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这可怎么办?
一散会,市里的领导一个个阴沉着脸驱车而去,在这种气氛下,晚上的聚餐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各县市区的领导们也带着各自的招商局长向会务组告辞。
喧闹了三天的南湖宾馆,在几分钟之内,走得只剩下孤零零的温纯和几个会务人员了。
原先热情有加的招商局长们看着自家领导的脸色,没有人和温纯打招呼,哪怕是一个友好的动作眼神都没有,仿佛沾上了他就会沾染上霉气一样,全然忘记了头两天还苦苦相求,一脸笑容要温纯传经送宝。
此时此刻的温纯,既惦记着陪同谭政荣去领人的席菲菲,又担心某个项目上会闹出更大的事。
南湖宾馆肯定不能呆了,曾国强跟着席菲菲走了,温纯也不想乘会务组的大客车,便给李逸飞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个车来接自己出去。
温纯向会务组的人员打了招呼,一个人信步走出了宾馆,顺着绿树成荫的连接道路往外走。这会儿的他,真想找个地方痛饮一场,把自己喝麻木了,好忘却这个难堪难过难以接受的场景。
南湖宾馆远离公路,是市政府专门的接待、会务的宾馆,平日里并不对外营业,暮色临近,白鸟归巢,微风拂面,静谧无声。
温纯走了几百米,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清醒了许多,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消沉,不能退缩,无论多苦多难,一定要坚强地面对。
席菲菲目前的处境更为艰难,甘欣和于飞还坚守在现场,李逸飞、徐玉儿、梁爽投入了巨资,他们的前途和命运都是通过自己而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斗,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一往无前,全力争胜!
想到这些,温纯顿时勇气倍增,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他捏紧拳头,奋力向空中一挥,大喊道:“来吧!来吧!!”
走到路口的时候,李逸飞的车到了。
坐进车里,李逸飞告诉温纯刚刚打探到的消息,追打村民和夜袭王宝良是同一伙人,他们都是孟亮的手下,领头的矮胖汉子是新近流窜过来的一个混混,名字叫胡勇,外号叫“竿子”。
他和秦大炮一起,这些天一直带着人在望城县,白天潜伏,晚上活动。
李逸飞说,如果孟亮继续苦苦相逼的话,实在忍无可忍就只好出手,暗地里先收拾了“竿子”和秦大炮再说。
温纯摇头没有同意,他说,一旦出手,局面势必混乱不堪,你的人直接属于桥南物流,孟亮的人则与名城置业并无隶属关系,只能算是社会闲杂人员,那么,最直接的损失就是望城物流园项目的流产。
这正是钱霖达的险恶用心,他的目的就是要逼李逸飞出手。
“那,难道就这么一直忍下去吗?”李逸飞咬着牙说。
“当然不是。”温纯还是摇头。
李逸飞急切地说:“那我派人守着他们,他们一有动作,就抓住他们。”
温纯笑道:“呵呵,这不行,只要是你的人出手,必然也会演变成一场混战,到时候,六哥你还是开脱不了。”
李逸飞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那,这可怎么办呢?”
温纯想了一会儿,一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是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能在现场把‘竹竿’或者秦大炮抓住就好了。”
这只是温纯一厢情愿的想法,李逸飞不能出手,“竹竿”和秦大炮他们的行踪不定,又多在夜间动手,而且行动迅速,手法诡异,连他们的尾巴都很难踩住,更别说抓了他们的现行了。
“六哥,目前,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只能相机行事了。只要他们还有动作,总会有机会的。”
“好,我也会交代我的兄弟,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纯哥,你是回县城还是在市里等席书记的消息?”
这是温纯最为难的选择。
这个时候,席菲菲肯定不方便给温纯打电话,曾国强也一定会紧随在她的身边,温纯没法和他们取得联系,是马上回去稳定县城里的局势,还是等着和席菲菲一起把上访的经营户们劝回去,温纯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见温纯不说话还在沉思,李逸飞只得把车往桥南物流的方向开,那边离临江大桥近一点,离省政府却稍远一点,从时间上来看,回望城县过大桥走高速,十来分钟就能到,去省政府穿市区,最快也得半个小时。
车到沿江大道,李逸飞提议道:“纯哥,要不先在附近吃个饭,稍等一会儿,说不定席书记那边就会有消息了。”
“也好。”从内心来讲,温纯还是更偏向于留下来等席菲菲的消息,毕竟尽快在省市领导面前消除不良影响应该更紧迫一些,望城县里还有甘欣、于飞他们在顶着,再大的事情只要不闹到外面来,都可以在县城里内部消化。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
现在吃多好的东西,温纯也没有心情,车停稳之后,温纯看见了江边的茶楼,便说,还是去“维舟坊”吧,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
两人进了茶楼,一边喝茶,一边闲扯。
江面上风平浪静,顺着青莲江远远望去,还依稀可见望城物流园区码头工地的灯火。
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曾国强的电话,他告诉温纯:“上访的经营户们已经安置在省政府附近的永安宾馆里,席书记把谭书记送回去之后,正在宾馆里做经营户们的思想工作。”
温纯问:“要不要我也赶过去?”
曾国强说:“不用了,席书记让我告诉你,今天晚上她守在宾馆,应该出不了太大的乱子,她让你先回去了解一下下午的情况,明天把王宝良一块儿请过来,目前,估计也只有他才能镇得住崔元堂和马秀娥两个。”
温纯叮嘱道:“那好吧,国强,晚上你警醒着点,一定要保证席书记的安全。”
“这个你放心,我先过去了。”曾国强急匆匆挂了电话。
得到了明确的指示,温纯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再也坐不住了。
第185章 老子和他们拼了
温纯指着茶几上的车钥匙对李逸飞说:“六哥,我先回去了,你这车借我用一下。”
看温纯恢复了常态,李逸飞一笑,说:“没问题,车你不用还过来了,留给关春生用吧。”说完,李逸飞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温纯这才想起,关春生还被扣在了县公安局。
“六哥,你放心,我明天就让公安局放人。”作这个保证,温纯是有把握的,传讯留置是有时限的,没有证据到了时间必须放人。
刚一起身,电话又响了,一接通,甘欣受了惊吓的声音传了过来。
电话里吵吵嚷嚷,不断有叫喊声传过来。
“温纯,我在码头工地,现在冲……进了上百个村民,正在追……着工人们四……处跑,整个工地都……让他们包围了,大门也被……他们封了。我现在正……在和工人们一齐跑,但是跑……跑不出去。”甘欣的话断断续续气喘吁吁,听得出是在一边跑一边说。
“什么?什么人领的头?”温纯急忙问。
“金魁……煤球……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
“他们狗胆包天了,敢对你下手?”
“他们……啊……”话没说完,电话断了。
李逸飞霍地站了起来,骂道:“他妈的,关春生是干什么吃的?”骂完,才想起来,关春生被扣在了公安局。
正说着,关春生的电话却打进来了,不等他说话,李逸飞劈头就问:“小关,你在哪?”
关春生急匆匆地报告说:“我刚从公安局回工地才几分钟,工地上冲进来一帮人,除了金魁和煤球之外,都不像是附近的村民,他们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领头的像是前天晚上的矮胖汉子。”
李逸飞没有问工地的情况,而是急切地问:“甘欣呢,你和她在不在一起?”
关春生说:“没有,我刚进来,看到甘主任从办公室出来阻拦这帮人,但很快就被乱哄哄的人群冲不见了。”
李逸飞在电话里大叫:“关春生,我只跟你说一句,甘欣要有什么闪失,你就自己了断吧。”
“知道了,六哥,我马上就去找到她。”关春生挂了电话,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狗日的欺人太甚,老子和他们拼了。”气急败坏的李逸飞把手里的茶盅往地下狠狠一摔。
温纯起身,抢过李逸飞顺手搁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冲了出去。李逸飞追在身后喊,却被茶楼的服务员拉住了,李逸飞扔下几张票子,这才追了出去。
温纯发动了车子,追出来的李逸飞拦在了车前。
“纯哥,我和你一起去。”李逸飞拉住了车门。
温纯摇下车窗,吼道:“六哥,你放手,你不能去。”
李逸飞一愣神的功夫,温纯一轰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把李逸飞带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过临江大桥顺着江边走,比回县城近很多,开车只要不到十分钟,但是,当开到离工地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温纯就感觉到了一种出事的浓烈气息。
先是有一辆呼啸而过的警车,拉响着刺耳的警笛,急冲冲地向码头工地方向驶去,接着又看到不少人纷纷向江边方向拥去。
等快到工地的时候,车就再也开不动了,前面的路上都是人,所有的车都被堵在了工地大门的前后。
温纯怕车堵在里面出不来,特意把车退远了一点,靠在一个比较开阔的路边,然后跳出车来,向码头工地跑去。
码头工地大门口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砸灭了,高高的大铁门紧锁着,门外黑乎乎的人头攒动,堵满了人。
借着微弱的车灯光,温纯看人群中有附近的村民、有刚过来的几个警察,还有一帮子看热闹的人,他们混杂在了一起,乱吵吵地听不出都在说些什么,但意思很清楚,村民不肯让警察进去,警察也不肯让村民进去。
事实上,大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从外面谁也进不去,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一点里面的情形。
温纯拼命想往里挤,但没几下就被人推了出来,往外推人的人凶得很,恶狠狠地骂道:“挤什么挤,找死啊。”
温纯退到一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帮人既不是村民也不是警察,他们既往外推人,又往里乱挤,还故意与村民制造点混乱,就是不让警察靠近大门。
这么看来,又是一场有组织的行动。
警察们明显没有思想准备,他们不仅人手少,而且没带器械,掏出手机想要请求增援,还在碰撞中把手机碰掉了,急得挥舞着手在人群中大喊大叫,可根本没有人听他们的。
温纯站在外围一时不知如何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给甘欣的手机打电话,手机打通了,但没人接。
温纯心中一阵阵发紧,觉得不是好兆头。
莫非甘欣已经被他们打伤了?
但他马上又转而想到会不会是甘欣在逃跑时一不留神把手机掉在地上了,此刻那手机说不定正在那块石头下边或砖头堆边响个不停呢。
“不行,我得进去!”
温纯关上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心镇静下来,好想出个什么办法。他向四周望了望,除了大门,从哪里还可以进去呢?
他开始仔细观察起工地周围的地形来。
应该说温纯对工地并不陌生,当初为了教训县医院的黄鼠狼,他曾仔细研究过垃圾处理场的地形,后来也陪着李逸飞来现场踏勘过。
码头工地是一个略类似于正方形的大院子,当初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为了便于看管,整个工地只开留了一个出口,即现在关闭着的两扇大铁门。
正对着大门是青莲江,沿着江边几百米各有两道围墙,正好把工地围成了一个正方形。
围墙是新砌不久的,为了防止有人进入工地偷盗建筑材料,墙都砌得又高又厚,结实无比,当初“安全帽”们追着金魁和煤球打的时候,这两个家伙也只能顺着江边乱跑,根本跑不出去,想不到现在这两堵围墙现在成了阻碍甘欣和工人们逃生的最大障碍。
里面不断有惨叫声传出来。
第186章 痛苦的惨叫
温纯还注意到,在沿着公路一侧的大堤下有一些提着木棒子的人在来回走动,像是在巡逻。
温纯更加确信,有人事先已做了周密的部署,防止有人从外面救援和阻止里面的人跳墙跑出来。
从大门这一侧进去显然不行,只有顺着围墙向江边找找看了。
想到这里,温纯便沿工地的围墙向江边快步走去。
墙外是一片开阔的江滩荒地,还稀稀落落地种着一些蔬菜,紧贴着墙根下有一条一米多深的已经干涸了的排水沟,将工地围墙与荒地分隔开来。
排水沟虽不很宽,但两边坡度很陡,站在沟边,向上望去,工地的围墙更显得高不可攀。而且沟沿与围墙之间的平地宽不足一尺,要想从这里爬上去,显然不行。
温纯心急如焚,又急忙顺着围墙小跑起来,一直跑到了江边,围墙一直延伸到了江水里,当时砌围墙的时候,水位可能处于低潮,晚上江水涨起来,想从围墙尽头绕过去的可能性也不存在了。
温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迅速观察着围墙外的地形。
忽然,他发现不远处的江边有一条拴着的小木船,应该是附近的渔民临时停放在这里的,虽然破旧但还漂浮在水面上,至少没有漏水。
“太好了!”温纯禁不住叫出声来。
利用这条小船,只要能绕过水里的围墙,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到工地院子里去。
温纯想:机不可失,一旦那帮家伙巡逻到这里就完蛋了。
他快步跑到栓小船的石条处,解开缆绳,把小船一点点拉近岸边,又一点点拉近围墙,可等他跳上小船,却发现没有船桨,大概船家怕船桨放在外面丢了,临走时拿回家去了。
温纯只得用手扣着围墙的墙缝,一寸寸往前挪,刚挪了不多远,有江水涌上来,又把小船推回了岸边。
试了几次,小船就是无法接近围墙的端头。
无奈,温纯瞅准时机,咬咬牙,顺着江水退潮的一瞬间,猛地在墙上蹬了一脚,小船瞬间飘出去很远,幸亏温纯早有防备,在小船飘过围墙端头时,用力抓住了墙体,小船才没有跟着江水飘进江心。他用力抱住墙头,小心翼翼地将小船绕过围墙,然后侧过身去,右腿伸出去蹬在墙体上,一点点再往岸边挪。
此刻,围墙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工地上的惨烈景象把温纯唬得差点没从小船上掉下去。
码头工地已经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一个大战场。
上百名手无寸铁的工人被几乎同等数量的手持棒子的家伙们追得四处乱跑。
从衣着和动作上看的出来,这帮人中有一部分是金魁、煤球带来的村民,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便服,主要打砸的是机器,很少对工人下手。
而另外一帮人,一律穿着黑色的t恤,手臂上缠了一条白毛巾,专门追打穿工作服的工人,下手也异常的狠毒。
追打的人群中,有一个瘦长的汉子带着几个人,拎着白蜡棍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对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跑来跑去熟视无睹,却专门找那些穿着衬衣长裤的人下狠手,已经有几个管理人员摸样的人被他们打倒在地了。
很显然,黑t恤的目标就是桥南物流派过来的人。
一边是工地上的工人们和管理人员丢盔卸甲、夺路而逃;一边是手缠白毛巾的家伙们手棍棒穷追猛打。
跑丢的鞋子、衣服和各种颜色的安全帽随处可见,一片狼籍。
几十台打桩机又一次停止了工作,几十根被打到一半的钢筋混凝土桩子高矮不一地立在凸凹不平的地上,白刺刺地格外显眼,像是被剥去了皮的树干戳在砍伐劫余的空地上,给眼前正在进行的这场“激战”增加了几分残酷和恐怖的色彩。
温纯看得有些心惊肉跳,但越是这样,他要救出甘欣的心情就愈加迫切。
时间就是一切,他顾不上多看,急忙蹲下身,把小船拴在墙体凸出的一块砖头上,双脚一点地,纵身跳到了岸上。
到哪里去找甘欣呢?
他又小心观察了一下周围,大概是知道从江边也跑不出去,这会儿江边没有人,不远处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小房,像是个废弃的水泵房,房顶上的瓦不知被谁掀去不少,秃秃地立在那里,没有一点声息。
温纯闪身靠近了水泵房,探头再往远处,就是空旷的工地,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温纯又一次开始犯愁:甘欣会在哪里呢?
他想,甘欣如果没出意外的话,现在一定是混在工人们中间。
正想到此,就见有一拨工人模样的人被追赶着向江边跑了过来。
他急忙凑了上去,掺进了工人们奔跑的队伍。
“见到甘欣,甘主任了吗?”他边跑边问身边的一位二十来岁模样的小伙子。
“不知道”。小伙子一口就是四川口音,跑得已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温纯弄不明白他所说的“不知道”确切的含义是指什么,是不知道甘欣现在在哪儿?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有甘欣这个人?
只好再去问跑在他身边的其他的人,一连问了几个,都回答说不知道,有的连话都顾不上说,只顾逃命,一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
温纯有些失望了,这可让他到哪里去找甘欣呢?
工人们此刻已被这帮家伙冲散成了十几拨,每拨都在争相逃命,谁也顾不上谁,在工地上被追得来回来去乱跑。
好在工地巨大的活动空间给了他们可供逃生的机会和周旋的余地。
就在这时,温纯看到了关春生带着几个人在混乱的逃跑队伍中左冲右突,看情形也是在寻找甘欣,他们也不敢喊,怕引起矮胖汉子的注意,但是,他们所到之处便是一场混战,很快就被黑t恤们发现了。
矮胖汉子带着人,朝江边方向扑过来。
关春生几个人裹在逃跑的工人队伍中,还在不断地寻找,工人们见矮胖汉子带人扑过来了,更是吓得你冲我撞,一时间乱成了一窝蜂,跑在后面的几个工人被他们追上了,挨了打,有一个还被打翻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第187章 江边混战
在黑t恤们的压迫之下,工人们不断往江边退。
温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工人队伍中是那么的扎眼,白衬衫、西装裤和黑皮鞋,混在一大群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要是被黑t恤们盯上,肯定会认为他是桥南物流的人,一旦被纠缠住,那可就麻烦了。
温纯开始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正在慢慢地向他逼近。
越是如此,温纯越着急要找到甘欣,她要是被这帮家伙发现了,岂不是更要吃大亏。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先找到甘欣!
温纯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想法。
他再次躲进了水泵房的一个阴影处,从地上捡了一件衣服,可太小了穿不上,这会儿也顾不得那多,用两只袖子把衣服绑在了脖子上,又捡了一顶安全帽扣在了头上,万一打起来,头上总还有个防御。
这会儿,温纯看见关春生那边有人在喊:“关经理,甘主任在这里呢。”
关春生的几个人一起围拢过去,从人群中拉住一个瘦小的身躯。
矮胖汉子也听见了喊声,他一挥手带着人朝关春生他们猛扑过去。
关春生的人少,寡不敌众,护着甘欣一步步往后退,原先混在一起的工人,见黑t恤们顾不上他们,也一窝蜂地跑向了别处。
这下,关春生等人就直接暴露在矮胖汉子一伙人的面前。
关春生这边只有十来个人,几乎都是桥南物流派过来的管理人员,矮胖汉子那边却有二三十号人,分别从三个方向凶神恶煞般包抄过来。
矮胖汉子一步步向关春生等人逼近,情况万分危急。
关春生从地上抓起了一根钢筋棍,冲着身边的人大喊:“绿毛,这边我挡着,你带甘主任冲出去。”
可三面是矮胖汉子的人,一面临江,哪里冲得出去。
矮胖汉子并没有急于动手,他狞笑着站在那儿,看着关春生等人步步后退,一点点就退向了温纯所在的江边。
这个时候,如果温纯随着工人们转出去并不困难,但是,甘欣还在包围圈里,他不能临阵退缩。
“纯哥,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他的胳膊被一只手拽住了,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忙转过头去看,竟是绿毛和甘欣。
原来他们趁着混乱,悄悄地退进了水泵房的阴暗角落中。
退到靠近江边的这一面,恰巧碰上了温纯。
但温纯差一点没认出甘欣,她身上穿着件脏得几乎看不出本色的蓝工作服,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从鼻子和额头上流下的汗水与灰土掺在一起,淌成了几条黑道子,原来的面容几乎完全变了个样。
温纯是从她的声音和那双熟悉的眼睛上判断出她是甘欣的。
“甘欣。”他兴奋地叫起来。
“别……叫!”绿毛急忙制止他,说:“纯哥,甘主任交给你了,你们赶快……想法子逃……出去,我和关哥去引开他们。”说完,又沿着水泵房绕了回去。
温纯紧紧地拉着甘欣的手,快步向围墙的端头跑去。
他们刚跑了没几步,就被黑t恤们发现了,他们嚎叫着:“江边还有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很快,黑t恤们冲破了关春生等人的阻拦,眼见着就要冲到江边。
温纯摸索到了栓小船的缆绳,把小船拉近岸边,对着甘欣喊:“快,上船。”
甘欣似乎有一个刹那间的迟疑,他马上觉出了,大声吼道:“快!”
“那你呢?”甘欣怯怯地问,她两只手扶住围墙,慢慢地艰难往小船上站,小船被江水一冲,晃了一下,甘欣吓得把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就在这一迟疑的瞬间,矮胖汉子带着人冲到了离温纯和甘欣只有几米远。
关春生等人翻过身来,豁出命来又与黑t恤们混战在一起。
甘欣这会儿也顾不得害怕,她一迈步登上了小船,扶着围墙看着站在下面望着她的温纯,喊道:“温纯,快上来!”
已经来不及了,温纯把绳子甩给甘欣,大喊一声:“你快走!”然后,回转身来,挡住了矮胖汉子的去路。
甘欣不会游泳,也没划过船,晃晃悠悠根本控制不了小船。
小船随着江水在江面上一进一退,甘欣吓得一声声地尖叫。
“温纯,我走不了。”甘欣仍在看着他。
“快点!”温纯有点急了,大声命令道。
可温纯急也没用,甘欣站在小船上,无能为力。
矮胖汉子终于摆脱了关春生等人的纠缠,冲到了温纯的面前。
“我草!你他妈的还想逃跑?”说着,抡起白蜡棍朝温纯的头上砸来。
温纯闪身躲过,却还是护在了小船前面,他大喊一声:“竿子,慢着!”
矮胖汉子突然被人叫出了外号,吓了一跳,他握住棍子,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叫竿子?”
温纯吸口扣气,不屑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竿子,我奉劝你,不要替别人卖命了。”
“呵呵!”竿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少他妈废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么一句话,能吓得了老子?”说着,拎着棍子又往温纯面门而来。
不等竿子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温纯已经欺身上前,左手锁住了竿子的喉咙!甩开右手就是四个大耳刮子,打得竿子眼前尽是小星星!
随着竿子杀猪般的叫声,从后面又冲进来四个黑t恤,手里拿着一寸粗的自来水管子,一个粗壮的汉子见温纯制住了竿子,也不言语,拧身就是一个高踢,直击温纯的太阳穴!
温纯偏头躲过,猛地将竿子对着壮汉推了过去!
壮汉踢出的这一脚,大部分力量就都落在了竿子的肩膀上,疼的竿子惨叫一声,一个侧滚,抱着膀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竿子指挥着来人,说:“大炮,这小子有两下子,你攻左,我攻右。”
原来这个粗壮的汉子就是秦大炮。
秦大炮和竿子等人一拥而上,呈半圆式把温纯围在了中间。
第188章 拼死相救
这五个人虽然手上的功夫和温纯还不在一个档次,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出手凶狠直攻要害,温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偷眼看,甘欣还在小船上一前一后地漂浮,有几次还险些被江水带远了围墙,幸好甘欣还算机灵,用脚牢牢地抵住了墙头凸起的砖头,才稳住了小船没有飘远。
但是,这么以一敌五地缠斗下去,以温纯一己之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工地另一头的黑t恤们也在往江边靠过来。
看这边打斗激烈,金魁和煤球也带着人奔了过来。
这时,关春生从外围冲了进来,和温纯并肩站在了一起。
只见关春生头上,肩上已经流出了鲜血,绿毛等其他的几个人已经被打倒在地。
在关春生等人的拼死抵抗下,竿子吃了关春生几记重拳,秦大炮被温纯踢掉了一颗门牙,他们也打红了眼。
更要命的是,他们已经指挥着人下到水中,涉水朝小船扑过去。
甘欣在船上吓得吱呀乱叫。
关春生和温纯也赶紧往小船靠近,阻止水里的人向甘欣进攻。
江水已经漫过了脚跟。
“竿子”往前一步,抡起了棍子。
突然,关春生大喊一声:“纯哥,你快走!”说着,猛地推了温纯一把,把他直接推向了小船。而后,关春生一跃而起,扑向竿子,抱着他的脖子,咬住了他的耳朵。
“竿子”惨叫着,扔下手里的棍子,双拳用力捶着关春生的后背,秦大炮和其他的人见了,纷纷上前用棍子和拳脚击打着关春生。
金魁和煤球这会儿也跑到了,他们也加入了击打关春生的队伍。
可是,关春生死死地抱住“竿子”,任凭他们如何的毒打,就是不松口。
温纯被关春生猛推了一把,一个侧扑,已经接近了小船,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江水和泪水,双手扳着船边,双脚一蹬,小船离开了岸边,很快绕过了围墙的端头,又游向了院子外面的江滩。
甘欣拍着船边,嘴里呼唤着:“温纯!温纯!”
温纯从水里跳上岸,牵着甘欣的手,顾不上多想,立即朝江堤方向跑去。
围墙内,“竿子”还在惨叫,这说明,关春生仍然没有松口。
温纯拉着甘欣先向北再向东飞快地奔跑,一点不敢放慢速度,因为已经听得见墙里有人下水了,也有人在打电话通知四周巡逻的同伙。
他们一直贴着围墙一直跑到路口,果然迎面碰上了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伙,温纯不容分说,出手放倒了一个,又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还别说,温纯刚一喊完,果然又有几辆警察拉着警笛呼啸而来。
这几个家伙一愣神,一哄而散了。
温纯拉着甘欣钻进一片密密匝匝的小树林,然后跑过了公路,跌跌撞撞跑向了停在路边的汽车,直到车启动之后开出去老远,才稍稍喘了口气。
温纯浑身湿漉漉的,随着车子的颠簸,还有水从口袋里在往外流。
甘欣摘去一直扣在头上的安全帽,用手捋着被汗水粘在前额上的头发。
看车已经远离了工地,甘欣的心情才稍稍宽慰了一些,她感激地说:“温纯,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命。”
温纯缓缓地摇头:“甘欣,别谢我,要谢你该谢关春生,要不是他拼死相救,我们都跑不出来。”
甘欣眼睛红了,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是啊,不知道关哥怎么样了。要不是你们,我今天真的就没命了!”
温纯问:“甘欣,会有那么严重吗?”
甘欣有些后怕的说:“当然有了,你没看见那帮家伙打人都打红了眼?只要看着不像是工人,拉住就往死里打。”
“对了,甘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甘欣便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对温纯说了一遍。
今天白天,码头工地上一切正常。
甘欣听说了福庆街的经营户们闹到临江市里去了,更是守在工地,不敢离开一步。
傍晚的时候,关春生从公安局被放回来了。
工地上还一切正常,上夜班的工人们都已经上工了,谁想,就在关春生进到工地没多久,金魁和煤球带着人就冲进来了,他们如同从地下突然间冒出的一样,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
前面冲进来的几个,确实是那天挨了打的村民,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要报仇雪恨,专门找桥南物流的人打。
后面进来的人就把大铁门锁了,几十个手臂上缠着白毛巾的家伙,直接朝打桩机上作业的工人扑了过去,工人们还以为是上次来帮忙的人,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就被打倒了好几个。
这帮人叫着、喊着,见人就打,见机器就砸,大有将工地上一切连人带物一举扫平的架势。
工人们见势不妙扔下手里的活儿纷纷四处逃窜。
甘欣一看势头不对,赶紧跑过去阻拦,那帮人不仅没有住手,反而又朝甘欣扑过来,幸好桥南物流的绿毛几个一直跟在甘欣身边,他们忙上前阻止,和那帮人混战在了一起。
甘欣趁乱跑回了办公室,抓了顶安全帽戴在头上,又抢了挂在墙上的一件工作服穿在身上,混进工人队伍,随着他们一起四处奔逃,才想起用手机给温纯打求救电话。
刚说了没几句,就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手机飞出去老远,再也找不到了。
“真把我吓坏了,想不到一下子会钻出那么多人,像潮水一样,不知是什么人在背后组织的,而且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甘欣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恐和不安中挣脱出来,脸色也有些发白。
“这不是一般的行凶报复,这是一场有目的有预谋的行动,而且还这么巧,和经营户们上访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温纯说。
“我还以为是关哥放出来了,他们才来闹事的呢,原来他们就是要以这个为借口,鼓动村民一起,闹出这么一场大乱子。”甘欣后悔自己缺乏经验,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不知道关哥怎么样了?”甘欣忽然问温纯。
温纯已经加快了车速,把甘欣送到了望城宾馆门口,说:“甘欣,你不要乱跑,我得去救关哥他们。”
第189章 我要废了他
温纯调转车头,直奔江边而去。
车子越是接近码头工地,心里越是不安,脑子里翻来倒去就一个问题:关春生到底怎么样了?
到了工地,大铁门已经开了,警察已经在大门口布置了警戒线。看见温纯走过来,其中一个还凶巴巴地喝止道:“走,走,走,别过来。”
温纯浑身**的,头发耷拉在额头,快要遮住了眼睛,工作服还绑在脖子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乍一看,真有点像刚从工地里逃出来的工人。
温纯走到大门口,劈头就问:“我是工程指挥部的温纯,你们谁带的队?”
负责警戒的警察认出了温纯,忙说:“哦,温指挥,胡局长亲自带的队。”
“让我进去。”不等警察闪开,温纯已经钻过警戒线,冲进了工地。
工地上一片狼藉。
村民们和工人们几乎都跑光了,那帮黑t恤也没了踪影。
温纯像疯了一样冲向水泵房方向,那里停着几辆警车,吵吵嚷嚷的围满了警察。他冲到跟前,推开挡在身前的警察,往里一看,地上躺着两个死死抱在一起的人。
温纯不顾警察的阻拦扑了过去,他抱着关春生的脑袋一个劲地呼唤:“关经理,小关,关哥……”
关春生早已昏死过去了,但他仍然紧紧地抱着“竿子”,嘴巴咬着他的耳朵一直没松口。“竿子”还在痛苦地叫唤,脚蹬着地拼命地挣扎,手用力掰关春生的手,但无济于事。
温纯噙着泪水,冲着一个法医问道:“他怎么样了?”
“受伤过重,失血过多,怕是不行了。”法医没有看温纯,而是看了看一般铁青着脸的胡长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绿毛几个已经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他们扑过来,对着“竿子”一阵乱脚。
胡长庚示意几个警察把绿毛几个拉开,喝道:“不许胡闹,否则,一起抓起来。”
警察看了看胡长庚的脸色,扯住了绿毛等人,作势要动手铐。
温纯忙上前,暗地里给绿毛几个使了个眼色。
绿毛几个明白了,忙退到一边,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工地。
又有几个警察帮忙,七手八脚才把“竿子”从关春生的手臂里解脱出来,“竿子”捂着耳朵,还想踢躺在地上的关春生,被警察按住了,戴上了手铐,推进了停在一旁的警车。
几个警车把关春生抬了起来,送进了另外一辆警车,温纯还要往前扑,被胡长庚死死地拉住了。
胡长庚把温纯拉进了他的车,厉声问道:“温纯,你这是怎么搞的?”
“他们……他们太穷凶极恶了。我要废了他!”温纯嘶哑着喊道。
胡长庚没有理会温纯的喊叫,而是质问道:“我问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在市里开会吗?你没有陪着席书记?席书记她怎么没回来?你是什么人?你要废了谁?”
胡长庚一连串的问题,把处于激动状态下的温纯问醒了。
提到席菲菲,温纯愣了一下。对啊,席书记还在市里等着自己呢,我怎么能这么不冷静呢?关春生拼死抓住了为首的“竿子”,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冷静下来的温纯向胡长庚汇报了开会期间发生的事件,胡长庚也觉得三天里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确实非同寻常,不过,他还是告诫温纯说:“温纯,你是国家干部,又是工程负责人,不要和投资商走得太近了,尤其是桥南物流。”
温纯说:“我们作为政府的代表,把投资商引进来了,如果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连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都保证不了,我们愧对投资商啊。”
这等于是变相地在批评胡长庚的公安局。
胡长庚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说:“温纯,我这也是一番好心,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该我说的我都说了。投资商是你一手引进来的,你对他们有感情很正常,但是,我们公安系统讲证据,讲程序,**律。”
温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头了,忙解释道:“胡局长,你是老领导,也是长辈,你对我和对于飞一样的关心,所以我才跟你说心里话。胡局长,这背后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啊。”
胡长庚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温纯,怎么跟你说才好呢?站在你位置上,你可以推测这里面有什么样的阴谋,但是,站在别人的位置上,或许这只是一场黑吃黑的黑道争斗呢。”
温纯有点急了:“胡局长,立即审问刚才抓的那几个人,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胡长庚苦笑了一下,说:“温纯,你又说背后有阴谋,又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胡长庚的话说得很含糊,但温纯能从他的话听出来,他在公安局长的位置上有他自己的难处。
温纯不再做声了。
温纯刚要下车,胡长庚喊住了他。
“胡局长,有事吗?”
胡长庚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温纯,我提醒你一下,如果要想查出真相,就让李逸飞不要再给我惹麻烦,否则,我也不好办了。”
温纯这才真正明白了胡长庚的良苦用心。
关春生是跟着李逸飞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好兄弟,他死了,李逸飞能善罢甘休吗?
不能!
但是,李逸飞一出手,性质就变了,便很容易被定性为黑吃黑争斗,从中受益的只有幕后黑手。
温纯感觉出来了,胡长庚明显也有压力,他能把这个话说出来,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谢谢你,胡局长。”温纯和胡长庚紧紧地握手。
“不多说了,我去办我的事,你该办你的事了。”说完,胡长庚开着车,消失在夜色中。
温纯坐进了车里,把手机摸了出来,可手机刚才进了水,根本开不了机,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开着车飞快地回了办公室,来不及换衣服,抓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李逸飞的电话。
电话中一片嘈杂。
不断有人在叫喊:“快,跟上……把那把刀带上……”
糟了,李逸飞要行动了!
第190章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李逸飞接了电话,听是温纯,他咬着牙说:“纯哥,谢谢你关照了我的弟兄。”
“你的弟兄也是我温纯的弟兄。”说完,温纯好言相劝。“六哥,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温纯,小关不是你的兄弟,他可是我的亲兄弟啊。我小六一忍再忍,最后忍丢了小关的一条命,你让我还怎么忍?”李逸飞泪流满面,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温纯还在耐心地劝:“六哥,小关咬住了‘竿子’,救出了甘欣,他怎么不是我的好兄弟呢?小关兄弟走了,我也很难过,但是……”
李逸飞粗暴地打断了温纯的话:“温纯,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大不了我和孟亮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温纯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李逸飞,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让小关兄弟白死了。”
“不!小关不能白死,‘竿子’进去了,那是他罪有应得,进去了我也不会放过他。还有秦大炮、金魁和煤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李逸飞恶狠狠地说。
“李逸飞,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李逸飞不容分说,在电话里叫道:“纯哥,你什么也别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天经地义。我小六要给小关的老婆孩子和弟兄们一个交代。”
“李逸飞,小关兄弟拼死咬住了‘竿子’,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你想想,现在谁最希望把水搅浑,谁最愿意看到你和孟亮一伙拼个你死我活?六哥,你好好想想啊!你这一出手,小关兄弟真的就白死了。”温纯几乎要声嘶力竭了。
李逸飞在温纯的咆哮下终于冷静了下来:“可是,我已经把人派出去了。”
温纯急忙说:“六哥,赶紧把弟兄们喊回来啊,孟亮一伙现在严阵以待,派去的弟兄们要吃亏的啊。”
李逸飞低声说:“找孟亮算账的弟兄我马上可以带回去,但是,派去金口镇的弟兄,怕是……我喊不回来了。”
是啊,绿毛等人和关春生同生共死守在了码头工地,他们得知了关春生的死讯,一个个都红了眼,现在李逸飞下了命令,派了人手,去金口镇收拾金魁和煤球,这口气不出,怕是谁的话也不会听了。
事已至此,温纯也是无可奈何,他在电话里大叫道:“六哥,你去阻止市里的弟兄,这边交给我了。”
现在最艰巨的任务就是要抢在绿毛带人进到金口镇之前,保护好金魁和煤球。
想起这两个货,温纯恨不得让绿毛带人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顿才好。但是,真要把这两个货收拾出一个好歹来,绿毛等人一样要被抓进去,仍然摆脱不了黑吃黑的嫌疑。
怎么办?绿毛等人抓住了金魁、煤球,激愤之下,肯定是一顿臭揍。
温纯转念又想:不对!金魁、煤球逃了回去,未必就不担心报复,村民们有准备,绿毛等人也未必占得了便宜。
保护好金魁、煤球,也就是保护了绿毛等人。
时间不等人了,温纯给于飞打了个电话:“于飞,我不管你怎么样,你找辆警车,找几个警察,把金魁和煤球抓起来。别的,回头我跟你解释。快,一定要快,我也马上赶往金口镇。”
于飞听说了码头工地出了大事,正在县公安局打探情况,听了温纯的吩咐,立即带上警车和警察,直奔金口镇而去。
警车鸣叫着,很快开进了金口镇。
金口镇的地形非常熟悉,于飞带着人,很快把金魁和煤球两人抓住了,可警车才开到镇中心的路口,却被镇里的村民拦住了。
温纯换了套衣服,立即也赶往了金口镇。
远远地,就望见镇口黑压压站满了人,一辆警车很招摇地停在路口,十多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靠在警车四周,有的还双手抱住轮胎,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一群妇女则挥舞着鞋底或树枝,将警察和警车围在里面,四周立着虎视眈眈的汉子,手里提着铁锨或扁担。
局面僵持着,于飞和几个警察挥舞着手在那里干嚷嚷,村民们人多势众,七嘴八舌,显然占了上风。
温纯奔到跟前,看见警车里关着的金魁和煤球,手上戴了手铐,暗暗松了口气。
煤球的老婆和金魁的老娘趴在警车后面的栏杆上,哭天喊地。
温纯拨开人群,往里挤,边挤边喊:“我是县里的温纯,请大家冷静。”
拥挤的人群慢慢松开一条通道,于飞走过来,站在了温纯的身后。
有个老人挤过来,问:“温指挥,为什么要抓人?”
“刚才他们带头去码头工地打砸闹事,工地上的经理受了重伤,抢救无效,死了。”温纯一字一顿地说。
“死了?”人群中“嗡”的一声!
天呀,死人了,打死人了!
一听说死了人,刚才围攻警察的妇女们全都散开了,有些甚至撒腿往家跑,男人们却像是没听见,仍握着手里的家伙,虎视眈眈地盯住警察和警车。
金魁的老娘披头散发冲了过来,疯了似地四处张望:“金振国呢?闹事的时候说得他妈的好听,现在死人了,怎么不见了人影。”
大概是没看到金振国的人,金魁的老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拍着地,边哭边喊:“挨千刀的金振国啊,你可把我家金魁害死了啊……这可怎么活了啊?……呜啊……”
煤球的老婆听金魁老娘的哭骂,好像气不过,又来和金魁的老娘撕扯上了,边扯边哭骂:“你家金魁又是什么好东西……我家男人在家呆的好好的,非要鼓动他出来搞钱……这下好了,钱没搞到,搞出人命来了吧。呜啊……”
两个婆娘又哭又骂,坐在路上不起来了。
这会儿齐如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扫了周围的人群一眼,低沉着声音说:“温指挥,今晚的的事都怪我,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我该负主要责任。”
温纯冷冷地说:“对不起,齐镇长,现在暂时还没人追究你的责任,我们是依法缉拿凶手。”
齐如海垂下目光,不敢再说话。
第191章 冤有头,债有主
围堵的村民中大多是金魁和煤球的亲戚,其中也有参与了打砸的,他们围着警车,不让警车把金魁和煤球带走,警车仍然不能开动。
于飞低声跟温纯说:“温纯,得赶紧回去。我姨夫说我擅自调动警力,发脾气了。”
温纯略一思忖,说:“于飞,得赶紧把人带走,回头我去跟胡局长解释。”
于飞看了看围着的人群,说:“这……一时走不掉啊。”
“稍等。”温纯说完,走上前拉着金魁的老娘,问道:“你家儿子打死了人,你找金振国做什么?”
“我家金魁就是他鼓捣去工地闹事的,哎呀,老的老,小的小,这叫人怎么活啊?” 金魁的老娘继续哭天抢地。
齐如海这时也走了过来,凶巴巴地对金魁老娘说:“金魁他娘,你可不要乱说咧。乱说话是要罪加一等的。”
金魁老娘看着齐如海,一下子愣住了,她突然跳了起来,指着齐如海哭喊道:“齐如海,你早干什么去了,你不是跟我家金魁讲,闹,闹出钱来才叫本事吗?现在死人了,你才高兴吧。”
齐如海面如死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温纯转过身子,久久地盯住齐如海。
齐如海吓得退后了几步,退到男人群里吧嗒吧嗒地抽烟。
“死人了,死人了你们知道么?”温纯哽咽着对身边的村民说。
村民们低下头,镇子的路口上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常说,人命大过天啊。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就算你们有天大的理由,触犯了国法谁也救不了。要是别人把你家男人打死了,你们肯依不?”温纯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已经奔涌在脸上。
煤球的老婆和金魁的老娘傻傻地坐在地上,停止了哭喊,听温纯说话。
温纯沙哑着嗓子继续说:“现在你们该清醒了吧,有困难,有问题,要通过政府来解决,打架闹事,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我们自己?你们还不把东西放下,难道还想打吗?再打出人命来,一样要去坐牢。”
拿着家伙的村民,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无言地垂下头。
“冤有头,债有主,事情是谁做下的,就该谁承担责任。”温纯走到警车后面,对金魁和煤球说:“人是不是你们打死的?你们打了哪些人,进去老实交代。你们以为你们呆在外面,就能够安生吗?”
没等温纯的话说完,金魁和煤球在里面大喊:“人不是我们打死的,我们看江边出了人命,就跑回来了,我们没有打死人啊。”
等他们喊完,温纯才道:“我知道,你们受了蒙蔽,上了别人的当,只要你们能把事情的前后过程说清楚,人不是你们打死的,你们就没有太大的罪过。大家听我一句话,让警察带人走,要相信政府会秉公处理的。”
老人们默默地走开了,妇女们也抹着眼泪退到了一边,男人们抽着烟闪开了路,金魁老娘和煤球老婆看路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爬起来,扑到警车后面,交代金魁和煤球:“你们一定要实话实说啊,老人和孩子都在家等着你们呢。”
话刚说完,金魁和煤球已经在车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警车呼啸着开走了,只留下两个婆娘在黑暗中号啕。
温纯刚钻进汽车,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冲了过来,到了镇子的路口猛地刹车,下来十几条精壮的汉子,手都揣在怀里。
领头的正是绿毛。
好险啊,再晚一步,可能警车真的就开不走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绿毛他们看见了金魁和煤球,肯定不会放过他们,村民们又聚在一起,一旦起了争斗,那就是一场混战。
温纯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打开大灯,照着绿毛等人,用力按着喇叭。
清脆的喇叭声在寂静的夜空中鸣叫,显得特别的刺耳。
绿毛听见动静,也是一惊,他转过身用手挡着眼睛,看着温纯这边,很快他看清了这是桥南物流的车,立即小跑着过来了,一看驾驶室里坐的是温纯,忙说:“纯哥,你怎么在这?”
温纯阴沉着脸说:“六哥让我在这儿等你们。”
绿毛咧咧嘴说:“纯哥,你放心,六哥交代的事,我会办好的。”
温纯在车里摇头:“不,六哥让我来告诉你,带弟兄们回去,立即回工地。”
绿毛一脸错愕。
温纯又说:“金魁和煤球刚刚被抓走了,你还想干什么?”
“不,我要为关哥报仇!”绿毛哭喊着。
十几个人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都嚷嚷着要给关春生报仇。
温纯关了车灯,从车里走下来,揽住了绿毛的肩膀。
绿毛的肩膀在耸动,他已经开始抽泣了。
温纯默默地打量着身边的人,他们一个个怒形于色,“弟兄们,六哥让我转告你们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绿毛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掏出手机,拨通了李逸飞的电话,大叫道:“六哥……”刚喊了一声,突然把手机往地上一摔,蹲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
其他的人也跟着在无声地啜泣。
温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绿毛他们说:“关哥的在天之灵,一定在看着我们。关哥拼了一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把码头建好,将来大家不用再打打杀杀了。弟兄们,我们不能辜负了关哥的一片苦心啊。”
绿毛止住了哭泣,他站了起来,对着温纯说:“纯哥,六哥让我们听你的。”
温纯点点头:“好,弟兄们先回工地吧,收拾一下,继续组织施工,这才是对关哥最大的安慰。仇早晚是要报的,但不是找金魁和煤球,他们至多只能算是帮凶,大家要相信六哥,一定会找出真正的凶手,关哥决不会白死!”
绿毛含着泪指挥着众人上了面包车。
温纯把绿毛拉上自己的车,让他把自己送回了租住屋,然后再把车开回工地。
一触即发的一场危机终于化解了。
天边露出了一丝晨曦。
第192章 你我问,我问谁
温纯胡乱洗了一把,虽然感到十分的疲惫,但歪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自三大项目开工建设以来,发生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变故,让温纯一直困扰不已。
事态不断升级,直到现在,码头工地被打砸,关春生死于非命,席菲菲还在市里劝说上访的经营户,小商品市场的搬迁改造基本陷入了停顿。
官场权势之争,商场利益之争搅合在一起,这幕后势力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温纯百思不得其解,所幸《青莲女侠》的导演康壮苏在国内享有盛誉,影片拍摄才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原先所担心的影视基地建设尚属正常。
当前最大的问题应该是,上访的经营户们犹如一颗埋在省市领导身边的炸弹,控制不力,随时可能再次引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予以排除。
想到这里,温纯再也躺不住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摸出一包烟来,趴在窗口前,望着逐渐明亮的天空,苦苦思索。
天色大亮,温纯又跑进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正准备出门去福庆街,先去赵子铭的早点摊吃点东西,然后再去找王宝良。
出门没走多远,却被于飞拦住了去路。
“温纯,高县长让你马上到他办公室去,有急事。”
这么早?温纯苦笑着摇头,要知道,高亮泉每天都是正点上下班,今天一大早就让于飞来找人,看来他也着急了。
于飞显得比温纯着急,他说:“温纯,你怎么回事,手机一直打不通,高县长说他找了你一夜,正大发雷霆呢。”
这么一说,温纯倒是吓出一身冷汗。
是啊,如果席菲菲那边有急事,岂不是也找不到人了?
“哦,昨晚上手机不小心进水了。”温纯说完,跟着于飞就往县委大院赶,走到门口,正好碰见了甘欣,温纯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和一把钱交给了她:“甘欣,麻烦你帮我补办张卡,再买个手机。”
甘欣接过身份证和钱,转身又出去了。
温纯敲了县长办公室的门,进去之后,见胡长庚已经在里面了。
高亮泉一见温纯,立即站了起来,指着他问道:“温指挥,这么困难的时候,你不和席书记在一起,你跑回来干什么?”
温纯低声说:“高县长,我回来是席书记同意了的。”
“席书记,席书记,你就知道席书记。你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每次找你,你的手机就打不通了?你看看,又是经营户上访,又是工地斗殴,我问你,你这个常务副指挥长是怎么当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向我报告,你还把我这个县长放不放在眼里了?”高亮泉劈头盖脸一通批评,而且越说越生气。
“这个……”温纯毫无思想准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高亮泉解释。
高亮泉继续发火:“什么这个,那个,正在受表彰的时候,竟然发生了经营户到省里上访,你让我和席书记怎么有脸去见省市领导?”
温纯知道又解释不清了,只得拿出应付高亮泉发火的老套路,站在那里,默不作声,任由他发泄完了再说。
“你引进的都是些什么投资商,要么不按合作协议及时拨付资金,要么干脆就是黑社会,搞得望城县乌烟瘴气,人心惶惶。你知道吗,长庚同志刚刚报告,码头工地已经闹出人命来了,这还得了,望城人民不需要这种带血的gdp!”
官场历来如此,有政绩一定是领导的功劳,有问题一定是下属的错误。
对此,温纯无须辩解。
只是,高亮泉把桥南物流直接定性为黑社会,说什么带血的gdp,这实在是过于草率,甚至是危言耸听了。
胡长庚大概也听不下去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杯子递给了高亮泉,出面来打圆场:“高县长,你喝口水,消消火。县里治安工作没做好,我这个公安局长也有责任。”
高亮泉接过杯子,坐了下来,斜了低头不语的温纯一眼,正好借题发挥:“你看看,老同志是什么觉悟,你又是什么态度?”
温纯见高亮泉火发得差不多了,赶紧承认错误:“高县长,你批评得对,工程项目中存在的问题,我抓紧整改。”
官场之上,谁官大,谁就正确,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好了,好了。”高亮泉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你说说吧,下步怎么整改?”
温纯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尽快恢复码头的治安秩序,然后恢复施工,再……”
高亮泉再次站了起来,指着温纯暴跳如雷:“你有没有大局意识?你懂不懂轻重缓急?码头工地这种黑吃黑的事,交给长庚同志去收拾,该抓的抓,该判的判。你,赶紧去帮席书记,把上访的经营户们劝回来,这才是当前最大的政治大事。”
“啊?”温纯这会儿也不由得有些恼怒,你高亮泉既没有调查,也没有研究,凭什么就说是黑吃黑?码头工地都闹出了人命了,难道这事不够大?照你这么个逻辑,是你头上的乌纱帽比人命还重要了。
但是,温纯很快冷静了下来,现在与高亮泉发生争执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他强忍了一口气,说:“好吧,我马上就去找王宝良。”
高亮泉从温纯的脸色变化中,当然看得出来温纯心里的不痛快,他很轻蔑地瞟了温纯一眼,嘲讽道:“温纯,王宝良这个人阴险得很,你不要上了他的当。”
“高县长,不会吧?”温纯故作惊恐地问了一声。
高亮泉冷笑道:“哼,不会?没他的暗中指使,崔元堂他们几个敢跑省里去上访?”
“高县长,他昨天是答应了我帮着做工作的呢。”
“上没上当,你去他店铺里看看就知道了。”高亮泉用鄙夷的口气说。“他呀,早不在福庆街了,我看是躲起来了吧。”
“什么?他躲起来了?他能躲到哪里去呢?”这回,温纯是真吃惊了。
高亮泉见温纯是真着急了,反倒冷笑起来:“你问我,我问谁去?”
第193章 不顾形象的优雅女人
温纯的脸色复杂起来,难道王宝良真不在福庆街了?
他要是真躲起来了的话,自己是不是真上了他的当?
温纯虽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也绝没修炼到对一切都不去计较的那个境界。
看着高亮泉的一脸冷笑,温纯总觉着别扭。
不对!王宝良是个老江湖,不是个怕事的人,他又没有指使崔元堂他们去上访,为什么要躲起来?再说了,王宝良早不在福庆街了,这么一大早,他高亮泉又怎么知道的呢?
想到这,温纯稍稍安定了一点,他用坚定眼光看着高亮泉,说:“高县长,不管他王宝良躲到哪里,也要把他挖出来。”
高亮泉一惊,马上又恢复了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摆着手说:“算了,算了,管他王宝良躲不躲起来,上访的人是一定要劝回来的。你赶紧去和席书记汇合,尽早把他们搞回来,免得把望城县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温纯巴不得早一点不看高亮泉那张难看的脸,他立即回答说:“好,我马上就去,高县长,告辞了。”
胡长庚也起身说:“高县长,那我也忙去了。”
高亮泉象征性地站起来,客气地和胡长庚摆手:“长庚,这些天事太多,你辛苦了。”
出了县长办公室,胡长庚给温纯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进了于飞的办公室。
胡长庚没让于飞泡茶,而是很严肃地说:“温纯,以后别让于飞调动警力,他已经不是公安局的人,这要传到领导那里,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飞不敢多说,只看着温纯。
温纯诚恳地说:“对不住了,当时确实很紧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说着,把李逸飞派人去收拾金魁和煤球的事一讲,胡长庚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他低声说:“没事了,我让办案民警补了个手续,金魁和煤球也是当事人,正好也审一审。”
“胡局长,谢谢你。码头工地发生的事件,是不是黑吃黑性质,你可要主持正义啊。”
胡长庚轻叹口气,说:“这个,还真有点棘手啊,昨晚上,我们已经审了那个叫‘竿子’的家伙,他一口咬定以前和关春生有私仇,工地闹事就是他个人收买金魁等人干的,其他的,都闭口不谈。”
“什么?这家伙……真够死硬的。”温纯大惊失色,他本以为,关春生咬住了这个“竿子”,就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查出真相,没想到他们早有预谋,利用“竿子”这个死硬分子,斩断所有的线索。
这是要逼着李逸飞往黑吃黑的路上走啊。
胡长庚沉吟了片刻,知道不能在于飞办公室久待,就说:“温纯,你抓紧去处理上访事件吧,这个案子,我再布置人去补充侦查,看能不能有其他的收获。实在不好办,就往市局上交了。”
胡长庚让温纯先出了于飞的办公室,他说要跟于飞继续扯扯黄二丫与于飞父母闹矛盾的事。
温纯明白这是胡长庚的借口,免得被万大强之流的人看见两人一起从于飞办公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他暗暗佩服,胡长庚到底是老公安,不仅心存正义和良知,还懂得斗争的技巧和策略。
出门刚下楼,迎面碰上了甘欣,她把手机和剩余的钱交给了温纯,悄声问道:“你没受伤吧?”
温纯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而后交代甘欣,晚上尽量不要一个人外出,再去工地或者其他地方,最好约上于飞,或者胡文丽,多一个人总多一份照应。
甘欣经历了昨晚上一场惊心动魄的场景,直到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她也嘱咐温纯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尽快把崔元堂他们劝回来。
望城县的三个工程项目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副烂摊子还得要靠席菲菲和温纯来收拾。
温纯要去指挥部开他的那辆改装的桑塔纳,走在路上,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便拨通了赵子铭的电话,让他去看看王宝良在不在。
赵子铭很快回了话,果然如高亮泉所说,王宝良不见了。
温纯再拨打王宝良的电话,电话也打不通。无奈,温纯只得再请赵子铭收摊之后,帮忙再去打探一下,看有没有王宝良的消息。
坐在车里,温纯心里好一阵不爽:王宝良啊王宝良,难道你真的做了亏心事,居然玩起失踪来了?要这么说,被打也好,上访也好,都是王宝良在自导自演了。
是啊,看来自己是过于轻信这个王宝良了。
王宝良领着经营户们在福庆街打拼了几十年,怎么可能就因为你温纯搞了一副药方,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就会跟政府贴心贴肝地保持一致,拱手让出小商品市场的既得利益呢?
王宝良会是这样的人吗?他也是凭着信义在福庆街立足的一条汉子,他也认同了政府的十大优惠条件,他也表示要为福庆街近千经营户们的长远利益着想,应该不会干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来吧。
温纯心头异常的矛盾,脚下的油门也轰的山响,车子直奔省政府而去。路上,他给曾国强通了个电话,问清了经营户们住的永安宾馆就在省政府斜对面的巷子里,他便把车直接开到了宾馆的门口。
省政府坐落在临江市的东南方向,这里相对幽静,而永安宾馆原先是一家大型国企永安机械厂的招待所,后来,永安机械厂搬迁到市郊异地重建了,这个招待所转让给了个人,改名叫了永安宾馆。
温纯先去见了席菲菲。
席菲菲也在宾馆开了间房,她头发有些凌乱,一脸的疲惫,一看就知道她昨晚上没休息好,再一听昨晚上码头工地又发生了打斗事件,关春生竟然死于非命,席菲菲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像席菲菲这样一个非常注重外表的优雅女人,竟然忽视了她的形象,光凭这一点,就知道她当前的心情是多么的糟糕。
第194章 法不责众的国情
毫无疑问,谭政荣不会给她好脸色,经营户们没有让她睡安稳,上面有压力,下面有阻力,望城县里还闹得鸡飞狗跳,再坚强的女人也会有挺不住的时候。
温纯强作笑颜安慰说:“席书记,望城县那边的事,有高县长和胡局长呢,应该不会再扩大了。经营户们现在怎么样?”
“还好,他们快活着呢。”席菲菲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紧接着又问:“王宝良呢?他没跟你来?”
温纯低声说:“他……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席菲菲坐不住了,霍地站了起来,眼睛却朝经营户们住的房间看。
“是的,我出来之前刚问了赵子铭,他说王宝良昨晚上就不在福庆街了。”
席菲菲颓然坐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好啊,不见的可真是时候啊。”
“我想,王宝良不应该是有意的吧?他可能遇到了什么难事。”温纯还想极力安慰席菲菲。
席菲菲摇摇头,说:“温纯,我们对福庆街和王宝良都要重新认识。在小商品市场的租用期限上,王宝良打了埋伏。”
“怎么回事?”
“昨晚上我和好几个经营户们聊过了,他们当年一起集资参与了小商品市场的租用,与县建委签了一个补充协议,如果政府到期还不了集资款,经营户们有权利要求延长小商品市场的租用期限。”
“集资款有多少?”
“一千万。”
“那钱呢?”
“用于望城宾馆的改造了。”
“这个,怎么从来没人提起过?”
“谁去提?谁又敢提?”席菲菲越说越来气了,脸色因为气愤而变得通红。
她气王宝良,她更气高亮泉,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向她汇报?她来得晚,前任领导干的事,很多她都还不知道,可高亮泉一直在望城县,难道他也不知道?!
席菲菲气也是白气。
谭政荣当政时期欠下的债,现在他又高升了,别说高亮泉与谭政荣沆瀣一气,就是其他的人,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要去捅这个马蜂窝。
温纯若有所思地说:“我说嘛,就凭崔元堂,应该没有这个号召力。怪不得他们闹得那么理直气壮?”
席菲菲气呼呼地说:“这个事,他王宝良不会不知道,现在骑虎难下,他就躲着不敢见人了。”
温纯还在替王宝良开脱:“以我个人的感觉,王宝良应该不是一个怕事的人。而且,他对小商品市场搬迁的态度一直是积极的。”
席菲菲哼了一声,不满地说:“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如果他今天能跟你一起来做经营户的工作,我还可以这么认为,但是,他无缘无故地失踪了,这不正说明他心里有鬼吗?”
温纯无言以对。
席菲菲轻叹了口气,黯然地说:“王宝良躲着不来,这帮人怕是很难劝回去了。”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温纯和席菲菲都不说话,两个人绷着脸,在想事,过了一会,席菲菲又说:“谭政荣那天跟我过来,虽然满脸的不高兴,但后来还是跟我提到过,名城置业,我们必须得慎重。”
“名城置业?如果当初不是钱霖达漫天要价,他们不早就拿到了小商品市场的开发权了?”温纯气乎乎地道。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据谭政荣透露,名城置业目前很活跃,四处和锦绣地产、桥南物流争抢项目,他们对商贸旅游城、望城物流园和影视基地建设,都表达了很强的兴趣。”
说到这儿,席菲菲突然扭过目光,盯住温纯的脸:“对此,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我一直就怀疑,这些事都是钱霖达背后捣的鬼。”温纯愕了一下,脱口而出。
“有可能,但是,没证据。”席菲菲又道。
这会儿,曾国强端着豆浆油条进来了。
温纯说:“席书记,你吃完早餐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会会崔元堂他们。”
席菲菲厌恶地把食物往边上一推,跟着站了起来,说:“没胃口,我跟你一起去吧。”
永安宾馆地处小巷深处,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但是,在它的客房里,却是热闹非凡。
304房间,崔元堂跟几名经营户正在拿扑克牌玩一种斗地主的游戏,考虑到是在临江市,又有席菲菲和县信访办老施等人经常要巡视,他们没敢像在福庆街那样放赌资,只是输了的要喝啤酒。
跟崔元堂一同来的,除了在小商品市场集资比较多的几名经营户外,还有以前跟着崔元堂混的几名死党,当然少不了那个马秀娥,她和崔元堂有一腿,这在福庆街上说不上是秘密还不是秘密。
平日里马秀娥和老公一起守在店铺里,两人想幽会,还不太好找充裕的时间,这次上访,马秀娥的老公胆子小没敢来,马秀娥平时就爱在人前显摆,她二话不说就跟来了。
他们被省信访局的工作人员带到永安宾馆后,马秀娥就急不可待地跑进崔元堂房间**,两人痛痛快快折腾了一夜,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又怕一同来的人看见了传闲话,只好穿戴整齐,装模作样跟他们玩起牌来。
崔元堂这次带人来上访,自然是秦大炮的授意,他许诺给崔元堂的是,每人每天补助200块,外带啤酒管够,崔元堂这种人,凭他自己的能力在福庆街当个欺行霸市的混混还只能算是凑合,真要说组织号召能力和经营智慧,就根本谈不上了。
崔元堂自然愿意多在临江市呆几天,反正一天生意做下来,也未必能赚200块,夜里还有马秀娥陪着,多美的差事啊。
席菲菲急,温纯急,包括谭政荣也急,但崔元堂一点也不急,他打算耐心跟政府玩下去,他坚信,这场游戏只赢不输的游戏,就像是睡了马秀娥一样,白玩谁不玩。
集体围攻工商执法大队工作人员的事,崔元堂把那个王静打了不就打了,也没谁把他怎么样嘛。
法不责众,这是中国的国情。
崔元堂想,只要把经营户们拢成团,我崔元堂在福庆街也是可以威风一把的。
第195章 找找男上位的感觉
这人啊,只要自以为能够得寸进尺,就一定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很容易得意忘形。
所以,崔元堂有恃无恐地给大家鼓气:“上访怕什么,我们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省政府再管不了,我们就去京城。大家别担心损失,每人每天补助二百元,吃喝我包了,不错吧,这都快赶得上公费旅游了。”
跟着他一起来的经营户大多是好吃懒做还爱贪小便宜的主儿,听了崔元堂的胡吹,都眉开眼笑,反正还有老婆守在福庆街做生意,也没什么大损失,还能白吃白喝,这种好事哪找去?
马秀娥也是头一次出远门,看崔元堂说话这么有底气,兴奋得两个腮帮子都在舞蹈了。
就在崔元堂他们眉飞色舞边玩扑克牌边高谈阔论时,温纯和席菲菲推门进来了。
屋子里乌烟瘴气,烟草味和着女人的香水味还有男人的脚汗味一股脑袭来。
席菲菲拿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温纯则冲着烟雾腾腾臭气熏天的屋子里问:“哪位是崔元堂?”
崔元堂当然认得温纯,望城县的电视台播放新闻,采访温纯的镜头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再就是在王宝良的店铺里见过一次。
温纯也认得崔元堂,赵子铭指给他看过,只是为了灭一灭他的嚣张气焰,故意装不认识。
崔元堂看了一眼温纯,慢悠悠地起身,也装着不认识:“你找我,你哪位啊?”
温纯忍住心中的不快:“我是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长温纯,你就是崔元堂?”
崔玉堂手里举着扑克牌在扇呼,懒洋洋地说:“是啊,我就是崔元堂。请问,一大清早的,大指挥长找我什么事啊?”
崔元堂油腔滑调的样子激怒了温纯,他往前跨了一步:“席书记专程来请你回去,怎么样,崔元堂,你在这儿住得很逍遥是不?”
一看温纯动了气,崔元堂有点怯。
他刚想说什么,身旁的马秀娥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怎么说话啊你,我们被政府逼得要讨饭了,你还幸灾乐祸看我们笑话?”
崔元堂知道温纯的厉害,暗暗捏了马秀娥一把,示意她别乱来。
马秀娥才不管呢,她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做梦都想露回大脸,给福庆街上的经营户们看看,我马秀娥就是女版的王宝良。过去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这大好机会白送给她,她岂能放过?
“你是谁?”温纯被这个妖冶的女人怔住了,大约他这一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女人的挑衅。
马秀娥还以为她已经家喻户晓了呢,听温纯很不屑地问她是谁,心里越发动气,她蛮横地说:“我是谁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倒是要问问,我们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有什么错?上访又犯了什么法?”
温纯被这个女人的无知和无礼弄笑了,他冷笑一声道:“我找崔元堂说话,你抢着说什么话呀,你是他什么人啊?”
有几个经营户就咧着嘴笑了。
突然被温纯这么一问,加上又有几个人哄笑,马秀娥脸上更加挂不住了,她讪讪地说:“好,我不跟你这个臭男人说,我找女领导说。”她嘴上这么说着,人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在温纯脸上扫了一下,转而盯到席菲菲脸上。
这女人也真够胆大,明知道眼前就是望城县委书记,她倒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是席书记吧,呵呵,我叫马秀娥,小商品市场的经营户。”
席菲菲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上访的人当中这唯一的女人就是马秀娥,但是,昨晚上马秀娥和崔元堂滚在了一起,所以,席菲菲只和其他的几个经营户有过交流,还没有跟崔元堂和马秀娥正面接触。
席菲菲非常厌恶这种盛气凌人的女人,她冷着脸没搭理她。
马秀娥见状,越发有了勇气:“席书记,你说说,凭什么要把我们赶出福庆街?”
“这问题回去再说。”
“不,就在这儿说,说不清楚,我们不回去,长住这儿了。”
“对,说不清楚,我们就住这儿了。”其他几个经营户以为席菲菲怯了阵,把手里的牌摔在桌子上,开始跟着起哄。
席菲菲定了定神,黑下脸道:“你们想怎么说清楚?”
“不是我们想说清楚,是你们应该先把问题说清楚。”马秀娥得寸进尺,似乎她觉得,跟席菲菲过招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谓要说清楚的问题,当然是一千万元集资款的事。
席菲菲不紧不慢地说:“我这次来请大家回去,就是想请大家把问题的来龙去脉帮着我们一起搞清楚,大家拿出证据来,是政府欠大家的,政府一定要还。希望大家从长远利益考虑,理解和支持政府的工作。”
席菲菲这话说得有理有节,马秀娥胡搅蛮缠行,摆事实讲道理不行,崔元堂在边上发急,但又不好阻止马秀娥。
男人一旦跟女人有了那种关系,就处处显得被动。
昨晚上躺床上崔元堂还跟马秀娥说:“都说新来的书记是个大美人,我以为是她底下那帮人瞎奉承呢,细一看,果真长得不简单。女人长得漂亮我能理解,长得漂亮还有权,还能当书记,我就不理解了。”说着,他在马秀娥鼓起的**上捏了一把。
马秀娥打开他的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人家是县委书记,你少贫嘴。”
崔元堂不服气道:“县委书记怎么了,在我眼里,她还是女人。”
“别想入非非啊,你以为你是谁,她的脑子你也敢动?”
“不敢。”崔元堂说着,一把搂过马秀娥,就势就往床上压。
马秀娥先是“不要啊,你坏!”地拒绝着,后来,后来崔元堂的手强行伸进她的衣服,将她丰满的**捏在了手里。
马秀娥动弹不得了,又坚持着哼了几声,然后,然后就像母虎扑食般,猛一用力,将崔元堂扎扎实实扑到了怀里。
马秀娥这女人,外表看起来小巧玲珑,怪可人的,一旦那股火烧起来,比男人还凶猛。
对了,她喜欢用男人的方式折磨男人,也就是说,在床上,她不愿意做女人。
崔元堂对马秀娥其他的表现都很合胃口,唯独对这一点很不满意,所以,才时刻惦记着要出来打打野鸡,找找男上位的感觉。
第196章 真他妈的爽
崔元堂可不想惹恼了席菲菲,他只是想拖延时间,制造混乱,从而阻挠小商品市场的搬迁,给秦大炮一个交代,然后好去名士俱乐部泡一泡传说中的洋妞。
“马秀娥,你少说两句。”崔元堂终于还是忍不住,冲马秀娥说了一句。
“你甭管,我就不信,书记能把人吃了?”马秀娥已经把持不住自己了,她觉得昨晚上把崔元堂压在身下的感觉很爽,一大早和温纯与席菲菲斗嘴也很爽。
“我吃不了你,你这张嘴,太厉害了。”席菲菲笑道。
得到了席菲菲的夸奖,马秀娥更是得意,她也吃吃笑出了声,笑完,捋了下头发:“哪敢跟你书记大人比,我们也就是讨口饭吃,望城县不让我们吃,我们只好到省城,省城要是不让吃,我们就去中央。我相信,建设和谐社会,政府不会让我们活活饿死。”
这番话她昨晚上骑在崔元堂的身上就开始酝酿,她认为这几句话很有水平,也一定会让席菲菲为难。
能让一个县委书记为难,我马秀娥是不是也可以当一个女县委书记啊?!
席菲菲只皱了皱眉头,而后和颜悦色地说:“马大姐,我还真舍不得你饿死。昨晚上,我让司机喊大家吃饭,到处找不到你和崔大哥,你们两个跑哪去了?”
这下捅到了马秀娥的软肋,她没想到席菲菲会借题发挥,把事扯到她自己身上,马秀娥扭捏了一下,马上辩解说:“我们哪也没去,就在房间里。”
点到为止,席菲菲没再多说。
一旁站着的温纯早已忍耐不住,他最见不得这种不知天高天厚的女人,再说,马秀娥扭捏作态的样,也实在让他看不惯。
他往前跨了一步,冲马秀娥说:“呵呵,你们可真够忙的,忙得晚饭都不肯吃。我看啊,你们精力旺盛,饿不死的,这不,一大早上还是精神十足的嘛。”
马秀娥正跟席菲菲说得开心,她喜欢跟席菲菲斗嘴的那份感受,很美妙的,她打算一直斗下去,温纯不识时务地打断她,令她十分不开心。
“我们女人说话说得好好的,你又跑出来干什么?”马秀娥反问温纯。
“按规定,带你们回望城。”温纯正起脸,毫不客气地说。
“我不回去,我还没有住够呢。”马秀娥仰着脸硬邦邦地说。
“你必须跟我回去。”温纯不那么客气了,口气明显严厉了不少。
“笑话,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跟你回去?”马秀娥脸上满是不屑,说话间,她还掏出口红,往自己嘴上抹了两下,然后上下嘴唇那么挤了几下。
温纯被马秀娥的态度激怒了,明知这种场合不能发火,他仍然火气十足地一指崔元堂,问道:“那我问你,你又不是他什么人,你跟着他来干什么?”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马秀娥没想到温纯会来这一手,一时有些慌,不过,她还是佯装镇静道:“这你管不着,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
温纯一笑,道:“你们干没干坏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人前些日子在名士俱乐部干过坏事。”
“谁呀,谁呀,你说,你说。”马秀娥追问道。
“这个,你去问他好了。”温纯还是一指崔元堂,又说出了几个日子。
崔元堂的脸色也变了,他结结巴巴道:“秀娥,你别听他胡说,我可什么也没干。”
马秀娥把这个几个日子在心里一盘算,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横了崔元堂一眼,。
温纯也没有再往下多追究,给崔元堂留了个面子,只说:“我今天只想请大家回去,别的我还真管不着。”
崔元堂大叫道:“除非县里答应退还集资款,小商品市场不搬迁,否则我们就不回去。”
温纯转而对崔元堂说:“刚才席书记已经表态了,只要把问题搞清楚了,县里一定退还集资款。但是,小商品市场搬不搬迁,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你们如果想闹下去,没问题,县里可以把这家宾馆给你们长期包下来,只要你们敢住。”
崔元堂冷笑道:“哼哼,有什么不敢住的?”
“那好,一个个先登记,发生的费用将来从退还的集资款中扣。”说着,温纯让信访办的老施拿出笔和纸,扔在了刚才他们打牌的床头上。
有几个经营户脸色就变了,马秀娥把纸笔一扒拉,说:“不登,不登,谁爱登谁登,我就这么住着了。”
“马秀娥,既然你住的舒服安逸,那好,我把你老公也喊来陪你一起住。”温纯掏出电话,就要往外打,马秀娥以为温纯真要打给她老公,脸色蓦然一变:“干嘛呀,管我老公什么事?”
人要脸,树要皮。
马秀娥再泼辣,毕竟还是县城里的女人,明目张胆地偷汉子,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程度。
温纯厉声道:“你不是想长期住么,我把你老公请来,让他来陪着你住。”
“干嘛,干嘛呀!谁让你请他了,吃得不多管得多!”马秀娥说着话,一扭屁股坐在床头,再不说话了。
对付崔元堂,温纯立马调整了策略,他收起手机,冲崔元堂道:“你想干啥,你现在是人物了是不,望城县里闹还不够,还要跑到省上来?!”
崔元堂没吭声,但明显,他的士气被压下去不少,特别是刚才温纯说要给马秀娥老公打电话,几乎让他冒了身冷汗。
马秀娥的老公人老实不假,但老实人一般都认死理,脾气倔,真把老实人惹急了,他敢跟任何人拼命。
再老实的男人,也不愿意当中戴顶绿帽子招摇。
温纯严厉地说:“崔元堂,我明确告诉你,小商品市场的搬迁势在必行,谁也阻挡不住商贸旅游城的建设步伐,如果政府有违约行为,你可以依法起诉,但这不是你带头上访的理由。”
崔元堂不安地瞪住温纯,他眼珠子一转,气势汹汹地说:“要我们回去也行,我们只听宝哥一句话。哥几个,对不对啊?”
“对,对,就听宝哥一句话。”其他的经营户都有些气馁了,他们纷纷表示赞同。
看温纯面露难色,席菲菲也直皱眉头,崔元堂得意地笑了。
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爽!
第197章 不成文的丑规矩
温纯见崔元堂一脸的得意,心里不禁疑惑起来,这小子好像知道王宝良不能来一样。
这么说,王宝良的失踪,崔元堂是知道内情的。
那好,我就给他来一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顺手牵羊。
温纯稍稍沉吟了一下,故作为难地说:“宝哥,他今天来不了。”
崔元堂哈哈大笑:“温指挥,宝哥今天来不了,明天也肯定来不了,我说,你们是不是把宝哥控制起来了?哈哈。”
温纯看了看席菲菲,咬咬牙,直截了当地说:“崔元堂,你说的没错,宝哥他昨晚上失踪了。”
“是吧,是吧。我早就说了吧,你们把宝哥控制起来了。哥几个,这怎么行啊,我们走,到省里要人去。”崔元堂拍着手,叫嚣道。
经营户们一听,个个大吃了一惊,他们站起来,怒视着温纯和席菲菲,抬腿就要跟着崔元堂往外走。
“且慢!”温纯把手伸出来,拦住了崔元堂。
信访办老施等人,也拦着其他人,不让他们出门。
“干什么?”崔元堂虚张声势地问道。在温纯面前,多少还是有些发虚,他可听说过温纯身上的功夫了得。
温纯严肃地说:“崔元堂,你必须马上回望城县,王宝良失踪一案,公安局需要你配合调查。宝哥失踪,你脱不了干系!”
“宝哥失踪,关我什么事?我昨晚上又不在县城,你这是栽赃陷害嘛。”崔元堂摊开双手,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众人说。
温纯毫不客气地说:“崔元堂,你不要装糊涂!我问你,你昨晚上不在县城,又是怎么知道宝哥失踪了的?”
“这个……”一句话,问得崔元堂无言以对。
温纯又逼上前一步:“崔元堂,我伙同秦大炮在名士俱乐部嫖娼**,这事暂且我们就不说了,但是,宝哥失踪这件事,你必须回去说清楚。”
这下,崔元堂像只斗败的公鸡,彻底瘫软了。
马秀娥这会儿也想起来了,半夜时分,折腾完不久,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回味刚才爆发的**,就听见崔元堂躲在厕所里接了个电话,其中好像提到过王宝良的名字,只是当时以为他和王宝良请示汇报,没有在意而已。
王宝良对马秀娥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
有一年福庆街失火,马秀娥就是王宝良冒死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为此,王宝良被烧伤,还住了不少日子的医院。
崔元堂嫖娼,马秀娥可以装糊涂,她想管也管不上,可王宝良失踪了,马秀娥就不能不闻不问了。
她站了起来,推了崔元堂一把,质问道:“宝哥哪去了,昨晚上你接了谁的电话,这些你得跟大家说说清楚。”
崔元堂原来只听人说过温纯厉害,但还没有亲自见识过,这次一交锋,才真的感受到了,温纯的身上有一股杀气。
得意很容易忘形。
崔元堂原本打算利用王宝良不能来给温纯出难题,没想到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被温纯踩住了尾巴,想赖都赖不掉了。
崔元堂苦着脸说:“我也只知道宝哥不见了,他到底哪去了,我真的不知道啊。”
从崔元堂狼狈不堪的样子看得出来,温纯知道自己猜得不错,王宝良失踪,崔元堂提前得到了消息,这么说来,王宝良被谁带走了,又带去了哪里,崔元堂应该会略知一二。
经营户们转而个个怒视着崔元堂。
温纯也不想把崔元堂逼急了,毕竟手头上的证据不足。于是,他放缓了口气说:“崔元堂,你是主动回去配合调查呢,还是等公安局派人带你回去呀?”
崔元堂不说话,马秀娥又推了他一把,向席菲菲表态:“席书记,把他交给我,我负责把他带回去。”
席菲菲脸上露出了微笑,问道:“你们大家呢?谁还想继续住下去的,就在老施那里登个记吧。”
众人纷纷说:“不住了,回去吧。”
这会儿,一直紧张得要命的老施等人,终于松了口气,他忙招呼着大家伙说:“来,来,大家收拾东西跟我走,面包车在外面等着呢。”
原来,老施昨天接到了市信访办的通知,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把面包车带过来了。
其他人跟着老施往外走,崔元堂还站着没动地方,马秀娥怒瞪住崔元堂,叫道:“还楞着做什么,等公安局来人背你下楼啊?”
说着,马秀娥推搡搡地把崔元堂推了出去,临出门,还不好意思向席菲菲点了点头。
经营户们出了门,温纯和席菲菲也回了房间。
看见桌子上好在冒热气的豆浆油条,席菲菲几乎忘了还要保持优雅形象,一大步跨过去,抓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香,真香!”席菲菲吃完了一根,又抓起了另一根,这才注意到有些失态了,她示意温纯也来一根,温纯笑着摇摇头,坐下来背着席菲菲和曾国强小声说话。
曾国强说:“我站在门外,听你说到王宝良失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温纯取笑道:“切,你还是军人出身呢,就这么没胆量。”
曾国强不服,他说:“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也慌,只不过你装得很镇静罢了。”
“哎,国强,你这话从哪说起啊?我慌了吗?”
“嘿嘿,温纯,我一直站在你背后,你脸上慌没慌我看不出来,可你话一说出口,后背就湿了一大块,那是什么意思啊?”
“啊?国强,你不愧是当过兵的啊,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温纯反手摸了一把,可不是嘛,衬衣上湿漉漉的,这会儿被曾国强一提,还感觉凉飕飕的。
“哈哈。”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席菲菲喝完了豆浆,也跟着一起笑了。
老施把经营户们安顿好,过来跟席菲菲和温纯打个招呼,问席菲菲和曾国强开的房间还留不留着,席菲菲笑道:“他们都走了,我还住这里做什么?退房。”
老施赶紧到前台结了帐,带着崔元堂马秀娥等人走了。
上访者是回去了,但席菲菲跟温纯却还不能马上回去。
为什么呢?这也是官场的一个不成文的丑规矩。
第198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吃完早餐,席菲菲精神顿时好了许多,她站了起来,说:“走,去市政府。”
“去市政府做什么?”温纯有些不解。望城县已经忙乱得一团糟,千头万绪的工作还等着回去做呢,不赶紧赶回去,跑市政府去耽误什么时间啊。
“做什么?做检讨。”席菲菲说得很干脆,说完拎起包就要走。
温纯的心忽就暗了,真是忙昏了头,他想起来了,当信访办主任的时候就知道,集体上访惊动了上级领导,让上级领导丢了面子,人领回去之后,下级必须要给上级做深刻检讨!
席菲菲尽管身居官场多年,但对官场很多不成文的规矩,仍然不能适应,有些,甚至充满憎恨。但她知道,这种憎恨只能埋在心底,甚至心底都不能埋,得把它消化掉,嚼碎吐掉。
就说这检讨吧,如今不管什么事,只要伤及到上层的脸面,下级就得主动去做检讨,基层还稍好一点,越是往高层走,越是得走这道程序,市里如此,省里也一样,不管上级领导是不是需要这么个检讨。
例如现在,经营户们的集体上访,让谭政荣在大会上丢了面子,又挨了省里领导的批评,那么,席菲菲必须向谭政荣当面做检讨。
至于去不去省里做检讨,那是谭政荣的事,席菲菲还不够级别。
有时席菲菲会想,这样的检讨有必要么,对改进工作,对改善党群关系,这样的检讨到底有没有意义?
官场上,很多的时候形式大于内容!
既然混了官场,就必须重视官场的各种形式!
因为形式是直观的,是能够让别人看见的。
席菲菲要做的检讨,自然是要当面做给谭政荣听,做给其他人看。
可是真要跟席菲菲一起去做检讨,温纯有点迈不开步子。
他不是怕做检讨,他是怕面对谭政荣这个人。
不管温纯乐意不乐意,他都得去,而且要配合席菲菲把这个形式做好,做足。
工程项目上惹出来的麻烦,给上级领导造成了不良影响,席菲菲这个书记自然要去做检讨,他这个负责工程建设的常务副指挥长也推脱不了责任。
温纯很无奈地看了席菲菲一眼,突然说:“席书记,等一等。”
“怎么了?”席菲菲被温纯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撩了一下头发。
温纯笑着说:“席书记,你这么去面见领导,不仅影响望城县的光辉形象,也太不尊重领导了。”
席菲菲照了一下镜子,脸兀自红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稍等一下,我收拾一下。”
温纯和曾国强退了出来,坐在车里等着。
一进车里,温纯就把电话打给了胡长庚,请他把昨晚上福庆街上的监控摄像调出来,看一看半夜时分有什么异常情况。
这一点,胡长庚也已经想到了,他告诉温纯,公安局的刑侦技术人员正在分析录像资料,大概在十一点四十分左右,福庆街来了一帮穿黑t恤的家伙,拉拉扯扯带走了一个人,领头的是一个矮胖子。
“会不会是秦大炮?”温纯提示道。
秦大炮是有案底的人,胡长庚让人把资料调出来一比对,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
这些只能说明,王宝良可能是被秦大炮带走的,但带到哪里去了,这还是一个谜。
不过,胡长庚分析说,昨晚上码头工地出事之后,已经在出入望城县的主要道路上设置了盘查岗,这帮人带着王宝良,应该跑不太远,还在望城县境内。
胡长庚又问了问上访经营户的情况,听温纯说已经劝回去了,心里稍稍踏实了些,便问席菲菲和温纯什么时候能回来。
温纯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还得去市里做检讨,做完了就回吧。”
最后,胡长庚告诉温纯,市公安局已经在关注望城县这些天发生的事了。
温纯明白了,胡长庚已经以他自己的方式向市公安局通报了信息。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席菲菲从宾馆里出来了。
温纯正和曾国强说笑呢,猛地看见席菲菲出来了,眼睛一亮。
刚才还是一身疲惫的席菲菲,一转眼,就妩媚优雅起来。
女人,精神是容貌的支柱。
席菲菲没有穿她那套常穿的职业装,换了一身墨绿色的套裙,里面配了白色绉纱衬衫,质地很柔软的那种,款式也很新潮,一下子就让她年轻了许多。丰腴的身子更趋饱满,两条修长的腿毫不掩饰地将她错落有致的身姿衬托得山是山水是水。
温纯讪讪地笑了笑,避开了目光。
上了车,席菲菲便说:“温纯,对付崔元堂这种人,还是你有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跟他们讲道理,讲得清么?”
“是讲不清,不过我还是纳闷,崔元堂去名士俱乐部的那档子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李逸飞告诉我的,上次崔元堂在福庆街与工商执法大队发生冲突,我就让李逸飞派人跟了他几次。”
席菲菲哦了一声,进而又问:“你就不怕崔元堂死咬着不认账?”
“做贼心虚,这是常理。别看崔元堂在福庆街咋咋呼呼,实际上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
“呵呵,王宝良失踪的事,也是你诈他的了?”
温纯笑着没做声。
曾国强却兴致勃勃地说:“席书记,这是温纯武功的高超之处嘛。先在他的软肋上点一下,再直接戳他的死穴,崔元堂哪里招架得住。”
三个人都笑了,车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了。
不大工夫,车子来到市政府门前,登记,通报,一道道的手续之后,才见到了市委秘书长李开富,他轻描淡写地瞄了席菲菲和温纯一眼,口气寡淡地说:“坐吧。”
席菲菲和温纯刚刚亮起来的一点好心情,蓦地就暗淡了。
这还是开会时热情地要拉席菲菲上主席台就坐的秘书长李开富吗?
他脸上熟络亲切的笑容不见了,替而代之的是严肃,冰冷,生硬,格式化的官腔。
这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