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被初恋女友
王晓翠的沉稳与她的长相极不相符,她性子慢,上大学时吃饭经常迟到,有时候温纯、谈少轩他们打完球回来,食堂快收摊了,她才磨磨蹭蹭到,经常就凑在汗臭的男生当中,小鸟吃食般吃一点。
王晓翠是和季萍媛一起来的。
下课之后,季萍媛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所以来得晚一些。
两个人打好饭菜之后,餐桌坐得已经很满了,得见缝插针。
季萍媛显然看见了温纯一伙子人,跟王晓翠说了点什么。
李喜良忙站起来,招呼道:“萍姐,晓翠,这边坐。”
季萍媛和王晓翠端着盘子就过来了,看上去,她们认识不久,却很是亲热。
温纯倒有点奇怪,她们又不是个班的,怎么一下子就亲热了呢?
这年头,女干部升迁的机会少,大家都说,女干部之间的亲热都是假亲热,到了提拔的当口,就是分外眼红的仇人。
不过,季萍媛和王晓翠升迁的渠道不同,级别也不在同一个档次上,不存在将来提拔撞车的问题,所以,她们之间的亲热是那种没有防备的真亲热。
王晓翠过来,跟大家微笑打招呼,因为上午在开学典礼上作为学员代表发了言,所以大家都认识她,都点头回应。
王晓翠不认得郭长生和汤如国,李喜良就一一作了介绍。
介绍到温纯,季萍媛用筷子敲了敲盘子说:“老李,你歇会儿吧,人家两个人是大学校友,还用得着你介绍?”
李喜良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吃饭的时候就嘻嘻哈哈,饭桌上的话题海阔天空。
别看季萍媛在市财政局是财神奶奶,但到了餐桌上,就暴露出妇道人家的本色,扯着扯着,就扯到了个人婚姻问题上。
李喜良作悲伤状,低声说,老婆春节前病故了。
郭长生用筷子点着李喜良说:“老李,你可是双喜临门啊?”
“你……老郭,你这话……”李喜良不解。
郭长生大笑道:“没听说吗,官场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这一下占了俩,可不是双喜临门嘛。哈哈。”
升官发财对于官场人来说,自然是喜事,后来发展到死老婆也成了喜事,说的是官员有权有势了,本来就想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弥补大半辈子的忘我工作,家里的黄脸婆碍手碍脚,正好没了,遂了心愿,岂不是大喜过望。
季萍媛瞪了郭长生一眼,说:“老郭,别瞎说,人家晓翠还没结婚呢。”
郭长生嬉皮笑脸地说:“嘿嘿,那不正好吗?”
李喜良鼓着腮帮子没说话,眼睛却瞟了王晓翠一眼。
王晓翠脸一红,把头埋得更低了。
温纯觉得,郭长生开这种玩笑有点过头了,便把盘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板着脸说道:“老郭,别胡说八道。”
温纯一训斥,郭长生乖乖地把嘴巴用在了吃饭上。
这会儿的郭长生对温纯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把嫉恨丢到了脑后,时时处处还有心巴结讨好,温纯一发话,他自然不敢再多说。
官场上,级别决定地位,背景决定态度。
温纯现在和郭长生都是副县长,级别上已经是平起平坐了,可论起背景来,郭长生就比温纯差了很多,所以,郭长生想不端正态度都难。
再加上在见面会上,席菲菲敲了山,郭长生心里不太踏实,还惦记着适当的时候温纯能帮上一把忙,哪里还敢和温纯较劲呢。
郭长生扒拉了几下,“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吃好了,郭县长?”王晓翠为了表示自己没介意,特意问了一声。
郭长生笑笑,说:“对不住,晓翠妹子,刚才是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啊。”
郭长生的老家也在西山县,他特意用了家乡口音向王晓翠道歉。
王晓翠也笑笑,说:“没事,没事,不知者不怪嘛。”
郭长生如释重负般走了。
汤如国一直没多说话,只顾着吃饭,这会儿也吃完了,和其他几个人打了声招呼,跟着郭长生一起走了。
季萍媛意犹未尽,又低声问温纯:“小温,听说你和晓翠是大学的校友,我看晓翠妹妹长得挺漂亮的,心气也高,你当年就没追一追他?跟萍姐说实话,你也一直没结婚,是不是还等着晓翠妹妹呢?”
季萍媛的话让王晓翠心头一颤一颤的,心跳加快,脸又红了。
温纯没接茬,转头问李喜良:“老李,西山县中小学的条件改善了一点吗?”
李喜良叹口气,说:“没有呢,这些年县里的教育投入不到位,与望城县比起来,恐怕相对差距拉得更大了。不怕你笑话,春季开学了,老师上个学期的工资还拖欠着呢,等着扶贫款拨到位再补发呢。”
“哎,哎,老李啊,你是不是嫌我扶贫款拨慢了,变相批评我呢。”季萍媛斜着眼睛看李喜良。“看你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你跟你们马书记说,回头我就让局里把你们县的扶贫款先拨付了。不过,我有话在先啊,这回不许挪用了。”
李喜良喜出望外,点头如鸡啄米:“好,好,我马上就向马书记汇报。”
王晓翠站了起来,说:“萍姐,我替县里的老师和孩子们谢谢你了。”
季萍媛拉着王晓翠坐下了,客气地说:“别,别,别,好歹我跟老李同学了一场。”
话题就这么岔过去了,还帮着解决了扶贫款的问题,可王晓翠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季萍媛的一句无心之语,在她却是重重的一击。
这个话题是她心里的伤疤,没想到几年过去了,突然被揭开,还是疼得厉害。
确实,当年温纯与王晓翠有过一段交往,但是,温纯和谈少轩、罗雯婷等人都清楚,王晓翠只不过是温纯的“被初恋女友”。
也就是说,很大程度上是王晓翠的剃头挑子一头热。
但是,在王晓翠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她后悔啊,为了一张党票,好端端的一段纯洁的恋情,被她自己亲手毁了。
这事还得从温纯和王晓翠入校的时候说起。
第274章 贞洁事小,丢人事大
暑假之后的小别重逢,腻腻歪歪的气息便会在校园的上空飘荡。
入校之后,第一周便是军训,
认识王晓翠是在军训的第一天。
那一天,是队列训练,新生们列队站在太阳底下,在操场上喊着口号操练队列。
碰巧的是,温纯所在的建筑系和王晓粗所在的中文系被安排在邻近的两块篮球场上。
建筑系的男生多,女生少,中文系的女生多,男生少。
温纯这边口号喊得震天响,正步踢得咔咔有声。
王晓翠那边有气无力,连太阳底下的影子都像是懒洋洋的。
训练到三点来钟,突然那边有女生在喊:“不好了,王晓翠晕倒了。”
听说有女生晕倒,范建伟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上前去,温纯也跟在他身后跑了过去。
奔到王晓翠的身边,只见她面色苍白,软软地靠在那个女生的怀中,范建伟看了看,军训已经累了半天,自己的个头也小,便把身强力壮的温纯推到了前面。
温纯二话没说,背着王晓翠就往校医务室跑去,范建伟和那个女生拿着衣物紧跟身后。
一路上,范建伟假惺惺地说:“温纯,我来换换你吧。”
温纯气喘吁吁地说:“算了,别耽误时间了。”
到了校医务室,医生检查后给挂上了吊瓶,告诉温纯,王晓翠没什么大碍,是营养不良引起的轻度贫血,加上晒了一整天,暂时晕厥了过去,打瓶水,休息一会就会好了。
温纯擦着额头的汗水不放心地问:“医生,以后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医生说告诉他,以后要改善下膳食营养结构、科学进餐,多摄取些高热量的优质蛋白,像豆浆鸡蛋牛奶等。
这些东西,温纯也买不起。
不过,望城县离临江市比西山县近多了,偶尔回家,老爹老妈会给温纯准备一些韭菜炒猪卵子,因为怕不太好看,就把猪卵子剁碎了炒的,到了学校,温纯会故意拖着晚一点去食堂,等着王晓翠一起,算是给她补充营养。
那个时候的王晓翠,外表清纯,身村婀娜,容貌清丽,略略带着乡土气息,因为身材瘦弱,范建伟等人背地里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脆豆”。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王晓翠还没长大,很单纯,对温纯除了感激之外,并没有往男女感情方面去想。温纯也根本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把她当着像牛娜一样的小妹妹呵护着。
可在范建伟等人看来,温纯这小子长得帅,身体又强壮,认准了他和王晓翠就是在谈恋爱。
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
温纯没放在心上,王晓翠也没太当真。
所以,才有王晓翠是温纯被初恋女友之说。
别看王晓翠个子小,心眼可不小,和所有从艰苦环境下走出来的农家子弟一样,她对进步和出人头地的渴望甚至比温纯还强烈。
虚荣的女生才爱帅哥呢。
有政治抱负和远大理想的王晓翠还真没有把温纯当做革命伴侣的念头。
同样有着政治抱负和远大理想的温纯,也没有和王晓翠过一辈子的打算。
两个来自穷山恶水的男女青年,相互抱团取暖,并不碍着别人什么事,别人爱咋说咋说呗。
总之一句话,王晓翠和温纯被恋爱了。
大学对男女学生恋爱的政策已经比较宽松了,但是,有恋爱经历的学生在老师和领导眼里还是属于劣迹,虽然不会影响学业成绩,但政治上是进步不了的。
在大学里,象征进步的标志就是入党。
而王晓翠和温纯都暗地里立下了人生的第一个政治目标,就是在大学里入党。
从第二个学期开始,温纯就和谈少轩等高一个年级的同学打得火热,很快成了校园的风云人物,组织活动的积极分子,成为了低年级学生中少数几个学生会干部之一。
王晓翠羡慕得不得了,成天跟在他们后面,热心地组织开展公益活动,也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尽管学校对于学生恋爱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是,管理上还是有一条高压线,那就是,男女同学谈恋爱可以,搂搂抱抱可以,扣扣摸摸也可以,但是严禁在宿舍里动真格的,否则就是违规违纪,只要被抓到或者有举报,弄清事实后,很简单,在大橱窗里张贴处理决定。
贞洁事小,丢人事大啊!
谈少轩是个精力旺盛的热血青年,梁爽、罗雯婷、吴莎莎等几朵窝边校花下不去手,或者说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哄骗到手,但对付低年级的小学妹还是有些手段的。王晓翠和温纯走得近了,这谈少轩也就有机会接触到王晓翠宿舍里的一个小学妹,一来二去,就把小学妹迷住了。
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谈少轩没政治上进步的追求,也没有像温纯那样在温一刀的劁猪刀下培养过责任感,渐渐地,就发展到扣扣摸摸,舔舔抓抓,把小学妹全身的每个部门都摸过了。
欲无止境。
只要男生敢于一点点锲而不舍的突破,女生的防线总是会一点点的溃垮的。
**,早晚要激情燃烧起来。
某个周末的下午,谈少轩趁宿舍管理员不注意,乔装打扮混进了女生宿舍,竟然在宿舍里和小学妹热火朝天真刀真枪的干了起来。
说实在话,如果没有被抓现行,也没有人举报,干也就干了。
这种事情,干完了,把衣服穿整齐,旁人看也看不出来。
只要存在侥幸心理,错误就一定会犯下的。
后来谈少轩跟温纯描述说,那天是小学妹的生日,给她买了一个银头饰,上面还有一颗假的钻石,戴上的时候看到那高高的**,忍不住,就顺势摸了一把。
由于小学妹光顾了臭美没有来得及抗拒,谈少轩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把人家的胸部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了两个晃动的旺仔小馒头。
谈少轩迫不及待的低下头,如猪八戒吃西瓜一样啃了起来。
那天,小学妹也是被假头饰冲昏了头脑,加上过生日还有点激动,被谈少轩啃的阵阵**,闭着眼睛,瘫软成一团。
第274章 活该
活该要出事。
那天下午,温纯和王晓翠已经出了门,准备到校外去看看风景,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王晓翠鬼使神差的突然觉得有点冷,非要温纯陪她回宿舍取件衣服,推开门,两人就看到了谈少轩和小学妹热烈的精彩一幕。
政治觉悟很高的王晓翠当然难以接受,立即就向文学院的辅导员作了汇报。
由于下水道被套套堵了几次,既要花钱请专业人士疏通,又被传出去丢了临江第一名校的脸面,校长当然恼火得很,正严令非要查处一起杀一儆百,得到王晓翠的举报,院里和学校都非常重视,专门派出调查组进行调查。
小学妹出身小家碧玉,知道厉害关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死活不承认,只承认在谈恋爱,也承认坐在一起亲吻,也承认拉开衣服在舔晃,就是不承认有实质性的接触。
谈少轩死猪不怕开水烫。不信,你们可以问温纯啊,当时他和王晓翠在一起,他可以作证。
得,谈少轩说了不算,王晓翠说了也不算,只有温纯这么一个局外人,当时就成为这是否有实质性进入的关键人物。
温纯看小学妹实在是哭得可怜,最后还是没有站在王晓翠的正确立场上,帮谈少轩和小学妹躲过了一劫。
举报没有成功,王晓翠便有诬陷嫌疑,这让她在文学院女生中遭遇了很多的白眼。
于是,王晓翠生气了,说温纯政治素质太差,没有是非观念,在铁的事实面前竟然不敢站出来说真话,不是做大事成大事的料,坚决和温纯断绝了一切来往。
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王晓翠单方面解除了与温纯一年来的恋爱关系。
组织的眼睛是雪亮的,虽然王晓翠的举报没有获得成功,但是,敢于和坏人坏事做斗争的勇气可嘉,是个有觉悟的好同志,很快就批准她入了党。
温纯本来有希望和王晓翠成为同一期的党员,但是,由于有作伪证的嫌疑,被拖后了几个月才与王晓翠成为了党内同志。
这么一段稀里糊涂的被恋爱经历,温纯和王晓翠又怎么和季萍媛解释得清楚呢,只好含含糊糊地一带而过。
饭吃完了,季萍媛把盘子交给了王晓翠,说:“晓翠,你帮我放回去,局里的车在外面等着,我得回去一趟。”
温纯笑着问:“萍姐,姐夫有那么大的魅力啊,一个晚上都离不开啊?”
“哎,小温,开班会的时候看你这个班长还挺正经的,怎么,出了教室也学坏了?”季萍媛拿出餐巾纸擦了擦嘴,不满地瞪着温纯。“刚才不是说早点把西山县的扶贫款拨下去吗?账户的密匙在我这,我不回去能处理吗?”
李喜良赶紧说:“萍姐,谢谢啦,你快走吧。”
温纯又问:“明天早上早点出门,免得被堵在九里湖,第一天上课就迟到,怕是影响不好。”
“哈哈,你敢打我迟到,我让晓翠妹妹收拾你。”季萍媛暧昧地瞟了王晓翠一眼,王晓翠很配合地脸又红了。
李喜良也把盘子丢给了王晓翠,屁颠屁颠地出去送季萍媛。
王晓翠看了看李喜良的背影,转过头来对温纯说:“你的盘子也给我吧,我一块儿送过去。”
温纯也没客气,把盘子推到王晓翠跟前,说:“我在门口等你,校园里走走吧。”
才出门,发现又下起了毛毛细雨。
3月的雨,清凉凉地打在党校的树和建筑上,也打在了温纯和王晓翠的身上,痒丝丝的,感觉不到湿润,清爽中还带点惬意。
一个盛名之下的最年轻副县长,一个青年女干部中的学员代表,并肩走在党校的绿荫道上,还是很有点引人注目的。
从食堂走到了教学大楼,又从教学大楼走到了梅子山下的湖边,王晓翠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放佛又回到了大学时期的羞涩岁月。
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近乎暧昧的交往,王晓翠有点尴尬还是可以理解的
温纯打破了沉默,礼节性地问道:“晓翠,这几年还好吧?”
本以为王晓翠会很自然地回答一声还好,没想到她竟然直截了当地说:“不好!”
“为什么呢?”温纯奇怪地问道。
要知道,一个女同志,才工作几年,就当上了一个县的团委书记,应该算是混得不错了,即便没有值得骄傲的成就感,至少还不能说不好吧。
王晓翠不做声。
温纯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王晓翠咬着嘴唇,就是不开口。
停顿了一会儿,温纯忍不住追问道:“晓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就是不好。”说这话的时候,王晓翠满是委屈。
这个王晓翠,曾经被温纯精心呵护过,她的可怜兮兮还是让温纯有些心痛。
他充满温情地说:“晓翠,有什么委屈和难处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话音刚落,王晓翠抬起了头,眼圈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遇见了亲人一般,用手捂着脸,无声地呜咽起来,泪水从手指缝中缓缓流淌了出来。
这下,温纯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女人的眼泪是拨动男人心弦的最锐利武器。
难道,这几年王晓翠在西山县有过难以启齿的遭遇吗?
第275章 必须甩掉那条色狼
“晓翠,你别哭啊。”温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纸巾来,抽出一张,要递给王晓翠。
王晓翠摇着头,却没有接。
细雨中,夜色已经降临。
温纯四下看看,周边空无一人。他犹豫了一下,不愿意看着王晓翠继续哭泣下去,便伸出左手,把王晓翠捂着脸的手抓起,右手拿着纸巾,轻轻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王晓翠情不自禁地扑进了温纯的怀里,伏在他的胸前失声痛哭。
温纯有些慌乱,但实在不忍心把她推开,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王晓翠的眼泪将衣襟打湿。
过了好一会儿,王晓翠才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抢过温纯手里的纸巾,背过脸去,将脸上的泪痕擦去之后,又转过身来,无声地笑了笑,轻声说:“对不起,温纯,我有点失态了。”
“到底怎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温纯追问道。
王晓翠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说起往事,王晓翠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
王晓翠说,她回到西山县之后,很顺利地通过了县里组织的公务员考试。
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在西山县并不多见,而愿意留在这贫穷落后山区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县委书记马民权得知后非常重视,亲自找王晓翠谈话,直接任命为乡长助理,到一个相对条件好一些的乡里挂职锻炼。
对此,王晓翠心存感激,工作非常的努力。
可是,这个乡的乡党委书记垂涎王晓翠的美貌,总想借机尝鲜经过时尚熏陶的女大学生。
在穷乡僻壤里,一个乡党委书记就是当之无愧的土皇帝,欺负别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早已是习以为常,乡里的其他干部也是司空见惯,不仅没有人帮着王晓翠劝一劝色胆包天的乡党委书记,还有意无意地当着王晓翠的面,说一些下流的黄段子,大有助纣为虐之嫌。
后来,就发展到暗地里对王晓翠动手动脚。
忍了几个月,王晓翠觉得再要这么忍下去,早晚要被这个满嘴臭烟味的粗俗汉子按倒在野地里,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了。
在某个再次遭受骚扰的夜晚,王晓翠忍无可忍了,她连夜跑到县委机关大院,向刚刚开完会的马民权诉苦,强烈要求从乡里调到县上来工作。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马民权他……他也是个畜生!
说着,说着,王晓翠再次泣不成声。
温纯听了,义愤填膺,他骂道:“奶奶个熊的,你应该去告他啊。”
“告,怎么告?上哪告?”王晓翠无奈地说。
是啊!
设身处地的为王晓翠想一想,温纯哑口无言了。
去县纪委?纪委书记敢调查县委书记?
去县公安局?公安局长敢对县委书记采取措施?
越级去市里,不说几个小时的车马劳顿,人家只伸出手来问:证据呢?
有没有人证物证?有没有现场录音录像?有没有dna可以验证?
没有。
那好,你把材料交到市纪委,再派人去西山县调查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往往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这种结果,拿屁股想都能想得出来。
长期以来,临江市很少有过以生活作风小节问题撤换过一个县委书记,即便有,也多半是像唐智民那样,只不过是政治斗争需要的一个借口而已,而且到最后,唐智民的级别待遇没有变,只不过换了个更清闲的岗位继续做官而已。
告完了,一个弱女子,还能不能在西山县继续混下去?
再说句上不得台面的话,一个国家级贫困县,没多大实惠不说,还矛盾麻烦一大堆,能有干部愿意在那里任劳任怨踏踏实实地干就不错了。
市直机关里,很多有些能力而又缺乏坚实背景的副处级干部,宁可呆在机关里等机会,也不愿意跑到西山县去升半级。
工作有点起色,你就被按在那里动不了了?
工作开展不下去,那你的前程就丢在那里了。
马民权的前任就是这样的例子,在副处级的任上提拔去西山县做了县委书记,因为驾驭不了局面,三个月就主动举了白旗,跑到市里与组织部长骆建川软磨硬抗,最后灰溜溜地当了逃兵,本来很有发展前途的一个干部,就此一蹶不振,仕途终结。
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马民权,市里也知道他的工作作风比较粗暴,综合素质也相对低一些,但是,要维持贫穷落后的西山县的稳定,还得靠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干部才能镇得住。
这些情况,温纯通过席菲菲也有所了解,但是,关于马民权好色的毛病,倒没怎么听说过。
见温纯沉思不语,王晓翠怯怯地说:“温纯,谢谢你,这事我憋在心里好几年,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我真的不知道哪一天会憋疯的。”
温纯心里酸酸的,他问道:“那么说,就是马民权把你调到团县委来当书记的了?”
王晓翠低下头,默认了。
温纯心想,这么说,王晓翠还是屈从了马民权的淫威。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学校里就把自己交给你呢。”说这话的时候,王晓翠的声音低得像蚂蚁叫,但是,却在温纯的心里激起了满腔义愤。
“晓翠,你必须想办法甩掉那条色狼。”温纯很坚决地说。
“温纯,你能帮我吗?”王晓翠抬起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温纯。
温纯回避着王晓翠的目光。
以自己现有的能力,又怎么能帮到王晓翠呢?
最彻底的办法就是把她从西山县调出来,远离马民权那条色狼,但温纯做不到,刚到任的席菲菲也有困难。
王晓翠自然理解温纯的苦衷,她幽幽地说:“如果你都不帮不到我,那我就只有破罐子破摔了。
“你想要怎么样?”温纯担心地问。
“又能怎么样呢?”王晓翠的眼圈红了,她低着头说:“忍气吞声,继续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温纯心像针扎了一下:“难道……你不可以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吗?”
“呵呵,”王晓翠笑得比哭还难看。“温纯,我这种情况,嫁给谁呀?就是我愿意去给李喜良填房,那也是害了他呀。”
怪不得李喜良看王晓翠的眼神有些迷离,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背景。
但是,从王晓翠的口气中听得出来,这也不是她心甘情愿的想法。
第276章 旧情复燃的演出
一个曾经有着远大理想和政治抱负勇于追求进步的优秀女青年,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怎一个伤心了得?
走到了这一步,王晓翠能不后悔当初没有和温纯将“被恋爱”进行到底吗?
温纯沉思片刻,终于咬着牙说:“王晓翠,你别急,我来帮你想想办法。”
“谢谢你,温纯。”王晓翠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但瞬间又消失了。“其实,我知道你一定肯帮我的,但我也理解你的难处。这么多年啊,我有苦都没地方说,今天能把肚子里的苦诉一诉,心里也好受一些了。”
王晓翠越是这么说,温纯心里越是不安。
一个纯净得如泉水一般的女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只需要找个人诉说一下就知足了,这让一个曾经呵护过的男人多么的痛心欲绝啊。
在强势面前,温纯决不会低头,吴幸福持刀挟持甘欣,温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最终置其于死地。但是,在弱势面前,温纯的心肠软,这一点,王晓翠太了解了。
穷凶极恶的秦大炮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期盼温纯给他当见证人的时候,温纯同样毫不迟疑地站了出来。
现在,王晓翠示弱到连一星半点的希望都快放弃了,温纯的侠义豪情膨胀到了极点。当初,谈少轩的无耻差点让温纯站在了王晓翠的一边,但是小学妹的梨花带雨还是让温纯在调查老师面前作了违心的伪证。
这就是温纯!
王晓翠是苦海里挣扎出来的苦孩子,如果她没有把握说服温纯来帮自己,根本就不会将心里的苦难说出来。
果然,温纯说出了他的打算:“晓翠,你安心学习,我抽空去找找席书记,看她能不能……”
温纯的话说得还是有点勉强,毕竟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个时候,自己求到席菲菲那里,其实让她这个新任的市委副书记也很为难。帮一把是自然的,但是,该怎么帮呢?连温纯自己都没有想周全?
如果能等到席菲菲在市里站稳脚跟,或许斡旋起来就游刃有余了。
可这不是一年半载的事。
但是,王晓翠的处境能等这么长的时间吗?
王晓翠告诉温纯,来党校参加青年女干部培训班学习,还是通过身体从马民权那里争取来的,三个月的学习期结束,不还得回到西山县去吗?
看出温纯为难的王晓翠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头:“我想,或许用不着那么麻烦,你就可以帮到我的。”
善解人意,这是所有看着别人眼色长大的苦孩子的专长。
“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呢?”温纯松了一口气。“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王晓翠又开始低着头不说话了,温纯催了好几遍,她在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温纯,小声地说:“你,还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什么?温纯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王晓翠想要通过嫁给自己,进而摆脱马民权的纠缠。
“温纯,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的。”看温纯面露难色,王晓翠急忙解释说:“我只希望你能答应,做我名义上的男朋友,等到彻底摆脱了马民权的纠缠,就……”
明白了!王晓翠的意思是,制造一个两人旧情复燃的假象,让马民权心存顾忌,以后再不敢对王晓翠产生邪念。
想想吧,智勇双全的温纯,你马民权惹得起吗?
为了甘欣,他敢于擒杀吴幸福。
为了郭晓兰,他能把“黄鼠狼”送进监狱。
为了已经不是女友的女人,他尚能置个人的生死于度外,将对手赶尽杀绝,为了正宗的女友王晓翠,他又什么做不出来呢?
更何况,温纯的上升势头强劲,背景强硬,如果马民权要肆意妄为,将来找个借口来摆平他岂不是小菜一碟?
王晓翠的这个缓兵之计,确实是一个解脱当前困境的妙招,暂时对付一年半载之后,等席菲菲在市里站稳脚跟,王晓翠的难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温纯点头答应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温纯怎么忍心拒绝?
他轻轻地搂了搂王晓翠的肩膀,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身子在微微颤抖。温纯脱下外衣,披在了王晓翠的身上,王晓翠就势靠在了温纯的胸前。
假戏,现在就开始上演了吗?没有观众,演给谁看呢?
王晓翠似乎看穿了温纯的心思,她伏在温纯的耳边悄声说:“温纯,我们不动声色往回走,在第五棵香樟树的后面有一个人。”
“谁?”温纯虽然没有动作,但身上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
“李喜良。”王晓翠一字一顿地说。
王晓翠与温纯面对面站着。
温纯背对着小路,自然看不到身后的动静。
细心的王晓翠面对着小路,不经意间就看见了躲在树后偷窥的李喜良。
李喜良送完了季萍媛之后,回头到食堂就没看见温纯和王晓翠,他以为回宿舍了,可还是没见到他们的身影。
在走道上碰到郭长生,李喜良随口问了一下。
郭长生一笑,指了指梅子山的方向,暧昧地说:“嘿嘿,他们两个人往那边去了。啊,哈哈。”
李喜良的老婆去世之后,还确实动了王晓翠的心思,这次进修班本来并没有打算安排他来的,可他听说王晓翠上了青年女干部培训班,就主动找马民权要求来上进修班,其目的也是想通过几个月的学习,培养感情,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话跟王晓翠挑明了。
听到温纯与王晓翠曾经是校友,李喜良心里就已经有了点疙瘩,再听郭长生神神秘秘地说着怪话,又多了几分沮丧,便偷偷地跟踪了过来,躲在一棵香樟树后,想看个究竟。
假情侣的消息不是需要传递给远在西山县的马民权吗?
正好,李喜良就是最好的传声筒。
温纯搂着王晓翠慢慢往回走,走到快到第五棵香樟树边时,还特意低下头,在王晓翠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唔,嗯。”王晓翠故作娇羞地扭动着,却和温纯贴得更紧了。
躲在树后的李喜良看到这一幕,心里拔凉拔凉的,他靠在树上仰着头望着茂密的枝叶,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死了这条心吧。
毫无疑问,想要与温纯竞争,李喜良明显没有这个实力。
第277章 谁如此放肆
温纯回到宿舍,故意把房门开着。
没一会儿,李喜良急匆匆从外面回来。
温纯笑问道:“老李,才回来?”
李喜良尴尬地咧咧嘴:“啊,啊,我把萍姐送到教学楼,又碰到了西山县党校参加研讨班的一个老师,扯了几句闲话,就回来了。”
温纯开玩笑道:“呵呵,我还以为你把萍姐送到市里去了呢。”
“哪里呢,就是有这等好事,萍姐也会喊你这个大帅哥,哪里会看得上我这个半大老头子。”
李喜良话说得有点酸酸的,温纯听了暗暗好笑,心里想着,等把王晓翠的事搞定了,再慢慢跟这个老实人解释吧。
果然不出温纯和王晓翠所料,李喜良进了房间,脱了外衣,简单漱洗了一下,就和马民权通了电话。他主要是向马民权汇报扶贫款明天就可能拨付到位的事,顺带就把王晓翠和温纯“旧情复燃”的状况也向领导报告了。
开学典礼之后开始正式上课。
第一次上课,就有缺课的,而且,一缺就缺了五个。
谁呀?
季萍媛、黄平和郭长生,还有两个副县长,据说是县里有重要的事,报到之后就没让送的司机走,开学典礼一结束就跟车回去了,昨天班会就向丁浩请假了。
季萍媛昨晚上吃完晚饭,被市财政局的车接走了,说是回去解决西山县扶贫款的事,到现在还没回来。
黄平吃晚饭的时候还在,吃完饭和来自企事业单位的几个老总在斗地主,带一点小彩头,斗着斗着,黄平就哈欠连天了,其他几个老总都知道,路桥公司有钱,黄平的年薪很高,他是嫌彩头小了,打不起精神来。
其他几位老总心里就有点不太爽:干吗呢,就你有钱啊,这不是混时间吗?如果不是在党校里,谁怕谁呀?
正斗得无精打采的,冷不丁响起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的铃声,黄平丢下牌,跑出去接电话了。
没几分钟,他又回来了,说着:“抱歉,抱歉,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回去一趟。”
其他的老总就开玩笑:“老黄,是回去采野花吧。”
黄平嘿嘿笑,也不解释,穿上衣服就跑了。
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郭长生是怎么回事?班上的人都摇头。
李喜良说,七点多钟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宿舍里,后来怎么不见了,就不太清楚了。
临江医学院的涂明强说,大概八点来钟,看见好像是郭长生从门口过了一下,别的,也就不知道了。
汤如国是老同志,当然看不惯,就说:“出去不回来,招呼都不打一个,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
“老汤,你看,这考勤怎么打?”温纯悄悄问汤如国。
汤如国哼了一声,说道:“实事求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坐在一旁的李喜良有点着急,就说:“我知道的,萍姐确实回去办公事,是不是通融一下?”
汤如国瞟了他一眼,说:“小温,你自己看着办吧。”
正议论着,来上课的老师进来了。
众人在座位上坐好,习惯了在台上给别人作报告的干部们,装模作样地在台下当起了听众,感觉总有些别扭。
老师是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他旁若无人地走上讲台,开口就说:“我姓付,叫付岩春,大家可以喊我付教授,不过,我先声明一下,我的职称可是正教授。”
风趣幽默的开场白,课堂上的气氛一下活跃了许多。
党校教授一般理论水平和讲课水平都不低。
水平太低了,在学员们中的口碑就差,一旦传到市委领导的耳朵里,就很难在党校的讲台上混得下去了。
至少安排给县处级干部进修班的老师个个都口才好,能把高深的理论讲得深入浅出,才能镇得住这帮“官油子”。
“官油子”是党校老师私下里对县处级干部进修班学员的称呼,一直延续下来,并不是仅仅针对温纯他们这个班。
这一方面是说,学员们混到县处级,在官场上多半有些资历,另一方面,大小是个领导了,平时免不了要给下级单位的干部们讲话上课,理论上也有一套,不太好糊弄。
果然,付岩春的讲课很有特色,完全不是那种枯燥的照本宣科,他把教材抛到了一边,不讲宏观经济博大精深的理论,而是结合国际国内经济形势,谈他自己的认识和看法,很多的观点温纯他们根本闻所未闻,有的甚至非常的尖锐。
很显然,付岩春是精心备了课的。
他针对国内经济的发展状况,主要结合外媒对“宏观经济”的评价来讲,好的不好的、顺耳的刺耳的评价都讲,党校这点言论自由还是有的。
祝庸之曾经和温纯说过,党校是中国思想最开放、言论最自由的地方。
当时温纯还不太理解,这会儿听了付岩春的讲课,才觉得很有道理。
付岩春对于宏观经济的讲授,结合了外媒的评论和自己的心得体会,往往一针见血,把台下的学员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课堂上很安静,这些领导干部个个成了好学生,听得很认真,有的还记了笔记,再也没人关心谁缺不缺课了。
实事求是地说,付岩春讲的内容并没有多少的新意,但现在的领导干部读书实在太少,他们整天忙碌,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开会协调喝酒应酬上,平常多接触的是歌功颂德的理论,突然一下子听到反面的评论,当然会觉得耳目一新,他们也希望在课堂上多少学一点回去,今后在各种场合就可能派上用场,叫听的人也能感受感受他们的理论水平和创新思想。
讲台上,付岩春正讲得精彩纷呈。
突然,教室的门被推开了,季萍媛和黄平双双站在教师门口,看付岩春从眼镜片的上方看着他们,满脸通红的黄平还一本正经地喊了一声“报告”,然后又打了一个酒嗝,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这要是换着全日制教育院校的教授,一定会很严厉的批评几句,至少要给他们脸色看。但是,付岩春教授不仅没有生气的迹象,还挥着手让他们赶紧坐到座位上去,然后很坦然地继续讲课。
慢慢的,大家的注意力又被付岩春教授生动有趣的叙述吸引过去了。
听得正津津有味呢,冷不丁响起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谁如此放肆?
第278章 神通广大的财神奶奶
大家不由得侧目,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是黄平的手机在很顽强地歌唱。
黄平还趴在桌子上犯傻,被坐在旁边的郭长生捅了几下,才醒悟过来去摸腰间的手机。
有点迷糊的黄平捂着手机,对付岩春不住地点头:“老师,不好意思,呃,真不好意思。”
付岩春这回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要接,出去接吧。”
黄平举着手机走出教室,却忘记了把门关上,就站在楼道里大声骂娘:“你麻辣隔壁的,老子在上课呢,吵什么吵?不就是欠你几个钱吗,你去问问,哪个业主不欠老子的,老子催过没有?你他妈的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趁早滚蛋。”
黄平的声音太大,话又粗鲁,付岩春只好停下来,背着手在讲台上来回踱步。
季萍媛坐在前排,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站起来把教室的门关上,回头还对付岩春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师,他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大概感觉情绪受了影响,付岩春打开讲义,按部就班地照本宣科了。
课要这么讲,就太枯燥无味了。
底下就有点唧唧喳喳地讲小话了。
温纯小声问季萍媛:“萍姐,怎么回事?迟到了?”
“堵车,”季萍媛用笔记本挡着嘴,悄声说:“我很早就出了门,可九里湖又堵得严严实实的了,足足耽误了一个多小时。”
“哦,那怎么又碰上那货呢?”温纯朝门外的黄平努努嘴。
季萍媛厌恶地看了看门外,小声说:“我的车下桥的时候,就看着那货站在桥中间,和一个渣土车司机在骂街。”
温纯笑道:“好歹也是位公司高层,怎么这么个素质?”
“嗨,别提了,搞工程的,跟包工头打交道时间长了,就这德行。”季萍媛说话的时候,一脸的鄙夷,她偷看了付岩春一眼,又说:“你知道吗?九里湖大桥就是黄平他们修的,改天我得问问他,花了快一个亿呢,怎么就修了这么座破桥。”
他们正议论着呢,黄平推门进来了,他迈步的时候发现付岩春端着讲义看着他,忙把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立正站好,大声喊了一声:“报告。”
付岩春也被他的举动逗乐了,说:“算了,算了,快回座位吧。”
教授又继续讲课。
突然,温纯身后响起了手机短信的滴滴声,回头一看,李喜良正低着头在看手机,看完了,特意捅了捅季萍媛,张着嘴不发出声音,但从脸上的笑脸和嘴巴的口型看,应该是在说“谢谢”。
不用说,扶贫款到账了。
看来季萍媛号称是市财政局神通广大的财神奶奶,不是浪得虚名,她要卡着的钱,一分也出不去,她想拨付的,说办就能连夜办了。
温纯想,身边这个财神奶奶一定要加强联系,培养感情,日后肯定求上门的机会不少。
党校的教授们练就了一种本领,就是不管底下多少人,闹出些什么样的动静,只要不是像黄平接电话那样太过出格,他照样能讲自己的课。
党校教育跟全日制教育完全不同。
全日制教育有很强的制度约束,而党校教育,因为教育对象的不同,约束度相对小得多。
虽然在第一次班会上,班主任丁浩也宣布了有关的纪律,包括上下课纪律、生活纪律等等,但要想真正让这些学员们遵守,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班会上也宣布过,不准在上课时接听电话,也是一条口头纪律。
可是,纪律刚宣布,就作废了。
因为郭长生的电话响了,丁浩还得苦笑着让他出去接听。
没人遵守的纪律,就是作废的纪律。
除了有上级领导在的场合,这些县处级干部的手机会处于震动外,他们何时曾让手机停息了声音?
这些县处级的学员们,党校老师们也不好直接批评。
就是批评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非但不能批评,资历浅一点,年纪轻一点的教员们还对他们非常客气,少不了要陪笑脸,最好是能打成一片。
如今的小教员们不比那些老教授们正统了,他们也是大社会里的普通一员,与这些有权有势的头头脑脑们混熟了,就算自己没有事,亲戚朋友难免总会在社会上惹点事什么的,或者是事惹上了人,说不定哪一天就碰到了这些领导的手上。
毕竟是给他们上过课的,不看佛面看僧面,昔日老师的面子多少会给点的,不是太大的事情,他们能帮忙的一定会伸出援手,日后同学们聚会也是一个炫耀的谈资。
小教员们其实也想通了,站在讲台上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领导干部们又不是冲着你课讲得好,或者你理论水平高,你发表了多少论文、出版了多少学术著作,他们是市委组织部把他们请过来的,能给他们上课,是自己的一个运气。
这些人可大多是市委组织部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说不定哪天就升到某个位置,如果印象好的话,提携一把也未尝可知。
古代的官员一般养几个师爷性质的幕僚,需要的时候帮助捉刀,现代的官员也需要有理论修养的人才,像市直机关工委每年都要搞一个县处级干部年度理论学习心得文章评比活动,就算不去参评,市局领导每年也都得交一篇理论学习心得文章,这时候理论家们就派上用场了。
能够帮助领导把理论学习心得表达出来,甚至形成特有的理论系统,并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起来,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领导在更高层的领导面前露脸,留下一个有思想、有创新、有能力的好印象。
党校的老教授们偶尔在一起议论,还会提及某某高官曾经是党校的同事,后来得到了某个曾经的学员赏识,跟了几年之后,学员高升了,教员也就跟着一路官运亨通。
当然,某某高官的经历是一种机缘巧合的特例。
一旦有了想法,这种师生关系就只能维持一团和气。
绝大多数的党校教授们还是得长期面对现状,见得多了,也就慢慢适应了。我讲我的,你听你的。至于多少人听,多少人又听进去了,那不是我的事,是你自己的事。
都是国家公务员,党和政府的领导干部,大道理,他们比我们教授还懂。
既然懂,哪还需要我们再督促?不需要了!
县处级干部进修班的课属于板块式教学。
一个教授讲课就讲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讲什么,怎么讲,都由教授自己掌握,只要不是太不靠谱,一般没有人过问和追究。
付岩春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提议课间休息。
第279章 有奶便是娘
课间休息,教室里便热闹了起来。
县处级干部都是来自各县市区和市级部门的领导。
领导碰到领导,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话题可能各式各样,但主题只有一个:联络感情,疏通关系。
这种需求每个人都有。
市级部门领导到下面的县市去,需要当地的书记、县长出来陪陪,一来显得自己很风光,二来吃喝住行有人安排;
县市领导站在发展本地经济的角度,也需要各市直职能部门多多帮忙,现在这年头公事公办也需要有熟人才能办得快捷顺畅,更何况多数的时候,往往要打擦边球,为县市争取更大的利益,熟人好办事;
市直职能部门之间,如果不是直接对口的业务部门,平时来往也不是很多,需要多沟通协调,日后彼此关照。别看现在没有关联,改天谁换个部门,正好就把自己管住了呢?
企事业单位的头头,别看花钱的时候气比较粗,可在官员面前腰杆子未必就能挺得很直,说不定什么时候生意上的事情就要人家审批核准。
总之一句话,山不转水转,日后会怎么转谁也说不好,但是,今天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进修目的转到一起来了,当然要首先建立起无比深厚的同学友情。
来党校参加县处级干部进修班,名义上这些县处级干部是来接受培训的,但他们更像是来沟通谈心、互通资源、促进交流、联络感情的,有什么公事私事卡在人家手上,也顺便来疏通疏通。
例如,西山县的扶贫款被卡在市财政局,李喜良通过与季萍媛的沟通,就顺利解决了。
官员们聚在一起,不管话题有多丰富,会很自然地形成一个中心人物。
在单位上,这个中心人物毫无疑问是一把手。
县里是县委书记,市直机关是局长,学校是校长,公司是总经理。
但是在进修班,既不是老资格的支部书记汤如国,也不是势头正劲的班长温纯,而是副班长财神奶奶季萍媛。
全国上下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围着钱转当然是天经地义的。
当然,围着裙子转也是干部们的一大喜好。
要论实权,政府第一机关就是财政局,能实际“管着”各部门甚至包括党委各部门与司法部门的,招录公务员要给他们饭吃吧,履行部门职能需要工作经费吧,这个专项经费、那个收费返还,等等名目繁多的要钱收钱项目,要财政局审批吧,你盖新大楼要大把大把的钞票吧,如果不把你列入财力统筹项目,想在发改委立项的门都没有……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求人家气短,这就是“有奶便是娘”的社会现实啊。
别的不说,季萍媛第一天出手就帮西山县解决了久拖不下的扶贫款,便足以让进修班的学员们高看一眼。
付教授一宣布课间休息,李喜良第一个跑过来,双手握着季萍媛的手不放,脸上堆满了笑,嘴里说不完的谢谢。
附近的几个县市干部,听说季萍媛解决了西山县的扶贫款,眼睛都快绿了,也都围拢来,又是恭维,又是拜托。
黄平打着酒嗝也凑过来,打趣道:“老李,班里就这么一朵花,你拉着不放手,还给不给其他同学机会啊?”
李喜良脸一红,松开了季萍媛的手。
季萍媛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几下,笑骂道:“你这个酒鬼,昨晚上喝了多少啊,怎么到现在一说话还酒气熏天的。”
黄平摸摸大光头,作不满状:“财神奶奶,你嫌我长得丑可以明说嘛,何必非要给我安个酒鬼的罪名呢?”刚说到这,又打了个酒嗝,惹出一阵笑声。
季萍媛埋怨道:“老黄,你可不就是喝多了,一大早上的,九里湖桥就够堵的了,你还横在大马路上和渣土车司机骂街,你这不是添堵吗?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还迟不了到。”
黄平气呼呼地骂道:“这司机也太他妈操蛋了?”
温纯问:“老黄,怎么回事?”
“明明是他的破车七挤八歪的把路堵了,别人指责他几句,他竟然跑出来骂街,”黄平学着司机的样子说:“这他妈谁修的破桥啊,坑坑洼洼的,害老子车都开不好。”
李喜良说:“这人家骂的对啊,要是桥修得好一点,道路也通畅些啊。”
这句话一说,黄平毛了:“老李,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告诉你,这桥就是我们公司修的,要是政府舍得投入,我不知道修他妈的双向八车道,让大家开起车来像开飞机一样。你知道吗,桥都交付使用好几年了,市里还拖欠我公司几百万呢。”
黄平这么一说,季萍媛不高兴了,她指着黄平说:“老黄,你这话说的不厚道哦,九里湖桥,市里投入的资金接近一个亿,你们就修出这么座烂尾桥,还好意思说财政投入不够啊。”
“这个,”黄平四下看看,指着市政设计院的副院长胡唯一说:“这个你要去问市政设计院的老胡,我们是按图施工,他们设计成这个鸟样,怪得了我们吗?”
胡唯一正站在讲台边上和付岩春讨论当前股市动向,突然被黄平指责了,一头雾水,转过头说:“老黄,你又说酒话了?你找财神奶奶要钱,把我扯进去干什么?你的工程款没到位,我的设计费不也还欠着吗?”
坐在季萍媛身边的温纯听得更是莫名其妙,九里湖桥三年前就通了车,怎么到现在还拖欠着设计费和工程款呢?接近一个亿的投入也不算少了。
黄平和胡唯一口口声声都在说拖欠,搞得季萍媛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沉着脸说:“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等进修班一结束,我向市审计局建议,重新启动对九里湖桥工程竣工审计,让城建局按照审计结果向财政局打报告,该付的款我立即拨付到位。”
财政审计是通的,季萍媛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一看季萍媛认真了,黄平立马软了下来,嬉笑着说:“哎呀,我的财神奶奶,这不是同学之间开几句玩笑嘛,你还当真了。算了,算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这样,周末晚上我请同学们喝酒赔罪,怎么样?”
“好!”众人纷纷叫好。
县处级干部们正常工作的时候,每天应酬不断,喝酒是家常便饭,喝多了就骂娘,说谁他妈的再喝酒谁他妈不是东西,可连着几天不上酒桌,不少人心里还真有点痒痒。
第280章 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九里湖桥的话题被黄平请喝酒岔过去了。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纯却从他们的交谈中,感觉这里面有些不太正常,市里投入了接近一个亿,工程量和质量都摆在那,而设计单位和施工单位还在叫苦,那钱都用到哪去了呢?
按曾国强的说法是,温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个时候,付岩春走了过来,说:“请喝酒,老师能参加不?”
黄平忙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只是教授们不要嫌学生们粗俗就行。”
付岩春大笑道:“哈哈,酒桌上分什么老师学生啊。省委党校有个教授叫祝庸之,就最喜欢和学员们喝酒了,他说,酒桌上能看出真性情。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我是个穷教授,靠几个死工资养家糊口,可回请不起你们这帮县太爷啊。”
胡唯一接过话来说:“付教授,你是经济专家,你帮我们研判一下当前股市走向,买对了一只股票,喝酒的钱不就是毛毛雨啊。大家说,对不对啊?”
谈到赚钱,季萍媛也是兴趣高涨,她问道:“付教授,股市震荡下行已经大半年了,是不是到底了?”
“快了,快了。”付岩春作为一个经济学方面的研究者,自然很喜欢对经济问题发表看法。“据我观察,应该是差不多了。研判股市,还得从我刚讲过的宏观经济入手,为了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世界各国都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就国内而言,政府加大了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力度,进一步拉动了内需,整体经济形势正在回暖。”
黄平点头。
季萍媛也点头。
温纯也在频频点头。
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加大,财政局能看清资金走向,路桥公司能承接工程,望城县有了拉动经济的三大项目,这一点他们都深有体会。
付岩春继续侃侃而谈:“股市,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晴雨表。它不可能一熊到底,随着经济的复苏,应该会慢慢地回暖。就其趋势来看,基本到了谷底。上半年,股市会小幅震荡反弹,到下半年,将会出现较大的涨幅。”
胡唯一听了,点点头:“付教授这么一分析,我觉得就有底了,不瞒大家说,我手里还套一些。要这样的话,我也不急了,等着下半年解套吧。”
“这才是一个成熟投资者应有的心态。股神巴菲特就说过,真正从事资本运作的股市经营者,绝不仅仅关注当下的市场,而是关注长远。10年,20年,甚至更远。”
温纯听了会儿,道:“付教授,你干脆结合宏观经济理论,给我们上堂股市课吧。”
“没问题。讲宏观经济,不讲股市,那是不可能的。”付岩春看了看温纯,突然换了话题:“温纯,你是班长,像今天这样,再好的课题也讲不出效果来啊,我提个建议,你们班委和支部开个会,强调一下,就像经济运行要有正常的秩序一样,课堂上总得有个基本的纪律吧?”
温纯带着歉意笑了笑,说:“对不起,付教授,第一天上课大家可能还有点不太适应。我和老汤、萍姐商量一下,下午就安排开个会。”
“好,我们继续上课吧。”付岩春转身上了讲台,继续讲课。
大家自觉地把手机铃声调到了震动。
一大帮子县处级干部,平时以自我为中心惯了,突然受到课堂纪律的约束,确实一下子适应不了。何况在当地和单位,都是有头有面的人物,有的甚至就是主持工作的一把手。
既是人物,事情就多。事情多,电话就多。
虽然老师讲课的时候再听不到手机铃声了,但是,看手机,发短信,把头低到桌子底下窃窃私语,这些个状况还是避免不了。
付岩春讲股市也是头头是道,用历史的经验来描绘未来的前景,这是股评人士和经济学家的拿手好戏。
像胡唯一、季萍媛等一批炒股的学员更是听得如痴如醉,他们需要理论的实用性,而像温纯、李喜良等几个对股市接触不多的学员也听得如饥似渴,他们需要理论的装饰性。
正听得津津有味,温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他这个班长要以身作则,不好意思掏出来,就下意识地掐断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很顽强。
温纯还是担心三大项目上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问题,便侧着身子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
这一看,心跳就加速了。
电话是明月打来的。
温纯的脑海里便闪过明月恼怒的样子。
这个临时女友自从离开了望城县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最初温纯还拨打过明月的电话,但一直提示关机。经过了几次之后,温纯也不好意思继续骚扰,加上应付选举忙得不亦乐乎,就没有再联系过,只在过年的时候发过一个短息,也没收到回复,渐渐地就淡忘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她把电话打过来了。
温纯痴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正犹豫着接还是不接,震动已经停止了,明月那边挂了电话。
抓着手机,温纯的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后悔也晚了,温纯想了一下,给明月发了个短信:“对不起,我正在上课,下课给你打过去。”
很快,明月的短息回过来了:“哈,当领导了,给下属讲课呢。”
明月显然是误会了。
温纯回复:“不是,我在党校学习。”
明月回复:“好啊,祝贺你,又要高升了,把老朋友都忘记了。”
温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
这个蛮不讲理的家伙,明明是自己关了几个月的机,反过来却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到了别人身上。
这是明月的惯用伎俩。
正发呆呢,身边的季萍媛轻轻地碰了温纯一下,笑问道:“犯什么傻呢?想女朋友了?”
“没,哪里有女朋友?”温纯尴尬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季萍媛说:“切,跟萍姐还不好意思呢?财政局里丫头多的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第281章 又惹出麻烦来了
“上课呢,萍姐。”温纯故意岔开话题。
“哼,装吧你就,别以为萍姐不知道啊,晓翠可什么都跟我说过了。”
什么?听季萍媛提到这茬,温纯心里有些惶惶然。
只不过答应做一阵子临时男友,未必王晓翠这个也和季萍媛讲了?
不会,王晓翠和季萍媛还没打过照面呢。
想到这,温纯心里踏实了一些,便笑笑不再说话,作认真听讲状。
季萍媛得意地撇撇嘴,也把注意力集中到滔滔不绝的付岩春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了,温纯赶紧收拾东西,装进了公文包,只等着付岩春夹着讲义走出教室,便冲了出去,站在去食堂的走道旁,拨通了明月的电话。
明月却把电话掐了。
继续拨,通了,可还是没接听。
等到最后,有个女声刚说了句“你好”,温纯迫不及待地说:“你好,明月。”
刚说完,温纯就苦笑着摇头,因为电话里的女声继续在说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温纯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应该下班了。
心里纳闷了一会儿,温纯才醒悟过来,这是明月的报复行为,因为刚才明月第一次打过来的时候被温纯掐断了,第二次再打过来,等到震动结束温纯也没有接。
温纯继续拨过去,这回明月才接了。
温纯才说了一句“你好”就被明月打断了,她明知故问:“先生,您谁呀?”
“我,温纯。”
“您拨错了吧?请问,您找谁?”
“明月,别闹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不行!你可以把我忘了,我可忘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温纯犹豫着。
明月毫不客气地说:“嗯什么嗯?你欠我钱,想装糊涂赖账啊。”
“知道,知道。小鬼哪敢赖阎王的帐啊。”温纯笑逐颜开了,还惦记着拿欠账来说事,这说明她没真生气,便说:“过年的时候我就想还来着,可找不到债主,这不能怨我啊。”
“哼,算你识相。”明月终于笑了。“怎么的?才当县长,又去党校进修,看来,你的官运不错啊。”
温纯苦笑道:“哪里,明月,你是知道的,三个项目的事正忙着呢,本来是走不开的,可……”
明月拦住了他的话头:“得,得,你少卖乖,我想去还去不了呢。怎么样,还好吧?”
温纯直截了当地说:“不太好。”
明月笑了:“哈哈,活该!谁叫你不搭理我的呢。”
温纯知道和明月纠缠不清,便问道:“对了,明月,这几个月电话不通,也不见人影,你忙什么去了?”
“哟呵,看来你还挺惦着我的嘛,我们有这么好的关系吗?”
明月的意思是想说,我们之间是欠债的和债主关系,没想到,温纯顺杆就爬:“你是我前女友嘛。”
“臭美吧你。”明月还是乐了。
温纯假装认真地说:“真的,骗你是小狗。”
“恶心啦。”明月笑了:“你还没吃饭吧?”
“你怎么知道的呢?又发明新的科技仪器了?”温纯不解地问道。
“用不着。”明月笑嘻嘻地说:“你看你,肉麻兮兮的,要是吃了,不要恶心得吐出来啊。”
“哈哈,你呀,伶牙俐齿,i服了you!”温纯逗完,又说:“明月,说正经的,这段时间你忙什么去了?”
明月也认真了起来,说:“从望城县回来,我去了挪威一趟,国际刑警组织召开基因追踪仪试验评审会,部里征求各省厅的应用成果,正好我们在望城县查找人质和追踪逃犯的事情报到了省厅,省厅就派我参加了。”
温纯将电话换了一个耳朵:“太好了!我也算间接地对推动国际刑警的装备发展作出微薄贡献了。”
“算,当然算。”明月高兴地说:“温纯,你猜猜,我现在干上什么了?”
“看你开心的,是不是当厅长了?”温纯故意逗道。
“去你的,刚才还要说正经的,一会儿又胡说八道了。”明月又不高兴了。“猜得着就猜,猜不着呢……”
“是不是你就告诉我了?”
“就使劲儿猜!”
“你……干刑警了!”温纯突然想起来了,她在清远市郊区那个五星级宾馆里,曾经跟自己说过最想干刑警,现在这么得意洋洋的让自己猜,八成是换到了她心仪的岗位了。
“你太有才了!”明月夸奖道。“我调市局刑侦大队了,刚报到没几天,坐在办公室里臭美呢,就想起你来了。”
“呵呵,你也真是的,省厅科技处呆着好好的,偏偏跑到市局刑侦大队来。老实交代,是不是当上大队长了?”
“哎呀,不愧是圆通大师的得意弟子,厉害,厉害。”明月在那边吐了吐舌头,和温纯斗起嘴来,就忘记了刑警的身份,活脱脱一个俏皮的大姑娘。
几个月没见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温纯要问明月在挪威的所见所闻,明月要问温纯选举县长的斗智斗勇,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说了差不多快二十分钟了,嘻嘻哈哈还意犹未尽。
下课之后去食堂吃饭的人都返回了,看见温纯的电话还没打完。
黄平就喊道:“温纯,还不吃饭去呀,有人可等急了。哈哈。”
温纯脑子一下子没换过来,等看见黄平暧昧的笑容,才想起来应该是王晓翠,所以,他侧过脸对黄平和李喜良笑笑,说:“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黄平喊话的声音比较大,明月在电话里听见了,就问:“谁呀,这么惦着你呢。”
“哦,班里的同学喊我去吃饭呢。”温纯含糊道。他心里首先闪过的念头是,扮演王晓翠临时男友的事,没有必要让明月知道。
明月穷追不舍:“别打马虎眼,我是问谁要等急了?”
温纯眼珠子一转,说:“食堂里的师傅们,学员们不吃完,他们下不了班。”
“那你快去吧,别让师傅们久等了。”
“不急,不急,总有吃饭慢的。”温纯假装客气。
这一客气,又惹出麻烦来了。
第282章 哪里来的母夜叉
原来是季萍媛吃完饭回来了,见温纯还抱着电话在煲电话粥,她凑到温纯跟前,大声说:“温纯,这谁呀,一个破电话打起来没完没了的。”
明月本来准备挂机的,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很不客气地在指责自己,心里便很不舒坦,问道:“哪里来的母夜叉,管得够宽的嘛。”
“没事,没事。”温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含含糊糊两头打马虎眼。
季萍媛是真急了,她叫道:“什么就没事啊,晓翠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人家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你的女仆人。”
温纯赶紧捂手机,可没来得及,季萍媛的话全传进了明月的耳朵里。
“好啊,我说怎么好几个月没动静呢,原来是又有新欢了。”明月嘲讽道。“快去吧,免得人家生气了,你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哎,明月,……”温纯还想解释,明月已经把电话挂了。
这个时候的温纯有如钻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还有苦难言。
见温纯无可奈何收起了电话,季萍媛喜笑颜开:“快去吧,晓翠帮你把饭菜都打好了。”
温纯有气无力地走到食堂,果然见王晓翠站在食堂门口焦急地张望,远远地见温纯过来了,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拉着他的手,笑嘻嘻地往食堂饭桌旁拖。
温纯心里正郁闷着呢,暗道:“就算是要假戏真做,也用不着这么逼真吧。”
王晓翠可顾不得看温纯的脸色,把他拖到饭桌边,两人面对面坐下。
温纯吃得心不在焉,心里一直在盘算该如何跟明月解释。
王晓翠却吃得有滋有味,吃一口,还抬头看温纯一眼,那神情,仿佛温纯是他的下饭菜一般,再看一眼,又吃一口,真香啊!
温纯低着头吃饭,随口问道:“晓翠,你都和萍姐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呀。”王晓翠一脸的无辜。
“好像……她知道的不少。”温纯含含糊糊地说。
王晓翠稍稍犹豫了一下,说:“是……李喜良刚才吃饭的时候和萍姐说的。”
温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都没说。怎么了?”王晓翠有些窘迫,还在解释。
温纯又继续埋头吃饭,心不在焉地说:“哦,没事,吃饭吧。”
下午的安排是看录像,中央党校一个教授关于科学发展观的解读。
温纯听得心神不宁,不知道该和明月怎么解释才好,只得闷闷不乐地熬着。
录像看到一半,丁浩从后门悄悄进了教室,他扫视了一下全场之后,招手把汤如国、温纯和季萍媛喊了出去,四个人在隔壁一个教室里坐下,问道:“我听付教授说,郭长生上午没来上课,下午人又不在,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汤如国、季萍媛和温纯都摇头。
“太不像话了,就算是有事,也要请个假吧。真要是工作上离不开,又何必跑来占名额,把组织的关心和培养当成什么了?”汤如国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这个市委秘书长,确实有老同志的认真劲儿,年轻的领导上来之后,对他的正统和死板看不惯也很正常。
“以前有的学员赶上选举或者其他突发事件,要回去处理一下,请假十天八天也是有的,好像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一天上课就不辞而别的现象。”丁浩身为进修班的班主任,学员出了问题,他是有责任的。
汤如国说:“丁校长,我觉得对于这种把进修当儿戏的不良现象,党校也不能太迁就了。”他说说这个话,并不仅仅是针对郭长生无缘无故缺课一天,也含着对刚开课就请假、迟到早退不遵守课堂纪律等等现象的不满。
丁浩苦笑了一下,说:“都是领导干部,我们以为这么点自觉性还是有的吧。”
对于丁浩的态度,汤如国有些不满,他转头对温纯说:“小温,考勤表上就给他打旷课,结业后如实交给组织部。”
温纯为难地看看季萍媛。
季萍媛笑了笑,说:“小温,你和郭长生在望城县共过事,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班长和副班长的态度暧昧,汤如国这个支部书记也不好再坚持,只“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温纯拨打了郭长生的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只说了没两句,电话就挂了。
丁浩迫不及待的地问:“怎么样?”
温纯说:“他只说,快了,快了,已经到了九里湖桥。”
丁浩松了口气。
四个人回了教室,录像片已经放完了。
按照课程安排,休息之后应该是专题讨论课。
丁浩提议专题讨论课改在明天下午一起进行,利用这个时间开个班会,再次强调上课不得迟到早退、不要随意接打电话、有事外出要请假等等近乎小儿科的要求。
汤如国一本正经地讲了一番大道理。
季萍媛主动说明了情况,确实是回去帮助解决西山县扶贫款的问题,本来是想赶在上课之前到校的,实在是因为九里湖桥堵车才迟到了。
这一点,李喜良马上站出来替她作证,说上午上课的时候,县委书记马民权都发来短息,说款已经拨付到位了。
黄平还在低头摆弄手机,汤如国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温纯作为主持班会的班长,就点名让黄平也说明一下昨晚上外出没请假,早上又迟到的原因。
黄平昨晚上回去,是被公司的一个劳务承包老板请去喝酒唱歌,闹到大清早才昏头昏脑地往回赶,在九里湖桥上又和渣土车司机发生了口角,要不是季萍媛正好路过把他拉了回来,还不知道会吵到什么时候。
中午休息了个把小时,黄平的酒也醒差不多了,他迟到的原因说不出口,还借着酒劲在课堂上大声接听电话,现在也知道错了,就半真半假地做了检讨。
其他的学员也表了态,说党校的课程安排很有针对性,教授的水平也高,没有听课学习是一种遗憾。
都是有职务有级别的干部,点到为止吧。
最后,温纯主动承担了向郭长生传达班会精神的任务。
第283章 又是女的来电话
郭长生电话里说快了,快了,可到了晚上就餐的时间,温纯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吃饭的时候,李喜良、王晓翠和季萍媛凑在一起边吃边说笑,温纯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面是对郭长生的担忧,更多的还是在想着如何向明月解释所谓的女友问题。
正吃得味同嚼蜡,温纯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以为是郭长生,心里盼着是明月,掏出来一看,却是甘欣,她这会儿应该是刚刚下班,还呆在办公室没走。
甘欣礼节性地问了问温纯在党校的学习生活情况,又问温纯现在在干什么?
温纯回答在食堂里就餐。
甘欣也听出来有些嘈杂,说话的声音便大了一些。
又是女的来电话?
坐在温纯身旁的王晓翠看似不在意,还在听季萍媛说话,但神情中还是有些不太自然,很显然,温纯电话中柔美的女声引起了她的警觉。
温纯怕产生更多的误会,也知道甘欣这会儿打来电话一定是有话要说,便举着手机走出了食堂,来到林荫道上的香樟树后。
“我出来了,”温纯边走边说,他更关心三大项目的事,所以,他问:“甘欣,家里情况还好吧?”
“嗯,还行吧。”甘欣犹疑一下,又说:“下午开了一个书记办公室,秦书记提议调孙少锋来接手三个项目的管理……”
温纯心头一惊,没等甘欣说完,他急忙问道:“临走之前还说让我工作学习统筹兼顾一下,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秦书记说,你要脱产三个月,三大建设工程正要大干快上,耽误不起啊。”
温纯心里有些着急,说话的口气就有点重:“我才走了没两天,后期的工作我也事先安排妥了,怎么就说耽误不起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所以,我才给你打个电话,通报一下情况。”
“那郭县长是什么意见?”
温纯认为,三大项目是省市关注的重点工程,重要性不言而喻,自己从招商引资开始就参与其中,在没有担任副县长之前就一直以常务副指挥长的名义负责协调管理,对情况最熟悉,又是学土建专业出身,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应该是最佳的分管领导。
郭咏作为新当选的县长,也是急于想要通过三大项目的政绩来证明能力和水平,现在秦方明突然提出用孙少锋来换温纯,以他的脾气秉性,应该会有他自己的看法。
可甘欣回答说:“郭县长没有意见。”
应该说,共事一段时间以来,郭咏对温纯务实高效的工作作风还是非常欣赏的,温纯也帮他分担了不少的具体事务,这个时候他对于更换三个项目的分管领导却没有意见,一方面的可能是,他对温纯突然主动提出要来党校进修学习,实实在在地有意见,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那就是他也认定了温纯不会再回望城县当副县长了。
与其被动地等温纯三个月学习结束,还不如主动让其他人提前接手介入。
沉默了一会儿,温纯又问:“那孙少锋以什么名义来管呢?不会再设一个常务副指挥长吧。”
“秦书记提议孙少锋担任县长助理,在会上他已经布置让我快点下令。”
“不对吧?这么快。甘欣,增设县长助理,不要履行组织程序吗?”
“不用。我请示过市委组织部,答复说,县长助理级别还是正科的话,县里自己就可以任免了,给市委组织部报备一下就行了。”
这么说来,孙少锋要接管三个项目的管理已经不可改变了。
温纯感觉,这其中有些奥妙,应该不会是甘欣说的这么简单。秦方明既没有事先向自己透点口风,又做通了郭咏等人的思想工作,由此可以判断出来,他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挤出望城县了。
一旦温纯被挤出去,孙少锋接任副县长就顺理成章了。
而且,迹象表明,他的这种做法还得到了市里某些领导的默许。
事实上,秦方明清楚地知道,温纯是席菲菲的心腹,林亦雄和席菲菲和南延平、黎想在一个阵营,谭政荣则与粟文杰在同一条线上,为了达到挤走温纯的目的,他只能投靠谭政荣。
由于高亮泉在望城县的失势,谭政荣也正需要政治上得力的帮手,所以,秦方明与谭政荣一拍即合。
市委组织部长李开富早先是谭政荣的秘书长,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太多的暗示,望城县增设一个县长助理,级别上不属于提拔,自然不会干预。
失落和辛酸一起涌上了心头,温纯一时无语。
甘欣了解温纯,自然懂得他现在的心情。她安慰道:“温纯,你现在先安心学习吧。离开望城县,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温纯无声地笑了笑,说:“甘欣,我对望城县有感情,对三大项目放心不下,我不是不想又更好的发展空间,问题是现在我想干事情,把席书记手上没有完成的项目善始善终地做好。可这……唉,不说了,太没意思了。”
甘欣又提醒说:“温纯,我这几天也想了好多,这样的工作环境确实对你的发展不太有利。这样吧,你就当什么没发生,适当的时候,我来向席书记探探口风。”
温纯一激动,鼻子就酸酸的,心里对甘欣的愧疚又增添了好几分。“甘欣,谢谢你。我也正好利用三个月的学习时间,好好充实一些自己,沉下心来整理整理思路,事已至此,静观其变吧。”
面对既成事实,再说什么就是多余的了。
甘欣便避开这个话题,问了一些党校里的情况,听说教授们的讲课很精彩,甘欣说有机会也得争取来学习。
温纯本来想问一问三大项目当前的情况,但那样还是会扯起不开心的话题,所以,也就只问了问于飞、曾国强等人的情况,才离开没几天,似乎心里很惦念他们,还有于飞那可爱的儿子。
两人正说着,热心过度的季萍媛又跑出来添乱了。
第284章 替别的女人吃干醋
季萍媛吃着吃着就发现,王晓翠的神情不太对头。
只见她傻呆呆地夹着菜却不知道往嘴里放,眼睛是不是看着门外。
季萍媛才想起来温纯跑出去接一个女人的电话,很有一会儿没回来了。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王晓翠讲?为什么一谈起来就没完?是不是中午那个女的又来电话了?一男一女这么纠缠不休是什么关系?
怪不得王晓翠像个受气包似的,换做任何一个女孩子,男朋友与一个女人这么黏糊,都是要有意见的。
季萍媛这个财神奶奶,在市财政局是位说一不二的女强人,有着强烈的女权思想,搞财会的女同志多,但凡女下属受了男人的欺负,她都会挺身而出讨个公道。
不知道王晓翠用什么法子打动了这个财神奶奶,反正只要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摸样,季萍媛就会母性大发,替王晓翠出头来吃这份干醋。
她扒拉完几口饭,就跑到香樟树边偷听了一会儿,听出来给温纯打电话的果然是个女的,而且扯的是谁家的儿子多么多么乖巧之类的咸淡,她气不过,冲出来喊道:“温纯,跟谁啊,没完没了的,烦不烦啊?”
温纯笑笑,示意季萍媛不要乱说。
季萍媛抢过温纯的电话,吼道:“哎,你谁呀,怎么总缠着温纯?”
甘欣有些发懵:“我是温纯县里的同事,向他汇报一下工作,不行吗?你谁呀?”
季萍媛笑道:“哈哈,我叫季萍媛,温纯的同学。大姐跟你说啊,温纯有女朋友了,你别中午晚上的总给他打电话,多没意思啊,是不?”
“谁中午晚上总打电话了?我这才第一次跟他打电话汇报工作。”甘欣委屈的眼泪涌了出来。
啊?还不是中午那一个。
季萍媛有点傻了,举着电话愣在了一旁。
温纯忙把电话抢过来,向甘欣解释:“甘欣,对不起,刚才跟你通话的是市财政局的季局长,她是个热心快肠的好大姐,有点情况她闹误会了,我替她向你赔礼道歉。”
甘欣也不好发作,只小声说:“温纯,没事,我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么?没别的事,那我就挂了。”
当着季萍媛的面,有好多的话也没法说,温纯只得说:“好,县里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你也吃饭去吧。”
闹了个大误会,季萍媛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冲温纯不好意思地笑笑,悻悻地走了。
挂了电话,温纯又回到了食堂,见王晓翠还愣在餐桌旁等着,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端着盘子又吃了几口,就说吃好了。
王晓翠默默地把盘子接过去,送到了洗碗池子里。
出了食堂,温纯提议在院子里散散步,王晓翠开心地笑了,挽着他的手,在校园里转悠,不时会碰上进修班或者女干班的学员,互相打着招呼问候。
走近了梅子山,温纯见四下无人,便说:“晓翠,有件事我还是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王晓翠似乎早有预料,立即回答说:“嗯,知道了,我们也就是演演戏。”
“是啊,我们的戏是演给观众看的,某些观众入了戏,这说明我们的演技还比较高超。你说,对吧?”温纯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让王晓翠别入了戏出不来,把戏演过了头,但他这样的话又不太敢挑明了说,怕伤到了王晓翠本就受了伤的心。
没想到王晓翠更大方,她通情达理地说:“我懂的,你放心。温纯,哪天有空了,带我去见见你的女朋友,有些话当面说清楚了,她就不会误会你了。”
温纯暗暗叫苦,谁是自己的女朋友呢?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含糊着答应。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王晓翠突然说:“哦,对了,昨天旁晚的时候,范建伟跟我通了个电话,他说他已经和谈少轩几个校友联系上了,等大家有了时间,一起聚聚,他让我问问你,是我们去市里呢还是他们来党校。”
温纯想了想,说:“最好是他们能来党校,我们去市里不太方便,还得他们接啊送的,太麻烦了。”
王晓翠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我和老范说一声,定好了时间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这时,李喜良给王晓翠打来电话,问她是不是和温纯在一起,王晓翠答应了一声,便把电话递给了温纯。
李喜良说:“呵呵,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关系,我们吃完饭散散步。”温纯冲王晓翠眨眨眼。
“你的电话是不是没电了。”李喜良也怕引起误会,就先说明了一句,那意思本来是要打你电话的,并不是有意想要查王晓翠的去向。
温纯把电话掏出来一看,果然是关机了。大概和甘欣通话的时间太长,手机电池耗光了。
“真是没电了。老李,有事吗?”
“我就是告诉你,郭长生回来了。”
“哦,”温纯想起来还要和郭长生谈谈遵守纪律的事,刚才被季萍媛一打岔,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好,我马上回来。”
温纯回到宿舍,刚走到郭长生的房间门口,就看见他的房间里站了几个进修班的学员,他们围拢在他的身边,问长问短。
温纯挤过去一看,原来郭长生的脸上有几条伤痕,临江医学院的涂明强想帮他察看一下,郭长生侧过头去拒绝了。
“老郭,怎么回事?”温纯问道。
郭长生咧咧嘴,说:“昨晚上出去的时候走的急,被一根树枝绊摔了一跤,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涂明强却说:“这不太像摔的吧?”
郭长生有些慌张,他没有正面回答涂明强的疑问,而是面向温纯说:“小温,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哦,是这样的,我们下午又开了个班会,丁校长跟大家强调了几点学习方面的要求,你没有参加,就让我转达一下。”温纯说完,看了看众人。
涂明强等人知道温纯要和郭长生谈无故旷课的事,都是有头有脸有点级别的干部,怕郭长生脸上挂不住,就纷纷告辞出去了。
第285章 你女儿长的不错啊
“老郭,吃了吗?要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坐坐。”温纯关切地说。
虽然郭长生和温纯以前有过一些不愉快,但是,从进了党校之后,郭长生对温纯的态度十分友好,甚至有些巴结的意思。
温纯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看郭长生有意示好,原先又在望城县一起共过事,当时郭长生是县委宣传部长,对落魄之中的温纯也没有太多的歧视。
只是后来,温纯跑到莲江县去搅黄了郭长生招商引资的好事,还害他背了处分,把郭长生当莲江县副书记的希望也给破灭了。
此后扣押曾国强的过节也是因为高亮泉从中唆撺产生的,为此,温纯还让郭长生吃了不小的苦头,想起这些,温纯的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愧疚。既然郭长生没有因此而记恨自己,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耿耿于怀了。
好歹现在还同学一场。
“吃过了。”郭长生往床里面挪了挪,拍了拍床头,说:“小温,有话坐下来说吧。”
温纯并没有坐下,只问:“老郭,脸上的伤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郭长生咧咧嘴,说:“小温,谢谢你,没事的。”
“那就好。”温纯瞟了郭长生的脸一眼,郭长生笑笑,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处。
温纯给郭长生倒了杯水,递到他的手上,很诚恳地说:“老郭,你比我年长,过去的有些事我可能做得过头了点,还请你多多原谅啊。”
郭长生摆着手说:“小温,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了,不提了,不提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一条为人处事的原则,在官场上同样适用。
温纯也没想在过去的事情上多纠结,他在郭长生的身边坐下来,说:“老郭,今天头一天上课,不少人请假,迟到,课堂纪律也不太好,党校领导对我们班里这些现象有点看法,丁校长提出来了,希望我们能够自觉遵守相关的学习纪律。我和老汤、萍姐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让党校领导太为难的好。”
温纯的话说得有点含蓄,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郭长生说:“我明白了,昨晚上家里有点私事,走得有点匆忙,没来得及打招呼,这方面以后我会注意的。”
郭长生这话说得有点勉强,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打招呼,赶不回来上课,打个电话,发了短信也是很方便的事。
温纯想想,觉得郭长生可能他的难言之处,也没有多追问,只说:“老郭,你是我的老领导,现在我们又是同学,如果有什么难处,不好跟大家说的话,可以跟我说说,能帮得上忙的,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郭长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但,欲言又止。
稍稍犹疑了一下,郭长生才说:“小温,你为人豪爽仗义,我感觉得出来,以后真有事需要你帮一把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善于察言观色的温纯心里明白了几分,看来,郭长生是真遇到麻烦了,只是对自己还不够信任,还没有走到非要自己帮忙的地步,所以,才遮遮掩掩地留了一句客气话。
既然郭长生不肯明说,温纯也不好勉强,只把下午开班会的情况说了说,交代郭长生好好休息,便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
实际的情况正如温纯所料,郭长生惹上麻烦了。
昨晚上他急急忙忙地外出,是接了老婆的电话,赶回望城县去了。
郭长生调任莲江县副县长的时候,老婆还在望城县色织布厂上班,女儿在望城中学上学,今年上高三。
后来,老婆的单位效益不好,下岗回家了,在家呆了几个月,看郭长生也没办法帮助解决工作问题,老婆就在县城里租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个小花店,顺带照顾女儿备考。
昨晚上,几个不三不四的小青年到花店来闹事,扬言说郭长生欠了人家的钱,他们帮忙上门催讨来了,今天要是讨不到,就要砸店了。
老婆纠缠不清,害怕不过,便给郭长生打电话。
郭长生一听,急忙出门打车赶回去。
因为是晚上,九里湖大桥还算通畅,半个来小时就到了家,和几个小混混一谈,马上就弄明白了又是那个曾为锁捣的鬼,他收买了几个小混混,专门来找茬的。
为首的是个手臂上纹着一条老鹰的半大小子,他怪笑道:“郭县长,你躲到哪里去了?既不在莲江,又不在望城,你变成了躲债的杨白劳了。”
郭长生气愤地说:“我又没欠你们钱,躲什么躲?”
旁边有个青皮头把眼一瞪,挥舞着手里的木棍说:“废话少说,我是帮别人讨债的。”
郭长生苦笑着说:“小兄弟,别人说我欠他的钱,让他拿出证据来好了。”
“这个,我就管不着了。有钱还钱,没钱给个说法吧。”
郭长生小声哀求道:“小兄弟,我现在在市委党校学习,这事能不能等我学习完了再说。”
“老鹰手”冷笑一声,说:“嘿嘿,可以倒是可以,可我们弟兄几个总不能白来一趟啊。”
郭长生明白他们的意思,转身进屋,打算拿两条烟打发几个小子走人。
这会儿,正赶上郭长生的女儿放学回家,见花店门口多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嘻嘻哈哈地还污言秽语的,本来在学校里模拟考试受了点刺激,便大声呵斥要轰几个小子走。
青皮头翻了翻眼睛,突然挥起木棍朝女儿打去。
郭长生刚拿了烟出来,见青皮头要对女儿下毒手,忙冲上前挡在了女儿身前,脸上就挨了青皮头一棍子。
“你……你凭什么打人?”郭长生的女儿指着青皮头叫道。
青皮头没搭理郭长生,小棍在手上拍的噼啪作响。
郭长生把女儿推进了花店里,把手里的烟塞到“老鹰手”手里。
“老鹰手”和青皮头盯着女儿的背影,嘴角上挂着冷笑。
青皮头用木棍捅了捅郭长生的胸口,阴阳怪气地说:“老兄,你女儿人长的不错,脾气不太好啊,你得好好管管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啊。”
说完,领着几个小混混扬长而去。
第286章 谁都有难言之隐
郭长生没敢回党校,先是安慰女儿,好不容易稳住了女儿的情绪。
等到女儿复习功课去了,又去跟老婆解释,由于解释不清楚,落了老婆一堆的埋怨,说在望城县宣传部长干得好好的,非要跑到莲江县去当什么副县长,害得老婆下岗没人管,女儿学习管不上,好端端的一个家搞得不得安宁。
郭长生就说,干部就是一块砖,组织想搬就要搬,我有什么法子呢?**的干部不就是一张纸条子的事,写几行字让你去哪不就得去哪吗?
其实老婆已经习惯了,借着今天的事发发牢骚而已。
等把老婆糊弄好了,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
郭长生想想还是不放心,就没有返回党校,在家里住下来了。
早上亲自送女儿去上学,又托付班上的老师帮忙多多照看,再回家和老婆商量着准备把花店关了,花店正经营得好好的,老婆有点舍不得,好不容易把老婆思想工作做通了,才急急忙忙往回赶,却堵在了九里湖大桥上,直到下午下课的时候才回了党校。
郭长生怕大家问脸上伤痕的事,便在党校外面的餐馆里吃了个便饭,回到宿舍,隔壁几个房间的学员们还是围拢来,问长问短。
温纯走后,郭长生躺在床上,转辗反侧睡不着觉。
说起来,郭长生大小也是个副县长,但是,他的权力在莲江县还有点作用,在望城县却不太好使,以前胡长庚当公安局长,遇到这种烂事还可以讲点老面子,请他帮忙吓唬吓唬,现在的公安局长乔万鹏不熟悉,也就开不了这个口。
温纯问到郭长生有什么难处的时候,郭长生本来还打算说说,想想又咽回去了。
怎么说呢?
与曾为锁的纠纷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初曾为锁代表“牛冠乳业”送的十万块钱,收了之后,郭长生的心里也是打鼓,就以牛冠的匿名寄给了自己的启蒙学校西山县城关小学,现在曾为锁以此为由找他的麻烦,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退,曾为锁纠缠不休,甚至不惜买通小混混寻衅闹事,让老婆孩子过不了安稳日子。
退吧,总不能跑西山中学把钱要回来,自己拿钱出来退,一来老婆那边肯定过不了关,二来还担心曾为锁捏住这个把柄,继续威胁敲诈,那就更苦不堪言了。
郭长生这个后悔啊!
当时以为与“牛冠乳业”的合作是板上钉钉的事,曾为锁代表“牛冠乳业”要表示表示,自己拒绝了好几次,但架不住曾为锁沉着脸说莲江县没诚意合作,才无可奈何接收了下来,还想着终于为母校做了点贡献,心里还为此美滋滋了几天。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把钱交给县纪委呢。
这个做法,郭长生也不是不想过,但他有顾虑,既担心同僚们讥讽自己“作秀”,又担心自己这一交,别的县领导收了没交,自己本来在莲江县就没什么根基,县领导们有了另类的看法,这日子就难过得很了。
曾为锁这鸟人也真是的,你他妈的吹嘘你个人资产都有好几千万,还在乎这区区十万块钱吗?他这就是存心要让我难堪,把被老婆捉奸在床、被公司降职处理、被扣减了年薪等等的怨气发在我的身上。
这些个难言之隐,跟老婆都解释不清,怎么能跟温纯说呢?
唉!郭长生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又什么好办法才能彻底摆脱曾为锁的阴影,只是觉得,要是能调回望城县就好了,至少老婆孩子受到骚扰的时候,还能请公安部门出面压一压。
说到底,郭长生搞宣传出身,和斯文的记者编辑们打交道还能应付自如,与曾为锁这种粗俗无赖还有点死心眼的暴发户纠缠,他还真是一点儿招都没有。
烟抽了大半包,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郭长生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课,温纯特意坐在了后排,留神注意了一下郭长生,他脸上的伤痕稍稍好了一些,但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而且心神不宁,感觉到电话震动声就惊慌失措。
温纯觉着,郭长生大概是遇到难处了,如果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和曾为锁这鸟人有关,自己多少还是有责任的。
这正是一个化敌为友的好机会,能帮一把一定要伸手。
虽然强调了学习的纪律,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里,进修班的学员们还是有人找由头请假不来上课。只不过今天你缺,明天他缺,上课总还能保持一定的人数。
当然,课堂上再没有像开始那样乱哄哄的了,教授们对于有多少人来上课并不太关心,只要讲课不被电话打断,没有人唧唧喳喳的影响情绪,也就无所谓了。
讨论课一般由汤如国主持,大家就放开了许多,除了正儿八经地发言之外,接听电话、说点小话、开开玩笑什么的,就顾不得汤如国脸色难看不难看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就到周末了。
周五上午是个大报告,请省委党校的老师来讲依法行政。
大报告是全校各个班次的学生一起听,礼堂里人坐得很满,一些市委党校的老师也拿了本子在下面认真听讲。
到了下午,学员们就蠢蠢欲动了。
头一个周末,市直机关的处长们、企事业单位的头头们自然要回家。县里来的领导,离得近的,也打算回家看看,有不少已经把县里的司机叫到了党校。
温纯本来打算回去看看的,准备吃完饭给曾国强打个电话,请他过来接一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季萍媛开玩笑说,让他带王晓翠去见见公婆。
这么一说,温纯反而不敢提回去的事了。
仔细想想,回去有什么意思呢?
听甘欣说,孙少锋已经准备接手三大项目的管理,人家招呼都不和你打一声,未必自己还专程跑回去和他交接工作不成。
回去了,总要礼节性地去跟秦方明见见面,他就势让你和孙少锋交接工作,岂不是自讨没趣。
于是,温纯说,算了,就在学校陪陪晓翠吧。
说难听一点,这也是温纯的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