、济节、楚小陵也细看名册,道儿、楚小陵见识不及,一大半都不认得。血寒则比盘蜒、济节更为渊博,倒像是在这异国他乡住了一辈子似的。她一边瞧,一边说道:“这人也来了?他原来还活着么?啊,这大魔头原来还没死?我听说此人罪行累累,倒想上去诛杀此人啦。”表情丰富,忽惊忽笑,甚是活泼可爱。
忽然间,营帐入口侍卫喊道:“你是何人?不得擅闯!”蓦地两声闷哼,翻倒在地。盘蜒一愣:“我账外侍卫是我精挑细选出来,武功了得,来人是郭玄奥、东采英么?”
有一人掀开帘布,走了进来,这人一头披肩黑发,身形魁梧美观,一张脸黝黑发亮,棱角分明,刚毅沉稳,眼神平静,却又有些凄凉,令人隐隐觉得此人身在远处,难以亲近。
济节森然道:“报上姓名来!”
那黑发汉子似根本没瞧见济节,济节踏上一步,与那黑发汉子对视,他比这黑发汉子仍高了半尺,但那汉子却无动于衷。
济节一指点出,指力射往来者咽喉,砰地一声,那人后退半步,竟然毫发无伤。济节心中一凛:“他中我此招,居然并未吐血,到底练得是什么功夫?”
武先生自以为天下高手,无人不识,但死死瞪着这黑发汉子,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却半点想不起来,他一贯对学识引以为傲,此时失手,不禁冷汗直冒,深感沮丧,似乎从此身败名裂一样。
盘蜒站起身,打量那黑发汉子,嘴角上扬,眼神惊喜至极。那黑发汉子摇了摇头,道:“你知我知,便已足够。”
盘蜒道:“你怎地来到北地了?”
黑发汉子道:“说来话长,你呢?怎地成了万鬼了?”
盘蜒道:“那也是长篇大论,说来不易。”
黑发汉子说道:“待会儿擂台,我试试你功夫,无论输赢,从此我与你并肩作战。”
盘蜒喜道:“有你相助,那是万事不愁了。你眼下起了个什么名?”
黑发汉子想了想,道:“鸿海。”
盘蜒指了指自己,道:“吴奇。”
黑发汉子发出笑声,但笑容极不自然,只翘起小片嘴角,眼神中全无半分笑意,像是一生不曾笑过,说道:“我能找来,自然知你姓名”。
血寒看着此人,刹那间心神激荡,暗忖:“这人修为深不可探,又是什么来头?”
鸿海更不瞧旁人一眼,回身出帐,又两声轻响,那两个侍卫穴道已解,就此醒来,但鸿海已然走远。
武先生痴迷军情,登时喊道:“城主,这人到底是谁?我求求你,快些全数告之属下,属下若得解惑,死而无憾。”
盘蜒道:“他是中原...海边荒地的一个野人,多年之前,我带他前往中原,由此结下交情。他武功很了不起,算是我大半个师父,只是有些不通世务罢了。”
武先生又道:“他练得是什么功夫?是什么门派?有没有妻儿父母?”
盘蜒随口道:“他练得是...孤魂野鬼功,门派是..洪荒派,但那门派只怕已然灭绝。父母已死,妻儿...多半也没有。”武先生如获至宝,一一记下。
济节道:“我那一指虽未尽全力,但他能若无其事的挡下,这一身横练功夫,当真非同小可。若他存心归顺,实乃天大好事。”
盘蜒答道:“那是自然,此事确然无疑。”
楚小陵心想:“这鸿海不同寻常,但人却有些呆傻,我要胜他,或许倒也不难。吴奇答应此人比武,倒也正好让我开刀。”
之后无事,众人各自回营,盘蜒与道儿用餐之后,两人相拥而眠,道儿得盘蜒陪伴,心中安宁,少时已然熟睡。
隐约间,盘蜒只听血寒悄悄传话,问道:“太乙,你怎识得这般人物?除你我之外,这世道也仍有真仙么?”
盘蜒道:“连这也瞒不过你?”
血寒道:“老娘当年行走江湖,绰号‘摧花败柳雪钻洞’,那人并未隐瞒修为,我一眼便瞧出个大概。你给老娘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得私藏消息。”
盘蜒笑道:“鸿海不让我告人,我也爱莫能助。”
血寒沉吟许久,忽然娇滴滴的说道:“吴奇相公,奴家见你与夫人久婚不孕,好生忧心,千方百计,觅得一偏方,可令夫人怀上你的骨血....”
盘蜒吓了一跳,道:“你敢!”
血寒道:“我怎地不敢?我大敢特敢!老娘当年尊号‘无孔不入雪送子’,见着这等悲剧,不管上一管,老娘良心不安。”
盘蜒心下发颤,只得说道:“好,好,我说,我说,鸿海他本叫湮没,是在轮回海中,受古神拘役的看守。”
血寒惊呼道:“他是古神属下?”
盘蜒道:“他是千年之前,吸纳数十万人炼魂而成的得道高人,就如当年的小默雪一般。只是那阵法耗时更久,更为周全,故而他功力比小默雪更高。可正因他乃世间异术,不知为何,被掌控万仙的古神瞧上,于是将他魂魄一分为二,一者是为万仙的仙殇剑仙,一者则留在轮回海中,掌管万仙门人飞升事务。”
血寒曾听盘蜒说起过万仙诸般规矩,说道:”难怪你称他半个师父。”
盘蜒道:“十多年前,我升上万仙破云层时,替他找来一神裔族祖先的躯壳,我将那躯壳一齐送入仙露泉,他由此借那躯壳重生。”
血寒道:“此事好生凶险,若闹得不好,你自个儿得当湮没替身,被困在轮回海中。”
盘蜒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轮回海古神要拿我顶替,我又使一招金蝉脱壳,逃出生天。”
血寒忧心忡忡,道:“你可别惹恼了古神,遭天打雷劈。”
盘蜒道:“自然是惹恼了,但不知为何,古神未找我麻烦。不过从那以后,我事事倒霉,直至今日,更碰上你这么个灾星。”
血寒嚷道:“不过多问你几句话,你就叫我灾星?你这人真不够朋友。当心老娘脾气上来,发功咒你。”
盘蜒怕她又说起那“送子神咒”,忙不迭求饶,血寒嘻嘻一笑,就此不再多问。
盘蜒想起湮没,心中振奋,那是他生平功德的象征,是他善心的写照,天地广大,两人却终于在此重逢。
他深感自己过往并非一味的犯下罪孽。
六十三 少年剑仙临凡尘
次日一早,那高山上有人运功说道:“贫道乃是百籁山遗俗庄主,诸位英侠高仙,还请来山上一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盘蜒听那人功力深湛,不输道儿,心想:“北妖诸国,高手众多,实比南边高了一筹,只是人心不齐,彼此有仇而已。”
众人都想:“这老仙终于来了。”于是陆续攀上山路,人潮变作长龙,少说也有万人齐聚。
不久来到山上平地,见地势平整,约莫有十里宽广,山岩宛如天桥,跨越云海,连接各峰。群雄见状,不由生出雄心壮志来。
在一小高坡上站一老道,正是那遗俗老仙,他鹤发童颜,形貌体面,几与常人无异,不过一双耳朵却似兔子般垂落在旁。他微笑道:“各位朋友,给老道好大面子,老道感激不尽。老道这几天来礼数不周,听说诸位颇有微词,这厢向诸位赔罪了。”
众人喊道:“老仙,这盟会是你召集的,如何定立盟主,自也由你说了算,还不干干脆脆的定下规矩?要么大伙儿乱斗一气,这盟主便决出来了。”
遗俗老仙身边走出另三人,皆是白发苍苍的老道,一者牛角,一者羊角,一者犀牛角,盘蜒识得这几人是遗俗老仙同门师兄弟,亦是大有名望的北地高手,几人一起,自号月殿四友。其余三人皆是散仙,唯独这遗俗老仙势力不小。
那四友商议一番,遗俗老仙道:“规矩倒也并不出奇,有意夺盟主者登台亮相,会战天下群雄,成王败寇,胜者为主,若有不服者,上台比武便是。非得在场好汉,各个儿心服口服,再无人挑战,待盟主登位之后,在场各位,都需听这盟主号令行事。”
有人说道:“老仙,你这话可异想天开了。若是观国皇帝、幽冥剑圣在此,不过想来凑凑热闹,无意出手,若那盟主一路取胜,岂不爬到这两位大人物头上去了?”
遗俗老仙笑道:“服与不服,全凭各位自己心思,若愿归顺那盟主,自然好极,若不愿归顺,大可结盟,从此平起平坐,齐心协力,不也是一桩流传千古的佳话?”
又有人道:“老仙,你到底为何要比出个盟主来?听你所言,这盟主好处,倒也不大。”
遗俗老仙道:“如今黑蛇教猖獗肆虐,龙血国咄咄逼人,岂能无人登高一呼,统领群雄?正所谓自古乱世出英雄,这大难当头,亦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旦有了盟主,我百籁城城主之位,便交由这位盟主,城中金银财宝,随这盟主掌控。咱们月殿四友,也愿追随盟主左右。”
众人哗然,无不心动。听说这百籁城由这遗俗老仙于幕后操控,积富数百年,城中宝物,数目非凡,若真得这盟主之位,一夜之间,便可飞黄腾达。至于各功成名就,雄踞各方的豪强,亦可凭此如虎添翼。
人群中,有一身影一闪而过,那人四方脸蛋,约莫二十五岁年纪,一双眼炯炯有神,做儒士打扮,但背上一柄长剑。他道:“老仙,这儿好几万人,人人皆要争上一争,便是打上月余,怕也难以了结。”
遗俗老仙道:“阁下可是神童剑客君临尘?”
那君临尘见他一眼认出自己,面有得色,道:“正是区区在下。”
群雄皆听过这神童剑客的名头,他出山不久,旋即扶摇直上,声名远播,与那‘掌剑魔使’廊骏齐名,那廊骏父亲、师父本是北妖诸国数一数二的高人,廊骏武名,还可说有所依凭。但这君临尘却不知师门何处,能有如此声势,想必有更惊人的艺业。这此时数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皆对他甚是看重。
遗俗老仙道:“诸位随我来。”月殿四友走在前头,群雄再度跟上。这山路极为宽阔厚实,群雄踏过,并不拥挤,也无倒塌之虞。
不久到一孤崖,前方更有一直上直下的陡峰,与此山齐高,相距此处约莫三十丈远,当中横着深渊。晨雾蒸腾,远处朦胧,好似仙境神地。
遗俗老仙道:“若要争盟主者,必有飞天遁地的神通,若有人能在半炷香功夫之内,抵达对面山上,便可参与这盟主之争。”
群雄一听,无不赞叹这月殿四友别出心裁:他们定下这规矩,等若考校群雄轻身功夫。寻常武人,万万无能飞跃此天堑地痕。当世之中,除非修仙有成的绝世人物,方有这般能耐。
君临尘点了点头,退后数步,蓦然发步疾冲,他身后有数个美貌少女一齐惊呼道:“君哥哥,小心!”想必皆是此人知己,群妖当即心想:“这小子哪儿找来这么一群好‘妹妹’?好生可恨,摔死算了。”
只可惜愿望落空,君临尘稳稳落在对面,那山峰更是辽阔,大树长草,覆盖山体,景致如画。君临尘转过身来,望向一众少女,轻松自如,眸含深情,众少女放下心来,更为他如痴如醉。
廊骏久闻此人盛名,不禁手痒,只想与他交战,就在这时,又有两人飞身渡渊,宛如飞鸟,已站在君临尘身边。众人见那两人身手高超,也报以惊天彩声。
青斩“啊”地一声,喊道:“吴奇?”群雄见其中一人,正是这五年来治国有方,声名鹊起的涉末城主吴奇,而另一人则是一黑发健壮的无名汉子。
廊骏一愣,此刻那平台上已站了三人,他欠吴奇救命之恩,也不愿搅合了。
盘蜒与鸿海对视一眼,朝平台正中走去,君临尘心下暗怒,道:“两位且慢!”
鸿海不理他,在远处花海中站定,双手负背,低头沉思。盘蜒朝君临尘道:“小兄弟,我与这位老兄有约在先,你先等等如何?”
君临尘嗤笑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盘蜒道:“在下涉末吴奇。”
君临尘一凛:“原来是他?”说道:“吴城主,是在下先来的此处,恭候敌手赐教。你二人相继前来,自当与我交手,为何对我熟视无睹?”
盘蜒点头道:“是在下行径不妥,向小兄弟赔罪。小兄弟还请包涵。”转身又要走,君临尘长剑一划,咔嚓一声,盘蜒身前一六尺高的大石被他一剑两半,倒向两旁。群雄心想:“这一手剑气功力不散,威力极大,这位神童剑客并非单单轻功高明而已。”
君临尘冷冷说道:“先来后到,你活了这么大年纪,居然不懂这道理?我非要先与你动手,再胜过那大个子,要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盘蜒苦笑道:“好个傲气的小子。”
却不知君临尘为人生平首爱美女,次爱武学,再爱颜面,如今在美女面前迎战敌手,正要大显雄风,令美女痴迷,讨美女欢心,敌手竟不将他放在眼里,此举令其三爱皆损,他又如何能忍耐得了?
鸿海道:“你先将他打发了。”
盘蜒叹道:“好吧。”
君临尘大怒,喝道:“好你个头?你这般狂妄,待会儿断手断脚,皆是你咎由自取!”说着长剑平举,高过头顶,见盘蜒纹丝不动,说道:“快些拔剑!”
盘蜒摇头道:“我随身宝剑太利,胜之不武,你动手吧。”
君临尘恨得满脸通红,心想:“此人存心找茬,全瞧不起我?我非但要胜了他,还要令他颜面扫地!”露出僵硬笑容,说道:“你那宝剑在哪儿?塞你屁股里了?原来阁下精通此道,真让人意想不到,大开眼界。”
盘蜒哈哈一笑,说道:“你进去找过了?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群雄先前听君临尘所言,已然哄笑,又听盘蜒后一句话损人更狠,不由笑得唾沫横飞,前仰后合,有人更险些摔下山去,一命呜呼。
君临尘一回头,见他那几个女伴也巧笑嫣然,似乎觉得有趣。他气往上冲,倏然间长剑刺出,剑生幻影,分而合围,霎时宛如暴雨。
盘蜒双臂一转,捏住身前剑刃,手掌一扬,将那剑气破解,随后朝前迈步,君临尘这密集无缝的剑招竟由此落空。群雄之中,唯有东采英、郭玄奥、廊释天、廊邪、血寒等寥寥数人看清盘蜒动作,于是有人惊喜,有人赞叹,有人震撼。其余人则感到莫名其妙。
君临尘这招“晨风千道”是他极为得意的成名之作,他十八岁出山之后,凭借此招,不知击败多少江湖好汉、成名高手,不曾想盘蜒随意走动,随手拿捏,竟将此招破的干干净净。
他心有不甘,复又高喊,跃上半空,霎时三道蔚蓝剑气闪动,好似三根断柱般挥落下来,这一招“三生三世”更凝聚浑厚真气,威力广罩十丈。
盘蜒打出一拳,砰地一声,将那三道剑气破了,力道震荡,反涌回来,君临尘惊呼一声,手腕一麻,掌中宝剑不知怎地,已然自行回鞘。盘蜒身形一闪,到君临尘背后,袖袍一拂,君临尘双脚狂奔,猛地腾空而起,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然稳稳当当的落在对面山崖,落脚之处,就在一众女伴身边。
盘蜒朗声道:“多谢公子成人之美,今后再向公子讨教。”
君临尘脸上红红白白,汗如雨下,心想:“邪法,邪法,天下怎会有这般功夫?”他那群红颜知己说道:“君哥哥,你是故意让他,自己跑回来的么?”“准是这样,君哥哥心胸何等宽阔,怎会与他一般计较?”
便是身边群妖,也都议论道:“这君临尘为何突然自己跳回这边,莫非他明知不敌,故意如此?”“但他动作好生干脆,全无半点犹豫,像是突然尿急了一般。”“非也,非也,我看他不是尿急,而是性急,我若是他,放着这许多美女等我,怎还愿辛辛苦苦与旁人打斗?夜夜操劳都来不及。”
君临尘听众人说的香艳,无法反驳,他输的极为蹊跷,好在像是自行认输一般,倒也算不得如何丢脸,只是眼下万不敢再去与这吴奇比武了。
六十四 仙人体魄非凡躯
盘蜒走近鸿海,鸿海活动筋骨,道:“我当尽全力,但绝不会杀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盘蜒点头道:“多谢鸿兄手下留情,在下也当竭力周旋。”
鸿海抬起手掌,推向盘蜒,来势缓慢,但盘蜒心知这一掌无论如何也躲闪不开,当即也举掌相对,两人掌心相触,盘蜒身子一颤,似乎眨了眨眼,忽然发觉自己身在大海孤岛上,空中狂风呼啸,雷霆嘶吼。
盘蜒不禁悚然,道:“轮回海?”
鸿海道:“我在万仙千年,悟得这鸿源掌力,中掌之人,如入仙露泉破云试炼,心神穿梭至此异界。”
盘蜒环顾四周,并无天神踪迹,想必鸿海这一掌极为玄妙,在轮回海中另辟妙境。他若要脱身,倒也不难,却想见识见识鸿海其余功夫,道:“你出招吧。”
鸿海手指点向大海,海中破开个小洞,那洞中阴风呼啸,倏然水流如蛇,朝盘蜒涌来。盘蜒抬肘抵挡,哗啦一声,被那巨浪抛上高空中。
鸿海道:“此乃万仙海纳派的潜浮掌法!”说话间,空中又现出十六道火剑,飞速刺向盘蜒,威力远胜过当年蝉鸣。
盘蜒使太乙灵道术,将火剑全数挪转,浮在半空,打出蜃幻吞海掌,蜃龙游荡,霎时十里之遥,海景陆象,千奇百怪,幻象重重,鬼影茫茫,妖兽魔鬼出没期间,令鸿海陷入重围中。
过了片刻,鸿海破开幻境,直扑盘蜒,盘蜒飞足踢去,鸿海直拳来袭,两人互换数百招,砰砰声响,气劲冲天乱海,波及数里。
鸿海似有些欢喜,但表情仍沉闷无趣,说道:“你本不过破云功夫,眼下已至真仙境界?”
盘蜒哈哈笑道:“我本就是个聪明人,习武很快,不然怎能放你出来?”
鸿源默然片刻,道:“这最后一招,你若挡不住,立时喊停,咱们各自罢斗,我从此便跟从你了。”
盘蜒道:“咱们只论朋友情谊,什么跟从,一派胡言。”
鸿海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好。我这一招,叫做万魂王庭。一旦使出,万仙千年渡化魂魄汇聚成灵,我为王庭之主,有扰乱天地之威。”
盘蜒不敢小觑,道:“慢来,慢来,这功夫也太狠了些...”
话音未落,鸿海出招,眨眼间,无数游灵汇聚成团,好似近处浮起个阴惨惨的太阳,那太阳充斥天地,落向下界,势头宏伟壮大,快捷无伦,便是阎王也非竭力抵挡不可。
盘蜒把心一横,倏地冲入那“万魂王庭”之中,鸿海怕他就此神魂俱灭,正欲收功,但突然间,王庭溃散,万魂离乱,烟消云去,晴空万里,这来势浩瀚的绝学,竟被就此破解。
盘蜒身上伤重,千疮百孔,在这短短刹那,已被王庭中亡魂重创,但他以幻灵真气扰乱亡魂,也破了这鸿海苦心钻研的功夫。
鸿海目光惊讶,过了许久,叹道:“是我输了。”
盘蜒道:“怎是你输了?我险些掉了小命,你却毫发无损,分明是我惨败。”
鸿海道:“我其余招式,皆无法与这万魂王庭相比,你能破此招,其余手段也奈何不了你。胜负已分,无需再比。”
盘蜒笑道:“即便平平无奇的招式,若运用得当,也有无穷效用。鸿兄一味追求毁天灭地的大声威,未免有些沉迷了。”
鸿海一拍脑袋,大声道:“原来如此,错了,错了。对了,对了。”他说错了,指他自己,再说对了,所指盘蜒。
呼地一声,山风吹拂,盘蜒见鸿海坐在对面,自己与他掌心相抵,似在比拼内力,两人周围悄然笼罩一层薄薄的内劲,若旁人有意偷袭,也会被鸿海吸入那破云幻境中。
山上群雄皆纳闷的看着两人,即便郭玄奥也心想:“这两人周围尘土不动,脚步不移,不像斗力模样,又在闹什么玄虚?”
血寒暗想:“他们在做心力之争,比之暗中较劲更凶险数倍。”
过了半晌,两人收掌站起,相视而笑,那鸿海笑容依旧令人心惊肉跳,仿佛死尸的脸被人强捏出微笑一样。盘蜒打趣道:“鸿兄,将来得教你如何发笑了。”
鸿海干笑两声,忽然没了人影。盘蜒拍去身上草屑,轻轻一晃,已回到群雄之中。
众人皆呼喊道:“吴奇城主,你还没比完呢。”
盘蜒摇头道:“不用比了,接下来算我落败就是。”
道儿抢至近处,忙道:“夫君,你为何认输?你与那鸿海使得什么....奇怪法门?”
盘蜒轻笑一声,道:“歪门邪道罢了。”说罢拉着道儿,在山崖边坐下,神色如常,旁若无人,丝毫不理会众人指点。
廊释天、郭玄奥对视片刻,心想:“此人境界超然,确然无疑,他不屑争这盟主之位。那鸿源又是什么人?”
遗俗老仙叹道:“吴奇城主虚怀若谷,好生令人佩服,只是半途退场,未免让大伙儿...有些扫兴了。”
盘蜒笑道:“我不是耍把戏的猴子,也不是卖艺的好汉,何必管大伙儿兴致如何?”
众人听得满心不是滋味儿,有人骂道:“这城主自以为是,说大伙儿练得玩意儿是把戏?”此言顿时引起一片呼应。
正吵吵闹闹,只见一身形肥大,容貌粗鲁的络腮大汉走到盘蜒身边,冷笑道:“算你躲得早,不然我非将你这脑袋割了,娶你怀里美人做几夜夫人。”
道儿怒视此人,见此人形貌凶恶,恼道:“你是哪里来的狗贼?敢与我夫君这般说话?”
旁人急忙劝道:“夫人小心,此人绰号一丈火,是江湖中....那个名头响亮的..嗯...侠客..”这一丈火实则是个无恶不作,杀人无数的江洋巨盗,但旁人害怕此人,实不敢言语得罪。
一丈火看道儿脸蛋奇美,表情却又恨又急,别有一番风情。他喃喃说道:“奶奶的,小娘儿,你营帐在哪儿?我夺了盟主之后,今夜便去将你这窝囊丈夫宰了。”
盘蜒注视此人,笑道:“老兄,不必我杀你,此间能取你性命之人,少说也有十来个,你若一上场,便是死路一条。”
一丈火狞笑道:“好得很,好得很,你等着,等我将你整治成残废,在你眼前,干你老婆。”
他从腰间取下一根银铁链,一张手,将那银链送出,飞过三十丈,牢牢刺入对面土地。一丈火踩上铁链,大步飞奔,不多时已踏上山顶,大声道:“一丈火解大胡子,有哪个不孬的敢来送死?”
这一丈火名头虽恶,但今日山上高手如云,有不少人自忖能胜,只是此次盟会乃是生死斗,胜负后果非同小可,一众高手要么老成持重,要么心生鄙夷,短时内无人应战。
突见一秀美俏丽的道姑踩着铁链,晃眼间已到台上,那一丈火擦擦眼睛,惊叫道:“你...你这道姑怎这般漂亮?老子...老子这辈子从未见过...”
血寒神色庄严圣洁,已非面对盘蜒时那般亲切调皮,她道:“贫道乃涉末城城主副手雪冰寒,一丈火,你生平杀戮太多,罪过太深,我今夜要送你去聚魂山阎王处,受地狱千刀万剐之邢。”
一丈火拉扯胡子,满脸心急之色,笑道:“若要我逮着你,也要送你登仙,任我消遣....”
啪地两声,一丈火狠狠挨了两巴掌,登时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他破口大骂,抽回那银链,手中一转,打向血寒。
血寒足尖一点,那银链轰隆落地,一丈火再往右一扫,好似地龙翻身,玄龟出世,数块千斤大石被他掀起,一股脑朝血寒砸落。群雄见此人气力好似巨怪,好生害怕,无不为血寒捏一把汗。
血寒解下道袍,身穿背心,露出纤细白嫩的肌肤,蓦地一抬手,玉臂上呈现整齐的块结,分布肌肤之下,看似仍瘦弱娇嫩,可只轻轻一顶,已将一块大石拿住,朝一丈火反扔回去。
那一丈火骂了一声,将大石挡开,蓦地手臂酸软。血寒手脚如风,将那大石纷纷投来,一丈火“哎呦妈呀”,高声痛呼,不敢硬接,满地打滚躲避。旁观众人见这绝美道姑娇滴滴的,可力气竟比这一丈火还大,大觉古怪,笑声不断。
血寒足尖一点,瞬间已到一丈火身后,速度之快,宛如雷电,一丈火武功不弱于万鬼鬼官,岂能坐以待毙?骤然全身一弹,一股巨力直撞血寒,好似十头野牛狂奔一般。
血寒大喊,一拳打出,轰地一声,将那一丈火打了个跟头,她未使出真仙功夫,手腕剧痛,骨头折断,但也将一丈火脑袋打的陷入头颈。但她一招盗取敌人性命,自身气血复原,又左右开弓,将这一丈火打的血肉模糊,不成模样。
道儿咋舌不已,暗想:“她力气真大,看似是个大美人,原来竟是个女蛮子?”她以往从未见过血寒真正显露神功,此刻一瞧,只觉未必高过自己,不由得稍稍放心,又想起多年前苍鹰来到此间,也似使不出原本神法,眼前这血寒,当与苍鹰类似了。
盘蜒大感赞叹,暗想:“她这血肉纵控念千锤百炼,将自身肌肉全数转成那世间罕有的纯正仙体,以此苦炼气力,此刻即便不使任何内劲法术,也能驾驭万斤之力,快速异常,难怪她当年能与阎王的逐阳神功抗衡。”
血寒气喘吁吁,单手高举一丈火头颅,喊道:“这魔头血债累累,天地不容,如今被我涉末城血寒除了!”
众人见她美丽,早就心存好感,再见她正气凛然,武艺惊人,更是惊佩,于是喊声震天,为她呐喊。
血寒无心再战,穿回道袍,倩影破空,刹那而归,盘蜒伸手相扶,谁知血寒整个人竟一下子落在他怀里。
道儿脸色不佳,但血寒刚刚辛苦得胜,道儿也无法斥责。
盘蜒道:“道长,你怎么了?”
血寒道:“别废话,守着我。”又觉得有些蛮横,补上一句:“在你身边,我可放心安睡。”
盘蜒心想:“她与那时来此的苍鹰一样,不过是**凡胎,胜过强敌后,需要好好休养。”于是握她手腕,缓缓送入真气,血寒笑容安宁,闭目睡去。
六十五 前尘旧事莫再提
群雄中有人笑道:“涉末城连连取胜,好出风头,但这般赢了就跑,未免让天下英雄瞧不起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旁人道:“老兄,赢了就跑,长胜不败,这道理浅显易懂。凭涉末城主那几下功夫,遇上真正的高手,迟早一败涂地,还不如见好就收,完整而归,如此作为,天下无敌。”
此人口齿了得,说的极为可笑,却又令人信服,登时惹来一片大笑,说道:“不错,不错,涉末城脚底抹油之术,无敌于天下也。”
济节漠然朝那人望去,蜥蜴舌头一伸,卷下那人身边树上大片枝叶,那人吓了一跳,当即闭口。
盘蜒道:“济兄,闲言闲语,不必理会。”
武先生低声道:“那人是郭玄奥的弟子,故意诋毁咱们来着。”
盘蜒毫不介意,道:“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逞强不如藏拙,让他们笑吧。”
此时山上又有数人来回,皆是万鬼鬼官般的身手,数个胜者不再退回,反而执意死战,被打落悬崖,尸骨无存。这边又引来好事者非议:“你看,还是涉末城精明懂事,知难而退,得保性命。”
武先生哼了一声,道:“这回是宿根国的人,这宿根国也与郭玄奥祖上有姻亲。大人,这郭玄奥是盯着咱们了。”
盘蜒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此时,场上是一背负葫芦的犬耳老道,与一扭扭捏捏的怪人比武,那老道葫芦中飞出宝剑,刺向那怪人,怪人则动作奇快,形影如潮。
盘蜒望向武先生,武先生道:“这怪人武学似...是观国皇帝一脉,奇怪,奇怪,我怎从未听说过此人?”
盘蜒见那怪人相貌粗犷,却涂着胭脂妆粉,衣衫花花绿绿,好生鲜艳,心想:“这是个阉人,难怪足下动作这般古怪。”
怪人行动如风,越来越快,那老道惨叫一声,被怪人刺了数剑,当即气绝,引发老道弟子一阵哀嚎。怪人将老道抓起,摔入山谷,尖声大笑起来。
盘蜒暗想:“这怪人籍籍无名,武功却与楚小陵差不多,一人足以对付两、三个寻常鬼官,北地果然藏龙卧虎。”
那死去的老道名头极响,却在二十招内败在怪人手上,对岸众人不明此人底子,一时无人应战。
怪人忽然高声道:“你们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有人起哄,说道:“你这妖魔鬼怪,人人避而远之。我又不是你爹爹,怎知道这么许多?”
怪人竖起眉头,伸手一指,那人捂着脖子,眼神恐惧,惨叫一声,身子摇晃,坠入悬崖。众人大怒,霎时连声痛骂。
怪人开口道:“我要向一人挑战,那人若是无胆懦夫,大可不必出场。“这句话压住吵闹,群雄好奇,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遗俗老仙问道:“阁下要向何人挑战?”
怪人道:“廊释天!王八蛋,臭狗屎,死鸡贼!我知道你在这儿!当年你杀我爹爹,强占我娘,对我施了宫刑,种种行径,人神共愤,我潜伏忍耐许久,今日终可在天下好汉面前,与你分个高下,决出生死!”
群雄听他辱骂这帝国皇帝、武林至尊,皆感震惊,观国之人,无不大怒欲狂,而人群之中,大半皆是观国拥趸,忠于廊释天,听闻此言,当即喧哗,涌出反驳痛斥之声。
怪人内力雄厚,嗓门出奇响亮,说道:“我叫关九,当年是星海派的少爷。只因我祖上有一门星阳心法,被廊释天瞧上,他便勾引我娘,害死了我爹爹,又瞒着我娘,将我陷害的身体残废!也正是本门的星阳心法,令他武功倍增,才有如今地位,廊释天,我活着回来,找你报仇来啦。你一贯卑鄙懦弱,乃是缩头乌龟...”
武先生恍然大悟,道:“他所使武艺,确是星海派的,星海派消亡已久,难怪我一下子没想起来。”
盘蜒道:“此人所说不假么?”
武先生苦笑道:“廊释天的第一位夫人,确是星海派掌门人的遗孀,只是实情如何....”
廊邪沉声道:“够了!”声音宛如惊雷,登时压过那星海派少爷。那少爷冷笑道:“是了,廊邪,你要代你爹爹出手?”
廊邪道:“父皇何等身份,岂能与你一般见识?你这妄人,神智错乱,又怎配与我爹爹交手?便由我来与你做个了结!”此言一出,群雄心中激荡,暗忖:“廊释天果然在此?”
盘蜒心想:“听说这廊邪有勇有谋,从不急躁,眼下为何口不择言,将廊释天行踪泄露?他说出这话,廊释天非现身应对不可。”
不出所料,突然间,有人开口说话,令得树林晃动,群山传声,那人说道:“关九,你这丧心病狂的疯子,我本不想与你多费唇舌。但你用心歹毒,搬弄是非,恶意坏我名声,逼我不得不杀你。”
关九脸色剧变,又是惊惧,又是兴奋,眼中已满是泪水,他东张西望,大叫道:“我即便胜不过你,也要取你性命!”
观者都想:“他若比武不胜,又如何能够杀人报仇?”
廊释天不知人在何处,却又似无处不在,他说道:“你爹爹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会害他?他死后将你母子二人托付给我,我也全心全意对待你俩。谁知你小子不知好歹,满心妄想,将自己折磨的不人不鬼,更想杀我。我将你击败之后,留你一条性命,只将你远远逐走。我对得起你全家,问心无愧,可昭日月。至于那星阳心法,我更如何会贪图?”
关九大叫道:“你出来,你出来,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他眼前人影一闪,见廊释天身穿紫袍,就在一丈之内。群雄之中,霎时惊声雷动,数万人齐声喊道:“皇帝陛下!”
关九尖声高呼,手臂连振,看不清的暗器飞向廊释天,廊释天手指连弹,叮当声响,将那暗器弹飞。楚小陵奇道:“那是什么暗器?”
盘蜒道:“是隐形的小针,这似是残剑心诀。”
楚小陵甚是紧张,道:“他是黑蛇教的人?”
盘蜒叹道:“这可说不准。”
关九前冲,霎时已至廊释天背后,动作太快,却又悄无风声,他指甲上现出无形尖刺,抓向廊释天后背,突然咔嚓一声,关九手骨粉碎,胸口中掌,他“呜”地一声,急退出老远。
群雄全看不见廊释天出手,连声惊叹,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想道:“皇帝陛下手下留情,否则他这无影神拳打出,那怪人早就死了。”
关九摇摇晃晃,蓦然一个翻滚,砰地一声,烟尘飘荡,地上陷落个一丈大洞。他不敢逗留,连扔无形细针,同时夺命而逃。他身后乒乒乓乓,不断受掌力轰炸,却总是惊险万分的躲开。
盘蜒看得清廊释天出招,心想:“以廊释天内力修为,若全力以赴,两、三招之内,关九必死,为何他能支撑到现在?他一上来便痛下杀手,并非心慈手软,却始终差了那么一些。他对自身功力运用有些生疏,当是身体不适之故。”
他不知廊释天与楚小陵亲密之后,只剩九成神功。这一成之失,虽看似相差不大,实则令廊释天与人动手时极不适应,本来使六成功夫便能杀人,眼下却差了些许;原先以七成身法,便可追及敌手,眼下却一击落空。
廊释天微觉奇怪,但他身经百战,精研武道,十招之后,便已调理妥当。他双掌交替,使出龙玄心法,真气宛如泥潭,关九霎时身形迟缓下来,他大叫道:“这正是我家的星阳....”话不及出口,一声轻响,脑袋已腾空飞起。
廊释天一招手,那脑袋到他掌中,廊释天目露凶光,瞪视关九遗容,见他笑得十分欢畅,仿佛即便死了,也真能报仇雪恨。
廊释天想了想,将那脑袋一抛,落在一臣下手中,道:“此人曾是我义子,虽对我不义,败坏我名声,但仍需厚葬此人。”
那臣子喜道:“陛下心胸,宽广如海,真不愧为天下之主。”
北地崇尚武勇,道德礼学,毕竟不昌,群雄见了廊释天那可怖可畏的身手,心下好生敬服,便大多不信关九之言,更何况这关九全无真凭实据,为人也阴险歹毒?
廊释天又凌虚闪现,出现在廊邪身边,廊邪道:“爹爹神功盖世,令孩儿大开眼界。”
廊释天在他耳边冷冷说道:“下次你少开口废话,我可让你活的更久一些。”
廊邪表情惊恐无措,脑袋深深低了下去。
郭玄奥看着这位昔日爱徒,目光并不同情,他常教导徒儿身心顽强,百折不挠,若见徒儿心气衰退,绝不会多加劝慰。
他心道:“邪儿自从被黑蛇教俘虏折磨之后,已失了义弟的欢心。他看似刚强,实则极易动摇,刚才胡言乱语,说错了话,便是他心意不坚的明证。若这般下去,只怕功夫再难有所进展。”
郭若走到廊邪身边,握住他手掌,廊邪感动一笑,两人紧紧相依。郭玄奥叹一口气,暗忖:“不管如何,他总是我小女儿的未婚夫婿,他纵然武功高强,若为人颓废,也唯有任若儿随他受苦了。“
群雄兀自沉迷于廊释天的神功,片刻间再无人逾越深渊,争夺盟主。道儿啐道:“这廊释天也赢了就跑,为何没人说他?”
盘蜒笑道:“他威名太盛,已有定论。”说罢目光转动,忽然对准一人。
泰远栖正面对着远方山峰,低头不语,似在沉思,又似在替死者默哀。
盘蜒再看廊邪。
他也低着脑袋,眼神沮丧,动作与泰远栖一样。
盘蜒微微一笑,朝着关九死去之处,默默垂首悼念。
六十六 谷幽渊暗深无底
须臾间,一巨汉飞身落在彼岸,群雄看清那人是谁,顿时爆出彩声,比之先前廊释天所获毫不逊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武先生点头道:“狮心之王,终于亮相了。”
道儿轻嗔:“人家是一国之主,也屈尊争这群妖首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哪儿来的那么些顾虑?”
盘蜒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与这狮心之王交情极好,不想与他相争。他的正室夫人,昔日曾与咱们共同行路,叫做荒芜。”
道儿甚是欢喜,说:“原来是荒芜妹妹?我好久没听到她消息啦。”
盘蜒看着东采英,东采英则瞧着泰远栖,泰远栖点了点头,似赞同他此刻出场。盘蜒不由担忧:“东采英对泰远栖言听计从,像是傀儡一般,这泰远栖未必有歹意,但此人心思好似血云,极难预料。”
少时,又一神武身影跟上,此人一身淡蓝绸衣,神色毅然,年纪看似与东采英相当,正是大观帝国神将廊邪。这两人素来齐名,众人心神激荡,翘首期盼,猜测两人之间高下,一时争论无休。
东采英说道:“廊邪殿下,许久未见。”
廊邪道:“狮心国主,若我记得不错,当年我北伐雨台国时,你我曾并肩作战。”
东采英点头道:“当年我不过是一佣兵队长,殿下阵中兵卒而已,想不到殿下仍记得我?”
廊邪笑道:“屠邪铁手的孙儿,我岂能不刮目相看?更何况你武功这般了得。”
东采英也是一笑,说道:“殿下,今日一战,无论胜负,在下都请你喝酒如何?”
廊邪叹道:“若我不死在你掌下,明日便是我成亲日子,国主大可来喝一杯喜酒。”
东采英吃了一惊,不知该如何答话。对面内功高深者听两人所言,心中也觉惋惜:“这廊邪士气衰落,虽有喜事临近,竟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来,两人若武功相差不远,这廊邪处境已极为不利。”又有人心想:“这廊邪语气这般可怜,莫非想令东采英麻痹大意,偷袭取胜?”
过了片刻,东采英说道:“殿下正值盛年,武功深不可测,何出此言?你我二人相斗,既是叙旧,又是切磋,在下绝无伤人之意。”
廊邪道:“败军之将,苟活至今,有何颜面自称武勇?”
东采英也听说过他被黑蛇教俘虏之事,想必此人受过极大折磨,以至于成了惊弓之鸟,时不时想到死亡。
廊邪道:“出招吧!”一拳架在前头,一拳架在手臂上,忽然发出拳劲。东采英还了一手,廊邪身子稍稍一晃。
这两人走的都是刚猛迅速的路子,廊邪功夫高来高去,好似天外飞龙,身影盘旋,掌力疾风暴雨般罩下。东采英则脚踏实地,气力壮绝,拳劲手刀,冲天而上。
斗了百招,纵然东采英留手,廊邪也渐渐不支,每一次格挡皆吃些小亏,不得不避其锋芒,身法已毫无神龙之威,倒像是害怕逃窜的飞蛇。
突然间,东采英往地上一拍,霎时山摇地动,一道气浪直冲高空,廊邪双掌下压,与那气浪对拼,轰隆一声,他人高高飞起,不由自主的连连转圈,随后惨痛落地,又是一阵闷响。
观者见廊邪摔得狼狈,虽对他不敢不敬,脸上却挂着笑容。廊邪强撑起来,哇地一声,口中鲜血狂涌,他颓然坐下,说道:“罢了,罢了,你杀了我吧。”
东采英忙道:“殿下,我怎会杀你?若非我昨日陡获奇遇,蒙我祖父恩惠,最多不过与殿下打个平手罢了。”
廊邪露出笑容,似乎是逃过死劫的喜悦,但那笑容缓缓消退,他垂头丧气,指着对面,道:“我没力气了,你扔我回去。”
东采英一愣,颇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有如扛鼎,将廊邪举起,轻轻一抛,廊邪落在大观国众人面前,他惊魂未定,从一侍者手中夺过酒坛,抬头痛饮,神色落寞,一股末路之气从身上散发出来。
众人心想:“他已全无高手尊严,若换做是我,就算跳不过来,也决不能让敌手相助。”
廊释天见他当众出丑,怒不可遏,他拉住廊邪胳膊,运功一探,脸色变得有如寒冰:他所传的龙玄无极功,讲究帝王心术、王者无畏,心底越是刚毅高傲,内力便越容易激发出来,若与人对敌,占据优势,威压摄人,可摧枯拉朽,越战越勇,有如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师。而此时这廊邪功力却显得怯懦畏惧,悲惨绝伦,像是就要倒毙一般,龙玄无极功的霸道之气,几乎荡然无存。
郭玄奥见义弟表情厌恶,轻拍廊邪肩膀,稍稍一试,心下惊讶:“这孩子虽然输了,却怎地堕落如此之快?”郭玄奥、廊释天武学何等精妙,知道廊邪此刻心境绝难作伪,而是实实在在的萎靡疏懒,衰弱**,到此地步,修为不进反退,甚至已不如廊骏了。
廊释天内力一震,哐当一声,廊邪手中酒坛粉碎,酒洒了一身。廊释天道:“你是该好好歇歇了。”再度发功,廊邪全无抵挡之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身子瘫软在地,好似被抽走了骨头一般。
郭若惊呼道:“陛下!”
廊释天冷冷说道:“我并未杀他,只不过废去他武功而已。他自甘堕落,我便成全了他。”
郭若吓得瑟瑟发抖,但仍问道:“为...为什么?廊邪哥哥他不过....一时失手。”
郭玄奥叹道:“这龙玄无极功威力极大,但若失了王道心气,沉沦丧志,功力反噬,便会危及性命。义弟此举,虽然严厉,可也令廊邪活了下来。”
廊释天残忍一笑,心知廊邪受内劲反噬,尚可拖延许久,并非无救,但他实则对这位昔日威震天下的儿子颇为忌惮,此时见他落难,于是借口下手除去。
他略一沉吟,又道:“若儿,事到如今,你仍要嫁给这废人么?”
郭若流泪抿唇道:“我...我绝不会抛下廊邪哥哥。”
郭玄奥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许多侍卫围了一圈,外边众豪不知廊家郭家之事,只看着远处山巅,期间又有数人向东采英挑战,都在一招内败下阵来。东采英嫉恶如仇,将奸恶者杀了,将有德者放归,于是众人震慑,场面又陷入僵局。
楚小陵穿上龙甲,笑容自信,就想出战,却有人拍他肩膀,道:“义兄,且让我试试?”
楚小陵见廊骏从身边走过,身上隐现黑绿火焰,已使出灵圣幽冥功来。楚小陵登时醒悟:“是廊释天派他帮我消耗东采英来着。”
廊骏一闪,已到东采英近处,朗声道:“狮心王,我是观国王子廊骏,先前你胜了我那不成器的哥哥,眼下换我来了。”
东采英摇头道:“廊邪殿下武学高明,我不过侥幸取胜,他若算不成器,天下又哪有成器人物?”
廊骏笑道:“他败就败了,却因此担惊受怕,自甘陨落,这叫烂泥扶不上墙。你且先瞧瞧我的手段!”拔剑在手,贴紧额头,剑刃轻轻颤动。
东采英心想:“他在凝力运功?这正是速胜的好时机。”但他想瞧瞧廊骏有何本事,于是静观不语。
廊骏身上黑炎愈发炽烈,过了半柱香功夫,他哈哈一笑,整个人已融入黑火之中,那黑火呈现出人形,脑袋却像骷髅一般。他长剑劈落,一道黑炎猛袭向东采英。东采英闪身避让,那黑炎落地圈转,扩散数十丈之远。
楚小陵甚是惊诧:“他这功夫耗时虽久,可看来比一个月前的幽冥境界更胜一筹。”
原来在这短短时日内,郭玄奥又传廊骏奇妙功夫,这一招“沧海桑田”功夫,凝聚幽冥境界于体外,令得威力激增,范围扩张,一招一式,皆等若使动那“五内俱焚”,敌人与那黑炎一触,五脏六腑便受这黑炎炙烤,饱受内伤。只是此招虽强,起手却缓慢无比,廊骏就是赌东采英自高身份,不会抢先出手,否则他一上来便大败亏输。
此刻,廊骏长剑挥舞,黑火焰纷至沓来,好似乱云一般,群雄见他功夫好生炫目,皆替他叫好起来。廊骏甚是得意,剑上使几个花巧,场中霎时好像开了朵极凶险庞大的邪花。
东采英不动声色,突然前冲,已透过黑炎,抓向廊骏领口,廊骏“啊”地一声,不料敌人竟不惧这黑炎,胸前剧痛,浑身黑炎登时散的一干二净。
盘蜒暗道:“是了,他这功夫虽然强猛,可廊骏临敌经验太浅,一味的勇往直前,瞻前不顾后,挡不住狮心炼化的重手。”
廊骏恢复原状,仍要抗争,将长剑刺向东采英咽喉,东采英举掌一封,大拇指上发出力道,反击过去。但廊骏号称剑道天才,反应神速,当即身随剑走,绕到一旁,再度出招,电光石火之间,剑刃当空劈下。
东采英斜斜出掌,廊骏挡不住,往里走了一步,东采英再度出手,廊骏只得再度躲闪,再无法出剑还击。只眨眼间,他已陷入炼化挪移掌风之中,前后左右,全是旋风般的罡气。
廊骏无法破解,只得喊道:“我投降,我投降!”话一出口,巨力传来,身子腾空而起,猛然脚踏实地,发觉已被东采英送回了对面。
六十七 浴血而生红发舞
廊骏笑容依旧,似全不以落败为虑,说道:“狮心王,这次我败给了你,但两年之后,我必会再向你讨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东采英面无表情,沉声道:“纵然你两年苦练,依旧不及廊邪殿下,东某何惧之有?”他心中对廊邪惺惺相惜,而这廊骏先前飞扬跋扈,着实令东采英不喜。
廊骏道:“国主好霸气,好威风。”拱手潇洒而去。
他前脚刚走,后头又有人来,此人面相五十岁年纪,一条又黑又长的胡须,穿蓝袍金甲,肤色发黑,正是大观帝国五龙上将之一,绰号“毒路桥”的齐南海。
群雄大感兴奋,皆想:“大观国这是和狮心国较上劲儿了。”
东采英说道:“齐将军,别来无恙。当年战场一别,想不到在此重遇。”
齐南海闷声道:“狮心王,你连胜我大观国的人,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么?”
东采英摇头道:“正要向齐将军讨教!”
齐南海掣出长枪,朝东采英一个前刺。枪头上反射月光,发出微绿之色。
东采英知道他枪上有剧毒,但运狮心炼化,施展巨神气罩,丝毫不惧,探手拿向枪头。齐南海一转一扫,气劲汹涌,但仍被东采英拦住。东采英一脚“秋风扫落叶”,齐南海上跃避开,东采英再一拳直击,齐南海横抢抵挡,嗡地一声,退后数丈。
这齐南海经验老道,攻守严密,内力也极为浑厚,东采英连斗强敌,不免疲惫,出手时便小心许多。两人缠斗二十招,东采英一声狮吼,手掌连劈三下,砰砰声中,将齐南海长枪斩断。齐南海趁势前扑,抓住东采英胳膊。东采英使摔跤功夫,将他往地上狠砸几下,地面登时塌陷,裂开个六尺深的大坑。那齐南海再支持不住,翻白眼晕了过去。
东采英长臂一振,再将齐南海抛回原处。众人见他连胜不败,都替他叫好,也顾不得大观国的颜面。
盘蜒辨别东采英情状,见他喘息颇急,知道这巨神体功夫极耗心神,若单打独斗,毫不停歇,可谓神威莫当,但似这般断断续续,可稍稍休息,反而容易耗尽气势,更何况他为防备齐南海毒功,一直绷紧心神,全无松懈。
廊释天一摆手,那五龙上将的“碎礁石”于察罕立时跟上。群雄一瞧,都感不满,有胆大者就喊道:“车轮战么?有完没完了?这般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于察罕一张大嘴,好生猛犬,手握铁锤,脸色凶狠,一个鱼跃龙门,双锤前后打出,东采英见他神力惊人,好胜心起,也两拳迎面过去。两人硬功对撞,隆隆一声,宛如撞钟。于察罕变招极快,双锤抡转捅勾,一刻不停,招招有数千斤的力道。东采英以巨神掌挡下,十招之内,惊险无比。
但这于察罕与敌人相斗时,前十招声势浩大,十招一过,气势全消,原来他这十招是他千锤百炼,苦思冥想,在梦中所得的绝学,等梦醒之后,想要创出第十一招来,却再也无能为力,十招使完,即便从头再使一遍,效用也相差极远。
东采英松了口气,单腿一甩,出掌一推,将于察罕打昏在地,依旧返还给大观国一方。
廊释天传功对楚小陵说道:“他已然劳累,美人儿,你上场吧。”
楚小陵大喜过望,却听廊释天又道:“无论你胜败如何,今夜我都来找你,你预备预备,让我好好高兴高兴。”
楚小陵求之不得,心想:“你自将功力送我,将来可莫要怪我。”于是龙甲着身,服下灵丹,施展轻功,好似腾云驾雾,乘风登天,轻轻巧巧的亮相山巅,笑道:“狮心大王,你连战连胜,好不容易,我涉末国楚小陵瞧得好生倾慕,这就求你指点几招。”
济节眉头一皱,道:“这小子趁人之危,就算胜了,又算哪门子盟主?”
道儿素来与济节不睦,说道:“楚公子毕竟是我涉末城的人,若他赢了,大伙儿脸上都有光彩,这百籁城也归我涉末所有,岂不是大功一件?”
济节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儿暗骂:“你是我夫君属下,对我却不恭敬,当真可恶之至!”
东采英看穿楚小陵心思,恼怒想道:“你这卑鄙小人,想来捡现成便宜?我岂能让你如愿?”只点一点头,猛地一拳打出,这一拳狂风猛烈,力如炮火,楚小陵吓得一颤,举掌一封,却纹丝不动的拦住。
他微微一笑,信心倍增,说道:“东国主,换我进招了!”使一招“水中神龙”,身上真气化作丈许龙形,飞向东采英。东采英打出数掌,都被楚小陵轻易封住。楚小陵双足凌空连踩,乒乒乓乓,有如山崩石落,气劲铺天盖地,比之先前那于察罕更胜一筹。东采英大叫不好,身子倒纵,这才避开。
楚小陵手一捻,摘下几根头发,一吹一送,散至东采英周围,忽然间发动神功,那头发呼呼几声,变作数个龙头,有的吐出毒液,有的吐出火焰,有的吐出风沙,有的吐出尖针,刹那之间,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满是猛烈妖法。
东采英心中叫苦,真气急转,化作气罩,朝那尖针处狂奔,铛铛声响,就此冲出重围。也是他身经千战,目光敏锐,瞧出这一处最是薄弱,这才搏命突出。
众好汉本不满楚小陵奸猾手段,谁知此刻见了真章,这人手段非同凡响,精妙强猛,直叫人防不胜防,不少人当即惊叹起来。
济节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小子深藏不漏,我与狮心王易地而处,只怕难以还手。他这操纵龙甲的手段,已然在我之上。”
盘蜒摇头道:“他功力虽高,可运用不熟,像是不久前方才收获神功似的。”说到此处,心中一动:“莫非他又夺了某人功力?”再设想前后经过,心中一动:“那大观国种种举动,似在位楚小陵铺路一般,莫非...”
他当即望向廊释天,想起此人功力不全的迹象,不由得笑出声来。
血寒醒来,离了盘蜒胳膊,问道:”你笑什么?“
盘蜒连拍脑袋,笑道:“我见楚小陵苦心造诣,手段非凡,好生...替他高兴...”
血寒白他一眼,道:“你笑得这般古怪,准没什么好事!”
盘蜒道:“好事,好事,正是天大的好事。他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夜夜笙歌入洞房。”
血寒莞尔,想要追问,但群雄大声惊呼,她目光转向场中。
只见楚小陵身躯变大,成了一蛟龙模样,长逾三丈,遍布龙鳞,须角张扬,那蛟龙横冲直撞,无可阻挡,途经之处,地上满是坑洞,树木摧残断裂,四方一片残败。
东采英四处躲避,游而不斗,已无法与楚小陵抗衡。楚小陵龙翼扇动,狂风阵阵,冲天散云,将一小片树林吹的东倒西歪,东采英从树林中跳出,继续不断奔逃。
楚小陵喊道:“东采英,你一味懦弱,算什么本事?”
但远处群妖皆答道:“他胜了十多个高手,躲上一躲,算得了甚么?”
楚小陵双目发红,口中一道白光,直击东采英而去,那白光划过地面,留下深深痕创,似是要将这山峰切断一般。
东采英被那白光一擦,啊地一声,真气散尽,楚小陵再龙爪一伸,已将东采英抓在手中。他用力一捏,东采英惨声呼喊,口中吐血。
楚小陵仰天长笑,甚是得意,将东采英往空中一抛,龙爪一拍,轰隆一声,东采英掉落山上,地面深陷,响声震天。楚小陵张开嘴,再一道白光降下,众人眼前一亮,火光乱窜,气浪远传,那山峰瞬时纷纷漠漠,乱乱糟糟。
群雄对东采英已深感敬佩,见状惊惧,齐声喊道:“手下留情,莫要杀他!”但此时出言,只怕已经晚了。
楚小陵缓缓降下,森然道:“各位英雄,此人嚣张跋扈,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如今却死在我手上,正是报应不爽。楚某乃万鬼宗主金蝉之徒,既然胜此强敌,就要在这儿公告天下,我万鬼并未消亡,仍有无上神通。我楚小陵继承恩师遗志,身手如何,大家都看到了。”
他此刻是蛟龙之躯,体型庞大,令人望而生畏,加上嗓门粗厚,更有天龙般的威风。众人心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鬼昔日统领北地,此时仍非同小可。”
忽然间,泰远栖笑道:“万鬼宗主,你以为胜了我家将军么?”
楚小陵吃了一惊,脑袋一转,只见烟尘之中,一人跃回平地,那人浑身染血,满头长发飘扬飞舞,红火明亮,似有血雾弥漫。
东采英双目闪着金光,金光掺杂血红,不再像人,倒像是饥饿已久、急于杀戮的狮子,他呼吸沉重,肌肉震颤鼓荡,众人见状,遍体生寒,心跳也随之加快。
泰远栖又道:“荼邪前辈钻研一世,称此境界为‘血狮子’,乃是气血弥漫,体内真气血液,化作体外铠甲,以至于形貌剧变,那铠甲并非死物,也非活物,与躯体融合在一块儿。他老人家并未练成这功夫,但东将军却早就会了。每当他深陷绝境,这血狮子便会现身。”
楚小陵望向东采英,突然间,莫名的惧意占据心神,浑身如坠冰窟,他大叫一声,急升上天。
那“血狮子”化作一道红光,追上楚小陵,动作之快,更胜过先前血寒。他双爪疾斩,霎时数道锋锐罡气云层撕裂,楚小陵双翼一挡,嘶地一声,登时被血狮子扯断。
他大声惨叫,惊恐万状,恢复人形,脑子里再无其余念头,只想没命的逃开。
其实以他此刻功夫,全力抵挡,或可撑个三十招,但那血狮子恐怖无俦,斗志昂扬,杀心骇人,楚小陵心胆俱裂,已全无反抗的心思。
血狮子张开嘴,轰地一声,吐出真气,化作血盆大口,朝楚小陵咬去,楚小陵魂飞魄散,抱住脑袋,喊道:“饶命!”
就在这时,有人提住他,将他一带,放在一旁,楚小陵双目翻白,去看那人,隐约认得正是盘蜒。
六十八 长剑怒斩黑狮王
众人惊呼连连,有人道:“涉末城主来了,再与狮心王打上一架!”登时惹来一片起哄,全不管盘蜒早已认输退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东采英杀红了眼,不由自主,身躯飞速移动,手掌火红,宛如烙铁,从天盖下,盘蜒单手一托、一折、一缓、一弹,悄然间将东采英逼退,随后身子如被线拴住,向后飞去,瞬时已跑的无影无踪。
东采英微微一愣,盘膝坐地,似在等待下一个敌手,那火色鬃毛炎炎烈烈,随风起伏。
群雄大失所望,一人喊道:“这城主接二连三的逃脱,全无英雄气概。”
济节抢上前去,将那人举起,喝道:“咱们城主乃世外高人,岂会争名逐利?你小子不是头一回说我城主坏话,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北地武人自古暴躁放肆,因琐碎言语当众杀人,乃是司空见惯之事。旁人见济节气势汹汹,无人敢管,那人不过是郭玄奥指使的无名小卒,不敢逞强,喊道:“小人知错,小人再不敢了!”
济节道:“你反反复复,搬弄是非,到底是何人教唆?”
那人道:“实在无人教唆,是我....嘴上闲不住.....”
济节张开大嘴,咬上那人脑袋,那人惊惧已极,喊道:“是....是郭剑圣他叫我污蔑涉末城主,他给我十枚玉钱...”话说一半,忽然咽气。
济节转过身,只见郭玄奥站在不远处,神色冷峻,任山风吹拂,衣袖皆凝固不动。众人陡然见他现身,无不大惊,发出一片惊咋之声,心底都冒出一个念头:“郭剑圣原来一直在此?”
济节道:“郭剑圣,你认得此人么?为何要杀他灭口?”
郭玄奥笑道:“他是奸人派来,挑拨你我两家情谊之人,我如何能容他?”
济节也冷笑道:“郭剑圣乃泰山北斗,从来一言九鼎,如今为何做事不认?咱们城主可从未得罪过郭剑圣,你玩这等阴阳把戏,算哪门子宗师?”
郭玄奥双目如电,直视济节,道:“你这蜥蜴小妖,也敢这般对我说话?很好,很好,你使什么兵刃?”
济节虽知自己多半不是郭玄奥对手,但他胆子极大,全无惧色,正想接话,忽然间,盘蜒又带着楚小陵飞了回来,挡在两人之间,说道:“郭剑圣,何必动怒?你既然说是旁人诡计,咱们也不必明知故犯,堕入计中。”
郭玄奥更不多话,返身便走,忽听那遗俗仙人喊道:“郭剑圣,难得您老人家至此,为何不小试身手,让大伙儿开开眼界?如你不出手,狮心之王,便是咱们这群妖盟主了。”
郭玄奥淡漠说道:“你们要奉他为盟主,老夫又岂会在意?”
遗俗仙人道:“剑圣此言差矣,先前上山之前,小人有言在先,凡在场之人,对今日盟主若有异议,须得在擂台上见真章。剑圣大人若不满这盟主人选,应当以剑代言,否则便是认此人为首。”
郭玄奥有些不耐烦,道:“老夫就算赢了他,也不贪图盟主之位,何必多此一举?”
遗俗仙人笑道:“剑圣大人原先一直藏身人群,此刻又避而不战,这恐怕...嘿嘿...”说着只是摇头,笑而不语。围观众人听这老妖胆大包天,胆敢对郭玄奥不敬,可说的话却着实在理,忍不住窃窃私语、纷纷非议。
盘蜒大感不对劲:这遗俗老仙哪里来的这般胆子?为何逮着这郭玄奥不放?
他望向那多嘴多舌的死者尸首,沉吟许久,忽然猜测:“这多舌之人,莫非是遗俗老仙安插的?他是想故意激怒郭玄奥,令他现身,逼他与东采英动武?”
他想到这点,又去看泰远栖,泰远栖恰好也朝他看来,嘴角上扬,目光挪转到一旁。盘蜒全无真凭实据,却觉得这泰远栖与遗俗仙人间似有重大图谋一般。
盘蜒又想:“这多舌死者说我坏话,被济节逼供,他们没准也想令我与郭玄奥斗上一斗,但见图谋不成,再撺掇郭玄奥出场争夺盟主,他们设想周全,处处变数,皆有应对。他们到底想要怎样?难道想将郭玄奥杀死?东采英虽然神勇,但毕竟连番鏖战,十有**敌不过郭玄奥的神剑。”
他隐约瞧见了个极大的阴谋,但这阴谋似乎与他无关,盘蜒暂且暗暗提防,小心留神。
郭玄奥望望东采英,见他形貌凶狠,确实棘手,叹道:“那就试试剑吧。”凌空踩了几步,已至东采英跟前。群雄兴奋已极,齐声喊道:“好!好!好!”
东采英这“血狮境界”极难消退,非得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方能恢复神智,且此时他极为好斗,能瞧出敌手强弱来,若有强敌现身,他当即便爆发出凶残本性,穷追猛打,直至力竭不可。
顷刻间,东采英大喊一声,吼声震荡,天地失色。郭玄奥微一运功,已遁入沧海桑田的妙境,真气漆黑,好似黑火,比之廊骏先前凝力许久才生效,委实相距天差地远。
东采英四足踩地,一个飞扑,郭玄奥毫不躲闪,当即四剑斩出,东采英似撞上牢不可摧的墙壁,身子一晃,跌跌撞撞的倒退几步,陡然间,他连番出爪,呼呼声中,真气排山倒海而至。
郭玄奥长剑往天上一掀,黑炎化作铜墙铁壁,将那气劲挡住。东采英大喊大叫,复又不断出爪,那爪力锋锐无匹,被黑炎挡飞之后,将山石大块大块削落,像是拿杀牛刀切小块豆腐一般。众人虽隔得远,但那爪力转转绕绕,弹来弹去,竟飞了过来,不少人当场被斩成肉泥。
众人吓破了胆,推推搡搡,屁滚尿流的往后逃开,唯独盘蜒、廊释天、泰远栖等人并无惧意。
郭玄奥手一拍,那火焰墙壁中飞出数道黑色剑光,与东采英指力互攻,一时不相上下。东采英难以取胜,脾气暴躁,忽然绕着山顶狂奔起来,眨眼间绕开那黑墙,一掌在空中划过弧线,挠向郭玄奥。
郭玄奥哼了一声,反手还刺,手在半空中,已凝成一柄六尺黑火长剑。铛地一声,长剑铁爪,空中交锋,霎时火星四溅,声如雷暴一般。
两人僵持,互相角力,盘蜒见东采英脸上现出青气,而郭玄奥体内则有红光闪动,那青气是“五内俱焚”的剑意,红光则是炼化挪移的烙印。青气红光,谁先抵达心脏处,那人便立时吐血而亡。
盘蜒心想:“郭玄奥的功夫,乃是杀生尸海剑的旁支,但潜力之强,不逊于根源。若有三、四个郭玄奥一齐上阵,就足以与真仙周旋了。东采英尽管突破界限,与荼邪武学融合为一,但初学乍练,终将败在郭玄奥手上。”
只听东采英仰天怒吼,浑身毛发变作黑色,气焰更有如海啸巨浪一般,这狮心炼化越临近终结,便也是恐怖无比,他已非一味凶残好斗的“血狮子”,而是幽暗莫测的“黑狮子”。
在群雄惊恐注视之下,黑狮子张开长臂,将郭玄奥长剑挡在外头,又一下子将郭玄奥抱住,浑身上下,毛发变作尖锐黑刺,扎入郭玄奥身上黑火中。郭若担忧父亲,竟吓得大哭起来。
廊释天笑道:“怕什么,这黑毛畜生遁入幽冥,正应了义兄’剑破幽冥‘的称号。”
话刚出口,黑狮子又低吼一声,将郭玄奥死命扔了出去,郭玄奥一个跟头,在石壁上一个借力,在地上站稳,双臂染血,但依旧昂首而立。
黑狮子喉咙呜呜作响,对郭玄奥甚是畏惧,弹指间,他毛发上黑色退去,又变作人形模样,仰躺在地,昏迷不醒。
众人见分出胜负,又惊又喜,如释重负,却又无人明白发生什么。郭若喜道:“陛下,爹爹...怎么赢的?”
廊释天笑道:“这狮心王疯疯癫癫,神智全无,而义兄剑上剑意汹涌,摧破心邪,立时便破了他那伎俩。”
郭若似乎明白了些,可又道:“那为何爹爹一上来要让这莽汉?早不破他心念?”
廊释天道:“义兄武学何等深奥?他一路与这狮心王相持,就是要等待它怒到极处,疯到极处,邪到极处,这剑意便可一击奏效,否则若伤他不重,难免又生出事端来。嗯,这狮心王百战不屈,确已不逊于当年的万鬼征虎,义兄此战,赢得着实不易。”
郭玄奥虽妙悟剑道,真气充沛,可并非万鬼之躯,至此已着实衰弱。他深知东采英是劲敌,已有除去之心,稍稍运功,仓促恢复三成,快步朝东采英走去。
就在此刻,对面跃来一鹿面女子,正是东采英麾下将领,她将东采英扶起,喊道:“我家将军输了!”又极快的跳了回去。此人轻身功夫可谓一绝,连郭玄奥都不及阻止。
郭玄奥身形顿了顿,环顾对岸,遗俗老仙道:“还有哪位高人,想要争这盟主之位?”
群雄虽瞧出郭玄奥伤重,但此人威名太大,武功太强,实不可估测,而在场高手皆已落败,再无人敢撩其虎须。
遗俗老仙等了一炷香功夫,说道:“恭喜郭剑圣荣获盟主之位,我等皆愿追随盟主,与黑蛇教抗争到底。”
群雄尚来不及道贺,郭玄奥一道黑焰斩出,遗俗老仙惨叫一声,一条胳膊登时化作灰烬。泰远栖立时抢上,短刀一砍,将遗俗老仙整条手臂斩断,以防那剑气攻心。
郭玄奥沉声道:“我已说过,这盟主之位,我毫不在乎。你这小妖对我无礼,眼下不过稍稍教训,再有下次,性命不保。”说罢一闪身,从空中掠过,隐没于云,只留下山上群雄相顾愕然。
六十九 心乱目眩气血涌
群雄皆感无趣,心下惴惴,再无人胆敢登台比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月殿四友中另外三友商议一番,一犀牛角老者道:“郭剑圣虽如此说,但咱们仍认定他老人家为盟主,只是他眼下不在,东采英将军可代其发号施令。”
众人对这两人自然信服,但东采英眼下伤重不醒,想要贺喜归顺,却也无法,于是这筹备月余,轰动天下的盟会,就此不欢而散。
血寒悄然对盘蜒道:“你瞧出来没有,似要发生大事了。”
盘蜒点头道:“谋划之人,处处针对郭、廊两家联手,关九对廊释天,东采英对郭玄奥,这两大高手此刻身上皆有极大隐患。”
血寒道:“不错,关九虽死,但他那残剑心诀死后效用更强,廊释天自己仍浑然不觉。咱们该不该管管?”
盘蜒说道:“须得先护送大伙儿到安全之地,其余事暂不管吧。”
血寒叹一口气,道:“只怕也唯有如此了。”
楚小陵落败之后,一直闷声不响,神色惶恐。盘蜒说道:“楚公子,你与狮心王相斗至如此局面,虽败犹荣,何必太过在意?”
楚小陵道:“你...不怪我擅作主张么?”
盘蜒嗤笑一声,道:“公子擅作主张之事多不胜数,与观国大帝何等交情?我又怎管得过来?”
楚小陵脸上一红,道:“我....我对你一心一意,你可别胡乱猜疑。”
他此刻有些惊魂不宁,话语间饱含情意,旁人一听,都大觉古怪。盘蜒唯有干笑,不敢多言,只对众人说道:“咱们明早出发,回涉末城去。”
这时,有一人凭空出现,到楚小陵身边,在他掌中一抹,随后已消散无痕,像是刹那幻觉一般,唯有盘蜒、血寒看清此人动作。
楚小陵惊觉掌中多了一物,背对众人,打开一瞧,写道:“明日午后,吾儿大婚,至织女殿中一聚。”
楚小陵呼吸微乱,红了脸颊,心知这廊释天忘不了自己,派那烟影前来送信,他心想:“我纵然一时落败,可毕竟武功已远胜往昔,他要我身子,那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好处?”于是趁众人不备,又偷偷溜的远了。
盘蜒懒得管他,命众人在帐中睡下,次日一早,出发回城。
离了城后,乃是平原百里,郊外多有村庄,行了一天一夜,前方有人烟灯火,道儿说:“夫君,人家的丫鬟累了,咱们在村里头歇歇吧。”她功力虽高,但五年来养尊处优,耐心已大不如前,她那两个丫鬟自也如此。
血寒注视远处,夜幕之下,似有人影晃动,她道:“不可。”
道儿眉头一扬,说道:“小仙女又有何高见?你不见大伙儿都已困了?”
济节目光如炬,道:“道长说的不错,那村里有人动武。”
血寒道:“是黑蛇教的人,吴奇,咱们去瞧瞧。”
盘蜒道:“济兄,武兄弟,在此守着。”与血寒并肩奔出。道儿又觉在众人面前输给血寒,望着两人离去身影,眼神愈发恼怒。
血寒运血肉纵控念的奇功,双足有力,轻功卓绝,盘蜒也始终跟着,数里之遥,晃眼而过,来到村口,只听见沉闷低弱的呼喊声,似隔着一层厚墙一般。
血寒道:“是黑蛇幕!”那黑蛇捕猎之际,身上会散发出漆黑烟尘,笼罩三、四里地,在此之内,黑蛇神出鬼没,快速无比,便是破云身法也未必能快的过黑蛇。且黑幕中的声息轻微,之外功力低者未必能知。
盘蜒不知黑幕受困是何人,对血寒道:“你在外头,我进去探探。”
血寒笑道:“你当贫道是来吃闲饭的?既然来了,岂能不看热闹。”
盘蜒道:“道长,我先前替你疗伤,依照你我间规矩,此刻你得听我的。”
血寒嗔道:“我瞧道儿妹妹,似乎要有喜了...”
盘蜒冷哼一声,顿时心怯,握住血寒玉手,一同突入黑幕之中。
影影绰绰、昏昏暗暗,无数人形,来来回回,神色慌乱,不时有人惨叫丧生。
盘蜒辨别的明白:受困之人,乃是一群将士,约莫两百来人,皆衣衫褴褛、脸色惊惧,被数十个黑蛇教教徒围攻。其中三个教徒释放出小黑蛇来,威力之强,不逊于三大鬼官联手,众将士虽训练有素,武功不弱,如今也唯有任人宰割。好在众教徒似想活捉,这才持续至今。
血寒冲上前,双拳击出,砰砰两声,将两个教徒杀死,血肉流转,汇入体内,再往外一送,将两个受重伤的将士救活。她足尖一点,避开一黑蛇扑咬,抓向那操纵黑蛇之人,动作之快,追风绝地,喀嚓一声,捏断那人喉咙。这一招虽然简单,却令盘蜒瞧得惊佩异常。
也是血寒学识渊博,聪明伶俐,她自知在此世间,血肉纵控念的诸般绝学难以轻易动用,若当真遇上危机,须得有取胜之道。于是她思索之后,索性反其道而行,不再谋求以诸般法术克敌,而是仗着自己气血精妙,复原极速,不停攀岩奔跑,举重承压,累积气力,增强手脚,以至于如今体内经脉布局奥妙无穷,简洁明快,远超凡俗。
到此地步,她心、体、气、力已臻完美境界,举手投足间,真气运转,绝无一丝空耗,也无耽搁迟延,每出一击,皆可发动全身肌肉,供给力道,即便遇上万仙破云,万鬼鬼首,无需使真仙功夫,自保也绰绰有余。而她伤人之后,汇入敌人气血,也可更妥善利用,自可持久无绝。
血寒心思灵巧,走位飘忽,使几个虚招,趁黑蛇教尚未反应过来,将三个首领瞬间击毙,于是乎,那黑蛇失了掌控,凶性发作,转身反咬,霎时黑蛇教之人厉声惊呼,做鸟兽散去。
那三条黑蛇包围血寒,血寒面对这妖魔,最是头疼,她拳力虽猛,但黑蛇体内毒素厉害,若吸其气血,便是她也难无恙,可若不夺其血,武功未免大打折扣。
盘蜒取出烛龙剑,稍一动,已到血寒身边,说道:“你这身蛮力,揍人确实了得,但也不过如此罢了。”
血寒听他挑衅,巧笑嫣然,懒洋洋的说道:“老娘气血不调,还不是你害得?”
盘蜒怒道:“什么叫我害得?我怎地害你了?”
血寒登时含情脉脉,楚楚可怜的说道:“孩子他爹,我已经...三个月了,你摸摸看,他...正伸腿踢我呢。”
盘蜒魂飞天外,大喊道:“恬不知耻,污人清白,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血寒啐道:“少废话,孩子的事,等会儿找你算账,你先打发黑蛇再说。”
盘蜒叫苦不迭,暗骂自己不该出言撩拨这无赖道姑,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黑蛇一见盘蜒,愣在当场,游移片刻,旋即钻地消失。它们这逃跑功夫,确是神鬼难追。
血寒慵懒迷糊的说道:“孩子他爹,我...动了胎气,你过来抱着我走。”
盘蜒霎时离她老远,道:“谁是孩子他爹?你这混球道人,想害死我么?”
血寒笑嘻嘻的说道:“那一晚,我随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如登天,又似入地,终于与你相拥至此。从那以后,我功力大打折扣,仙法使不出来,这难道不是你播下的种,结出的果?你说说,我这话可有半点谎言?”
盘蜒心知她说的是穿梭异世的情形,但她语焉不详,说的倒像是男女欢愉一般,此节倒反驳不得,忙道:“那哪有什么孩儿了?”
血寒道:“这孩儿嘛,自然与你脱不了干系,不然你以为贫道是滥情乱耍的娼妇吗,来,来,咱们好好谈谈将来...?”
突然间,两人望向一旁,见一众存活将士都直愣愣的盯着两人,血寒“啊”地一声,脸色飞红,这才想到黑幕已消,两人针对之言,玩闹之语,都被旁人听得清楚。她急道:“谁让你们偷听了?咱俩私事,要你们多管什么?”
盘蜒听她越说越可疑,咳嗽一声,道:“各位又是何方人马?”
众将士这才向两人千恩万谢,领头一汉子说道:“恩公,恩公夫人...”
血寒嚷道:“我不是他夫人!”
那领头汉子道:“是,是,并非夫人,那个....也可结为伴侣,养儿育女...”
血寒道:“那孩儿不是他的,不对,不对,根本没有孩儿...”
盘蜒见她夹缠不清,不知是有意无意,一拍她脑门,血寒笑而不语,盘蜒接口道:”老兄,你还未答我话呢。”
那汉子这才想起正事,脸色惨白,急道:“咱们是大观国前线将士,黑蛇教...黑蛇教攻占了星陈国,天锤国,两大龙将也被黑蛇教俘虏,他们...立刻就要打过来了。”
盘蜒吃了一惊,道:“战况竟如此不利?”那星陈国,天锤国依附大观帝国,城池坚固,兵强马壮,又有大将镇守,岂料竟如此不堪一击?若这两城一破,之后帝国万里富饶之地,皆暴露在黑蛇教大军之前。
众将士泣道:“咱们向朝廷求援,朝廷压根儿不理,大伙儿实在守不住。”“一个月前,城头沦陷,我瞧见大伙儿....都被捉到那...大虫卵里头...”
盘蜒道:“黑蛇教军队眼下在哪儿?为何不曾听闻半点消息?”
那汉子指着黑蛇教众人尸首,道:“就在此处,咱们被一路追杀,若非晋大师、苍公子几位护着咱们,咱们早已惨死途中了。”
七十 千奇百怪穿世者
盘蜒心往下沉:“黑蛇教已然分散,谁也不知在哪儿,各国各城,只怕仍未得到消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血寒问道:“晋大师、苍公子何在?”
领头汉子答道:“苍公子的媳妇儿风姑娘,被黑蛇教掳走,不知生死,苍公子赶去救人了。”众人脸上皆露出怜悯之色,却无人出言请求相助。
盘蜒道:“他们前往哪个方向?”北妖诸国群雄邪者居多,鲜有行侠仗义、舍己为人的英雄好汉,盘蜒听这两人仗义相助事迹,自不能坐视不理。
众人大急,齐声道:“恩公、恩公夫人莫走。”“还请护送咱们回百籁城去。晋大师他们多半活不成了,纵然前往,也无济于事,不如好事做到底,保住咱们这些活人性命。”
盘蜒对他们好生鄙夷,说道:“诸位自求多福,自生自灭去吧。”众人大惊,长吁短叹,捶胸顿足的哀求,血寒道:“快告知他们下落,我可指点你们一条明路。”
众人无奈,只得说了大致方位,血寒道:“你们由此往东北前行,绕过一鳄鱼般的大山,顺着道儿直走就成,决计错不了。那儿有大观国的营地,可保你们平安。”
众人将信将疑,求血寒护送,血寒神色不耐,众人不敢多说,夹着尾巴上了路。
盘蜒奇道:“你怎知那儿有大观国的援军?”
血寒摇头道:“什么援军?那儿什么都没有。这些人忘恩负义,并非善类,我不亲手惩治他们,已算得慈悲至极了。我让他们向东北,便不会与济节他们碰头,否则混在一块儿,容易出事。济节脾气高傲,这些人非遭殃不可。”
盘蜒笑道“:“不错,还请道长回去告知济节他们,加紧行路,返回涉末。我去会会那晋、苍两位。”
两人互道珍重,就此分别。盘蜒依照那首领所指,一路测算征兆,约莫追了三十里地,见地上躺着一气息微弱的中年道士,他胸口中了一剑,又早中了蛇毒,若非遇上盘蜒,万万难以救活。
好在此人身上蛇毒尚浅,远比那时荼邪情形更佳,盘蜒取出眠婆婆所赠“驱蛇解毒丹”,撬开中年道士嘴巴,混着强劲内力,送入腹中,又运功修复其经脉。那中年道士体内药、毒交锋,遍体剧痛,身子痉挛,手臂张扬挥舞,扑地一声,从他怀中掉落一玉镯,那镯子上有飞鹤浮雕,颇为精致。
盘蜒想起当年在蛇伯城中,那幽鹤派的高阳道人道袍上,似也有此刻印,他微微一喜,掐道人人中,那道人渐渐平静下来。
盘蜒问道:“你可是晋大师么?你是万鬼幽鹤派的?”
那道士更不答话,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苍狐,你大逆不道,欺师灭祖,我...死后在聚魂山等你!”
盘蜒奇道:“苍狐?那苍公子叫...苍狐?”
道士又凄凉喊:“当年我见你与鸣燕路过山下,遭遇盗匪包围,我出手相救,更收你两人为徒,可想不到....想不到你竟为丁点小事,对为师拔剑相向?我放不过你,我决计放不过你。”
盘蜒又问道:“苍狐与风鸣燕?他们怎会在此?”苍狐乃苍鹰之子,风鸣燕则是苍狐之妻,两人本在异界凡间,为何会跑到这儿来?
道士叫了几声,眼神渐渐平静,盘蜒再度问话,这道士才说:“多谢阁下,我道号...晋丈,确是幽鹤派的人。”
盘蜒心想:“原来你听见我问话,那为何只顾扯嗓子大吼,像死不瞑目一般。”问道:“你受伤太重,我需带着你,去找你那两个徒儿。”
晋丈悲声道:“不必了,不必了,那无耻小贼,死就死了,只可惜鸣燕儿...”
盘蜒笑道:“老兄,那可不由你说了算。”这晋丈乃万鬼体魄,纵使伤了心脏,可得到救助,解了蛇毒,复原极为迅速。盘蜒将他背着,继续找寻苍狐。
晋丈说道:“我...并非被黑蛇教的人伤了,是...是苍狐这小子卑鄙无耻,偷刺我一剑,否则我堂堂鬼官,岂能敌不过他?”
盘蜒道:“他为何要刺你?”
晋丈黯然道:“我万鬼门人,各个儿都心怀不轨,只要稍有怨言,若瞧见自己恩师不备,立时会下手偷袭。”
盘蜒问道:“苍狐也浸泡过黑血潭么?”
晋丈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他学了坠狱重生功,心肠也委实歹毒。”一抬头,哀嚎道:“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语气顿挫,悲悯已极。
盘蜒观其手臂,有几道浅浅伤痕,应当是经过恶斗的迹象,似并非遭暗刺所至。盘蜒知他有所隐瞒,但这当口也不便追问。
又过了一顿饭功夫,前方树上,有许多大虫卵悬挂树上。盘蜒深感忧虑,闯入树林,辨别行迹,来到一处林间空地处,只见一沼泽泥潭上,有四个石床般的祭坛,祭坛上点着蜡烛,周围虫卵堆积,布成个极骇人的阵法。
这祭典聚集了十多个黑蛇教徒,其中一人站在高处,双手朝天,他身穿红黑布条袍子,其下穿着雪白铠甲,以面罩遮脸,观其体型,瘦的如同骷髅一般,应当是此地的祭司长。
苍狐、风鸣燕与另外两人躺在石床上,四人唇边流下黑色浊夜,已被喂服药物。
那祭司长道:“暴虐,暴虐,此四人献祭于你,吾主与你盟约紧密,彼此互惠,收下吧,收下吧。”
阵中虫卵之内,霎时钻出硕大的飞虫,那飞虫抬起苍狐、风鸣燕四人,往虫卵搬去。
盘蜒再不旁观,手掌轻推,一层金光宛如细纱,扩散开去,立时将整个林地笼罩。
那祭司长顿时愣住,可一转眼反应过来,喊道:“将闯入者杀了!”
众人眼前金光晃动,喀喀声响,众教徒尚不及使动残剑功夫,已被盘蜒全数杀死。那祭司长大惊之下,双手一托,飞出四条小黑蛇,那黑蛇感官灵敏,登时看清盘蜒动作,散发出黑蛇幕,将盘蜒退路封死,随后扭动身躯,飞身冲咬。
盘蜒长久服食那漂泊不定的驱蛇香,纵然不使黑蛇灵气,黑蛇轻易也不会加害盘蜒,但这大祭司手段严厉,众黑蛇违逆不得,仍猛烈迅速的袭向敌人。这四条黑蛇联手,好似数个万鬼鬼官同时猛攻,声势好生凌厉。
那金光罩是盘蜒所练“万鬼万仙之躯”大成迹象,盘蜒身在其中,身法追风逐电,仿佛无处不在,其效远胜过庆仲当年,此时,其与黑蛇幕交替,彼此不容,互相倾轧,但弹指之间,盘蜒已闪至及祭司长身旁。
祭司长真正厉害之处,在于掌控黑蛇,运用自如,可自身武功也与万鬼鬼官相当,他手掌一摊,左手一条黑蛇鞭,右手一柄黑蛇剑,分击来者要害。
盘蜒见他那黑蛇剑与青斩的一模一样,但使用不当,施展不开,远不及自己传青斩那三招之威。他掌心一转,黑雾茫茫,砰地一声,打中祭司长胸口。那祭司长发出尖叫,声如杀猪,身上铠甲粉碎,人也经脉俱裂,落地前便已死去。
盘蜒小试牛刀,只觉腾挪折转,万分如意,心下大喜:“我这万鬼万仙之躯已练得炉火纯青,即便不使幻灵真气,也能抵挡得住阎王。”近年来,他那天罚者症状愈发猛烈,若使出庄周梦蝶,时候稍长,便痛得无法呼吸,他难以忍受,于是想出不不少取巧的法子。
这万鬼万仙体魄的金光黑雾,正是他苦心钻研的妙法,金光之内,他可神速移动,瞬息百影同现,一同出招;黑雾之中,敌人护体真气饱经摧残,腐蚀软弱,等若盘蜒拳掌威力倍增。
盘蜒将黑蛇剑拾起,轻拍其剑刃,发觉黑绿交错,正是漂泊不定与落地生根熔炼一块儿的铁器,此物定然极为珍贵,看来这祭司长来头不小。他转动黑蛇剑,一招青龙斩雾,砰砰声响,将周围虫卵一并销毁。
空中飞虫转了几圈,不支落地,苍狐、风鸣燕夫妇由此脱险。盘蜒手指抵住这两人丹田,内力一震,他二人惊叫起来,侧身吐出大口黑水。盘蜒不断运气救助,直至两人经脉中再无毒液残余。
那两人看他一眼,并不认得,眼神有些戒备。盘蜒再去看另外两个祭品,都已死去。
他刚一走开,晋丈满脸杀气的跳出草丛,两道劈空掌打向苍狐。
盘蜒喝道:“给我老实点!”手一扬,晋丈掌力中断,晋丈又飞起一脚,踢向苍狐额头。
忽然间,苍狐手中红光一闪,点向晋丈脚踝,晋丈心怯,仰天摔了一跤,苍狐身子发颤,也喷出一小口血。
风鸣燕喊道:“相公,师父,你们为何...为何争斗?”
晋丈嚷道:“这小子先想杀我在前。”
风鸣燕忙道:“相公,你...为何要害师父?”
苍狐弱声道:“我...眼睛不瞎,你和他的事,我...我都看在眼里,眼下更想的明明白白。”
风鸣燕登时红了眼眶,她本就虚弱,脑袋一晕,往后躺去,盘蜒微微叹气,再度将她救醒。
盘蜒点上晋丈穴道,小心施展幻灵真气,缓解苍狐、风鸣燕病状,过了许久,苍狐说道:“多谢...兄长相救,在下苍狐,敢问兄长尊姓大名。”
盘蜒正对苍狐,说道:“苍狐小侄,你我曾是故人,在此相逢,正是巧合。你是如何过来的?”
七十一 风雨之中见真情
晋丈惊呼道:“你与....此子早相识了?”
苍狐也颇惊讶,细看盘蜒,他当年与“吴奇”结识时,那人不过是一独臂老者,且相聚不过短短时日,印象不深,此刻再度相遇,盘蜒已变为器宇轩昂、相貌瑰俏的年轻“吴奇”,他如何能认得出来?
他呆了许久,摇头道:“恩公兄,恕我愚钝,想不起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盘蜒道:“我叫做吴奇,与你一般,也是莫名来此。”
苍狐、晋丈、风鸣燕同时喊道:“吴奇?”苍、风二人是听闻此名,想起此人,心生意外之喜,而晋丈则联想到那声名显赫的涉末城主。
盘蜒点头道:“你怎会到这儿来的?在下颇想听听。”
苍狐指着晋丈道:“大哥,还请...先帮我治伤,我...非亲手杀了此人不可。”
晋丈退后一步,怒道:“城主,素闻你秉公办事,深明大义,我是他师父,他尚且要害我,这等不忠不孝之徒,所言万不可信,也万不能从!”
盘蜒漠然道:“你怎知他要说什么?没准他对你大肆夸赞呢?”
晋丈心知绝不可能,但此刻自身功力不足,岂敢反驳?
风鸣燕也道:“吴奇...叔叔,你劝劝他二人吧,莫要斗气啦。”
苍狐怒道:“你....至今还帮着他?”
风鸣燕垂首道:“师父他毕竟救了你我性命,又收留咱们,这大恩不可忘怀。”
苍狐冷冷说道:“所以你陪他睡觉,将我当做死人、痴呆一般?”
盘蜒一震,心想:“师辱徒妻,天地不容,若此事为真,也难怪苍狐要杀这晋丈。”
风鸣燕见盘蜒脸色喜怒难测,眼睛一闭,霎时呜呜哭了起来,晋丈也喊道:“小贼,你脏心烂废,胡思乱想,实则哪有此事?”
苍狐鼓足力气,指着晋丈道:“吴奇叔叔,我如何到来,如何沦落至此,都可尽说给你听,若有半句假话,叫我沦为虫食兽粮,尸骨无存!”
盘蜒点头道:“你说吧,谁是谁非,我心中自有公论。不过你若说谎,纵然你我相熟,我也非罚你不可。”
苍狐道:“好!六年多前,我与鸣燕儿游山玩水,寻山踏云,由一水洞乘船而入,行着行着,忽然间天色剧变,万象如雾,我两人似被卷入漩涡,恍恍惚惚间,已到了这世道上。”
盘蜒叹道:“那是魔猎降临,乾坤震荡,合该你二人遭殃,误入穿世之境。不过你并未习得伏羲道法,为何能够安然渡过?”
苍狐奇道:“伏羲道法?武当山三丰真人曾传过我俩一些道理。”
盘蜒笑道:“原来如此,尽管说下去。”
那晋丈抢着说道:“后来他二人被强盗围攻,这小子武功太差,转眼便抵挡不住。是我路过不忍,出手救他二人,并收留为徒。“
苍狐咬牙道:“实情并非如此!那盗匪分明是你暗中指使,我眼看就要取胜,你突然现身,将盗贼打发,你说了收徒之意,我瞧你色眯眯的盯着...鸣燕儿,不想答应,但你出剑伤我,要取我性命,鸣燕儿苦苦哀求,我迫不得已,才答应拜师。此后你数次要害我,都被我小心躲过。”
晋丈连声大喊:“胡说!瞎讲!放****珠连转,惊怒之情极为夸大,盘蜒使幻灵真气一探,知道苍狐所说不假。
苍狐又道:“你自称是我师父,实则要我替你卖命,抢夺财物,对付敌人,我怕你害了鸣燕儿,只得一次次奉命行事。你从未传过我高强武功,唯有那邪门的坠狱重生之法,多半是想令我自行走火入魔。可...可我岂料你...你趁我不在,与这贱人...做了...苟且之事!“
风鸣燕哭道:“你为何要在外人面前说出此事?你答应过我不再提起的!我是为了救你,这才...这才献身于他。”
晋丈厉声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合谋起来要害我么?”
苍狐道:“后来...我练坠狱重生功有成,自诩不再怕他,便原谅你所有过错,提议将他杀死,远走高飞。可你...你明知我能够取胜,却一次次劝我饶他,我如今见你....再替他求情,终于知道你对他有了情义,你并非只为救我,你是贪慕富贵,依附强胜,反复无常的贱人!”
风鸣燕急道:“我怎会....怎会.....既然你怀疑我,那你杀了他好了,我绝不再多说一字。“
晋丈怒道:“臭婆娘,你好狠心!枉我待你不薄!”
盘蜒道:“后来呢,此间又发生何事?”
苍狐道:“我终于下定决心,带鸣燕儿离山而去,这晋丈追了上来,与我斗了数百招,不敌而逃。我与燕儿继续赶路,途中遇上一群士兵,被黑蛇教追杀,巧合之下,我与晋丈被卷入其中,脱身不得,只得一路与黑蛇教争斗。尔后鸣燕儿被敌人捉走,我前往相救,这晋丈见我急躁,便假装相助,从旁偷袭,幸亏我早有防备,激斗许久,将他击败。”
盘蜒目光赞许,道:“这晋丈是万鬼的鬼官,你经过五年历练,竟能胜得了他?真不愧为苍鹰之子。”
苍狐道:“我体力远不及他,但恰巧那时有一黑蛇冒出,冷不丁咬他一口,我才能重创此贼。”
盘蜒道:“难怪这晋丈身上有黑蛇之毒,又有利刃之伤。”
苍狐恨道:“我任由他在原地等死,自己继续追赶黑蛇教,却中了埋伏,被他们擒住。可想不到晋丈...又被...吴兄,我不怪你,反而要多谢你令我再有机会,可以手刃此贼。这一回我绝不再心慈手软,非要见他咽气不可!”
盘蜒从怀中取出血寒的灵丹妙药,喂苍狐服下,苍狐咳嗽几声,立时神采奕奕,精力恢复大半,他仰天长啸,手中红色剑芒凝成,光亮璀璨。
晋丈大叫道:“吴奇城主,你不可听此人一面之词,我与这女子如若有染,叫我死无葬生之地。”
盘蜒笑道:“这可并非一面之词!”袖袍一拂,风鸣燕衣衫吹开,叮当声中,只见她脖子上挂着层层吊坠,手上戴着玉镯,耳边穿着耳环,发髻上插着玉钗,其上皆有幽鹤派的标记。盘蜒道:“你对她可当真不错,金银珠宝,贵玉名钻,尽在身上。她倒也舍不得这些宝贝。”
风鸣燕满脸通红,道:“我怕与丈夫出逃之后....穷困潦倒,需得有些预备。”
晋丈辩解道:“那是这逆徒盗走的...”
盘蜒又指了指苍狐,道:“他身上连半点幽鹤派徽记也没有,可见他对你深恶痛绝,既然如此,又怎会盗走诸宝,赠予妻子?那是你为防她逃走,送的全是显眼宝贝,便于追踪罢了。”
苍狐见苍鹰明察秋毫,推论果决,好生佩服,仗剑上前,道:“晋丈,我领教领教你的幽鹤**!”
话音未落,盘蜒已捏住晋丈喉咙,轻轻一捏,咔嚓一声,晋丈立时气绝。风鸣燕低哼一声,神色微有不忍,这转瞬之间,盘蜒已知她确与晋丈有过床第之欢,且似之后并非受迫,而是渐渐相熟,有心依赖。
苍狐惊愕之下,身子发颤,盘蜒道:“我已逗留许久,可不能等你二人死缠烂打,分出胜负。”又对苍狐道:“从今往后,你是我涉末城的城民,若你愿意,我收你为徒,若你不愿,我也传你功夫,委以重任,你需尽心尽力为我办事。此世动荡不稳,我如找到离世之法,必送你与你妻子回去。”
苍狐立时向盘蜒跪倒,用力磕头,风鸣燕见机极快,苍狐刚拜,她也立刻拜下,道:“师父....”
盘蜒冷冷说道:“我可没说收你。”风鸣燕“啊”地一声,身躯似被无形手掌撑起来一般,她脸色惊惧,又颤身落泪。
苍狐抬起头,眼中含泪,面露微笑,道:“叔叔,我不叫你师父,叫你叔叔成么?可我心里,仍视你为恩重如山的长辈。”
盘蜒见他心情恢复倒快,奇道:“为何不叫师父?”
苍狐指着晋丈尸体,道:“我曾被迫叫此人师父,夜里想起,常常痛骂他’臭师父,狗师父,猪师父’,过了五年,习惯巩固,难以改正,那岂不把你也骂进去了?”
盘蜒笑道:“这倒也可以。”想了想,又道:“上回分手,你这老婆已有身孕,你那孩儿呢?”
苍狐道:“交给我娘带着了,她与爹爹有孙儿陪伴,日子也不寂寞。”
盘蜒皱眉道:“你二人四处游玩,逍遥快活,却不管儿子死活么?”
苍狐脸皮一红,道:“是,叔叔教训的极对,但咱们也并非不管,只不过陷在此地,难以归去了。”
盘蜒稍稍沉吟,道:“你二人所以能来,实是侥幸至极,已然耗尽气运,如若再行尝试,或需积德积力不可,况且不知何处有来往天门,此节倒也不可太急。”
苍狐心想:“我欠叔叔太多恩情,岂能不报?他看似正在用人之际,我当竭力为他效劳,补报大恩,回不回去,则全看造化了。”想起这些年朝不保夕,如今终得靠山,不由喜悦非凡。
盘蜒指着风鸣燕道:“你这妻子,虽遭奸人迫害,但她同你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终究功大于过,如何处置,你当自断。”
风鸣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凄然道:“相公,你若...不要我,便给我个痛快吧,我是你口中不知廉耻的贱人,还不如死在你手上。”
苍狐注视她良久,终究不忍,叹一口气,将她搂在怀里,道:“是我失言,不该怪你,我本领低微,才致使你落入恶人之手,咱们如今遇上叔叔,正是苦尽甘来,我绝不会令你再受半点屈辱。”
七十二 喜事灯笼照前程
百籁城中,有一旧时宫殿,名曰织女,乃是昔日某国国主花费大量财物所造,其园宏巨,花草环绕,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尔后那国主败于廊释天,为这观国皇帝所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日,楚小陵来到织女宫,见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红红火火,流光扬辉,无数宾客云集来往,皆是当地名士,朝中大臣,他国武林人士,无论身份,即便想凑凑热闹,也受层层盘查,难入其中。
楚小陵想起自己孑然一人,图谋不成,对照之下,不免落寞,暗想:“我败在东采英之手,丢尽颜面,饱受奚落,这夺得宗主,重振万鬼的心愿,何时能圆?”
立于墙下,不得而入,茫然四顾,忽有一人悄然而来,楚小陵见此人神神秘秘,轻功高强至极,正是廊释天最得力的心腹烟影。他心想:“这烟影武功也是极高,只怕不逊于廊释天、郭玄奥,否则焉能为侍卫首领,紧随左右?这三人联手,除非仗昔日万鬼全盛之威,万不能令其慑服。”不由生畏,好生艳羡。
烟影更不置一词,领他走入一片林地,握住他手,竟穿过围墙而入,楚小陵不知其中奥秘,战战兢兢,却又啧啧称奇。
他道:“烟影大哥,你陪我说说话,成么?”
烟影摇了摇头。
楚小陵笑道:“我...问句话,你可别生气,你是不是哑巴?”
烟影再度摇头。
楚小陵凄然道:“是了,你定然瞧不起我,觉得我放荡无耻,这才不愿开口。可我...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爹爹被仇人杀死,我为躲避仇人追杀,不得不改扮男装,躲躲藏藏,依附强权霸主,我...我又何尝不想摆脱出来?”
他说着说着,惊觉失言,忙道:“你千万不可对陛下说,否则他...发起火...”
烟影道:“你若与他做长久夫妻,他一身功力,迟早为你所得,至彼时,你自不必惧他。“
楚小陵霎时如被一刀刺入心窝,深感畏惧,他急道:“你....你.....”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烟影细看他,说道:“你愿不愿做那巨兽?”
楚小陵颤声道:“什么巨兽?”
烟影道:“巨兽者,吞食天地,黑影蔽日,世间万物,赖此兽而存,此兽亦仗万物而生,轮回流转,生生不息,大势不止,世道乃续。”
楚小陵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我...你能让我当那巨兽么?”
烟影道:“巨兽命运变幻,不知花落谁家。廊释天气数已尽,万兽竞皇之尊、天之执,我只不过看守那巨兽而已。”
楚小陵沉吟许久,咬牙道:“求你...教我该怎么做?”
烟影摆了摆手,道:“你陪廊释天睡去,此次之后,再无机缘,伶人千变诀并非正途,需借此良机,体悟其理,而非一味索取夺占。”
楚小陵红着脸道:“你说廊释天...会死?那他死之后,你愿不愿帮我?”
烟影道:“我只追随那巨兽,瞧他吞食。”
说话间,已来到闲宫内殿,烟影在她肩上一拍,两人变作烟尘,飘入殿内,廊释天已然察觉,笑道:“美人儿,你那身功夫不错,竟将东采英逼迫得狼狈不堪,好极,好极,我瞧着兴致更增。”
楚小陵去找烟影,他早已不见。
廊释天捏她下颚,将她脸庞抬起,吻了上来,楚小陵心神若飞,悄然落泪,这更激起廊释天心头炽热,当即将楚小陵扑倒,行状如同野兽。
楚小陵被他占有,感受到撕裂般的痛,脑中回想烟影所言:“伶人千变诀并非正途,需借此良机,体悟其理。”
她思绪溃散,屈辱、愉悦、痛苦、失落一齐占据心头,但她竭尽全力,捕捉那偶尔掠过的大道。
她遁入了空,于是产生了悟。
事毕,楚小陵痴痴侧躺,神情呆滞,廊释天半成功力又汇入其体,但这已无关紧要,楚小陵此次真正收获在于心底,而非外力。
廊释天冷笑道:“你走吧,下次不用再来。哭哭啼啼的女人,久之果然生厌。”
楚小陵软绵绵的站起,忽然被烟影一提,又变作烟雾,升空飘荡,逐渐远离此地。
她问道:“烟影,你....到底是谁?”
烟影道:“一个局外之人。”
楚小陵继续追问,但烟影又成了哑巴,不再回答。
.....
廊释天发泄之后,收功起身,招侍从前来,替他整理仪容,随后走入大殿。那喜宴吃喝正酣,气氛正热,但一见他来,立时全数静止,齐声道:“恭迎万岁驾到。”
廊释天目光冰冷,环顾殿中,见郭若、廊邪身穿喜袍红衫,坐于堂上,廊邪面如死灰,憔悴衰弱,郭若头戴红巾,也看不清神情。
他道:“义兄呢?”
廊骏道:“启禀陛下,师父他老人家正运功调理,不知何处,无暇至此。”
廊释天又道:“为何不等我到来,擅自开宴?”
群臣大骇,一时全数跪倒,喊道:“臣等乃是听殿下号令行事!”“廊邪殿下说您身有要事,未必能来,这喜事...耽搁不得,所以...”
廊释天双目如霜,看着廊邪,冷笑道:“原来如此。”
廊邪如坐针毡,目光躲闪,不敢张望。
廊释天道:“你心中有怨气,我岂能不知?你怪我废去你武功,是么?”
廊邪喊道:“孩儿岂敢对爹爹有丝毫怨言?”
廊释天笑道:“那你便是昏了头了,有胆对我不敬?”
郭若掀开帘布,急道:“爹爹,夫君他...他一时...糊涂...”
廊释天手一抓,廊邪高大的身子腾空而起,已被廊释天擒住,捏着脖子,高高举起。廊邪惊骇已极,手臂乱挥,嘴里不能发声。群臣悚然,可谁又敢多说一句话?
廊释天忽然仰天一笑,松脱了手,道:“孩儿何必当真?为父帝王胸怀,岂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又岂会在喜宴上见血?不过与你开个小小玩笑罢了。”
廊邪捏住喉咙,连声咳嗽,反复道:“是,是。”
众人听他这句话,暗暗心惊,但嘿嘿的干笑起来,心中都有退席之意。
忽然间,有一人高高跃起,手臂轻振,三道无形真气飞向廊释天。有一护卫反应奇快,抢上一挡,被真气洞穿,当即吐血而死。
群臣尚来不及惊呼,廊释天拍出一掌,那人中掌后,浑身上下,骨骼齐断,在空中倒退出去,落地后,已成了一滩肉泥。
随即又有刺客现身,分布各处,共有八人,皆穿着朝臣服饰。有四人掌中生火,烧向立柱,火焰霎时蹿至高空,蔓延四方。
另四人直冲廊释天而来,但廊释天身边一道烟尘晃动,笼罩于前,那四人中,三人立即窒息而亡,只剩一人停步不前,却并未被烟影击伤。那人面目苍老枯瘦,正是追击廊邪时的老僧。
烟影现身,与那人对掌,那老僧武功也神妙至极,曾与郭玄奥平分秋色,两人内力相拼,隆隆声中,令这宫殿震荡不休,几近坍塌。
廊邪抬头喊道:“护着爹爹快走!”
廊释天何等神功,本绝无退却之理,但看那老僧身手,心念电转:“敌人不知还有多少,我乃帝王之尊,岂能留在险境?护卫高手并未全数在此,不可逗留,以免中敌人毒计。”即刻袖袍一拂,使动龙玄无极功,真气流转,如龙长吟,烟尘弥漫,雾气飘荡,他隐匿尘中,倏然远去。
他身法神速,几个起落,已从前殿飞至深宫内院,来到一湖水旁,手指一拨,湖水分开,露出一条斜坡。他顺斜坡而下,开启数道厚重石门,走入密室之中。
这密室深处是一处古时陵墓改造而成,工程浩大,精细微妙,更有机关陷阱无数,妙法通灵,能够认人,除了廊释天与寥寥数人之外,再无旁人能通过。
廊释天建成此地后,已有数年不曾来过,他掌中放光,走过暗道,来到一空旷幽远的大石窟内,这石窟之中,也如皇家庭院,种着花草,点长明灯,风景颇足赏析,备有灵丹妙药,玉袍金衣,长廊横卧,殿堂矗立,其后更是四通八达,也是他精心准备的避难之处。即便是这百籁城的城主,也绝想不到廊释天竟有如此布置。
廊释天不再焦急,仔细想想方才之事,反觉好笑:“武功越高,胆子越小,若我与烟影联手,天下何人能敌?”
但烟影有神术护体,纵然不胜,也有脱身之法,即便面对阎王,也未必会受困被俘,廊释天并不担心此人,只不过他那些儿子,或许会有伤亡。
廊释天叹了口气,微觉惋惜,但不觉悲伤。他身为万鬼门人,总提防旁人谋求其位,有心加害,除了烟影、义兄,他谁都可舍弃,即便亲生儿子,又有何舍不得?
那廊邪曾前景远大,不也最终令人失望?他们境界不够,委实皆靠不住。
他曾听郭玄奥说起营救廊邪时情景,追击敌人之中,有一老僧,竟能与郭玄奥拼得几掌。如今这刺客中那老僧,应当正是黑蛇教的大高手。由此可见,众刺客亦是黑蛇教所派。
这黑蛇教越来越猖狂了!
廊释天本指望借这黑蛇教,耗折狮心王与其余诸国,坐山观斗,待皆疲乏,遂出手歼灭,如今看来,倒不宜再坐视不理了。
陡然间,廊释天听那陵墓入口开启,有人朝此走来,一路机关,并未触发,入口大门又再度关上。廊释天微微一惊,心想:“应当是我诸子中有人逃脱,也躲到这儿。”
那人并非受万人劫持,否则机关感应,那两人皆必死无疑,廊释天不再担心,听那人脚步虚弱,已知道那人是谁。
黑暗终止之处,廊邪步入园子,他见到廊释天,眼中也并无惊讶之情。
不,不,他眼神空荡荡的,更像是死去的鱼虫一般。
里头一丝情绪也没有。
七十三 蜘蛛织网知万事
廊释天心知不对,笑道:“孩儿,你逃得不慢,那边情形如何?”
廊邪踏上一步,廊释天霎时气息凝结,严阵以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廊邪喃喃道:“本想偷袭,果然没那么简单。”
廊释天咧嘴而笑,神色阴沉,道:“你正是刺客背后主谋?”四下暗探,并无埋伏,心中稍安。
廊邪摇头道:“父皇此言差矣。”
廊释天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
廊邪道:“非也,非也,父皇问我是否为刺客背后主谋?这句话便大大的错了。我并非主谋,而是真正的刺客。”
取你首级的刺客。
廊释天放声大笑,心中不住盘算:“我确确实实已废去他一身功力,他苦练多年的龙玄无极功烟消云散,此时不过废人一个,他想要行刺,要么是有意偷袭,此谋已然落空;要么是出言恫吓,想吓我出去,便于同党夹攻。”
念及于此,他道:“若在一天之前,你还能与我走个几招,眼下么...还是省些力气,以求多活片刻吧。”
廊邪神色郑重,不露一丝笑意,说道:“廊释天,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廊释天道:“我原不知你为何有此心思。我一贯待你不薄,废你武功,也不过昨夜之事。但你找这许多人手,显已谋划多时。莫非你想早些当这皇帝?”
廊邪道:“十多年来,我镇守边疆,多目睹将士孤苦,数不胜数。
五柳边城,临近黄泉之门,受蛮族侵扰、魔物肆虐,苦不堪言,我上书直言,向你求救,你只顾自己享欢,丝毫不予理会。派去的将士不得救援,不得归家,最终一个个战死沙场,死前仰天泣诉的情景,至今犹在眼前。
头陀关,亦是怪客横行、魔物往来的险地,前些年,你借口追袭敌寇,派出将士,出此关远征,将士赶路一年,贼早无踪,将士无功而返。你震怒之下,斥他们无能,将他们发配边疆,不得返还。我尔后得悉,他们还是全都英勇战死,可朝中全不念他们功劳,史官更不费半点笔墨。
饮马前锋军,国之精锐,其中有我师友几人。他们征战一生,老来退下,浑身伤痕,落下不治残疾,问你讨要抚恤,你分文不予,更怀疑他们有心造反,全数收押,令其死于牢狱之中。我探望他们时,他们饱受酷刑,已说不出话来,只死死的盯着我瞧,仿佛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般。
我瞧皇城之内,歌舞升平,辉煌灿烂,灯火连天,好一派繁荣景象。然则远荒战士,受你所骗,背井离乡,孤苦凄凉,又有几人能还?我由此明白你那真面目。你号称北地开拓疆域,统一诸国,千古一帝,功盖春秋,实则不过一不折不扣、自私自利的无能昏君。
自那时起,我便决心已定,哪怕堕入地狱,走上魔道,也要取而代之。若非如此,百姓必苦,观国必亡,千千万万死去的将士冤魂,也永远不得安宁。”
廊释天听廊邪义正辞严,滔滔不绝的说出这番话,足见他已在心中积郁太久,此刻一股脑的爆发出来。纵然此子已成残疾,然则大义凛然,仍令廊释天心生怯意。
但这退缩之意转瞬即逝,廊释天振作气势,喝道:“我乃天下共主,百国臣服的皇帝,除我之外,又有谁能震慑天下?我功夫如何,你比谁都清楚,如今起意反叛,阴谋败露,纵然伶牙俐齿,又有何用?”
廊邪耸耸肩,陡然站直身子,道:“口舌之争,自然无用,若无把握杀你,我怎会追到这儿来?”
廊释天怀疑此人神智错乱,刹那间真气散于左右,小心提防另有同谋。
廊邪身子一动,倏然一拳打向廊释天丹田。廊释天见他这一拳飞驰电掣,气力雄浑,心头大震,一掌竖劈,将廊邪拦下,砰地一声,廊释天浑身巨震,手腕酸麻。
廊邪再出三招,廊释天全力化解,显得手忙脚乱,到第四招上,廊邪一足踢出,足尖上竟有无形利刃,哗地一声,廊释天胸口上裂开一道口子,霎时鲜血飞洒。
如此一来,非但廊释天惊怒交加,廊邪也大感意外。前者万不料廊邪武功尽复,一身神通更胜往昔,而廊邪自忖虽有进展,可最多不过与廊释天平分秋色,谁知此人似有隐疾,在第四招便受了轻伤。
他自然不知廊释天与楚小陵同眠,仅余八成功力,调度起来,极为不顺,加上错估形势,心慌意乱,方才漏洞百出。但廊邪由死到生,经历劫难,心智坚韧,不为所动,既然占了上风,不依不饶,旋即猛烈追击,右拳打出,拳力中裹着无色利刃,涌向廊释天。廊释天不敢招架,转身便走,身后根根立柱被这一拳尽数摧毁,长廊陆续倒塌。
廊释天调顺心态,全速飞奔,往密道逃去。廊邪手一拂,数道无形剑从天而降,廊释天袖袍一转,内劲上扬,将剑刃挡开。廊邪赶上,手一抓,已拿住廊释天手腕。
廊释天心想:“此人对我轻功熟悉至极,且便是针对我逃离,不知密道之外,还有什么陷阱,若一味存心逃走,败象更不可逆。”
想的明白,一招“塞入飞狐”,掌力由下至上,又由上转下,轰向廊邪,廊邪一挡,也是一晃。
廊释天朗声道:“逆子,你在我饭食中下毒,害我丧失功力,可我乃万鬼鬼首之躯,区区毒素,又能奈我何?”
廊邪道:“我何曾下毒害你?”说话间又击出数十招,但廊释天已镇定如初,将廊邪拳脚暗刃悉数挡下,又使出匪夷所思,从未传授的招式,反击廊邪,逐渐扳回局势。他以往虽对廊邪器重,可仍不免对他万般防备,许多绝学,皆半点不教,以求将来制他。
两人缠斗,你来我往,性命相搏,好生激烈,约莫一个时辰内,这大林园中土地寸寸翻飞,四处颠倒。廊邪功力稍胜廊释天一筹,但廊释天招法更为神妙,远非廊邪初学的残剑功夫可比,时候一久,廊释天已然占据上风。
廊释天喊道:“你明明已成残废,这功夫又是如何而来?”他火候老道,故意说话,惹廊邪分心,料定廊邪必有破绽。
廊邪说道:“这残剑功夫,唯有经脉残缺,才可使出,你难道瞧不出来?”
廊释天笑了一声,足尖一蹬,身法如电,一招“飞龙入关”,一拳打出,内劲散漫,如巨蟒缠身,将廊邪锁住。
廊邪吃了一惊,体内残痛外出,细小尖刺遍布体表,将那缠身内劲斩裂,但廊释天大喊,飞起一脚,踢中廊邪,廊邪唇边流血,跌了出去。
廊释天瞧出廊邪体质不凡,也有快速自愈之能,到此关头,当求速胜,决不能留力,一招“龙游杏冥”,掌力化作无数重压,涌出掌心,笼罩廊邪,顷刻间场中巨震,地面烟尘飞起而上,洞顶石屑倾泻而下。
廊释天畅快而笑,拳力如连珠炮弹,如恶兽夺食,无止境的往地面砸落,他精力锐减,战后必需长久调养,但此刻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蓦然间,他右臂抬起时,一阵刺痛涌上,似有刀刃切肤,他忍不住痛呼起来,凝神去瞧,登时魂飞魄散。
他见到一天之前,那死于他掌下的那怪人关九,手持尖刀,狠狠扎入他手肘关节。关九面露狞笑,有难以言喻的痛快。
一晃眼,关九消失不见。廊释天右臂暂废,又抬左臂出招,但同时左臂也如刀割,那关九不知从何处冒出,再一剑残忍刺入肌肤。
廊释天凄惨大吼,左足一扫,但左足同时又被刺伤。他惊恐无比,喊:“你明明死了,有鬼!有鬼!”
喊到一半,他背后挨了重重一掌,同时细小剑刃透体而过,伤他脉络,廊释天鲜血狂喷,一头栽倒,恍惚间,他见到关九站在一旁,刀刃比划,对准他咽喉。
廊邪道:“若一人心怀恨意,死而不绝,这剑意在他死后,便化作阴魂不散的残剑。若那仇人真气薄弱,无法护体时,幽灵现身,就可取仇人性命。”
廊释天颤声道:“那关九....是故意....死在我手上的。”
廊邪凝视关九,眼中现出敬意,说道:“死去之人,永不再死,这正是残剑剑诀的最高境界‘残念杀术’,一旦施展出来,实已天下无敌。”
当一个人饱受痛苦,满怀恨意,死后仍执着于复仇,因此魂魄不灭,化作恶灵,那恶灵弥留世上,时时刻刻都会消失,他只求极珍贵的区区几招,以期手刃仇敌,故而这几招凌厉绝伦,追魂夺魄。
用性命为代价、一招既出,自己必死,这样可怖的招式,世上谁又能挡?
廊邪自己,却也相差不远。
他被那神机妙算之人说服,甘愿为黑蛇教捉走,经历无可想象的折磨,五脏六腑皆被剧毒腐蚀,但凭借对廊释天的恨意,他活了过来,更散去一生信念,只存死志。当龙玄无极功与灵圣幽冥功被廊释天废去的刹那,他实已获得了神功,练成了这无上的残剑心诀。
廊释天抽搐几下,想要挣扎,但关九慢慢割裂他的喉咙,廊释天咕咕几声,看着自己鲜血惊惶错乱的流淌。
他想:“烟影呢?烟影...快来救我..他神功盖世,定能救得了我。”
但那以往无处不在的烟影,此次并未到来。
鲜血尚未流尽,这威风一世、震慑群妖的一代皇帝,已然断气而死。
关九幽灵转了几圈,心满意足的去了。
廊邪叹了口气,走入宫殿,在池水中洗去血污,换了身袍子,待走出来时,外表上已瞧不出恶斗痕迹。
他挖开廊释天丹田,取出一枚绿莹莹的丹药,走出这逃生的密室。
泰远栖与东采英早已等候在外,廊邪将那丹药交给泰远栖,道:“如你所料,他体内果有此物。”
泰远栖道:“你不服下尝尝?”
廊邪看他一眼,道:“我若服下,只怕下场不妙,你事事都能料到,岂能想不到此节?”
泰远栖笑道:“没准是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呢?”
廊邪叹道:“你既然叫我取来给你,自已将所有可能想的清楚,我唯有听话,难道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泰远栖点了点头,转手将那内丹交给东采英,东采英神情黯淡,欲言又止,却想也不想,张口吞落,旋即盘膝而坐,炼化丹药中真气。
泰远栖道:“皇帝一死,那暴虐阎王不久就要到来,将军,殿下,接下来还需仰仗你二人联手迎敌了。”
那两人听闻阎王之名,脸上变色,但泰远栖脸上依旧不为所动,似乎那阎王在他眼中,不过是下一个陷入网中的猎物罢了。
七十四 李代桃僵尸还魂
廊邪又问道:“为何廊释天一死,即刻阎王降临?”
泰远栖叹道:“皇帝者,亿民敬仰者也,这廊释天虽不得民心,但跟从者亦有数千万计,齐聚信仰,即便武勇不敌阎王,阎王也不敢亲临加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今他一死,阎王如脱缰野马,出笼猛虎,必长驱而来。”
廊邪道:“你是说此处会有魔猎?”
泰远栖摇头道:“若我所料不错,这暴虐阎王降世已久,乃是阎王中的异类。月余前,黑蛇教大军击溃边防重镇,潜入北地平原处,之后再无消息,只怕早已临近,正是冲着这武林盟会,有意将咱们全数逮住,化作阎王奴仆。”
廊邪眼神痛恨,道:“就像他们对我所做一样。”
泰远栖笑道:“当时我早料到郭玄奥会去相救,即便他不去,我亦有法救你脱困。”
廊邪想了想,又道:“那遗俗仙人实则受你掌控,这武林盟会,也是你布局召开。你并非针对廊释天,真正图谋的,乃是这阎王。”
泰远栖也不隐瞒,笑道:“阎王祸害人间,我有意除去,即便以众人为饵,有何不对?”
廊邪道:“阎王与黑蛇教勾结,你也与黑蛇教同谋,三方尔虞我诈,互相利用,但你总是我方之人,是么?”
泰远栖道:“殿下多虑了,在下岂会与这两大祸害同流合污?”
廊邪捉摸不透此人,但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可走。
他道:“我与狮心王联手,足以胜得过阎王?此事古今罕有,你怎有胜算?”
泰远栖伸手拍廊邪肩膀,意为鼓励,道:“殿下身兼灵圣功、残剑心诀、龙玄神功三大绝学,此刻武功,绝不在廊释天、郭玄奥之下;郭剑圣虽藏身养伤,但阎王抵达时,他必已尽数复原,阎王临城,他不会坐视不理;我家大人吞服廊释天内丹,以炼化挪移化之,融于体内,功力又有增长。你三人联手应战,佐以我布下神妙阵法,即便阎王,又如何能逃脱得掉?此千古罕有之功也,若能成事,你三人必可光耀后世。”
廊邪瞪视泰远栖,心中敬畏叹服,又道:“事成之后,你助我登上皇位,我与狮心王修好,永结兄弟之约。”
泰远栖道:“我家大人一言九鼎,岂会失言?”
廊邪断然说道:“阁下是否也一诺千金,永不反悔?”
泰远栖又微微一笑,目光如责备幼童幼稚可笑一般,笑道:“我何时言而无信过?”
廊邪道:“我杀廊释天,他死于藏身密园处,极为蹊跷,而我又功力复原,更是可疑,祖庙神寺的那些老儿,还有那侍卫烟影,以及剑圣师父,廊骏、廊宝诸王子,未尝不会起疑....”
泰远栖仰天悲叹:“黑蛇教手段厉害,竟无孔不入,不知用何邪法,闯入这密道之内,埋伏杀害先帝。那时,唯有殿下陪伴在侧,先帝神勇,击退刺客,但已深受荼毒,必死无疑。他临终之际,将皇位与自身内丹,尽数托付给殿下你,殿下含泪服其内丹,神功乃成,这观国天下,顺理成章为殿下所有。”
廊邪松了口气,但仍笑道:“这故事倒也不错,但未免太过离奇。”
泰远栖道:“廊释天废你武功,满朝皆深知不疑,而你如今功力远胜过往,除此之外,更还有何解释?即便那郭玄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你所练乃是残剑心诀。而咱们只需找一替罪之人,指责那人与黑蛇教里应外合,加上你击退阎王的大功劳,与我家将军联盟之威,纵有疑者,谁敢喧哗不服?”
廊邪哈哈笑道:“佩服,佩服。那替罪之人,想必你也早想好了?”
泰远栖摊开手掌,道:“昨日盟会已毕,匆匆离城者,唯有三家,其中只一家实力深湛难测,足以惹人猜忌。”
廊邪奇道:“那人是谁?”
泰远栖道:“涉末城主。”
廊邪皱眉道:“但此人手下高手繁多,极为难惹。”
泰远栖笑道:“他人在远处,咱们自然难以落实其罪,不过散布疑云,乱人耳目罢了。不过若他返回,倒不妨先将他擒拿关押。”
廊邪又惊又喜,道:“你算定他会回来?”
泰远栖眨眨眼,目光闪烁喜悦之色,道:“太乙术法,测算命数,虽不过只言片语,不知结局,但此人送别部下之后,定会折返。既命数送上大礼,我岂能不竭力行事,令良机错失?”
忽然间,只听东采英说道:“军师,万不可如此!吴城主对我外公、妻子,皆有大恩,大恩未报,反而陷害,我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泰远栖长叹一声,朝东采英摇手,示意他暂收心神,全力运功。东采英正炼化至紧要关头,本就心神飘忽,一时再无法开口。
泰远栖再与廊邪相视一笑,廊邪心想:“泰远栖所谋之事,从无不成,定能说服这狮心王从命。”他对泰远栖既怕且佩,当即不再多问。
泰远栖抬头望望夜空,见满天星斗,缓缓转动,他想起多年之前,曾与万仙盘蜒,加上黄泉阎罗,联手捕猎那邪龙阎王,昔日情形,历历在目。
他那祖先蛇帝共工,吞了邪龙炼魂,此后再无消息,莫非她已回聚魂山了么?
泰远栖隐秘的吞咽口水,食欲起于腹中,涌至口舌,眼中泛起紫烟来。
阎王的炼魂,又是怎般滋味儿?
当初我为何将其拱手让人?
但不必追悔此事,因为另有一阎王,又已近在眼前。
.....
盘蜒带着苍狐、风鸣燕,追及万鬼同伴,只见众人形貌狼狈,似经过一场恶战,又见一高大身影,立于人群之外,那人长发黑肤,体型健硕,正是自称鸿海的湮没。
盘蜒大喜,向众人引荐苍、风二人,济节说道:“途中遭遇黑蛇偷袭,我一人抵挡不住,幸亏这位鸿海老兄出手相助,带领大伙儿脱险。”
鸿海说道:“黑蛇数目不多,否则我也唯有自保。”
盘蜒道:“老兄不必过谦,咱们都欠你一回大恩。”
鸿海僵硬一笑,道:“你我交情,以后不分彼此,你有难,我自当鼎力扶持。”
众人见过鸿海身手,惊觉高强的不可思议,只怕更胜过济节许多,闻言尽皆喜悦。
道儿、苍狐、风鸣燕在此重聚,也各自喜出望外,相拥而泣。两人听说道儿与盘蜒成亲,连声道贺,自称晚辈,道儿不禁莞尔,却也点头答应。
盘蜒四处张看,问道:“雪道长呢?”
道儿说:“鸿海大哥到来之前,她仍与咱们在一处,待杀光黑蛇教徒,便不知她去哪儿了。小仙女素来神出鬼没,咱们也不必理会。还是早些返回涉末为妙。”
盘蜒想了想,道:“鸿海兄,劳烦你护送大伙儿,前往涉末城定居。我再设法找到雪道长。”
道儿秀眉微蹙,朝盘蜒招手道:“相公,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盘蜒随她走到一旁,道儿脸上露出笑容,对他急促传音,说道:“如今她擅自离去,是她的过错,她陷大伙儿于危机中,理应当自生自灭,你身负重任,更不可因她一人而分心离队,让大伙儿为你担忧。”
盘蜒道:“她是城中重要人物,民心所系,我非找她回来不可。”
道儿笑颜依旧,但眼神已有些恼恨,道:“什么民心所系?你也是民心所系,你走失了,大伙儿更要分散找你。”
盘蜒微觉不耐,道:“我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之人,去向何处,你无需多管,更无需旁人操心。”
道儿死死拉住他衣袖,道:“我无需多管?我是你妻子,她是你情人,在我心中,难道我...比不上她?她若遇险,你全力相救,我与你分离,你就置之不理了?”
盘蜒皱眉道:“我已反复说了,她并非我情人,而是我并肩作战,交情深厚的好友。我让你与大伙儿速回涉末,便是保全你们。鸿海兄这等身手,足以保你们平安。”
道儿泫然欲涕,恼喊:“小仙女也定平安无事,无论如何,我不许你走!你若走了,便是...便是伤我的心,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盘蜒摸摸她额头,心神并未紊乱,不似受人操控,道儿狠狠打落他手掌,已全不顾众人是否目睹,她道:“你以为我疯了?是,是,我是疯了!你待她比我好,我岂能看不出来?我怀不上你的孩儿,这妻子有名无实,与偷情无异,你..只当我死了好了。”
盘蜒将她身子拥在怀里,道儿忍耐不住,痛哭流泪,盘蜒又吻了吻她,道儿身子颤抖,哀求道:“夫君,我...我求求你,小仙女死也好,活也好,都是她自个儿的事。你若真与她无染,那...那就随她去吧。”
在道儿心中,积压多年的嫉恨之情,如决堤般翻涌上来,一时汹涌澎湃,无可约束,她极希望血寒就此消失,在他夫妻二人的生命中如流水般逝去。
盘蜒忽听血寒传来声音,她道:“正如她所说,你莫要再来找我为妙。”
盘蜒急忙问:“道长,你在哪儿?”
血寒道:“离此已远,有些私事罢了。”说罢瞬间断裂联系,盘蜒传音追问,血寒再无答复。
盘蜒扶直了道儿,将她推离身子,说道:“你领着大伙儿,回涉末城去。”
道儿气往上冲,怒道:“你....真要舍了我?”
盘蜒道:“今后旅途漫长,不能没有血寒相助。”说罢回身起飞,霎时无影。
七十五 自投罗网捕猎欢
他对血寒行踪全无头绪,知道不可乱了方寸,于是设法占卜,收获寥寥,又静下心来推想:“血寒曾说,要我相助她找往昔邪教仇人,如今却拒我援手,莫非她竟找到那仇人行踪?她绝非不知轻重的莽妇,更不会不自量力的送命,照此说来,她找到重要线索,又极有把握得偿所愿了?”
推测至此,她最有可能的去处,便是黑蛇教密集之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感应世间异象,隐约查知大军形迹,前往探寻,只见沿途村毁人尽,满目狼藉,偶尔途中遇上逃亡之人,问众人情形,都哭喊:“面目残毁的怪人来到村子,将大伙儿全数关入牢笼,带向别处。咱们设法躲藏,才逃过一劫。”
盘蜒继续追踪,来到黑蛇教一处大营,几番交战,击杀教徒无数,找出被俘者,并无血寒在内。且众人已被挖去五官,神智剧变,对黑蛇教死心塌地,见盘蜒来救,反而与他拼命。盘蜒无暇耽搁,唯有尽数杀死。
黑蛇教数千人一队,动向隐秘,飘忽不定,屠村灭城之后,往往出现在远处,盘蜒花了两天功夫,连扑数处,痛击众邪教徒,可也并无进展。
奔波之中,路遇五个伤势沉重的北妖武者,他运功救下一人,问道:“你们也是被黑蛇教所害?”
那人惨声道:“百籁城遭遇围城,城中武者逃不出去,后来...又生内乱,自相残杀,兵祸连连,咱们几个找了地道...却被黑蛇教追上...”
盘蜒心中不安,骂自己好生愚昧,他早知百籁城会有劫难,为何不径直去百籁城找血寒?那百籁城不是黑蛇教必夺之地么?”
他令那人自行逃脱,那人喊道:“恩公,恩公,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独自一人,如何能活?”
盘蜒道:“我仁至义尽,管不了你了。”任凭那人痛哭流涕,盘蜒也不理会。
再行数十里路,踏上一座山脊,遥望远处,只见百籁城外,黑蛇教大军云集,数目多如繁星,空中细小飞虫,遮天蔽日,好似乌云一般。
盘蜒吃了一惊:“此地足有十万大军,百万妖虫。黑蛇教神出鬼没的本事,比之当年万鬼的梧桐树妖,只怕不遑多让。”
他谨慎行事,并不正面冲入,观察地势,果然在河边找到一地洞,可容一人钻出,或正是先前那五人逃脱所用。于是步入其间,弯腰行向深处。
走了许久,前方风声纷扰,激荡于石壁之间,又过十丈远,陡然宽阔,来到一地下山崖处,隔着一条窄小河流,那小河流蔓延至另一拳头大小的石洞中,无法顺流而前。
盘蜒轻轻一跃,跳至对面岸上,忽见面前有许多黑蛇教徒尸首。盘蜒心想:“他们想从此处潜伏进去,结果百籁城早有防备,将他们全数杀了。”
只听有人喝道:“奸贼受死!”突然间,箭如雨落,又快又准,箭上燃火,材质特异。盘蜒手臂一转,寒气盘旋,将弩箭拦下,同时说道:“我乃涉末城城主,知此城被围,特来相助。”
对面良久沉默,少时,那先前喝骂之人道:“你上来吧。”
盘蜒快步走近,见是一群兵刃精良、身形干练的士兵,守在一狭细走道内,见到盘蜒,神色稍有些不自然,却又装作若无其事。
盘蜒瞧他们衣着样式,问道:“诸位是狮心国与大观国的人?”
其中将领答道:“回禀城主,正是如此。咱们奉军师号令,守着这古时皇陵通路,以免被黑蛇所趁。”
盘蜒奇道:“你们真信我是涉末城主?无需我出示凭证么?”
将领笑道:“在下于百籁谷擂台上见过城主英姿,城主数招逼退咱们国主,何等身手,咱们焉能不识?”
盘蜒见他们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些伤,可见到盘蜒,毫无紧张之情,反而都如释重负,当即信任,这绝非苦战之余的心境。
盘蜒心想:“莫非他们是专程在此等我的?那先前死于城外者,也是他们故意布置?是了,他们若无心从此地道突围,早该设法堵上,为何命士兵在此苦等?泰远栖太乙占卜之能,更在我之上,心机更是了得,他又有什么诡计了?”
他不愿深思,反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位女道士从此而过,或在城中走动?她叫血寒,也曾在盟会中出手。”
那将领道:“这我倒不知,只是城中陷入危难,将军正联合豪强,整顿兵马,意欲与之决战,他准有那位道姑的消息。”
盘蜒道:“多谢告知,我先行一步。”
那将领道:“城主乃是大人物,咱们先前贸然偷袭,好生过意不去,正当护送城主,以防前方机关所害。”
盘蜒知心急不得,点头答应,众将士前方开路,整齐行军,一路拆除陷阱机关,这般又走了半个时辰,见一石梯子。
将领说道:“城主,还请先行爬上,咱们在下方守护,那梯子之后,便到城中地面了。”
盘蜒撑住两旁,往上攀爬,突然间,上头火星点点,又有箭矢如风击落,与此同时,下方军士散至两旁,齐声喝道:“捉拿刺客,为皇上报仇!”箭矢齐射。
盘蜒倏然一动,冒着箭雨直冲上去,箭矢击中他真气,旋即弹开,但也令盘蜒微微刺疼。盘蜒心想:“泰远栖打造这兵刃好生厉害,箭矢锋锐,火毒难防,他想诬陷我是刺客?那观国皇帝已经死了?”
心念闪动,他已到了上方,足尖在实地上一点,一拳击出,内劲百发,砰砰声中,众人一齐跌了出去,满地打滚。众人铠甲厚固,防备严密,盘蜒这一击竟未能杀死一人,饶是如此,众人已无法起身。
他身处一庙堂之中,角落阴暗,上下漆黑,其中皆藏着人,架起弩弓,对准盘蜒。
盘蜒心想:“若再受箭刺,破云真气已难抵挡,非使出真仙之法,那反而更增痛伤。”稍一想,身法已动,迅捷如风,轰隆一声,撞破庙门,到了一座广大林园。
林园之中,倒并无士兵埋伏。后方敌人大呼小叫的追赶过来,盘蜒辨明方向,继续朝前,再过十里地后,见两旁石廊损毁,雕像坍塌,地面碎裂,像是被海巨灵践踏过一样。
盘蜒凝神片刻,说道:“泰远栖,此城朝不保夕,人心惶惶,你为何非追着我不放?”
泰远栖笑了一声,从一棵大树后走出,上方又有两人落下,一人是东采英,另一人则是廊邪。三人相隔不远,朝盘蜒逼近,形成合围之势。
盘蜒望向东采英,目光质疑,东采英微微垂首,似极为为难。
盘蜒反放心下来:“他并非认出我是盘蜒,这就好,这就好。”
泰远栖道:“城主,你可知这前些天,这百籁城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盘蜒摇头道:“无论是谁生谁死,哪家遭殃,皆与我无关。泰远栖,你可曾见过我家的雪冰寒道长在城中出现?”
泰远栖说道:“确实见过。”
盘蜒听他语气并非作伪,喜道:“真的,你可知她在何处?”
泰远栖眉头舒展,道:“你若要知道她消息,倒也容易得紧,只需你供认罪状,并无隐瞒推脱,我自会令她与你相见。”
盘蜒心想:“她落在泰远栖手上了?”但当即醒悟,摇头怒道:“阁下既不心诚,咱们多说无益。”
泰远栖哈哈笑道:“和聪明人打交道,既省力,却又费心。阁下欲知详情,还请随我走一遭。”
蓦然间,廊邪一拳打来,拳上内劲缠绕,张扬如龙,正是他从廊释天手中学来的绝技。盘蜒推出一掌,金光飞浮,身子顺着光罩一闪,快如光电一般,廊邪这一拳落空,心下微惊。
盘蜒借金光而动,伸手抓向泰远栖,但忽觉那形影不过是幻灵真气凝成。
东采英说道:“城主,得罪了!”声音极为勉强,随后手刀横斩而出,正是巨神掌功夫,威力强横,更胜过百籁谷高山之时。
盘蜒身形拔高,避开这一斩,此刻,廊邪赶至,一招“海蛟山龙”,左右双掌击出,声如龙吟。
盘蜒反身还击,砰地一声,两人身子摇晃,盘蜒神情痛苦,落在地上,脚下趔趄,而廊邪稳稳落地,立刻猱身欺近。东采英身罩血光,霎时鬓毛赤红,变作那血狮子模样,但却并未陷入狂暴,显已然掌控自如,他一掌抓出,血光纵横,封住盘蜒退路。
盘蜒惨叫道:“糟了!”只得斜着一蹿,猛然间,泰远栖凭空出现,手持食月法杖,重击在盘蜒背上,盘蜒“哇”地一声,嘴中吐血,扑倒在地。廊邪再使龙玄无极功,将盘蜒身躯缠住,动弹不得。
泰远栖倒转法杖,对准盘蜒胸口,东采英急道:“慢着!你答应过我饶他性命!”
泰远栖点头道:“我并非动手杀他。”杖间轻颤,嗤嗤声中,已点中盘蜒胸腹要穴,幻灵真气侵入心脉,盘蜒咬牙抵挡,神色艰难无比。
东采英叹一口气,传声对盘蜒道:“城主稍稍忍耐,不久我必放城主逃脱。”
盘蜒吃力说道:“告诉我....为何如此?告诉我...雪冰寒在哪儿。”
泰远栖赞叹道:“城主内力了得,陷入太乙真气,仍能清醒而谈。”殊不知他这真气对盘蜒全无效用。
七十六 食月宝杖烈骄阳
不一会儿,后方追兵赶至,泰远栖命人将盘蜒带出皇陵,此地机关已被他与廊邪合力,花大心思全数破解,回去时并无阻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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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室之中,亮着一盏小灯,烛火之外,幽暗阴森。
盘蜒受铁链层层束缚,双臂吊起,跪在冰冷地上。
囚室外门开启,声音嘶哑,好似囚徒伸冤大喊一般。盘蜒见是泰远栖、廊邪两人走了进来。
泰远栖挥手,护卫相继离去。他手指又一点,那烛火明亮了些,但囚室依旧晦暗不明。
廊邪问道:“吴奇,你为何还不招供?你熟知这密道情形,能自由出入,去而复返,正是你以狠辣手段,杀我爹爹,如今证据确凿,纵然你百般狡辩,又有何用?”
泰远栖道:“殿下,你亲眼所见是此人动手,他认不认,实已无关紧要。”
盘蜒弱声道:“是...你们陷害于我,我....我万万不服。”
泰远栖微一皱眉,难免不快:他这幻灵真气从来无往而不利,谁知加诸此人,竟未能一举奏效。此人功力之深,身躯之强,确已臻万鬼鬼首境界。
盘蜒又道:“告诉我....雪冰寒....下落。”
泰远栖叹道:“城主情深意重,故而意志坚定,正是痴情儿女,好生令人钦佩。”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件残破道袍,扔到盘蜒面前。盘蜒一见,正是血寒所穿。
盘蜒急道:“道长她...她...”
泰远栖道:“两天之前,雪道长来到城中,我下令留她作客...”说到这作客二字,连他自己也微笑起来,停了停,又道:“但雪道长当真了得,竟然突围而走,阁下这位红颜知己,轻功远超在下。”
他又指了指那道袍,说道:“一天之后,有人于松竹寺听见巨响,待查看时,见到此物染血,落在地上,不见其人。似乎雪道长与人激战,留下此袍,随后不见踪影。”
盘蜒喃喃道:“原来....如此,多谢知会。”血寒所练奇术,哪怕失血再多,于她也丝毫无害。这道袍只怕是她与人斗法时脱下,未必是她身负重伤。
泰远栖呈给盘蜒此物,意在了他心愿,断他执念,使幻灵真气当即奏效。此刻看盘蜒眼神,却无多大改观。
廊邪道:“若他死不认罪,不如将他杀了,他闯入密道之事多人目睹,已是铁证如山。对剑圣师父、其余皇弟,也好有个交待。”
泰远栖笑道:“他可是涉末城主,身份非同小可,留他活着,远胜过伤他性命。若有他在手,涉末城纵不归顺,也必因此分裂。”
廊邪点头道:“军师想到深远,非我所及。”
忽然间,隐约听见墙外战鼓鸣响,号角入云,大地细微震动。廊邪道:“黑蛇教又攻城了。”
泰远栖道:“殿下放心,阎王此刻尚不会出面,我算定在今夜月圆时,他方才抵达。”
廊邪道:“师父他定会出手么?”
泰远栖道:“若他再无疑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击败阎王,乃是名传千古的荣光,剑圣纵然淡泊名利,也不免为之心动。”
正说话间,盘蜒张嘴发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泰远栖,有如不知轻重的疯子。廊邪一拳打中盘蜒腹部,盘蜒“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泰远栖制止廊邪,道:“城主为何发笑?”
盘蜒道:“就凭郭剑圣,胜不得阎王。”
泰远栖眉头一扬,赞同道:“世间绝无人能单打独斗胜过阎王。若真有这般人物,世人必奉为神明。我所谋求,是借廊邪殿下、我家将军、剑破幽冥三大高手,一齐挑战阎王,战而胜之。”
盘蜒“嗯”了一声,道:“据我所知,阎王也并非孤立无援,他麾下高手着实了得,便是屠邪铁手也曾身陷困境。”
泰远栖道:“然则他毕竟是阎王,主宰世间生死。若你一贯高高在上,当世无敌,有三个幼童出言不逊,向你挑衅,你是否会叫帮手打发?”
盘蜒道:“你那三人,并非幼童。”
泰远栖道:“阎王傲慢自大,区区三个凡人,他岂会让属下相助?听闻聚魂山中弱肉强食,法则残酷,更远胜北妖诸国,众目睽睽之下,阎王更欲独占此功,独显威风。”
盘蜒又道:“阎王....纵然吃亏,但从聚魂山与凡间来去自如,他岂会坐以待毙?”
泰远栖轻轻抚摸食月法杖,笑道:“暴虐阎王久居凡间,定有图谋,绝不会轻易回聚魂山,此其一;他颜面要紧,自恃寿命无限,功力无止,必掉以轻心,此其二;纵然他心生怯意,图谋逃窜,我也有法门应对,此其三。我已将前后算计清楚,此战看似凶险,实则结局已定。”
盘蜒注视泰远栖双眼,他能看见其中紫烟荡漾,但泰远栖却不知盘蜒也是贪魂蚺。
廊邪道:“军师,何必对阶下囚说这许多话?”
泰远栖稍一愣,点头道:“与此人交谈着实有趣,我未免多说了些,但也无关紧要。”
盘蜒又低声而笑,笑声断断续续,低沉癫狂,在这寂静之中,黑幕之下,听来加倍刺耳。
廊邪冷冷说道:“城主何必自讨苦吃?”说罢捏了捏拳头。
盘蜒道:“是...是我杀了廊释天。”
廊邪、泰远栖以为幻灵真气终于生效,心头一喜,泰远栖道:“城主早些承认,便不用受这许多苦了。”
盘蜒又道:“我....还要击败阎王,我是万鬼宗主,天下无敌,古今第一,所有功劳威名,全都归于我身。“
泰远栖探出灵知,见盘蜒身上幻灵真气泛滥成灾,满溢出来,泰远栖暗叹:“我也逼供太急,竟注入这许多真气?但郭玄奥未必能够识破。吴奇此时猖狂疯癫,已然不知所云。”
廊邪道:“我去请师傅过来。”正要离去,盘蜒突然道:“两位...可想听个故事?”
泰远栖神态悠闲,逗趣道:“还请城主指点。”
盘蜒道:“那是....那是许久许久以前,一个荒僻村落发生之事。
有个少年人,拾得一根奇特的树枝,那树枝甚是坚固,他便留在手上,当做威吓猎物的器具。”
泰远栖瞧了手中食月宝杖一眼,说道:“那树枝只怕并不简单。”
盘蜒道:“是啊,是啊,他运用越久,那树枝便生出更多神奇效用来。只需轻轻一点,野兽立时听话,乖乖被他宰杀。只要朝人一打,那人立刻化作木头,再也动弹不得。这少年愈发欢喜,愈发胆大,仗着树枝,作威作福起来。
可终有一日,从远方来了个枯树般的老头,身上有许多财宝。
少年一见,很是欢喜,去抢那老头。谁知他那树枝上种种法门,对那老头全不生效,反而被老头捉走。”
泰远栖笑道:“这老头可真了不起,但这少年也当真无知可笑。”他着重点出“无知”二字,意指自己并非如此。
盘蜒道:“那老头其实是山中妖怪,他将这树枝散于天下各处,是为了筛选能运用树枝之人,于他而言,这般人物,最为可口。”
泰远栖好胜心起,叹道:“若我是这少年,定设想得更为周到,找寻世上最厉害的勇士,合力将这老头逮住,反而从他身上榨取极大的好处。”
盘蜒笑道:“泰小兄弟,有些时候,计谋是没用的。”
泰远栖道:“不错,不错,有谋无勇,自是无用,有勇无谋,死得更快,唯有有勇有谋之人,才能笑到最后。”
盘蜒又道:“我...还有个故事,小兄弟是否再想听听?”
廊邪喝道:“一派胡言,好生无聊。听之徒然动摇军心罢了。”
泰远栖对廊邪道:“还请陛下去请郭剑圣与各位皇子前来。”廊邪稍一迟疑,依言而去。
泰远栖又道:“吴奇城主,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他生平用计,从未有失,全不信盘蜒所言,但此人也极为聪明,泰远栖与之交谈,倒也激起了争强之心,不愿示弱。
盘蜒道:“古时西边,有一国王,精通神妙的法力。他有个最宠爱的小儿子,常想着要展翅高飞。于是这国王便用蜡,替那小儿子造了一双翅膀,使得那小儿子当真能腾空翱翔。
他对儿子说:这翅膀不可飞的太高,否则突破云层,遇上太阳,便会被烧化。
那小儿子甚是高兴,全不听那国王教诲,他穿上翅膀,接连高飞数月,不曾有失。于是他更加得意,早就将警告忘在脑后,甚至想见见那神秘伟大的太阳。
他飞啊飞啊,飞到白云之上,临近太阳的地方,太阳无情的光热洒了下来,将那翅膀融化,那小儿子无法再飞,径直掉落海中,就此淹死。”
泰远栖缓缓起身,神色不为所动,他漠然道:“阁下学识,当真丰厚,但我这食月宝杖,并非蜡烛所造,也不会被太阳烧融。”
他见盘蜒不再吭声,又道:“在下昔日也曾猎杀阎王,并非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
盘蜒不答,用脚将血寒道袍夹起,往上一抛,罩住自己头发,整个脸也沉入阴影。
泰远栖心想:“幻灵真气发作,此人已无法思考了。”
黑牢里,那烛火仍在燃烧,泰远栖望那烛火,恍惚之间,想到了一轮炽热的太阳。
而手中的食月宝杖手感异样,有些像根不知来历的树枝。
泰远栖笑了一声,很快不以为意,也退到一旁,等待众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