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 白虎星神法
萧戾闷声不答,只拼命催动星宿真气,希冀能将那陨星刀收回。那飞刀经他真气祭炼,已然收发由心,与身相合,无奈被三嗔和尚收入钵盂之中,却似泥牛入海,全无半分回应。眼见这和尚度化自己之心甚重,只怕今日已然无幸,但他叠经大变,已是蛇蝎之星,反存了临死反噬之意,只将星宿真气运在左手,只待觑准机会,便要行那断腕一击。
三嗔和尚面上仍是笑盈盈的,对萧戾阴狠面色似是全然不见,只催动重重佛光将他围绕。祥光如海,檀香似雾,将萧戾重重围堵,无论他如何左冲右突,皆突不出佛光屏障。
三嗔和尚见时机已到,高宣佛号:“南无清净归真佛!”心念一动,佛光倏忽向内一合,如白莲含蕊,只需兜头一转,便可将萧戾禁锢于佛光之中,带回楞伽寺,交由方丈发落。
萧戾也知此是生死存亡之际,稍有不慎,被这和尚捉了去,便是个剃度出家,在佛门为奴的下场,一声大喝,周身真气鼓荡,在体内转的三转,身化刀芒,向外便冲!他是存了拼死之心,不惜强行催动周天星力,引爆体内真气,只图突破桎梏,得脱牢笼。
三嗔和尚摇头道:“这又何苦!”佛光如海,忽悠一轮明月升腾,却是一枚牟尼宝珠,照破三毒,灭尽褚苦,宝光盈盈,潺若流水。萧戾本是满心戾气,被那宝珠一照,登时神智一迷,便有几分清凉之意,心下大叫:“不好!秃驴使计坏我心性!”急忙咬破舌尖,借着剧痛之意将那清凉之感逐出六识之外,依旧合身外扑。
三嗔和尚见他顽固不化,也有了几分嗔意,佛光闭合化为一朵莲蓬,已将萧戾裹在其中,伸手一招,那莲蓬愈来愈小,望他手中投来。
便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冷哼,眼前星光似乎闪的一闪,三嗔和尚大叫一声,周身佛光喷涌,化为一座光幢,将他护在其中。一柄漆黑魔刀自虚无之中陡然闪现,只磨得一磨,便将佛光所化莲蓬绞碎。刀光又自一闪,便往三嗔和尚头顶劈来。
三嗔喝道:“邪魔焉敢放肆!”光幢之中陡然伸出一只大手,足有三丈方圆,金光灿烂,往那魔刀刀身抓去。却是他动了真怒,施展大旃檀佛光要击溃强敌。那魔刀却不硬接,只闪的一闪,便已绕过大手,纵横如电,只听嗤嗤声响,已在光幢之上狠劈了三记。
三嗔和尚微微冷笑,这佛光乃是由牟尼珠化生而来,此珠乃他性命交修之宝,又经楞伽寺历代高僧佛法祭炼加持,威力宏大,日后修成金身正果全凭此宝。那魔刀来势虽凶,却被他看出跟脚,乃是星宿魔宗高手以周天星光凝聚,看似锋锐绝伦,实则强弩之末,只需避其锋芒,便可一鼓而胜。
三嗔和尚念及至此,便岿然不动,只念动佛咒,催动牟尼珠发出旃檀佛光,如蛛吐丝,将那魔刀紧紧缠困。那魔刀之主似也知久战不利,刀光腾挪之间,施展出一套精妙刀法,层层刀芒挥洒,竟将大旃檀佛光所化佛掌抵住。
萧戾被佛光所摄,本是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三嗔和尚正与一柄漆黑魔刀拼斗,耳边忽然有人淡淡说道:“你师承何人?既已传了你星辰噬元法,又为何不见你施展伏斗定星盘?一柄陨星刀也弄得乌烟瘴气,全无章法!”
这声音辩不出男女,却自有一股崖岸自高、颐指气使的味道,显是那人身居高位,蕴含无穷威严。萧戾不觉冲口而出:“我并无师承,只是偶然得了一本《星宿魔典》……”
那人道:“原来如此,你既是得了本派秘典,便是本派弟子,岂容这秃驴欺侮!我观你戾气颇重,恰合本门白虎七煞法门的路子,你且听好,我传你凝练白虎监兵七煞元神之法,你以此法催动那柄魔刀,能否脱身全看你自家本事,五日之后可到灵江江眼处寻我!”
萧戾正欲回答,脑中忽然多了一篇玄奥法诀,也不知那神秘人是用了何种手段种在他识海之中。那人之后便寂然无声,萧戾凝神观瞧,只见那篇法诀隐含无数文字,隐隐组成一只白虎形象,背插双翼,仰天咆哮,一股滔天杀意迎面扑来!
萧戾哪还不知是星宿魔宗高手路过,见三嗔逞威,便传了他一道法诀。他所得星宿魔宗道法残缺不全,修成星辰噬元法之后便无以为继,秘籍中曾有云,星辰噬元法有成,便可修持星斗元神之法,以星斗之力滋养元神,成就法身。到了这一步,才算是入得魔道之门,有了长生之资。
那暗中高手也未安的好心,若是星宿魔宗正式弟子,须得将星辰噬元法修炼大成之后,再以伏斗定星盘收摄周天星光,淬炼肉身元神,之后再选一座星宿斗宫为本命星神,日夜观想,使星宫斗神与元灵相合,方可成就星斗元神。此神一成,元灵稳固,道基便自稳定。
星宿魔宗真传之**有周天三百六十五座星宫,亦有三百六十五尊星神,握阳掌阴,足踏五行,各有无穷奥妙,寻常弟子炼成一尊便足以横行当世。若是资质高绝,大可再炼其他星君斗神,若能合为阵势,更是如虎添翼。星宿魔宗以一派之力,执魔道牛耳,更与玄门佛宗争斗无量岁月,凭的便是这一套星君斗神之法。
萧戾也知那人传了白虎星神凝聚之法,并非好意,若是他能修成此道,自可从三嗔手中逃脱,去寻那神秘高手。若他练不成星神,被三嗔捉去楞伽寺,做了佛门弟子,青灯古佛,也与那人无干。只是如今势成骑虎,说不得也要搏命一次了。
三嗔和尚催动佛光所化大手,与那柄魔刀纠缠。那魔刀乃是星光汇聚而成,用的正是星宿魔宗嫡传之法,但那人只将法力遥遥传递,而非真身来此,因此威能不显。只是那一路刀法却是狠辣刁钻,对佛法佛光全无惧怕,丝毫不受克制,三嗔和尚十分精神之中倒有七成来对付那魔刀刀法。
萧戾心神沉寂,只观瞧那篇法诀。那法诀陡然化为无数字篆符箓,漫空飞舞,聚散离合。萧戾根骨资质皆是上乘,不然也不会仅凭一本星宿残典,便将星辰噬元法修成,那法诀所化符箓杂乱飞舞,却硬是被他看出其中种种玄妙,一时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章三十一 持戒金刚 萧厉脱逃
三嗔和尚本欲借着魔刀将其后星宿宗高手引出,谁知那人好不狡诈,居然不露丝毫痕迹,久战不下,这大和尚心中却生出几分焦躁,暗道:“罢了!今日还是先将这萧戾带回本院方是正经,那暗中高手是谁,日后得了闲暇再来追究不迟!”
头顶牟尼珠忽的光华大放,佛光若水,层层叠叠,涓涓流淌,忽有一尊金身冉冉升起。那金身高有三丈,双头四臂,一手持戒刀,一手持金铃,另两手捏法印。这尊金身的模样依稀便是清净归真佛佛国之中持戒金刚。
传说这位持戒金刚乃是清净归真佛次徒,性情暴躁,于佛国之中专司戒律之职,若有僧侣犯了清规,便由他来评判处罚。因此凡是供奉清净归真佛的寺院之中,便有一尊戒律堂,供奉的便是这位持戒金刚。
楞伽寺佛法修持,讲求铸就金身,不生不灭。而铸就金身之法则有两种,其一便是以自身念力信力,与虚空之中铸成法相,相与神合,成就金身。这一种乃是上乘之道,成就远大。但定力、慧力缺一不可,非大智大慧之士不能为之。
第二种便是观想法,以佛国之中金刚、菩萨、佛陀为基,观其形念其性,称为本尊,得其佛力加持,与自身形神相合,成就金身正果。这一种亦为正道,较之第一种法子更易,但成就金身正果飞升之后,便需为本尊麾下佛兵佛将,平白多了几丝束缚。
两种金身之法皆为正道,殊途同归,只看根性钝利,悉凭自抉。三嗔和尚性子易生嗔念,自觉资质寻常,便取了观想金身之法。所选本尊便是这位持戒金刚。这尊金身一出,虽只是淡淡虚影,却也形容刚烈,气势无俦。
那魔刀自金身虚影一出,气焰便自矮了几分,刀中有人说道:“持戒金刚?可惜你火候不够,只凝练出金身虚影,未能与自身舍利相容,不过发挥金身三成的威力。”
三嗔和尚冷笑道:“便只有三成也足以扫荡魔氛!”持戒金刚金身一声叱咤,手中戒刀一挥,便有一道金芒生出,叮的一声斫在魔刀之上,那魔刀一声轻鸣,似是被斩痛。三嗔和尚大笑:“邪魔外道,倒要看你能撑到几时!”
当日他于天机台与大幽神君、天欲教雪娘子激战,宁可多耗功力催动《楞伽四卷经》也未曾放出这尊金身应敌,便因这尊金身确是火候不够,遇上魔道高手,一旦受了魔法污秽,数十年苦功便要毁于一旦,如今《楞伽四卷经》呼之不动,对方又是魔道中有数高手,唯有兵行险招,以金身应敌。
那魔刀一声厉鸣,星光迷离之际,陡然一分为七,呈北斗之形,刀光凛冽,寒气渗人,交相杀来。三嗔和尚喝道:“北斗天狱刀阵!阁下想必便是星宿魔宗莫孤月施主了!”
暗中那人冷声道:“秃驴倒也有些见闻,不错,正是莫某。”二人言语之间,那七道刀光齐齐一滚,化为七点刀芒,厉啸声中,飞至三嗔头顶,如山岳崩摧,当头压来!
这一招北斗天狱刀阵乃是星宿魔宗之中北斗宫秘传,非要魔法深厚,法力无边方可施展,讲求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无论何等对手,尽皆碾压过去,纯以法力取胜,不带半分阴柔诡秘之色。
三嗔和尚大叫一声,头顶持戒金刚金身一声断喝,牟尼珠光华大放,往上一合,那金身也自凝练几分,有了些许血肉之色,跟着金身双手一托,抵住两道刀芒,又有金铃之声大作,将第三道刀芒摇荡不止。戒刀飞舞之间,又自敌住其余两道刀芒。
此时刀芒尚余两道,三嗔和尚只觉潜劲如山,四面压来,百炼之躯竟有丝丝鸣响,已是伤动筋骨,大惊之下,两道刀芒已如流星飞堕,望他面上杀来!心中暗叹:“可惜我法力不够,今日死在邪魔之手!”正要拼尽全力,至少落个两败俱伤。
耳边忽然有人说道:“三嗔师兄,且将那《楞伽四卷经》放出吧。”正是三霞口音。三嗔闻言大喜,那楞伽经本在他识海**养,只是自点化萧厉之后便懒洋洋的不听使唤。
三霞虽是入门较晚,但悟性超卓,法力教他尤高,既如此说,便有妙法退敌。心头一动,那《楞伽四卷经》便自识海之中放出,仍旧是一本古旧书册的模样,封皮之上以金色墨迹书就《楞伽四卷经》五字。
此书一出,便有一道浩荡法力自虚空涌动,直入其中,经书震荡,封面之上顿有佛光流转不定,却是薄而不稠,聚而不散。与三嗔和尚全力催动此书,佛光大放不同,三霞和尚法力更显雍容,不带半分烟火气息。
佛光明灭,次第闪现,只在七道刀芒之上照彻一番,那刀芒便如残汤泼雪,尽数消灭无踪。莫孤月冷笑一声:“好!这等法力已得楞伽真传,不想金陵城中尚有如斯高手。今日兴尽,改日再行拜会!”刀光敛迹无踪。
三嗔和尚心神一松,正要收了金身,忽听得虎啸之声,侧目观瞧,却见那萧厉身化白虎,仰天咆哮,跟着星光如流萤崩散,人已杳然无踪。三嗔和尚大惊,正要追赶,只听三霞声音传来:“师兄,此乃定数,不必追赶,且回凌府再作商议。”三嗔和尚对这个师弟素来钦佩,闻言虽是不愿,却也不便再追,当下转身往凌府而去。
到得凌府之中,自有王朝引领入得书房,只见三霞和尚端坐盘坐,凌冲面带微笑,说道:“大师回来了,不知可曾将那萧厉缉拿?”
三嗔面上一红,临行前他曾夸下海口,要收服萧厉,度他入楞伽寺,就便除了凌家的祸根,谁知半路杀出个莫孤月,魔法高强,连带萧厉也领悟魔典,身化白虎而走,闹了个两手空空。当下惭然道:“贫僧无能,有负施主重托。”
凌冲笑道:“大师不必自责,其中原委我已自三霞大师处得知,那莫孤月法力高强,萧厉为他所救也是意料之外,不关大师的事。”他方才一直与三霞同处一室,那老和尚始终微笑默坐,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章三十二 星宿魔宗莫孤月
三嗔面上一红,临行前他曾夸下海口,要收服萧厉,度他入楞伽寺,就便除了凌家的祸根,谁知半路杀出个莫孤月,魔法高强,连带萧厉也领悟魔典,身化白虎而走,闹了个两手空空。当下惭然道:“贫僧无能,有负施主重托。”
凌冲笑道:“大师不必自责,其中原委我已自三霞大师处得知,那莫孤月法力高强,萧厉为他所救也是意料之外,不关大师的事。”他方才一直与三霞同处一室,那老和尚始终微笑默坐,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忽然周身佛光大作,又有金灯白莲、天女金刚围绕,想是三嗔遇有大敌,是以做法相助。果然片刻之间,便有一道禅光飞入虚空不见。待得老和尚自定中醒来,便告以凌冲莫孤月之事,因此他方能得知。
三霞和尚沉声道:“师兄不必自责,那萧厉数中注定还有几年魔海沉浮,日后自会皈依正教。那莫孤月乃是星宿魔宗上代长老邢真弟子。那邢真乃是星帝师兄,此人魔道高深莫测,传说中已炼成《诸天星宿秘魔神典》,功力之高,不在星帝之下。”
“那莫孤月不过百岁,已然结成婴儿,练就数十尊周天星神,为当今魔道中有数人物,星帝近来闭关炼法,传言便是此人带领一干长老,主持魔宗事务。我也是借楞伽经威能,方能将他驱逐。这还要多谢太玄派叶道友之助。”
凌冲奇道:“哦?大师何出此言,难道叶师兄当时也在左近么?”三霞道:“施主有所不知,老衲定中以慧眼观瞧,那莫孤月真身此时尚在千里之外蒙山之上与叶施主放对,此间所遣者,不过是一头北斗星神化身而已。”
此言一出,三嗔惊骇不已,失声道:“一头北斗星神居然险些将我逼入死地?那莫孤月若是真身而来,岂非无敌于此?”三霞摇头道:“师兄被他皮相所惑,那莫孤月虽然炼成婴儿,法力高强,但以一头星神之力,便要驱你入绝境,却是玩笑了。他那星神所以法力浑厚,乃是借了魔宗之中伏斗定星盘之助,聚纳周天星力以为己用之故。”
三嗔和尚这才释怀,惺惺道:“只可惜我未能练成本门上乘法门,以致为邪魔所侮,贻笑师门。”三霞正色道:“师兄哪里话来?本门伏魔禅光、大旃檀功德佛光、欲界净火皆是《楞伽经》所载之上乘法门,直指真如。师兄若能去嗔去执,必有成就,何必在意一时之得失荣辱?”
三嗔如闻棒喝,大叫一声:“不错!我之前贪着威力,强将伏魔禅光与欲界净火炼入大旃檀功德佛光中,结果欲速则不达,反落得个不伦不类,日后我只需专精一门,任他甚么星神,我只一道佛光净火,自然化灰了事!”
三霞和尚见他不悟妙旨,不曾去得嗔念,反一心练就功法报仇,不由暗叹。凌冲冷眼旁观,见三嗔踌躇满志,三霞却是满面愁容,知是三霞趁机点化,可惜三嗔囿于执念,不能上参佛门妙谛,白白失去大好良机。
三霞和尚说道:“师兄,方才方丈以心影传声之法,有一道法旨令你去办。”三嗔闻言,垂首合十,恭声道:“请方丈吩咐!”三霞道:“本门苦心寻觅修炼秘传心剑之人已然现世,便在三千里之外的雍州,命你速去接引,不可怠慢!”
三嗔道:“领法旨!”待得法旨传完,喜道:“师弟,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终于寻到能练心剑的传人了?”三霞和尚道:“方丈亲口所言,不会作假。师兄尽管去便是。”
三嗔大笑道:“好好好!佛门心剑出世,不令玄门剑术专美于前!师弟,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前往雍州!”随向凌冲施礼作别,说道:“凌施主,贫僧奉了方丈之命,要去寻我楞伽寺心剑传人,不能久住。他日施主若是有暇,还请往楞伽寺中一叙,贫僧必扫榻以待!”言罢飘然而去。
凌冲有心打听何为佛门心剑之法,与玄门剑术相比有何玄妙之处,不料老和尚说走便走,绝不拖泥带水。碧霞和尚也道:“时辰不早,还请凌少爷早些歇息吧。”显然不欲多谈。
凌冲也只好道:“既是如此,小子告退。”领了王朝出了厢房。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起身,用罢早饭,对王朝道:“王叔,我如今身列太玄门墙,前日得叶师兄传授完整的太玄三十六剑剑法,委实奥妙无穷,今日恰好有空,便施展出来给你瞧瞧。”
王朝心知这是少爷欲要指点自己太玄剑术,也有些意动,修炼上乘武学乃是习武之人毕生追求,何况那太玄剑法更是仙家秘传,大道之门。剑谱残篇虽只有一十三招,他穷尽半生却也只练通了五招。如今凌冲提出要传授他其余招法,怎不令他喜出望外?
只是思及太玄剑派名门仙家,必是门规森严,沉吟道:“少爷一片心意,我倒是愧受,只是那太玄剑派乃是仙家剑派,少爷如今身列门墙,习练了倒也没甚么,我却是俗世之人,日后难保不会为此事大动干戈,甚而连累少爷你。”
凌冲笑道:“王叔放宽心便是,我既是如此打算,自然已有万全之策。我与叶师兄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瞧他行事气魄甚大,当不会为此事介怀。更何况那剑谱残篇乃是王叔你无意得来,乃是天授,太玄剑派便再霸道,想来也不好意思自你手中收回。王叔且放心修炼便是。”
王朝还要再劝,凌冲已然开始讲解太玄剑谱残篇之中剑法种种招式变化,真气如何游走,周天如何搬运。那太玄三十六剑虽是太玄剑派入门剑法,却将太玄一脉剑术至理剑意熔于一炉,可说是太玄一脉剑术之根基。
只可惜太玄剑派叠经忧患,二百年前动荡不休,如今掌教郭纯阳执掌大教,重开山门,方才有几分中兴之象。可惜如今门内弟子只顾学习上乘剑法,对三十六剑浅尝辄止,反倒根基不稳,失了当年祖师创设这路剑法时之原意。
章三十三 讲解剑法
凌冲得了叶向天传承,将太玄三十六剑招式补齐,但王朝所得剑谱残篇中仅有前十三招,因此他也只敢传授前十三招剑法。王朝年近花甲,年老气衰,真气不纯,天地双桥也未贯通。太玄三十六剑对真气要求极高,须得先将太玄真气修炼圆满方可着手练习,王朝真气不足,修炼起来自是大打折扣。
足足一个上午,凌冲不过将前五招剑法细细剖解,传授其中真意。这五招剑法王朝习练了大半辈子,可说无时无刻不在揣摩思索,已至熟极而流的地步,但经凌冲传授,方觉其中尚有许多不明之处,依法修习,又觉精妙无穷,说道:“仙家剑术果是不凡!我只将前五招融会贯通,自觉剑**力皆有进步,少爷若能将三十六招尽数学会,只怕便是当世无敌了。”
凌冲笑道:“这套剑法仅仅是太玄门中入门剑法而已,凭了此剑在红尘之中厮混还成,若是遇着真正剑道高手,一记飞剑奔袭,便可取了我的项上首级。只是剑法之中,似是尚有剑意未尽,当初叶师兄传我剑法十分仓促,三十六招我也未融会贯通,怕是唯有尽数领悟,方能一窥其中剑道真意。”
他与王朝讲解剑法,便等如再将剑招一一审视剖析,这五招剑法他同样也不知练习了几千几万次,早已铭刻在心,但与其余三十一招剑法一加斟酌,却觉别有天地,尤其一道剑意似尽非尽,如云雾罩山,细思却一无所得。
王朝年老,修炼太玄剑法极耗精力,不过传了五招,便已有些支持不住,吃罢午饭,又静心打坐了一个时辰,方才恢复几分精神。凌冲待他休息已毕,便又传剑讲授。这一次进境更慢,自正午到掌灯时分,也不过讲了两招。
王朝却是一脸疲色,赧然道:“常人得了这等神妙剑法,必是废寝忘食加以钻研,只可惜我年老体衰,只这七招剑法,便令我心神耗尽,辜负了少爷一番美意。”
凌冲笑道:“欲速则不达,这套太玄山门剑放在俗世中也是罕见罕闻的绝学,自是要加以时日方可融会贯通,王叔不必自责,今日好生休息,明日我来讲解。”王朝点头,胡乱吃口晚饭,便回屋休憩,旋踵之间便鼾声大作,入梦而去。
凌冲陪侍家人吃罢晚饭,请安已毕,回至屋中,默思今日传剑所得:“我先前将太玄三十六剑每一招细细琢磨,今日为王叔讲授剑法,将三十六招剑式合并回环,方觉其中剑意委实无穷无尽,似乎凭了这一股剑意便能创立种种精妙剑术,催动世间任何剑法。”
两指捏作剑诀,微微轻颤,陡然向前一刺,这一招并非太玄三十六剑之中任何一招剑法,仅是抖手一刺,但凭了其中一股森森剑意,却恍然似有剑气升腾。凌冲练得兴起,倏然起身,展开身法,起转腾挪,便在屋中演练剑法。
但闻剑气丝丝声动,又有剑意森然,他将指作剑,用意不用力,只在手腕方寸之间,劈、点、刺、削、砍,尽是剑法中最为基本的招式,却非甚么绝世剑法。但其中剑意孕育,却是杀机暗藏。
凌冲双手圈缠,手指变幻无方,越变越快,发出嘶嘶之声,丹田中太玄真气如潮汐奔涌,散于四肢百骸,离体发散而出,将四周之气切割的十分凌乱。
练到分际,凌冲口中发出一声低吟,如龙吟大泽,陡然皮出一掌,掌风四溢之际,又化为太玄三十六剑中的第十三招“大日普照”,剑势未尽,忽又化为一招刀法,横抹连削,接着握拳为棍,一记横扫千军。凌冲性喜武功,所学颇杂,除专精剑法之外,刀法、棍法、拳掌功夫亦有极深造诣,这些时日他苦思太玄剑法,传授王朝剑法之时,忽感太玄剑意精要,便如大堤围水,不吐不快。
他拳脚并用,时而化剑,时而作刀,欲趁此良机,将毕生所学融会贯通,尽数纳于太玄剑法藩篱之中,初时几招还显机圆,但越到后来,招式之间越不连贯,破绽大增,往往一招打出,便要思索良久,方能想到下一招招法。
此时太玄真气已由鼓荡转为内敛,但运转搬运之处远为滞涩,凌冲心知这是自己创演招法未尽其善,真气运行自然便有阻滞。再练几招,丹田绞痛欲裂,只好叹息一声,放弃了这一次创演功法的良机。
“太玄三十六剑虽是太玄门入门剑法,但包罗万有,尤其一股剑意更是精深奥妙,在人间已是纵横绝顶的绝学。我方才若能将毕生所学化入其中,剑法剑术便可一跃而入妙境,日后再修习太玄剑派高深剑术,便有了最为身后的根基。可惜我眼光未足,要将所学尽数化净,却还是缺少了几分底蕴。”
虽然此次创功未成,但却走出了一条大道,只待日后他见识广博,再来创演功法也还不迟。凌冲细细回味方才所演剑术功法,一夜未睡,待得雄鸡破晓,洗漱已毕,吃罢早饭,又去寻王朝传剑。
离灵江江眼之会已不过三日,癞仙遗宝出世之后,只怕他便要随叶向天回太玄剑派苦修,因此急于将十三路剑法尽快传授给王朝,等他不在,也好有高手保护自己一家。
谁知去见王朝时,却见他形容枯槁,真气涣散,立时大吃一惊,忙即以真力助他通关过穴。王朝叹道:“那太玄剑法当真是仙家妙法,只可惜我真气不济,强自修炼险些岔了经脉,伤了根基。这剑法只怕我有缘到手,却无福消受了。”
凌冲沉吟道:“是我想的差了,原打算将那一十三路剑法尽数传授,谁知王叔你年纪已长,经脉承受不住太玄剑气冲刷,险些岔了真气,如今看来,须得将养一段时日方能痊愈。那剑法之事,便留待日后吧。”
王朝听他话中颇有离去之意,问道:“少爷可是要离家远游么?”凌冲点头:“不错,我学了太玄剑法,只等日后灵江江眼之会,便要随叶师兄回太玄山门之中求道学剑。”王朝道:“老爷一生最忌怪力乱神,若是被他知晓你去学道,只怕……”
章三十四 玄女故人
凌冲笑道:“此事我自有打算,叶师兄已是神仙中人,我去求他,想必有手段令安然离家。只是我离去之后,十年八载怕是不得回转,如今家中冗事繁多,还要靠王叔护持。”
王朝慨然道:“我受凌家两代大恩,自是粉身碎骨以报。只是那萧戾武功高强,又拜入魔道,若是日后前来寻仇,又当如何?”凌冲道:“此事王叔不必挂怀,我一并去求叶师兄便是。那萧戾甫入魔道,只是潜心修炼之时,只怕也无暇分心再履尘世。等他学成出世,想来我之剑术法力也已修成,那时便不怕他了。”
王朝点头:“也唯有如此了。只是少爷你离家远游,只怕老夫人想念的紧。”凌冲默然片刻,说道:“入山学道,练就剑术,乃是我毕生之愿,若能修炼得道,也可带契全家,荫蔽后人。但祖母那边却又要尽孝道,等我入山几年再求掌教准我回乡省亲,那时再作商议吧!”
王朝精通医理,这等真气走岔之伤更是家常便饭,当下自开了一副方子,凌冲拿了,吩咐下人抓药煎熬,送入房中。自己则回转书房,取了一本剑术秘册在手。那秘册只有薄薄几页,封皮甚是破旧,却未落一字,内里纸张已然发黄,显是年头已久。
这本剑册便是当年王朝无意中得来的一部太玄剑法残经,转手赠给凌冲。他心中想道:“这本剑谱乃是太玄剑派之物,虽然流落在外,但我既已身入太玄,便该令此物回归山门。等见了叶师兄,便托他转呈掌教吧。”取了几张上好绢布,备好笔墨,凝神静气一番,挥笔而作。寥寥数笔,绢布之上便现出一个人形,手持长剑,作攒刺之势。他如今剑术日高,已为凡间绝顶,任意达之,皆能妙合要旨,笔锋之间,似有一股凌厉剑意透析而出。只凭这一个剑式,若是流落在外,便为无上武学秘典,足以催生出一大武学圣地,流传不息。
凌冲心中空灵无物,笔锋连转,将一十三路太玄剑法尽数摘录其上,又将自己练剑心得录于其上,他不厌其烦,将自身所学太玄道法所感所悟务求书写详尽,直至日落西山,方才完成这一本剑术典籍。此时这一本剑谱已有数十页之厚,凌冲轻抚书皮,叹息一声,起身出房。
凌冲又复来至王朝房中,将剑谱双手递上。王朝经一天调养,服药歇息,面色红润了许多,真气也自导气归元,已无大碍,双手接过剑谱,略一翻看,见其中满是剑术图形注解,不由讶道:“少爷,这是……”
凌冲说道:“我入山学道,家中要靠王叔照料,这本剑谱是我将太玄十三剑分别注解,王叔平日可自行参研修习,万不可贪功冒进,以免走火受伤。”王朝见如此,已知凌冲修道之心已决,万不可更改,叹息一声,说道:“少爷放心便是,我自会小心修炼,家中之事你也不必挂怀,若能修成神仙之流,还要带契你王叔一番呢!”
凌冲哈哈一笑道:“自古求仙之辈如过江之鲫,我凌冲虽有一颗向道之心,奈何机缘、气运相佐,且不去管它,只一路走去便是!”他将剑谱交予王朝,自觉后顾无忧,心情大好,吃罢晚饭立时蒙头大睡,直至天明。
凌冲洗漱已毕,打坐一番,自忖道:“如今离灵江之会还有三日,闲来无事,索性往高家走上一遭,看看那位高小姐究竟是何样人物,若能说动高家退婚,不惊动父亲,那是最好。”计议已定,也不吃早饭,手拿血灵剑,昂然出门。
金陵城十分宽阔,千年前建政之初便有百万人口,如今千年以降,城内百姓已逾千万。当年修造金陵,太祖遗制,将城东划为官宦所居之地,以示与黔首之别。凌家是大富之家,凌真又官至礼部侍郎,这才获准在城东居住。
高老太爷名讳高德松,高家世代耕读,良田无数,亦是一方巨富,因此在城东也有宅邸,只是自这位老大人告老还乡之后,地方上虽有许多门生旧识想要亲近一番,每日里提了各色礼品往高府等候,但高老大人放出话来,只在家颐养天年,闭门谢客。因此宾客如云,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凌冲一路打听,不过一炷香功夫便远远瞧见一处极大宅邸,修葺的并不奢华,却隐隐有种宁静致远的气息散发了开来。他将手中血灵剑用彩锦包了包,免得让人瞧出端倪,方欲迈步向前,眼光一扫,忽见一道人影闪出,往高家大门走去。
那人头戴斗笠,遮住了面容,但身形婀娜,英姿矫矫,当是一名女子无疑。那女子身量极高,腰间悬着一柄短剑,绿鞘吞口,甚是古朴精巧。她一路行来,未见如何作势,却自有一股芳华之气飘散。高家大门之前原本熙熙攘攘,许多家丁、公子围着几个高家家奴高声呼喝,乱作一团。那女子只在门前聘婷一站,环首一望,场面便是一静。那些个老爷家奴们,原本对高家闭门谢客大为不满,正自大发牢骚,被这女子一望,不知怎的,心底忽有一股凉气翻涌,焦躁之意立时不翼而飞。
凌冲眼光落在那女子身上,那女郎似有所觉,微微侧身往他存身处瞧了一眼。凌冲只见面纱微动,瞧不清里面芳容,但那女郎视线所及,凌冲忽觉周身如浸冰水,真气运转都有几分僵直不灵,手中血灵剑更是一声哀鸣,血灵之气拼命往剑内收缩,似乎怕极了那女子。
凌冲闷哼一声,丹田中太玄真气陡然发动,太玄剑意最是刚强不屈,在经脉中穿梭往复,来回震荡,登时将那冰封之意消去。但心中却是骇然不已,那女郎仅凭一眼便险些令他真气走岔,若是生死相拼,只这一点疏忽,便不知要死上多少次了
那女郎瞧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转过头去向守门的家丁说道:“烦劳通秉你家老爷,就说二十年前玄女故人来访。”那家丁与各位老爷们打了半天嘴仗,正是焦躁不耐之时,但这女郎声音一落耳中,只觉悦耳之极,直如天籁一般,脑中一阵迷糊,顺嘴说道:“是!请姑娘稍待!”转身急匆匆往府中跑去。
章三十五 程素衣
功夫不大,那家丁又跑了回来,连跑带喘,说道:“我家老爷有请!”那女郎点头,举步入府。这一下可炸了窝,有人大叫:“岂有此理!我家老爷在门前等了半天了,为何那女子能进,我家老爷不能进!”家丁自那女子入府,脑子便有几分清醒,闻言冷笑道:“听道没有?那位姑娘乃是我家老太爷的故交,自然能进的府去。你们这些人是甚么货色,也想见我家老太爷?”此言一出,将在场众人尽数得罪了个遍,当下便有人破口大骂,那家丁冷笑连连,也不还嘴,只挡住了大门,任凭怎么辱骂,也不肯放一人进去。
凌冲骇然望着那女郎背影闪入高府,忖道:“那女子不知是甚么来路,但必然是修士一流无疑,法力神通只怕不在叶师兄之下。瞧来与那位高老太爷还是熟识,我此来本是求高家主动退婚,若是高家不肯,必要撕破面皮,那女子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怕我难能讨好,罢了,且忍一时,等见了叶师兄再作道理。”也不多留,转身便走。
那女子随着一名管家一路往书房行去,心中也自盘算:“方才那少年居然身怀太玄剑气,只是身边尚有一柄魔道邪剑,似是血河宗的镇派之宝血灵剑。太玄剑派与血河宗乃是世仇,血灵剑居然被太玄传人执掌,本就是一件奇事。听闻叶向天已然出世,太玄剑派素来不参与癞仙遗宝的争夺,如今蛰伏两百载,山门重开,必是下山挑选传人。那少年真气精纯,但修为不深,如何能敌得过血灵剑的邪气,不曾入魔?倒也有趣。”
高府宅邸极大,那女子走过亭台楼榭,假山水池,直入内宅。面前是一座极大的屋舍,屋前修篁向天,偶有清风微拂,天音愉耳。一位清癯老者正在屋前恭候,见了那女子,急忙抢上前来,躬身施礼:“一别三十载,程仙子风采不减当年,老夫有礼了!”
那管家早已看的呆了,自家老太爷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当年在京师就为了这等脾气,也不知得罪了多少贵人。如今告老在家,更是姜桂之性,等闲人物莫说面见,大门口便给打发了回去,前几日金陵知府亲来拜会,也照样拒之门外,听说这位知府回去之后发了好大脾气。今日老太爷竟然亲身出迎,又是这般执礼甚恭,也不知这女子是何来历。
那女子打个稽首,说道:“高大人急流勇退,后福无穷,贫道十分佩服。”从语气上看,却是个出家的女冠。高德松苦笑道:“素衣仙子取笑了,甚么急流勇退,不过是老了,有人瞧不顺眼,将老夫挤了下来。不过告老致仕倒也并非坏事,在家栽花弄草,却也自得其乐。程仙子,请进屋再谈吧。”肃礼让客。
那女冠芳名正是程素衣,二人进了屋中分宾主落座,自有侍女献上香茗。高德松抿了一口香茶,笑道:“程仙子远道而来,就请在寒舍多住几日,老妻当年自见仙子,时常念叨,今日得知仙子驾临,不知有多高兴,正在预备素斋,以表寸心。”
程素衣面纱无风自动,声音淡淡飘来:“高夫人有心了。只是贫道此来,乃是为践三十年前之约,不知高大人意下如何?”高德松一愣,微微苦笑:“仙子此言老夫自是尽知,三十年前仙子救我一家性命,按理自应将孙女舍给仙子做个徒弟。只是我那孙女自小娇生惯养,脾气骄纵,只怕触怒了仙子,反为不美。”
原来三十年前,高德松高中两榜进士,外放做了一r县令,恰好该县境内出了数起采花杀人的大案,苦主联合起来,日日来县衙大闹,高德松没法,只得上奏朝廷,调派高手每夜巡逻把守,终于发现那贼人踪迹。当下调集人手将之围困,最后死了数十人才将那贼人当场格杀。此案民愤极大,凶手伏法也算是极好的交代。朝廷大喜,下诏封赏,高德松升迁一级,当下交接了公务,雇了几辆大车,载了家眷积蓄,赶赴任上。
谁知那贼人虽然身死,手下却有几个亡命的凶徒,一心要为他报仇。打探出高德松赴任的行程路线,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设伏,一声号令,杀向车队。高德松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边几个得力的高手被人一阵围攻,死伤狼藉,眼见就要不幸,想起自己身死不要紧,一家老小女眷却要受那无穷的侮辱,当时又急又气,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却见妻儿围绕自己身边,一个个满脸急色,却是毫发无伤。那些个贼人却尽数被腰斩在地,污血横流。面前站定一位出家的女冠,轻纱覆面,瞧不清面容,却是气定神闲,雍容以极。打探之下,方知自己昏死,妻儿也自闭目待死,忽听一声怒喝:“好贼子,焉敢行凶!”一道剑光飞来,只循着贼人绕的几绕,便将凶徒全数腰斩,杀的干干净净。一家人死中得生,自是感佩无极,高德松率一家老小叩谢仙姑救命之恩。
那道姑说道:“我名程素衣,乃北海玄女宫门下弟子,奉师命行道中土,算出大人有难,特来相助。”高德松当下拜谢不已,力请程素衣一同赴任,还欲修造道观供养。程素衣说道:“我此次出世,只为一件师门要务,如今业已办妥,即刻便启程回转玄女宫。高大人盛意贫道心领。只是还有一事甚是难以启齿。”高德松忙道:“程仙子救我一家性命,此恩此德天高地厚,但有何事,请尽言之,高某无不应允!”
程素衣这才道:“家师便是玄女宫之主。她老人家精通先天神算,高大人被难,便是家师命贫道前来解救。家师还算出高大人孙辈后人与我玄女宫有缘,须得拜入本门,否则必有横祸临身。”高德松一愣,说道:“小儿如今不过十几岁,离婚配尚早,这……”言下之意甚是不信。
章三十六 前世灵光
程素衣道:“先天易数,上牵天命,下干轮回,岂在口舌之间?贫道也知高大人读的是圣贤之书,不语怪力乱神,但天数早定,是万万不能有违的。高大人若是不信,三十年后贫道自当再履中土,度那孩子入门,只望大人那时莫要阻拦。”高德松沉思半晌,慨然道:“仙子对我一家有救命之恩,便舍了一个孙儿与仙子做徒弟也算不得甚么。三十年后,高某自当恭候法驾,绝不阻拦便是!”
程素衣点头道:“高大人有此一念,贫道十分感激。既然如此,三十年后行再相见吧!”高德松还欲说话,程素衣将衣袖一挥,满眼金光乱闪,人已飞去不见。高德松这才知晓是遇到了剑仙之流,急忙又跪倒在地,拜谢不已。
自从程素衣飞去之后,高德松立身持正,宦海浮沉三十载,终于急流勇退,回到金陵祖宅,整日吟风弄月,懒理是非。与程素衣三十年之约,亦是无时不敢或忘。只有一点甚是烦闷,他一生只生一子,偏偏这儿子却也只生了一个孙女,老两口不惜重金,给儿子纳了三房妾室,倒也受孕了几次,但不是中途小产,便是幼年夭折。偌大高家居然只有个孙女继承香火。
高老夫人每日求神拜佛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高德松想得开了,安慰老妻道:“命里有来终须有,强求也是无用。我高家香火只怕是要断了。”老事到如今,老两口也只得息了这份心思,只全心疼爱这唯一的小孙女。
高玉莲在襁褓之中便与萧玉指腹为婚。那萧玉祖父与高德松情同莫逆,结为异性兄弟,只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一孙,谁知萧玉之父被人陷害私通蛮国,圣上大怒,下诏满门抄斩。高德松四处奔走营救,也无济于事,萧家满门押赴刑场之日,还曾大哭一场,自谓对不住结义的兄长,保不住萧家香火。自此只当萧家根苗断绝,心灰意冷,不多久便告老请辞,回转老家金陵。
这一年正是十五岁年纪,出落的人比花娇,亭亭玉立。老两口本拟萧家无人,婚约便算解了,正要为孙女物色良人,谁知这一日萧玉居然找上门来,要高家履行婚约。高德松一眼认出这浑身戾气的少年正是萧玉,如今改作萧厉的。
高德松多年不见萧厉,自要盘问一番。萧厉只说被义仆所救,逃出生天,又从异人学了一身本领,正要为父报仇,杀尽仇敌。言下之意,已然将当年出面诬指其父通敌卖国的偏将一家全数杀死。高德松虽已退隐,但京师中自有耳目,也知那偏将确是被人满门诛绝,且死状极惨,万没想到居然是眼前这位当年醇和温雅的少年所为。原本为义兄根苗留存的一腔喜悦,登时化为涔涔冷汗。
高德松当年也曾见过萧玉几面,只觉这孩子秉性纯良,十分喜爱,谁知多年不见,却变得冷厉跋扈,试问他又如何敢将孙女的终身托付给如此之辈?萧厉言谈之际,便提起当年两家婚约,言下之意要与高玉莲晚婚,以践前约。高德松心有芥蒂,自然不肯轻易应允,百般推脱。萧厉何等乖戾?语气立时强硬起来,高德松性子急躁,不肯想让,双方说的僵了。
萧厉冷笑一声:“我只当高大人念及旧情,必会欣然应允婚事,谁知高家亦是狗眼看人,你只当我如今无权无势,不肯履行婚约,却不知我日后必要飞黄腾达,甚至长生不死,青史永垂。总有你后悔之日,你今日不肯倒也无妨,只不可将玉莲再配他人,若是被我知道,不但要将对方全家杀的干干净净,只怕你高家也要不好过!”
高德松火冒三丈,骂道:“我义兄何等英雄,谁知竟养出你这忤逆之辈,嚣张跋扈,我家玉莲便是丫角终老,也绝不会许你为妻!你且死了这条心吧!”萧厉冷笑三声,扬长而去。高德松被萧厉气的大病一场,甫一初愈,便托人四处物色年少有为的青年,一面又命家人严加看守,绝不能令萧厉靠近孙女一步。
偌大一个金陵城,挑来挑去,便看中了凌家大少爷凌康,凌家无论家世家风俱是一流,尤其凌真亦是两榜进士出身,高老爷子甚是满意,立时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凌真颇有些受宠若惊,也不知其中的道道,几乎不假思索便应允了,便等如是接了个大麻烦。
如今三十年过去,高德松不能说忘却前约,却也不怎么当回事。这一日正在家中思索快些让高玉莲完婚,也好令萧厉死心。忽有家丁来报,程素衣来践三十年之约。高德松唯有一声长叹,做好了准备,哪知高老夫人哭道:“香火不香火的不去提它,咱们高家就玉莲这一个孩子,你叫我怎么忍心把她舍给别人去做徒弟,一辈子也见她不着?”
高德松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话已出口,岂能更改?再说程仙子救我一家性命,不过是将玉莲送去修行,又不是害她,也许跟着程仙子还能学的一身法术,日后做个神仙,岂不是好?”高老夫人哭道:“甚么狗屁神仙,我不稀罕!我就这一个宝贝孙女,要她跟着那个道姑风餐露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可不干!”哭闹不休,把个高德松弄得唉声叹气,却又无计可施。末了只得道:“罢了,你且回避一下,我先探听一番,若是程仙子执意带玉莲修行,也只好如此。若是还有回旋余地,我拼尽全力,也不令玉莲去受苦便了。”高老夫人这才收了哭声,去厨房预备素斋。
高德松将程素衣迎入客厅,献茶已毕。程素衣果然提起当年之约,要带高玉莲入山修道。高德松无法,只得托辞推延。程素衣知他心意,也不点破,只道:“贫道还未见过高小姐一面,不如请她出来当面问询,若是她不愿随贫道而去,贫道绝不敢勉强。若是她心甘情愿随贫道入门修道,还请高大人莫要拦阻才好。”
高德松暗笑:“我的孙女自小养大,我岂不知?怎会抛家弃祖,随你修道?”挥手招来管家,吩咐去请孙小姐。还不放心,特意对管家使个眼色。那管家随身数十年,极是机灵,自知老爷心意,是要自己叮嘱孙小姐,好生对答,莫要露了马脚,被道姑抓住把柄,强行带去山中修道。
少顷,管家引了一位少女入厅。那少女生的秾纤合度,小小年纪却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神情羞怯,垂颈不语。程素衣瞧她一眼,眉头便是一皱,只是有面纱遮挡,旁人瞧不出来。心中忖道:“自来我玄女宫有大成就人,莫不以贞女成道。这高玉莲前世本是恩师座下弟子,只因性子刚强,为人所趁,犯了戒规,这才被打灭灵光,押入轮回。这一世我奉师命二次度她入门,看她如今眉含春色,二目流辉,分明元阴已失,再犯教规。恩师精通先天易数,不会不知,又为何偏要我来接引?”她望着那少女说道:“高玉莲,三十年前贫道与你祖父有约,今日要度你入门,修道参玄。此时问你一句,你愿不愿随我入门?”
高玉莲微抬螓首,望了程素衣一眼,又忙低下头去,跟着又用眼角瞧了瞧自家祖父,见祖父面含急色,微微摇头,已知其意,方欲开口拒绝。程素衣又道:“你也莫要急着回答,我这里有一道符箓赠你,你看完之后再来答我。”玉掌一伸,掌心中有一道玉符,长有两寸,宽有三指,其上飞云走雾,无数线条勾勒,
高德松深知程素衣之能,见她拿出玉符,已知必是仙家宝物,抻着头去看,只瞧了一眼,玉符上无数线条就似在眼前飞转,愈旋愈疾,渐渐头昏脑涨,总算他平日读书养性,练气功夫极深,忙撇过头去,不敢再看,这才好过了些,但胸口却一阵阵烦闷作呕。
高玉莲双目落在玉符之上,便再也挪不开来。面上表情忽喜忽悲,全无方才的羞涩怯弱,那玉符渐有毫光迸发,柔和清亮,直入心田。程素衣叹息一声:“罢了,便成全了你吧!”伸手一指,那玉符化为一道流光,钻入高玉莲眉心不见。
高玉莲只觉脑中轰然一声,眼前大放光明,又有无数声音、记忆纷至沓来,似有一位女子舞剑练气,又有天水绕身,如龙似蛇。那女子剑光越来越快,忽然一声娇叱,身剑合一,纵横飞起,直向自己飞来。高玉莲大惊之下,尖叫出声,向后便倒。
高德松见爱孙晕倒,急忙伸手去扶。程素衣衣袖微荡,一圈暗劲涌出,高德松空自焦急,却冲不破潜力圈,程素衣道:“此是家师所赐灵符,可含明宿慧,妙用无穷,高大人不必惊优。”高德松哪里肯信,关心则乱,只在圈外急的团团乱转。
高玉莲足尖离地,斜斜挺直,却不倒地,看去十分诡异。忽有无形之风自虚空涌来,耳边又有浪潮激荡之声响起,如海上生波,不可阻挡。程素衣一声轻叱:“大梦方觉,还不醒来!”一指点出,如越虚空,正点在高玉莲眉心之处。高玉莲浑身一颤,一声嘤咛,睁开眼来。眼中先是迷茫之色闪现,继而神光爆射,向程素衣盈盈拜倒,口中道:“拜见大师姐!”
章三十七 灵江之会
程素衣淡淡道:“罢了,你前世身犯教规,原本要历三世轮回,方能回归本门。恩师慈悲,特许你今世返本归元,又将你前世所炼诸宝赐还,你且静养元气,本门三日之后,癞仙遗宝出世,还有用你之处!”
高玉莲再拜说道:“弟子身犯教规,蒙恩师不弃,定当赴汤蹈火,以报师恩!”这高玉莲前世便是北海玄女宫传人。玄女宫偏居一隅,但名气极大。宫中高手皆是女子,历代不乏修道飞升之辈。门中嫡传两部法典《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分别修炼先天玄冥真水与先天天一贞水。那玄冥真水秉性至阴至寒,冰封万物,莫之能当。天一贞水化和万物,最善侵蚀,两种真水皆为先天妙物,练到极致,威力至大。因此玄女宫虽然无有男子,但凭了这两部真传,足可镇压门户。尤其当代宫主姬冰花更是传闻将天一贞水修到先天之境,号为当代女修第一高手。
高玉莲前世便是姬冰花座下高徒,只因性子强横,被人利用,犯了教规,被姬冰花飞剑所斩,只留魂魄投胎轮回。原本要受三世苦难,方能有回转之门之望,只因癞仙遗宝出世,姬冰花以先天易数神算算出居然与高玉莲这一世有缘,其中一件异宝更是关乎玄女宫气运,这才命大弟子程素衣出北海,以一枚神符助高玉莲苏醒宿慧,借她之手去取癞仙遗宝。
高玉莲回想起前世种种,不胜唏嘘,忽然面色一变,记起今世之事,又羞又气,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程素衣道:“你与那人纠缠三世,原本以为缘分已尽,哪知这一世居然又找上门来,也是冤孽,你也莫要追悔,数由前定,悔也无及。此事亦早在恩师算中,那人日后与楞伽寺、星宿魔宗皆有瓜葛。只等此次取宝回转,恩师自会面授机宜。”
高玉莲唯唯诺诺,不敢答言。当日萧厉与凌冲斗剑,曾说已将高玉莲红丸取了去,却也不假。自那日萧厉与高德松不欢而散,高家加强戒备,派了许多护院把守。这些个江湖中人又哪能拦阻的了萧厉?被他一连几晚,潜入高家,寻到高玉莲所居卧房,表明了身份。高玉莲前世便是性子强硬,这一世更是有些偏激。自思既是婚约早定,无论夫家是何样境况,此身总是属于萧家,便不曾声张,反有些同情萧厉。
萧厉逃亡数载,又修炼星宿魔功,心性大变,也不耐多言,半骗半强,便与高玉莲有了夫妻之实。高玉莲也有些半推半就,之后二人时常私会,高家却无一人发觉。直至今日程素衣寻上门来,高玉莲记起前生今世诸般丑事,羞愤不已,却也知她与萧厉冤孽早定,纠缠多世。前生身犯教规,也要拜他所赐。
程素衣又道:“你前生记忆尽复,那《天一玉微真经》也不必我再来传授,你可自行修炼。以你根底,三日之内打通周身经脉,当可无碍。我再将你前世所炼飞剑发还,取癞仙遗宝便足可敷用了。高家乃是你生身之所,你不可忘本,须先尽孝道,再全仙道,不可有违。”高玉莲再拜谢过。
程素衣又向高德松道:“此女前生乃贫道师妹,如今劫满复归,不可于俗世久待。她去之后,高家气运昌隆,不久便有麟儿降生,足可继承香火。高大人不必忧扰,贫道言尽于此,三日之后再行相见吧!”将袖一挥,人如泡影,消散无踪。
程素衣一走,潜力劲圈自然消散,高德松急忙跑来,双手扶住高玉莲,急道:“孩子,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么?”关怀之情溢于言表。高玉莲自小对祖父最是依恋孺慕,此刻神情却有些淡淡的疏离之感,她理了理裙裾,微施一礼,说道:“多谢祖父关心,玉莲身体并无大碍。方才程师姐所言之事,还望祖父代为守秘,勿令泄露。那萧玉之事,玉莲自会处置。玉莲颇感疲累,想先回房歇息,还望祖父赎罪。”
高德松一愣之间,总觉自家孙女与平常大不一样,似乎起了极大变化,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才程素衣唤醒高玉莲宿慧,用法力屏蔽了高德松感知,他只见到程素衣一指点在孙女眉心,随后高玉莲拜服于地,认了程素衣做师姐,入了玄女宫门墙,程素衣所言之事全无所知。正在思忖之间,高玉莲已聘聘婷婷的去了。自己这孙女只怕必要离家修道,心中颇为不舍,但转念一想,程素衣所言孙女去后,高家便会有男丁降世,承继香火,又复高兴起来,暗自盘算是不是该再给儿子纳一房妾室,连与凌家定亲之事都抛在了云霄脑后。
凌冲回转凌府,自思萧厉已然受伤,几日之内绝不敢再来,但此时多事之秋,终究不宜外出走动,便在府中静坐修持,闲来以本身真气助王朝调理气脉,更兼参研太玄三十六剑的诸般变化,越学越觉其中奥妙无穷,直似永无穷尽。
碧霞和尚则是老神在在,也不回碧霞寺,就在凌府中端坐,白日陪着老夫人与凌真夫妇谈些禅理佛法。凌老夫人见这位平日请都请不来的高僧在自家盘桓,自是十分开怀。凌真夫妇却是面有忧色,不过碧霞既然在此,想必那萧厉是不敢来的,只是担心碧霞若是离去,又当如何处置。
转眼便是五日过去,到了灵江江眼大开,癞仙金船出世的日子。凌冲早早起身,细细沐浴了一番,向祖母与父母请安之后,回至房中,吩咐丫鬟不必送饭食过来,径自闭目调息,将周身真气运炼圆满,从定中醒来之时已是掌灯时分。
凌冲施施然来见碧霞和尚,却见老和尚刚用过斋饭,正自品茗,见了凌冲说道:“施主今夜可是要去赴那灵江水眼之会么?”凌冲点头:“不错,叶师兄吩咐我今夜往灵江之上寻他。再者癞仙金船百年一出,仙魔两道高手云集,这等热闹我又岂能不去?大师精通佛法,善能前知,可否为小子算上一算?”
碧霞和尚一笑,闭目良久,睁眼道:“依老衲定中所见,施主与那癞仙遗宝并无缘法,瞧上一瞧倒是可以,只是不可有贪得之心。”凌冲笑嘻嘻道:“也罢,无缘便无缘,反正我拜入太玄剑派,也不见得要去贪图甚么癞仙的宝物。这是好大一场热闹,大师不去瞧瞧么?”
碧霞摇头道:“癞仙遗宝不合我佛门插手,出世六次,皆无佛门弟子参与,只看仙魔两家谁的机缘大些了。施主见了叶施主,务要随他左右,不可擅离,你手中血灵剑关乎血河宗道统传承之秘,正是魔道中人觊觎之物,千万小心。”
凌冲正色道:“大师放心,此事小子晓得。”将血灵剑用白布裹了,负在身上。看守马厩的两个小厮被王朝趁乱杀了,新来的小厮也不顶用,王朝便自去马厩,牵了一匹好马。凌冲牵马出府,也不与奶奶父母禀告,只对王朝道:“王叔,我此去多则三日,少则明天,必定回转,家中之事便劳你照料。”
王朝这几日运功疗伤,伤势已然大好,面色也多了几分红润之意,闻言皱眉道:“少爷,今夜灵江之上必定高手云集,你剑法未成,不如在家中静候,等叶先生来接,岂不是安稳的多?”
凌冲笑道:“正是叶师兄吩咐我今夜前去,想必也是为试试我的胆色,我练剑多年,还怕些许跳梁小丑怎地?王叔放心,有叶师兄在,必能保我无恙。”翻身上马,一路飞驰而去。
金陵城在灵江之北,灵江绕城而过,凌冲早从碧霞和尚问出灵江江眼何在,一路打马出城,直投楚山而去,快马加鞭之下,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来至楚山之下,灵江江边。是夜群星高挂,彩月无光,正是极好天气,凌冲纵目远眺,但见极远之处一条大江蜿蜒流过,星光之下,宛如匹练,时有涛声娱耳。
碧霞和尚指点他道,癞仙金船出世,并不飞遁,只以祥光将有缘之人摄入,任其在船中挑选宝物,前后不过一二时辰,若是只看热闹,只在江边等候便可。
凌冲在江边披襟当风,凝神伫立,眼见大江弯流,一去不回,却也颇有几分感慨。忽听有人说道:“无量天尊。原来是小施主,前日望月楼上贫道等得罪了。”
凌冲借着月光一望,却见三名道士背负长剑,缓步走来,正是前几日在望月楼中所见的正一道常洪、赵、钱三人。他三人见大幽神君抢夺凌冲宝物,一时犹豫,不曾出手相助,还被叶向天数落一通,自觉无颜。不成想却在此处遇见。
凌冲虽是不齿三人为人,好歹同为道门弟子,不好太落面子,便举手还礼,说道:“原来是三位前辈,小子是奉了鄙派叶师兄之命前来等候。三位前辈可是到此处来求癞仙金船的缘法么?”
章三十八 正一道 沈朝阳
三人最前一人乃是常洪,生的赤红脸膛,他身后便是赵、钱二人,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奇之色。凌冲年纪幼小,见识自然不多。太玄剑派乃是正道剑宗第一大派,力压少阳剑派、七玄剑派数千载。门中所传剑诀精妙之极,乃是直指纯阳大道的无上法门。
太玄剑派封山二百载,纵有几名与上代掌教荀真人同辈的长老,也已久不出世。门中便以郭纯阳这一辈五人为尊,这五人平时醉心修行,早已不收弟子,门下传人不过一二名。此次太玄重光,考校门人,收录弟子,便是以叶向天为首的二代弟子挑选传人。这姓凌的小子无论是走了****运,拜入郭纯阳门下,亦或是拜入其余四位长老门下,至少辈分上便与自己三人相当,可谓一步登天,日后成就必定超出自己三人甚多。
念及至此,三人丝毫不敢托大。常洪笑道:“原来凌师弟亦是来等叶道兄的。我等三人奉了本门大师兄之命,先行来此打探,并非我三人与癞仙遗宝有缘。而是我们一位小师弟有此缘法,稍后沈师兄便会携他来此,凌师弟也可亲近一二。”
凌冲点头,暗忖:“看来玄门之中最重长门弟子,叶师兄也好、那位沈朝阳沈师兄也好,皆是门中掌教嫡传,日后问鼎大位要比他人多了许多把握,这才威名素注,门下弟子景从。”
正思忖间,忽闻丝丝剑气破空之声,常洪精神一振,笑道:“是沈师兄与秦钧师弟到了!”凌冲抬眼望去,见北方极天之处似有一道剑光闪得一闪,随即不见。不旋踵间,耳中又闻剑气破空之声,愈来愈近,数息之后,一缕剑光自九天垂落,直射江边,光华敛处,现出两人身影。
当先一人身量极高,身穿青布道袍,上锈先天八卦,颌下微须,剑眉朗目,极是英俊,望去不过三十许人。他身后跟着一名小道童,头梳道髻,腰间悬着一柄短剑,形式奇古。
常洪三人忙上前见礼,当先之人正是正一道当今二代首席大弟子沈朝阳,一身道力精妙绝伦,许为正一道下代掌教不二人选。他抬手道:“三位师弟不必多礼,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哪位高人门下?”他一眼望见凌冲挺立一旁,神疏毓秀,矫矫不群,更兼周身剑意精纯,居然是个上好的剑仙种子。
常洪方欲开口,凌冲已抢先躬身施礼,说道:“太玄剑派弟子凌冲拜见沈朝阳师兄!”沈朝阳目中神光一闪,举手虚抬,笑道:“既是太玄传人,便不是外人,无需如此客套。叶道兄方才与我一道,中途似是去接引甚么人,你只稍带片刻便可得见了。”
那小道童秦钧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自见凌冲便总是拿眼偷望他,显得很是好奇,只是有四位师兄在场,不敢开口说话。
凌冲也瞧见这位正一道的小“同道”,看来与自己年纪相仿,正要开口搭言,沈朝阳却是面色一变,目光往灵江江中一转,开口说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道友控水之能已然出神入化,沈某险些便当面错过,想必是玄女宫程师姐了,还请师姐上岸一叙。”
话音方落,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既是沈道友相邀,贫道敢不从命。”灵江之中忽然涟漪泛起,一道晶莹水柱刺天直上,继而化作漫天琼珠碎玉,水气飘渺间两位玉人翩若惊鸿,迤逦而来。
当先女子长身玉立,面带轻纱,身姿婀娜,周身散发凛凛寒威,风姿无双。身后一位少女年方及笄,亦是生的十分美貌,低眉不语。正是程素衣与高玉莲二人。
高玉莲得了姬冰花法符之助,前生记忆尽复,她前生生性鲁莽,刚愎自用,以至为人所算,与萧厉前身结下孽缘,身犯教规,被姬冰花一柄飞剑万里斩杀。一点真灵投身高家,原本要历三世轮回,方得准许返归山门。
只是癞仙遗宝出世,姬冰花静中推算,宝船之中居然有一件干系自家劫运的宝物与高玉莲有缘,特意命大弟子程素衣往中原之地寻访高玉莲,助她恢复前生记忆,去取那件宝物。
高玉莲前生虽是任性妄为,资质却也真好,短短五日功夫,已将道基铸就,练就《天一玉微真经》中第一重境界,修成万化灵水真气。已可勉强御剑飞行,又得了程素衣赐还前世所炼飞剑,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玄女宫乃是玄门正宗,所传功法偏重阴寒水系,因此历代高手皆为女子。所修两大先天真水,先天玄冥真水与先天天一贞水。玄冥真水奇寒酷烈,冰封乾坤,天一贞水海纳百川,化合万物,两大真水各有厉害,也分不出孰强孰弱。
只是以人身之道,绝难修成先天奇物,因此玄女宫历代祖师殚精竭虑,阐发幽思,创下了以后天成就先天的法门。譬如欲修成先天天一贞水,先要修炼后天万化灵水,待得修至待诏洞天之时,磨练精纯,直到冲破纯阳天限,成就真仙道果,方有良机得到天地间那一丝飘渺机缘,得先天造化,将后天万化灵水转化为先天天一贞水,那时方算是得了大道之机。
玄女宫能以女流之辈,跻身正道七大门派之一,靠的便是门中所传两道精妙法门,只是数千载以来,能够有机缘修成两大先天真水者,百中无一,唯有宫主姬冰花一人而已。程素衣身为姬冰花嫡传大弟子,一身道力亦是十分浑厚,只是玄女宫地处北海,靠近北极,历代传人极少涉足中原,因此她究竟修到了何等境界,中原道门之中却是无人知晓。
沈朝阳见程素衣现身,眼中精芒暴涨,却是以正一道秘传法术窥探其道术境界,只是他所发真气一至程素衣周身,便被一股柔韧至善,化纳万物的意境所破,根本不得要领。
沈朝阳心中一凛:“这程素衣所修乃是《天一玉微真经》无疑,只是道术境界却非我所能窥知。玄女宫身为正道大派,精修先天真水,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不可不防。她身后之人恐怕便是与癞仙遗宝有缘的弟子,我还要吩咐秦钧师弟小心谨慎些,莫要被这些女流争了先去。”
章三十九 便宜师侄
正一道乃是正派大教,执正道牛耳数千载,论得声威名望,只在清虚道宗之下,比起太玄剑派这等封山许久的门派还要超出许多。门中所传道法分为符、剑二宗,皆有玄妙传承,门中弟子可择一有缘之门而入。
沈朝阳为人雄心万丈,只想以自身所学光大正一道,压过清虚道宗,因此选了符剑双修之法,只是符剑双修虽是前程远大,但破关精进也自难了太多。沈朝阳资质极好,也足足耗费百年光阴,方才结成一粒剑符金丹,剑中有符,符中蕴剑,两两相合。但如何孕丹抱婴,却仍旧不得要领,只能耐心打磨真气。
此次癞仙遗宝出世,正一道中两位长老静心推算,发觉其中一件宝物正和沈朝阳如今破关之用,若是能得此宝相助,沈朝阳便可省却数甲子苦功,大道可期。因此不惜费尽心力,又推算出与宝物有缘之人所在下落,领回正一山中,收为弟子,便是那位秦钧。因此此次表面是秦钧来碰机缘,实则却是关乎沈朝阳日后修道成败之举,由不得他不上心。
沈朝阳打个稽首,说道:“程仙子远道而来,沈某不胜欣喜。贵宫所传道法极尽精妙,沈某心慕已久,此间事了,还望仙子法驾鄙门,沈某也好讨教一二,以增见闻。”
程素衣语音清冷,说道:“沈道友客气了,贫道此来专为点化这位高玉莲师妹,只等她取了癞仙遗宝,便要回宫回缴法旨。正一道玄门正宗,贫道不过学了家师三成功夫,又岂敢班门弄斧。”
凌冲自程素衣、高玉莲现身江上,便直盯着她们。那日在高府之外,他被程素衣远远瞧了一眼,险些真气冰封,走火坐僵,仍旧心有余悸。耳听“高玉莲”三字,目中立时神光暴涨,只死死盯住程素衣身后的高玉莲不放。
高玉莲在大师姐身边显得十分乖巧,半句话也不多言。凌冲目光如剑,不离她左右。立时便被感知,随即回望过去,却见一位不相识的少年冷冷瞪视自己,目光之中全是森然寒意。
高玉莲自思:“这少年却是谁家弟子?怎的对我似乎颇有敌意?也不知我何处得罪了他?”倒是程素衣也瞧见凌冲目光,轻轻一笑,说道:“师妹,这位是凌冲师弟,乃是金陵府中凌家少爷。凌师弟,不知贵派叶师兄可到了么?”
此言一出,高玉莲立时恍然大悟:“我道这少年与我有何深仇大恨,却原来是凌府之子!”思及自己与萧厉做下的丑事,登时又羞又气,只是她前世性子刚愎,这一世复了前生记忆,依旧十分倔强。
“我与萧厉一段孽缘,乃是前生冤孽纠缠,今生虽是**于他,但此时师傅尚有用我之处,我若能将癞仙遗宝平安取回宫中,师傅必定大加赏赐。我只需求用门中一颗覆水丹,便能补足道基,回复完璧之身,日后大道有望。至于萧厉那冤孽,日后被我遇上,也要一剑杀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今生我好容易得师傅恩典,准我再入道门,势不能遵从高家之命嫁入凌府,好在师姐言道,不就高家就会有新子降生,延续香火,也不算我对不住高家。至于凌家那边,日后我修道有成,赠了几粒延命长寿的仙丹便是了。”却是对凌家婚约之事毫不在意。
凌冲见高玉莲先是面色一变,继而面上浮现满不在意之深情,早知其意,暗暗恼怒:“这娼妇却是丝毫不知羞耻了,定是当我凌家好欺,随手便可打发了。你做下那等丑事,我只要你高家主动退婚便罢,若是还要敷衍了事,当我凌冲手中长剑不利么!”
便在此时,有人说道:“不劳程道友过问,叶某已然到了。”此言一出,凌冲登时大喜过望。只见虚空晃动,一道身影挺然而出,此人高有七尺,周身渊渟岳峙,只随手一立,便如山岳般屹立挺峻。
凌冲还未见过这位叶师兄真面目,此刻瞪大了眼去瞧,只见太玄剑派的大师兄生的面相普通,只是眉眼粗大,粗手粗脚,气势非凡,但有一点,却是双目紧闭,也不知是天生瞽目,还是有其他原因。不过修道之人,凡事不可以凡理测度,以叶向天之法力,有目无目,皆是一般。
叶向天手中挽着一位少年,缓步而出。那少年瞧来与凌冲、秦钧一般年岁,生的唇红齿白,却是个罕见的美少年,只是面色倨傲,谁也不瞧上一眼。
叶向天身形一出,立时震慑当场。程素衣、沈朝阳皆是面色微变,他二人竟不知叶向天何时到来,显是叶向天趁着太玄剑派封山之时,修成极**力,心下皆是盘算不已。
倒是叶向天开口说道:“叶某下山之时,家师赐了一道灵符,专能藏匿气机,隐去身形,方便行事,两位道友不必多虑。”如此一说,程、沈二人方才释然。
凌冲忙抢上两步,躬身施礼:“见过叶师兄!前日金陵城中救命之恩,小弟铭刻在心!”叶向天点点头,说道“凌师弟不必客套,你有缘得我太玄剑派传承,便是我太玄弟子,若是任由邪魔外道欺侮,为兄却不加伸手,只怕回山之后郭师便要将为兄狠揍一顿了。”
凌冲噗嗤一笑,叶向天言语幽默,浑不似当日面对大幽神君之时的霸道,反而令他有如沐春风之感,暗思:“看来这位叶师兄为人外冷内热,倒是颇好相处。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太玄剑派自掌教以下,颇为护短,入了这等门派似乎也是不错。”
叶向天向身旁少年道:“亦如,此是你凌冲师叔,还不上前见过?”那少年满面不情不愿,却只能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口中道:“弟子张亦如,见过凌师叔!”凌冲见他不情不愿,暗暗好笑:“瞧他年纪与我仿佛,却要叫我师叔,若是换作是我,也要有些脾气,倒也怪不得他。”以手相扶,口中道:“张师侄免礼!”
章四十 乙木精气 神木求宝
那张亦如顺势直腰,急忙躲在叶向天背后,似是生怕凌冲再占他便宜。叶向天微微摇头,说道:“此是我新收弟子,我与他祖父曾有一段缘法,此子天分才情亦是不错。师弟日后还要多加提携才是。”
凌冲笑道:“师兄言重了,小弟自身还尚未入得道门,又岂敢对师侄修行多加妄语。”那张亦如躲在叶向天身后,瞧见凌冲面色得意之色,心头暗恨:“这小子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居然便成了小爷的师叔?瞧他一副村野的样子,想必还未得传授甚么上乘法门,只等小爷修道有成,修为压上你一头,瞧你还有何面目做小爷的师叔?”
这张亦如来头亦是极大,他的嫡亲祖父便是当今大明内阁首辅张守正,这位张首辅为官清廉,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在首辅任上十几载,推行革新,整顿吏治,经他之手,大明方有中兴之兆。
张守正少年之时,曾经游历四方,增广见闻,彼时太玄剑派封山恰过一甲子,叶向天欲炼一柄飞剑,需用几味仙草洗练剑胎,禀明郭纯阳,便即出山寻访。
二人偶然之间得遇,一番长谈之下,张守正见叶向天谈吐超群,见识不凡,立时引为平生知己,几次邀他与自己同上京师,参加科举。只可惜叶向天对朝政毫无兴趣,婉言拒绝。两人盘桓月余,叶向天欲启程他往,临别之时说道:“我颇通易道,张兄此去京师,必可高中,日后位极人臣,贵不可言。只是刚而易折,张兄日后行事万要曲直相成,莫要一意孤行。实不相瞒,我乃是修道之人,颇有几分法力,日后张兄族中若是有了修道种子,我必来引渡。”
二人分别之后,张守正果如叶向天所言,当年金榜高中状元,一路高歌猛进,不出十载已然官至二品,及至先皇驾崩,受命托孤,直入文渊阁,总领朝政,把握阴阳,成为大明朝一代重臣。
张亦如乃是三代单传的嫡孙,自小享尽荣宠。便在他四岁之时,叶向天果然守诺前来,对张守正道:“守正兄这位小孙孙与我有缘,特来收他做个小徒弟。”
张守正年岁既长,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自然见识宽阔,见一别四十载,叶向天居然丝毫不见老态,周身道气盎然,比皇宫**养的那些个仙师真人有气派的太多,似乎当今国师曹靖也比他不上,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叶兄实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自己孙儿有缘拜入门下,乃是修都修不来的缘法。
当下便道:“能拜入向天兄门下,也是这小子三世修来的福分。只是他年方三岁,随向天兄长途奔波,只怕……”叶向天说道:“神仙也是人来做,世上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守正兄尽可放心,我先传他筑基之法,洗练筋骨,以后每年来看他一次。十年之后,待他筑基成就,禀明掌教师尊,再带他回转本门。”
张守正闻听,哪有不允之理?当下叶向天便收了张亦如为徒,传授剑仙初步的功夫。叶向天果然信然守诺,每年必至张家盘桓百日,一面施展法力为张亦如伐毛洗髓,奠定修道之根基。一面传授他太玄门中种种精妙内功剑法。
十载之后,张亦如亦是十四岁年纪,一身剑法内功已然登堂入室,强过许多正道大派弟子。叶向天禀明郭纯阳之后,趁着此次癞仙遗宝出世之机,前来接引。
张亦如自小有叶向天这等大修士为师,所见所学,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上乘道法,自然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子。正自憧憬回归太玄山门之后,得传上乘剑诀,修成无边法力,弹剑笑傲,长生无敌之时,忽然凭空冒出个年纪相仿的小师叔,也不由得他不火冒三丈。
张亦如越瞧凌冲越不顺眼,暗暗发狠道:“这楞头小子家官也没我家大,修为也远不如我,不过练了几天太玄剑术,怎的师傅便认了他作师弟,且等回山路上,我抽手给他个好看,也好教他知晓,做我张亦如的师叔也须不是易事!”
凌冲虽然年纪幼小,但察言观色,对张亦如的心思亦能猜出几分,暗暗好笑:“我还未正式拜师,倒先捡了个便宜师侄儿。只是这位师侄儿好似对我有些怨气,罢了,不如先调戏他一番,又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
凌冲少年心性,叶向天成名已久,今日初见,也不敢多有言语,但张亦如不同,二人年岁相仿,凌冲一见他便有几分欢喜之意,想要亲近亲近。
只听沈朝阳道:“原来叶兄收得高足,这孩子根骨灵秀,得叶兄悉心调教,日后必能光大太玄门楣。不知叶兄此来,可是为令高徒来取癞仙遗宝的么?”
癞仙遗宝之前一共出现四次,每次皆挑选七位有缘之人进入宝船,这七人之中仙魔分际并无定数。此来人中,已有玄女宫高玉莲、正一道秦钧两位有缘之人,若是再加叶向天之徒张亦如,便已占了三席。
叶向天淡淡说道:“我太玄一门与癞仙遗宝无缘,叶某此次下山一是接引凌师弟与小徒,二是东去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沈朝阳闻听太玄派对癞仙遗宝并无染指之意,心下一块石头落地:“是了,太玄派封山二百年,错过两次金船出世之机,自然不会对癞仙遗宝有甚么觊觎之心。只是叶向天去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要做甚么?”
那神木岛亦是正道七大派之一,门户位于东海之中。门中有一株先天灵根,乃是开天辟地之时所留,根脚古老,门中所传法门便是修炼木系真气,毕竟乙木精气最能延年养生,因此神木岛所传道法虽无剑修道法那般犀利,却有一桩好处,门下弟子只须不是遭了劫数或是为人所害,个个皆能得享遐龄。
那先天灵根每年只能孕育几缕先天乙木精气,俱被门中长老收藏,严加看守,非是长老修炼所需,又或是门人弟子立下大功,不能得赐。千年以将,从未听闻有外人求得此物。
章四十一 癞仙金船出世
先天乙木精气对修道之人大有裨益,比如玄女宫弟子修炼《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两部道法,还要先修后天灵水,再看有无机缘成就先天真水。若是修炼木系道法的修士得了一缕先天乙木精气,与自身真气相合,挑选一门上乘道法修持,便有极大可能在纯阳境界之下便修成先天乙木道法。日后无论对敌祛魔或是求问纯阳道果,皆要占了无数便宜,足可见此物之珍贵。
沈朝阳有心再问太玄剑派求那先天乙木精气究竟为何,却也知不好再行开口。他与叶向天皆是门中大弟子,若是无有差池,数百年后必能执掌门中掌教大位,互相之间也自别着苗头,若是开口询问别派**,着实不大妥当。
便在此时,程素衣忽然开口道:“先天乙木精气珍贵无比,神木岛自创派祖师以将,便不曾听闻此物流落外间。既是叶兄出手,想必已有完全把握,只不知叶兄欲以何物交换?换来此物,却又用作何处?”
沈朝阳暗松一口气:“是了,玄女宫地处北冥,与中土各派不相往来,程素衣又是一介女流,有此一问,叶向天必然不会怪罪,倒要看叶向天如何回答。”
叶向天仍旧双目紧闭,只微微转头,程素衣只觉他目光如剑,在自家面上扫了一扫,似笑非笑说道:“实不相瞒,家师与神木岛穆掌教早有飞剑传书,约定以本门珍藏的一颗先天庚金来换那先天乙木精气。至于用在何处么……”
顿的一顿,说道:“叶某参悟本门道法,最近几年心潮忽至,自觉破境天时将至,欲以先天乙木精气以逆反五行之法炼入本身真气之中,助长功行。”
常洪失声道:“难不成叶师兄欲要冲击元婴真君之境么!”沈朝阳淡淡望他一眼,常洪面色一白,急忙低头,不敢出声。沈朝阳歉然道:“我这师弟性子急躁,言语之中多有冒犯,请叶兄勿怪。”修道之人,修为境界、所修功法,俱是禁忌,外人若是轻易动问,必是心怀叵测,不免令人不快。沈朝阳暗恨常洪失态,也怕得罪了叶向天,不好出场,这才出言服低。
叶向天面上并无恼怒之色,只道:“叶某既是说了此事,便不怕别人起甚么心思,沈道友多虑了。不错,叶某此次求得先天乙木精气之后,便要回转山门,冲击元婴之境。”
沈朝阳心下五味杂陈:“这叶向天入道比我还要晚上数十载,如今居然也得窥元婴境界之妙,我修成金丹多年,却一无寸进,当然惭愧。我正一道道法乃是玄门正宗,恢弘大气,绝不在太玄法门之下,只等秦师弟取了那件宝物,我回山之后亦要闭关苦修,断不能让太玄派专美于前!”
程素衣赞道:“太玄一门素来英杰辈出,叶兄厚积薄发,胸怀又是光风霁月,必可成就元婴位业。”叶向天摇头道:“程仙子谬赞了。今日之来,是为凌师弟与小徒增广见闻,诸位道友可自行其事,叶某绝不插手。”
沈朝阳道:“不错,今夜癞仙遗宝出世,我等还是先取宝物,回山也好复命。只是尚有五位有缘之人不曾现身,难道皆是魔道中人么?”癞仙遗宝每百年出世一次,每次皆是七人入内,仙魔两道皆有,但从无一次仙道占了两人,魔道却占了五人,若真是如此,怕也不是甚么好兆。
此时星光遍洒,亦是子丑之交。常洪忽道:“诸位道友留神,那金船出世在即了!”话音方落,只见灵江之上陡起风浪,银珠遍洒,江心之中现出一道极大漩涡,方圆数百丈。当时江面上雪涛千丈,骇浪壁立如山,一艘庞大金船晃悠悠自江心飞出,那金船长有百丈,宽有数十丈,高有六层,一杆长帆招展,通体金光遍染,望去气度恢弘,卖相十分之佳。
众修士立时被那金船吸引了目光,秦钧少年心性,更是看的呆了。张亦如满面雀跃之色,若非叶向天事前言明他并无缘法去取遗宝,早就一马当先,御剑而去了。凌冲也顾不得其他,眼望金船,伸手推推张亦如,悄声问道:“张师侄儿,那便是癞仙金船么?”
张亦如对“师侄儿”三字腻歪之极,但在叶向天面前不敢翻脸,耐着性子答道:“那自然便是癞仙金船了。传闻乃是癞仙成就纯阳正果之后所炼法宝,已然开了灵智,法力之大,不下于一位纯阳真仙。”
那金船在江上虚空之中落定,周身金光灿烂,只照的半边天穹如层霞遍染。癞仙此人一生经历甚是传奇,传闻此人资质不高,学道不成,学魔又不成,俱被门中赶了出来,令其自生自灭。癞仙发了狠,就在一处山中结庐闭关四十年,居然被他道魔双修,创出一门惊天动地的道法,阴阳既济,又过百年,居然修聚无量法力,一举突破人天屏障,成就纯阳真仙。
他临飞升之时,有感自身学道之苦,便耗费极大精力,祭炼了这一艘癞仙金船,将毕生搜集的宝物、道书、丹药,连带自身所创道诀,尽数封存其中以待有缘。
那有缘之人或是前世与癞仙有过交情,转世投胎,又或是被金船看中,情愿相助。如此广施恩泽,方有这百年一度的取宝大会。凡是有缘之人,只等金船现世,便可自行飞去,由金船发出接引神光,引入其中,自然便会得到有缘之物。再由金船送出,在此期间,若有居心叵测之辈欲要对有缘之人不利,金船便会以真仙级数的法力,将之击杀。
金船出世前一二次,有许多旁门散修,意图对有缘之人不归,其中不乏修至脱劫境界的高手,俱被金船一一杀死,身死道消,这才震慑了一干邪徒,不敢妄动。但亦有心思阴沉之辈,专等有缘人取了宝物,金船沉寂水眼之中,这才下手夺取。
章四十二 剑气雷音!
此辈之人倒也得手了几次,但有缘人多是道魔大派弟子,这等勾当可一不可再,各家各派到了金船出世之日,亦会有长老费心推算,若是自家弟子有了缘法,便会派出高手一路护送,以策万全。因此有缘之人除非是散修一类,并无师长护法的,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如正一道、玄女宫这类玄门大派,那些散修避之唯恐都不及,更莫说起甚么不善心思了。
癞仙金船停驻虚空,金霞仙光如涟漪一般层层交叠,激荡不已,照的江边众修面上晦明不定。程素衣忽道:“时辰差不多了,师妹,你去吧!”高玉莲点头道:“是,师姐。小妹去了!”伸手一拍后脑,一道匹练剑光飞起,隐约可闻水势滔滔之声。
此剑名曰聚水,乃是高玉莲前世耗费无穷精力所炼,算的一件上佳宝物。她取回前世所用宝物,用本身万化灵水真气重新祭炼,虽然不能回复上一世御剑千里之风采,但凭此御剑凌空却也足够了。
聚水剑发出道道剑光,将高玉莲周身护起,便听此女一声轻叱,登时身剑合一,化为十丈多长的一道光气,横空而上,直扑金船而去。
沈朝阳自是不敢落后,他携秦钧下山之时,门中便已将其中种种关傲推算妥当。此时也自说道:“秦师弟,为兄助你一臂之力,万事小心,莫要大意!”秦钧点头答应。沈朝阳张口喷出一道金光,光华之中隐约可见一道灵符湛然,其上以五色灵气描绘种种符文,似乎蕴有大道奥妙。
沈朝阳伸手一拍,那金光灵符便即落入秦钧顶门不见。秦钧周身亦是腾起缕缕金霞,沈朝阳喝了一声:“起去!”秦钧立时身化灵光,亦投金船而去。二人各施法力,只把张亦如瞧得眉飞色舞,恨不能自己也御剑跟去。耳边凌冲十分惹厌的声音又自响起:“那便是御剑飞空么?也不知我何时方能有如此法力!”
张亦如登时得意起来,翻个白眼,说道:“你道御剑飞空那等容易?须得先打通周身经脉,使剑气贯通,还要寻得一柄上佳飞剑,日夕以真气祭炼,最后身剑合一,方能凌空而起。若是欲要剑遁快绝,还要花费不知多少苦功,非是资质极佳,又肯苦修不辍之辈不能为之!”心下暗暗得意:“小爷我十年苦练,已然将太玄剑气修炼的圆熟如意,只等寻到一柄上佳飞剑,便可效那剑仙之辈,御剑绝迹,朝游北海暮苍梧了。你一个山野小子,光是打熬真气,便够你练个十载八载了!”
正得意间,凌冲令他牙疼的声音又在耳边絮叨:“师侄儿,师叔也瞧过许多野史传记,其中记载的剑修之辈皆是将飞剑变得大了,才踩踏其上,飞腾空中。我太玄门中御剑之法,亦是如此么?”
张亦如只恨得牙痒痒的,却不能不答,只低声喝道:“你从何处瞧得些不甚靠谱的东西?想必那些作者皆是半夜被尿憋醒,肾宫爆散,脑袋抽风,方才想出这等贻笑大方的混账东西来!”
“剑仙视剑如命,剑不离手,剑在人在,剑断人亡。你踩在剑上,便如踩在自己头上,荒谬之极!真正的御剑只道,要么身剑合一,化为剑光,绝尘无踪;要么搓剑成丸,隐于体内,借剑气切割大气,飞腾无影。种种法门不一而足,却从未听闻踏剑飞腾的,也不怕剑身摇荡,掉下来摔死!你莫要再问了,等回转门中,自会传你上乘法门,到时自知。现今莫要打搅我看热闹!”
凌冲本是兴致盎然,闻言也自有些悻悻,暗思:“原来我瞧的野史也不甚靠谱,真该把那些作者一个个揪出来捏死!”也舍不下面皮再问。
高玉莲与秦钧先后飞去,待得飞临金船数十丈时,金船之上腾起两道金光,矫矢若龙,只一下,便将二人剑光符光兜住,随即缩回船中,不见了踪影。
二人方入金船,便有一道火红遁光迎空飞来,炽热酷烈。凌冲只觉一阵刺耳之极的声音响过,那剑光竟是快的不可思议,一溜飞入金船之中不见。
正一道赵、钱两位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同声骇然道:“少阳剑遁!剑气雷音!”沈朝阳面色深沉,点头道:“想不到少阳剑派居然有这等上佳弟子,委实令人赞叹。”程素衣瞧了叶向天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双目紧闭,眼波一转,亦是不发一语。
凌冲登时又来了兴致,急忙推推张亦如,还未张口,张亦如早知其意,嘴角一抽,说道:“方才御剑之人用的是少阳剑派真火飞遁之法。那少阳剑派位列正道七大派之一,亦是剑修宗门。只是那人居然修成了剑气雷音之术,确是天资横溢!”
凌冲忙问:“何谓剑气雷音?”张亦如道:“剑修之士,根基浑厚,剑气充溢,化为剑丹,一剑之出,剑气震荡天地,回音不绝,犹如雷音崩天,是为剑气雷音。要修成这等剑术,非要结成金丹,方可有望。一旦修成,以此飞遁,剑出绝迹。以此御敌,一剑之出,敌人不及反应,便被斩杀两段,端的是高明之极啊!”语气中满是赞叹之意。
凌冲回想方才那一道遁光的模样,果觉威势十足,又问:“这剑气雷音的修持之法,我太玄门中可有么?”张亦如白了他一眼,语含鄙夷道:“这剑气雷音之术虽然难得,讲求功力浑厚,方能催动剑诀施展。到底也不过是一道剑术而已,我太玄门中连直指纯阳的剑修法门都有,怎么会缺剑气雷音的修持之法?”
二人正嘀咕间,忽听叶向天一声冷笑:“少阳剑派有缘人入了金船之中,连带许多宵小也自按捺不住了!”沈朝阳施展神念感应四周,他修成金丹,将元神魂魄尽数收入,神念放开,足可笼盖方圆千里,天地元气变化、风吹草动皆瞒不过他感应,点头道:“不错,此时灵江两岸已有数十股气机升腾,只是大多驳杂不纯,显是旁门家数。”程素衣说道:“岂止是灵江两岸,就连江底也早已有人潜伏了!”
章四十三 周天星宿魔典
叶向天只是来接引凌冲与张亦如二人,对癞仙遗宝并无贪得之念。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沈朝阳与程素衣却是一个关系自身成道之基,另一个的师傅需用宝物渡过劫数,由不得二人不全力戒备。只等秦钧与高玉莲取了有缘之宝回来,若是有那不开眼的意欲强夺,必定以雷霆手段将之诛杀,也免去许多麻烦。
叶向天陡然举首望天,沉声道:“莫孤月到了!”是时本是群星辉耀,寂月无声,忽的星光喑哑,天幕阴沉。沈朝阳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不过数息之间,周天群星齐放光华,如九天日升,照耀穹天。
凌冲仰望星空,见群星此呼彼应,时隐时现,也不禁心生欢喜之意,面上微微露出笑容。张亦如冷冷瞧他一眼,说道:“欢喜甚么?这分明是星宿魔宗修炼周天星光秘法的高手,引动群星星力潮汐,给我们正道众人一个下马威呢!”
沈朝阳冷冷道:“邪魔外道已然欺上头来,两位道友还要暗留手段不成?”张口一吐,喷出一枚紫金元丹。正是他苦修百年方得成就的一粒混元龙虎剑符金丹。这枚金丹是沈朝阳以正一道秘传符之法,辅以龙虎浑天伏魔剑法所炼,乃是他周身法力汇聚,亦是毕生道基之所寄。
这枚混元龙虎剑符金丹一出,立时释放无边金光祥瑞,灿霞朵朵,照彻山河。虽在周天群星星辉之下,气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程素衣轻轻一笑,语气仍是清冷无比:“罢了,既是关系正邪气运较量,总不能令邪魔外道压过我正道一头去。贫道愿附骥尾。”
轻轻一拍顶门,一道薄薄水雾蒸腾而起,初时不过丝丝缕缕,继而水涛之声大作,如万箭喷发,山崩洪泄,一道晶莹冰柱冲天而起,足有数十丈高下,寒威凛冽,似有冻杀万物,冰封天地之能。
叶向天微微摇头,低声道:“本不欲以多欺少,若叶某不出手,反显不出我正道同气连枝之义。罢了!”伸手一拍顶门,一团罡风腾起,化为一团半亩许的罡云,悠然旋转不停,罡云之中不知多少法术化为雷霆,肆意游来。沈朝阳所发金光与程素衣所运真水之气,被那罡气气机一照,立时委顿下来,不复方才威风。
沈朝阳满面惊骇之色,脱口叫道:“居然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相传太玄剑派有五道法诀传承,条条皆可直指纯阳大道。只是其中法门也自有高下之别。这一门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便是其中赫赫有名的法门。
修成这道法门,在斗法之中便能占尽便宜,无论敌人何等功力,只需所用法宝、道术不脱五行之力藩篱的,便能举手破去。只是此法修行起来太过艰难,需要凑齐五行之力,一正一反,相逆而休,所耗费的精力太大,便是太玄门中也极少有人选修这一门道法。
沈朝阳主动释放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固然是为了抗衡莫孤月的周天星斗神通,再则也是存了趁机观摩程素衣与叶向天究竟修炼的门中何等法门的心思。毕竟三人皆是掌门大弟子,日后有极大可能接掌本门道统,平日里也少不了勾心斗角之事,若能知己知彼,自是占尽上风。
程素衣不出所料,乃是《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同修,却又以玄冥真水的法门凝聚金丹,而叶向天向来隐忍,又百年不曾出得太玄山门,沈朝阳原本便最是瞧不透他,不想此人不声不响,居然将太玄山门中号为灭法第一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修成,委实惊才绝艳。
三人皆是金丹境界高手,所修又是玄门正宗道法,最是讲求法力醇厚悠然,尤其沈朝阳的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属阳,程素衣的玄冥真水灵气属阴,再经叶向天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逆转阴阳,化合刚柔,立时便起了一种奇妙之极的变化,三股真气居然有隐隐化为一体的势头。新生的真气滴滴屡屡不绝,绵绵然汩汩然,若长若存,用之不勤。
凌冲本是逍遥自在的瞧热闹,这股新生真气一经感应,丹田中那一枚阴阳气旋立时真息生春,探取天根,对那新生真气生出无限贪婪之意,凌冲还未决定阻止与否,那气旋陡然急速旋转起来,发出一股强极吸力,将那股新生真气鲸吞海咽,尽数吞噬了下去。
叶向天三人皆为当世有数高手,所修真气比之现今的凌冲而言,直如汪洋大海,深不见底,即便那奇异真气只是丝丝缕缕,也足够将凌冲撑爆几个来回,说来也怪,那气旋也不知有何异处,竟是海纳百川,将所有奇异真气吞噬殆尽,最后还兀自不曾满足。
叶向天三人自是注意到了凌冲的异动,沈朝阳眉头微挑,暗思道:“我的龙虎金丹属阳,程素衣的玄冥真气属阴,再有叶向天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居中调和,所生真气当为后天阴阳二气,只是从未听闻有甚么法门能够收摄修炼这后天阴阳二气,便是星宿魔宗万年大派,也只能修炼周天星力,成就不朽元神。这少年究竟身怀何等妙法,居然能将后天阴阳二气化为己用?难不成郭纯阳封山百载,便是为了推演这一道法门,如今这少年修炼有成,这才命叶向天不远万里,接引回山?”
他不知自己却是想的差了,凌冲修成这一团阴阳气旋完全是阴差阳错,先有太玄真气与血灵剑魔气阴阳冲突,原本毫不相容的两股真气,却又有碧霞和尚念诵当年楞伽寺祖师顿悟偈语,凌冲福至心灵,居然领悟到阴阳轮转,变化无极的妙旨,这才有这一团阴阳气旋。这番机缘委实匪夷所思,资质、天时缺一不可,除凌冲之外,再无一人能有如此缘法。
程素衣身为女子,心思细腻,只淡淡瞧了凌冲一眼,便默然不语。叶向天却是心头大震,他此次下山本是为了求取先天乙木精气,用以逆推五行,突破灭道真法金丹的束缚,练就婴儿,顺便接张亦如回山。
谁知临去之时,掌教郭纯阳将他招入所在太元宫中,吩咐了些琐事,末了若不经意的说道:“你此去中原,可先在那龙气飞腾之地四处寻访,瞧瞧有无好根骨的孩子,不妨带上山来给我瞧瞧。”
叶向天素知这位恩师虽然为人诙谐,但一身法力神通着实不可思议,所言所语也必是有的放矢,便不敢怠慢,将此吩咐放在心上。一路东来,恰好张亦如离开京城家中,南下游历,师徒二人以秘法相约在金陵城中汇合。
叶向天陡然醒悟:“这金陵城乃是大明陪都,不正是龙气汇聚飞腾之所么?恩师所言,必是令我在金陵城中寻觅有缘的孩童,带回山去。”剑修一脉,讲求一剑在手,不假外求。所修道法须在争斗厮杀之中,求问那一线大道天机。
因此历来剑修之辈法力超群,斗法之能极强,但相应的陨落之辈也多。若是门下弟子未犯教规,只是争斗之时为人所杀,若下一世还有仙缘遇合,剑修门派便会派出长老高手前去接引回山,传以修行法门,使弟子今世再入道途。
太玄剑派历来好斗,门中几代弟子陨落多人,尤其二百年前剿灭血河宗一战,连掌教荀真人也受创轮回,至今未能寻到转世之身。叶向天原以为郭纯阳是算定了一位太玄长老高手转世之身,才命他前去接引,便在金陵城中一处道观借住,每日运用神念感应。果然不出两日,便发现了凌冲,身怀太玄真气,居然还修炼了太玄三十六剑。
这太玄三十六剑其中另有奥妙,绝非入门剑法那样简单。叶向天自然深知其意,立时遥放剑光,从大幽神君手中救下凌冲,顺势将完整的太玄三十六剑传授。凌冲亦是福缘到了,居然误打误撞,认了叶向天做师兄,成为太玄二代弟子。
要知郭纯阳这一辈掌教、长老共有五人,早已不收弟子,此次太玄重光,山门再开,也只是叶向天这一辈弟子挑选三代传人。若非郭纯阳那一番吩咐,以叶向天之法力辈分,也不会轻易便认了凌冲做太玄弟子,何况是自己的师弟?
叶向天三人各自施展根基道法,抗衡莫孤月的周天星辰异象。三人道法一则属阳、一则属阴,再由混元调和,居然成就道道后天阴阳之气,恰好为凌冲丹田阴阳气旋吸纳的干干净净。叶向天心头微震:“看来师尊果然法眼如炬,这位小师弟虽然修为不高,但身怀后天阴阳二气,已是多少修道人梦寐以求之宝。”
凌冲兀自浑浑噩噩,只顾内视丹田那道阴阳气旋。只见那气旋比之前足足大了三圈,化为黄豆大小,向其中细细观瞧,隐约可见阴阳二气微微转动,其中似蕴有大道之机,轮回之妙,只是似乎缺少了关键一环,阴阳二气始终懒洋洋的,毫无生机。
凌冲见识有限,也不知这气旋壮大是好是坏,只好拿眼去看叶向天。叶向天自知其意,说道:“师弟放心,此是修士梦寐以求的大机缘,绝非坏事。此物可令你受用终身,你日后便知。”
叶向天又向程素衣与沈朝阳二人望去,他虽是闭目合睛,但气势先声夺人,隐含无穷威势。程素衣先道:“叶道友尽可放心,凌师弟之事贫道必定守口如瓶,如有泄露,便令贫道渡劫之时,为天魔所扰,身死道消!”叶向天见她甚是知机,又将面孔往沈朝阳处侧了侧。
沈朝阳哪里还能装傻,忙道:“叶兄宽心,此事沈某必定守口如瓶,若有违誓,叫我死在天雷之下!”修道之人最畏惧的便是九天劫数,尤其九天雷劫,过得去,从此逍遥,长生不死,过不去,身死道消,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无。程素衣与沈朝阳俱以自身劫数起誓,冥冥之中便为大道魔头感知,若是有违誓言,管教他们应劫,那时身死道消,死的惨不可言。
叶向天微微放心,又吩咐凌冲道:“师弟,此事你自知便好,千万莫要张扬,只等回转山门回见掌教恩师,请他老人家再作定夺。”凌冲虽不知那阴阳气旋究竟有何妙处,但见叶向天如此郑重,心下也自凛然,应道:“师兄放心,小弟省得。”
此时周天群星忽然次第明灭,只听一个声音说道:“莫孤月何德何能,竟能劳动三位正道高手同时出手,幸甚幸甚!”星光忽然大盛,眼前一片白芒,待得星芒散去,江边已多了一人。
凌冲偷眼望去,但见此人周身玄袍,头戴紫气朝天冠,生的英俊之极。最令凌冲心惊的,是此人脑后居然亦有一团星光,恰似寺庙中佛菩萨圣象脑后的金轮一般,其中星光沉浮,宛如彩带,飘逸神秘。星光明灭吐纳之间,隐隐与周天群星呼应,显然此人法力已入化境,对周天星光操控自如。
叶向天踏前一步,将凌冲、张亦如挡在身后,说道:“莫道友,前日你我试演法力,还未分出胜负,不若今日再比上一比。”
莫孤月微微摇头,脑后星团亦自飘荡不定,说道:“我星宿宗素来不许道统失落人间,前日我无意中救下一名弟子,只等他取得癞仙遗宝,便要引他回转宗门。至于切磋之事,太玄剑派既然山门大开,想来日后总有你我用命之时。”
二人对面,虽是正邪分际,势不两立,却仍旧和颜悦色,只是话中暗藏机锋,针锋相对。凌冲心想:“萧厉果然被莫孤月所救,还要引他入星宿魔宗。如此一来,他在门中修习魔道,自无办法来寻我家人。只是待他修成魔法,不知我能否有绝**力,将他制服?”
江边东侧有一片矮木,大幽神君与雪娘子正藏身其中。雪娘子出身天欲教,入教之初便服食一枚天欲丹,此丹采天下至阴至淫之药,更以天欲教秘法,混以六欲之情,服下此丹,无论何等贞洁烈妇,立时沉沦欲海,人尽可夫。
此丹炼制之时按六欲天时,其中有天欲教主九情真君所下禁制,门下弟子若稍有违背,便是六欲神雷轰顶之灾,非但一身天欲法力尽废,还要被赏赐教中贱奴猥亵玩弄,下场惨不可言。雪娘子资质极好,仗着色相布施,采阳补阴,好容易练就一枚六欲情丹,只是每每思及那天欲丹,便心惊胆战,自己生死全在九情真君一念之间。
雪娘思忖再三,决意步行险着,先花费极大代价,请了旁门之中一位精擅推演的前辈出手,推算出这一次金船出世,出身魔道的有缘之人共有两位,一位便是噬魂宗的大幽神君。
雪娘子得了这番推演,这才急忙赶来金陵,仗着色相,与大幽神君勾搭成奸,央求大幽神君去金船之中替自己取一味移情丹。那移情丹乃是癞仙为渡六欲天劫求海外一位散仙炼制,一炉丹丸共计十三颗,癞仙渡劫之时用去六颗,还余七颗,尽数封存于金船之中。
雪娘子只需一颗移情丹,便可解去天欲丹禁制,恢复自由之身,那时天高海阔,总有无穷逍遥之日。二人在矮木林中,眼见金船横亘江心之上,无穷金光衍射不定,照的半空通透,委实一派仙家气象。
雪娘子推了推一旁大幽神君,娇嗔道:“癞仙金船已然现世,你这冤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大幽神君一声怪笑,伸手搂住她纤腰,说道:“你懂甚么,那金船每次现世非等七位有缘之人聚齐,方会开放内中藏宝禁制,供有缘之人挑选。即便本座此时去了,也依然要等其余之人到齐方可,还比不得在此快活些!”
雪娘子半推半就,倒在他怀中,故意问道:“冤家,那癞仙遗宝是何等的机缘,你真肯为我放弃到手的宝物,只去取一枚移情丹么?”大幽神君大笑道:“本座从来便是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你去取移情丹,便绝不会食言,美人儿你放心便是。只是……”
雪娘子眉头一皱,问道:“只是甚么?”大幽神君目中神光一闪,说道:“取移情丹不难,本座还可助你炼化天欲丹药力,只是却须你办一件事。”
雪娘子心中警觉,问道:“死鬼,你要奴家替你办何事?”大幽神君笑道:“说来也是不难,本座素闻天欲教主九情真君,原本资质不成,只是机缘巧合,于南海一处荒岛得了一部《六欲化情魔典》,分为上下两卷,乃是魔道无上至宝。九情真君只练成上卷,便以法力滔天,那下卷之中所载魔法,定必更是精妙。”
雪娘子眉头大皱,说道:“你是要我去盗那《六欲化情魔典》?”大幽神君笑道:“正是,只要你将这部魔典盗来,本座观上一观,瞧一瞧内中所载究竟是何等精妙的魔法。那移情丹立时双手奉上!如何?”
雪娘子沉吟道:“那《六欲化情魔典》确是魔道至高宝典,九情老魔也只练成上卷,便立下天欲教到场,半世逍遥,正道七派也奈何不得。只是老魔将魔典瞧得甚于性命,究竟藏于何处,教中谁也不知。便是老魔几个得宠的姬妾,也曾用尽心机,在床上吹足了枕边风,还为此事,惹得老魔震怒,毙杀了一位最得宠的艳姬。盗书之事只怕大不容易。”
大幽神君笑道:“本座既然要你盗书,自然便有万全之策,你只管到时豁出性命,直入险地便是,其余不必挂念。”雪娘子见他如此笃定,怕是对那六欲魔典觊觎良久,早已打探清楚。噬魂道神通专一操弄人心,着实诡异非常,匪夷所思,无论正邪两道,事前如何防范,一不小心便着了道,更有甚者,事后还不知究竟在何处出了岔子。
“噬魂道自创派教祖噬魂老人立下道统之后,千年以降,势力越发庞大,近百年来已有与星宿魔宗并驾齐驱之势,若非噬魂老人常年闭关修行,不理俗务,只怕魔道第一大派的名头还不一定是星宿魔宗的。若是噬魂道长老一级的高手谋夺六欲魔典,借大幽神君之手令我卖命,倒也有望打探出六欲魔典藏匿之处,我只见机行事,等大幽这厮取出移情丹再作打算。”
两人正你侬我侬,虚与委蛇之间,江面之上又起变化。一道剑光起自楚山之上,直指江心金船。大幽神君咦了一声,笑道:“有趣,居然非是正魔两道中人!”
雪娘子抬眼望去,但见这道剑光光色略有驳杂,剑气运转之间亦有些不纯,但去势劲急,真气浑厚,显然也是得了真传的。当即掩口笑道:“瞧这剑光分明便是旁门家数,只是真气近乎道家。这小家伙想必并无师长护持,只怕要吃些苦头了!”
叶向天诸人自然也瞧见那道剑光,沈朝阳道:“奇怪也哉,这剑光虽然略有不纯,但剑意却甚是正宗,便是旁门,也必是自道家得了真传的。既有缘法去取癞仙遗宝,为何又无师门长辈护持?”当下便起了提携相助之意。
程素衣道:“癞仙遗宝出世,心怀叵测之辈云集,那位道友若是真无师门护法,倒是要吃些苦头了。”话音未落,果然江边潜伏的数十位邪道高手之中,也有人瞧出便宜,按捺不住,陡然飞起一面大幡,高有三丈,幡面之上腾起七道黑气,粗如儿臂,向那剑光绞去。
那剑光毫不迟疑,加速遁光,意图冲破黑气拦阻。只是七道黑气范范滚滚,居然将之拦了下来。这一下漏了底,众邪人皆瞧出那御剑之人功力尚浅,还未凝结金丹。这些人平时便是欺软怕硬,嫉贤妒能,见别人有缘取那遗宝,便嫉恨到不行,此时见那御剑之人功力不足,登时起了心思,痛打落水狗。
又有三人放出所炼宝物,分别是一道淡黄剑光、一面漆黑宝镜、一柄三股飞叉,喷射魔气,呼啸而来,与那大幡黑气一同围剿那御剑之人。那剑光本就左拙右支,这一下更是不堪,眼见剑光吃那三股飞叉绞住,又有宝镜放出一道长有十丈的黑光,定住剑光变化,七道黑气趁机便往剑光之上刷落,若是吃那黑气刷中,非但那御剑之人飞剑不保,连性命也要交在人手。
张亦如叫道:“好不要脸!师傅,快救他一救罢!”凌冲也自义愤填膺,但见叶向天三人依旧老神在在,心下一动,便不曾开口。果然叶向天冷笑道:“修道之人,必要谋定后动,事事三思,不可逞一时之快,更不可做那烂好人。”
“你见那人被邪道围攻,便要为师出手相助,又怎知那人出身何派,若是出身魔道,平日里有些恶行,为师岂非助纣为虐?再者,先前为师便曾与你言道,那癞仙金船已然开启灵识,法力之大,不下于一位纯阳真仙。有缘之人取宝绝不容他人半途截杀,不然这天下的贪心之辈岂非都结伴而来?又怎会有这区区数十个利欲熏心之人前来?你只观望便是,若是你真心要助那人一臂之力,也要候到取宝结束,金船归位之后,一路护送。只是那样一来,必有会添上无穷烦恼。”
一番话说得张亦如哑口无言,凌冲若有所思:“果然修道之人修的不是假慈悲,而是真知我。叶师兄这一番话教训张亦如,亦是为我点明了日后修行之路,修行修心,看来我还差的太远。等此间事了,定要向叶师兄好生讨教一番。”
那剑光被几位邪道散修围攻,已呈不支之态,眼见那黑气刷落,便要将他打落尘埃。便在此时,一直寂寂无声的癞仙金船忽然震动,一道金光凌空飞出,只轻轻一抽,先是那三股飞叉被击成三段,成了名副其实的三股,只是皆是断折而已。
金光去势不绝,又在漆黑宝镜之上微微一抹,那宝镜立时碎成两半,呼啸坠落。那淡黄剑光与大幡黑气瞧出不妙,急忙化光飞逃。癞仙金船发出嗡的一声,似是有人哼了一哼,虚空之中一道涟漪微闪,眨眼间便追上那剑光大幡,只轻轻一扫,两件宝物立时化为无形。
江边之中一下子飞出三人,指着金船方欲喝骂,立时便狂喷鲜血,跟着便摔倒在地,不省人事。张亦如只瞧得目瞪口呆,凌冲心眩神驰,叶向天沉吟不语。那御剑之人得了金船相助,脱出险境,立时加快遁法,一溜烟飞入金船之中。
莫孤月脑后星光微微荡漾,忽然轻笑一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萧厉师弟,乔师叔瞧上了你,着你去取癞仙遗宝,此事务要办妥,不然便是魔火炼魂之苦,你可记清了!”星光之中走出一道人影,面色苍白,眼露凶光,随机敛去,正是萧厉。
他向莫孤月拜了一拜,嘶声道:“师兄放心,乔师吩咐,怎敢有违?还请师兄做法,送小弟一程。”莫孤月冷冷道:“便是如此了!”伸手一指,一道星光自指尖迸发,如清泉流水,汩汩不绝,化为一道凌空光桥。
萧厉瞧也不瞧叶向天等人一人,只整理衣冠,踏桥便走。那光桥凭虚凌空,足下便是涛涛灵江,一个不好,便要摔了下去,葬身鱼腹。萧厉却是目不斜视,只盯住癞仙金船,一步一步,每一步之间犹如尺规丈量,恰是一丈,不长不短。
凌冲听闻萧厉与莫孤月对答,想不到萧厉居然被甚么乔师叔看中,收为弟子。连莫孤月都要道一声师叔,此人定必是星宿魔宗之中长老之流,萧厉在其门下,日夕亲炙,只怕修为便要突飞猛进。自己要将他斩杀,怕是要增加许多难处,但越是如此,越激发他一颗好胜之心。
沈朝阳望着萧厉一步一步走向癞仙金船,口中道:“莫道友从何处寻得如此佳弟子,难得心智坚凝,日后成就怕是极大呢!”星宿魔宗身为魔道第一大派,门中弟子无数,所传星宿法门博大精深,实不在玄门正宗之下。
只是星宿魔宗门规森严,门下弟子入门之后,传以筑基之法,百日之中若能修成,便可进一步得传上乘法诀,若是修为不到,便随手杀戮,取了生魂炼制法宝。如此血腥之策,魔道六派之中可谓独树一帜,因此身为星宿魔宗弟子,无不戮力修行,以求上进,不然便被人随手灭去,岂不冤枉?
因此星宿魔宗虽则弟子众多,但能脱颖而出,修成上乘法门的却是极少,但门下传人自修行以来便身经诸般惨劫,可谓是自尸山血海之中走过,无一不是心智坚定,一心求道的很角色。随便一位传人出世,便能力压邪道各派弟子,星宿魔宗存世万年之久,道统不绝,香火兴旺,亦是得益于此等门规甚多。
若能坐上星宿魔宗长老之尊位,一身法力神通已然可与正道诸派掌教分庭抗礼,丝毫不落下风。只是各个长老平时醉心修炼,根本无暇收录传人弟子。
莫孤月见萧厉与三嗔动手,施展星宿魔宗神通,只是所学杂而不纯,非正路。一时兴起,随手传了他白虎监兵七煞元神的法门,又将他救出。原本只是无心之举,谁知随后便收到本门长老乔依依星神传音,言道瞧上了这小子,要收去做个门徒。
那乔依依乃是与星宿魔宗掌门星帝同一班辈,虽是女流,一身修为却是通天彻地,加之脾性喜怒无常,是星宿魔宗之中最为难惹之人。
莫孤月之师亦是星宿魔宗掌教,自号星帝,原本的名姓已然无人知晓。这位星帝崛起于千年之前,乃是星宿魔宗之中不世出之天才。拜入星宿魔宗之中,不过区区三十年便即凝练本命星神,星宿魔宗道法奇异,虽是归入魔教一派,但所修法门却极为殊胜。练成本命星神,便已然等同于成就婴儿。
原本星帝修成本命星神,便可采集周天精气,淬炼元婴,使之逐步成长,继而修成法相洞天,但这位星帝心志却是极高,居然在本命星神境界上足足停留三百年,将星宿魔宗秘传的一门《周天星宿魔典》之上所载的三百六十五尊周天星斗元神尽数修炼成功。
章四十四 拂意道人 上官云珠
那《周天星宿魔典》本是星宿魔宗的镇派典籍,其中所载诸般星宿真法,皆是精妙无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只是修炼星斗元神委实太过艰难,每一尊星斗元神皆须沟通本命元星,采纳星光真气,不住凝练,继而与魂魄相合,期间采纳周天星辰元气,每日不可间断,还要用功吐纳,提纯精炼。
要知星斗精气绝无定法,与自身魂魄相合之时,诸般受想行识,五蕴齐来,或纯阳、或玄阴、或冰寒刺骨,冻裂元神、或奇痒难耐,犹如万虫噬咬。又有域外天魔窥伺,那天魔无形无相,来无影去无踪,心念所至,犹如电闪,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象由心生,境随念灭,现诸恐怖,瞬息万变。稍一着相,便生祸灾,备具万恶,而难寻迹。乃是天下所有修道之人,无论正邪,所最畏惧之事,极难凭借法宝抵御,唯有依凭自身道力道心,与之相抗衡。
星帝凝练周天三百六十五尊星斗元神,便等如与域外天魔争斗三百六十五次,其间艰难险阻,委实不可想象。尤其星神一成,举手投足,便具极**力,挟山超海,不过翻掌之易耳。
星帝有如此成就,除开星宿魔宗创派祖师之外,别无他人,彼时他法力之深湛,已然力压同侪,登时将当时魔宗掌教惊动,亲自出关,收为弟子,传授《天垣紫薇大洞帝章》一部。
周天星辰之中,除开二十八路星宿之外,便是天垣为三,分别为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此三垣统领群星,化御周天,为万辰之祖,诸星之源。而星宿魔宗三垣传承之中,便以紫薇垣为首。这《天垣紫薇大洞帝章》顾名思义,练至最高境界,便可修成一尊周天帝御紫薇大帝化身。
这尊紫薇大帝化身一成,便是纯阳、玄阴果位,长生不灭,万劫不磨。更能统御周天星力,乃是星宿魔宗一脉传承之最高境界,天生便对星宿魔宗诸般星辰元神有着压制之力,因此这部法门历来唯有星宿魔宗掌教方有资格修习。
当时星宿魔宗掌教如此做法,便是已有了传位之意。星帝果然不负其望,以三百年时光,修成紫薇帝御真身,当时星宿魔宗掌教当即传以大位,自身则隐居不出,亦有传闻是挣脱了这一方天地束缚,遨游星河,逍遥自在去了。
星帝接掌魔宗大位,也无心经营,只是闭关修法,以期修成更高境界的法力。魔宗之中一干俗务便有之下的几位长老打理。这位乔依依虽无资格修炼三垣真法,却也是修成十几尊星斗元神之辈,法力之深湛,亦足以惊人。
莫孤月见乔依依开口,不敢怠慢,当下便按着吩咐,将《周天星斗秘典》全本传了萧厉,将他带来探取癞仙遗宝。萧厉昂首挺身,一步一步走向癞仙金船,过得半个时辰,已然踏入金船金光之中。他是有缘之人,那封禁金光并不会加害于他,反而将他须眉照的如同金染。
萧厉心中平静,多年逃亡生活,离乡背井,暗无天日,早已令他习惯了心思阴沉,不行于色,便是得了莫孤月接引,入了星宿魔宗,得了魔宗真传秘典,也不能令他的内心有丝毫涟漪。
“星宿魔宗果然不愧是此界魔道第一大派,所传道法委实玄妙之极。以我资质,定能有所成就,到时我就要杀光靖王全家,再将大明江山尽数推翻,说不定还能尝一尝做皇帝的滋味如何。”
“那凌家二少爷居然也拜入了太玄剑派,听闻这一家剑宗飞扬跋扈,十分不好招惹,连魔道之一的血河宗也覆灭其手。他与我有仇,必会倾力前来取我性命,不若我修成法力,先下手为强,灭了他的族门,等他道心失守,方寸大乱之时,再以逸待劳,便可将他轻易杀死。还能得了太玄剑派一份传承。”萧厉心头冷笑,暗自盘算,身形渐渐消逝于金船之中。
矮木林中,大幽神君豁然起身,怪笑道:“罢了,还差一人,本座却是该当去也!”雪娘子忙道:“冤家,你此去可定要助我夺得那移情丹啊!”大幽神君伸手在她柔嫩的面上狠狠一抓,淫笑道:“本座出马,定必万无一失。只是那移情丹却要你拿《六欲化情魔典》来换,你可记清了!”大笑声中,周身腾起无穷黑雾,黑雾之中又有无数冤魂厉鬼,惨嚎嘶吼不已。
大幽神君在黑雾包裹之中,重霄之上,化为一团黑光直扑癞仙金船而去。他这边声势浩大,自然引起了沈朝阳诸人的注意,常洪恨恨道:“是大幽神君那厮!”沈朝阳点头:“师弟稍安勿躁,只能他取了宝物,再去寻他晦气。”
张亦如沉吟道:“那癞仙遗宝分明便是不分善恶好坏,只凭癞仙一己之喜恶而定。如此一来,若是魔道中人得了宝物,恃之为恶,岂非作恶更甚?如此说来,那癞仙的为人却是颇堪玩味了。”
那钱师弟笑道:“那癞仙已是飞升九天仙阙之人,至于他为何要设下金船取宝之事,如今已然无可稽考了。不过金船出世几次,的确有不少魔崽子得了宝物,仗以为恶的,但我正道中人得的宝物却是更多,魔道再猖獗,也要屈服于我等正道之下!”
忽然虚空之中有人喝彩道:“说得好!”但见无数天花飘落,香气便闻,瑶琴韶萧并奏,丝丝缕缕,发人幽思。一座巨型宫阙轰然撞碎虚空,换换飞驰而来。这座飞宫长宽各有数十丈,几乎遮蔽了半边虚空,飞宫周围尽是云环雾绕,隐约可见其中金庭玉柱,明珠挂壁,耳中亦能听闻鹤舞凤鸣之声。
这座飞宫一出、沈朝阳、程素衣、叶向天面上皆是神色不愉,赵师弟惊呼一声:“云阙飞宫!清虚道宗?他们怎么来了!”这座飞宫唤作云阙飞宫,正是正道第一大派清虚道宗有名的宝物,乃是以诸般天材地宝,用天火、地火、人活,十祭十炼,一座飞宫要足足耗费百年时光,方能炼成。
以清虚道宗之雄厚根基,也只炼了三座,只因太过招摇奢侈,便被门中长老制止。这飞宫云阙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世,沈朝阳等人皆是耳闻而已,不成想今日居然有幸在这楚山脚下,灵江江边得见。只是这云阙飞宫炼制不易,且唯有三座,其中一座据闻只在清虚道宗掌教绝尘真人手中。另外两座早被长老封存,轻易不许动用。只不知这一座究竟是何人带了出来。
那飞宫一路飞驰,虽是慢慢悠悠,却与人一种迎面压迫之感,凌冲还是初次见这等庞然大物,只觉呼吸都为之一顿。飞宫悬停于灵江江边,四周云雾升腾,气势之盛,比之癞仙金船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飞宫之中陡然飞出十二名少女,俱是身着白纱,足下一道灵光托举。手中或捧香炉、玉瓶,或提灯笼,或举玉扇。这十二名少女俱是面容姣好,体态盈盈,尤其难得的是居然都是一般修为,练成一股玄门正宗真气,放在一些小门户中,已足可成为传法弟子,却被这飞宫主人当做奴婢使唤,气派排场委实大极。
这十二名少女出得飞宫,便一起用娇滴滴的嗓音喝道:“清虚道宗少主驾临,诸人还不施礼恭迎!”此言一出,赵、钱二人登时勃然大怒,钱师弟喝道:“放屁!你清虚道宗便是再势大,也需瞧瞧同道的面色。我等皆是玄门正宗,不在你清虚道宗之下,何况有三派掌门弟子在场,你若是绝尘、拂真两位亲临,老子二话不说,下跪行礼,你家少主算个甚么东西,也敢如此呼喝我等!”、
他所言拂真道人正是清虚道宗当代掌门弟子,绝尘道人首徒。绝尘道人已然得道三千载,辈分之高,正道之中无人出其左右。只是绝尘道人已有千年不曾出世,门中掌教之位虽是不曾正式传位,但一应门中事务,俱是拂真道人打理,千年以来,拂真道人之威严亦是根深蒂固。
拂真道人辈分亦尊,论起班辈来与正一道、玄女宫、太玄剑派三家掌教同辈,其实其中郭纯阳辈分最是尴尬,若是正经推算,他的师尊荀真人方能与拂真道人论个平辈,只是太玄剑派地处极西之地,轻易不与外界交接,郭纯阳此人又是神秘非常,封山之后从未与人动手,盛名不显,这才无人提起此事。
钱道人破口大骂,程素衣清冷依旧,叶向天一语不发。沈朝阳皱眉道:“住口!如此口出恶语,成何体统!”钱道人登时不敢再骂,口中辩道:“我就是瞧不惯他清虚道宗目中无人的样子,直将在场几位同道当成自家的小厮一般呼来喝去了!”他却是聪明,知晓言语之中拉上叶向天与程素衣二人,使之生出敌忾之心,三家齐力,对抗飞宫主人。
飞宫云阙之中,中枢阵法汇集之处乃是一座大殿,殿上金堆玉砌,条条瑞霭横空飞舞。殿中宝座之上正有一位少女端坐。这少女生的明眸皓齿,双眉弯弯,肌肤吹弹可破,乃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此时正满面不耐的听着一位老道教训。
那老道身披玄色道袍,须发洁白,正说道:“云珠啊,咱们好端端来取癞仙遗宝,你去招惹那三家传人做甚么?”那少女笑道:“拂意师叔,弟子也是一片好意吗!那些同道便算取了癞仙之宝,回山半途也必受人截杀,弟子差人呼喝了一阵,正可试试他们道心气度如何。若是一言不合便自嗔念灌顶,弟子却要劝他们还是早早放弃宝物,回转山门保命要紧。”
那拂意老道腹诽道:“试人道心也不是如此个试法,再者敢来取癞仙遗宝之辈,必是根基深厚,再差也有师门派遣高手一路护持。那几人之中分明便有太玄、玄女、正一三教掌教弟子在场,若无意外,数百年后,便是那三人执掌大教,你一句话将人得罪的干干净净,却又如何收场?”心中恼怒,却也不敢行诸于色,只是好言劝诫。
这拂意老道辈分极高,乃是拂真道人师弟,绝尘道人师侄。原本在山门之中修行道法,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谁知被派来伺候这么一个小祖宗,着实苦不堪言。
这少女来头极大,乃是清虚道宗掌教绝尘道人俗家后人。绝尘道人俗家姓复姓上官,天资绝艳,被上代掌教收为弟子,不过区区百年便展现出无匹才华。入道三千载,威震玄魔两道。但只有一点遗憾,自他之后,萧氏家族再未出过适合修道之人。
绝尘道人也曾寻精通先天神算之人推演,言道他修道成就太高,一人将上官氏一族的气运几乎占尽,唯有静待时机,方会再有修道种子降生上官家。这一等便是三千年,绝尘道人偶尔心血来潮,算出自己有一位后人出世,天生百脉俱通,乃是天生的修道种子,大喜之下,命拂真道人遣人下山,将之引渡回清虚道宗。
拂真道人顺着乃师心意,亲自收这女婴为徒,传授道法,便是如今这位了。拂真道人亦有数百年不曾收徒,如此山门一开,登时震动全宗,都晓得自家道场中出了个辈分奇高的小祖宗。
上官云珠在这等环境中长大,眼看后辈一大群。总有些满头花白的老道喊自己师姑、师姑祖、还有师奶奶的,自然养成一副骄奢脾气,除了自家老师和那位几乎从不露面的远祖,便自不惧任何人。
这一次癞仙遗宝出世,上官云珠正自打坐练气,忽觉心头狂跳,似有何物在极远之处相招。大惊之下,忙去寻自家师尊卜问。拂真道人运神推算之后,说道:“徒儿不必惊扰,此是你前世入道之时所炼之宝,被癞仙封存于金船之中,此时应劫出世,呼唤你这位前世真主。你不必惊慌,为师遣人护送你下山,将那宝物取到手便是。”
命拂意道人跟随下山,一路照拂,去取那有缘之宝。拂意道人暗暗叫苦,师兄之命却是违抗不得。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拂真道人还恐有何差池,便将掌教封存的一座飞宫云阙取了出来,又调了十二名练气有成的弟子随侍听用。那十二名少女俱是天生灵骨,也唯有清虚道宗这等正道第一门户,方能一下调集如此多的灵秀少女。
上官云珠自小便给憋在山上,这一次恩师放行,登时如鸟入山林,龙归大海,星光灿烂的一塌糊涂,一路之上游遍山水,迤逦而行。只苦了拂意老道,那上官云珠脾气执拗,每每做事鲁莽非常,他还要忙里忙外的收拾残局,短短几月时间,在他却是度日如年一般。
这一日眼见终于到了灵江江边,遥遥可见金船虚悬,金光照耀。本来只需上官云珠本本分分往金船出一钻,自可取了宝物出来,再由拂意老道运使法力,飞遁回山。以拂意老道道行法力,等闲之辈根本不敢招惹,便是星宿魔宗要半路截杀,也需掂量掂量清虚道宗的怒火。
但这位小祖宗不知怎的,非要将飞宫云阙放出,自家躲在其中,摆出一副俗世皇帝出游的排场,又命小婢出言不逊,将江边正道一行人得罪了个净尽。只吓得拂意老道暗暗叫苦,苦苦劝说小祖宗现身出去,当面致歉。
上官云珠总是懒洋洋的不睬,说得急了,便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无有致歉之意。末了拂意老道也自厌倦,说道:“罢了,得罪了便得罪了。想来那三人俱是掌门弟子,养气功夫乃是一流,也不会为些许小事便自记恨。”
便对上官云珠说道:“云珠师侄,如今时辰不早,七位有缘之人,只余你一个不曾入得金船,还是快些前去,早日取得癞仙遗宝,也好回山复命。”上官云珠小声道:“好容易下山游玩,怎么这么快便要回去?这癞仙遗宝也真不晓事,晚出世些时日不好么!”
拂意老道哭笑不得,催道:“云珠师侄,时辰已到,还是快些出手罢!”上官云珠轻叹一声,说道:“真是无趣,好罢,待本小姐取了那件宝物再说。”轻轻起身,足下自生烟云,晃眼将她周身笼盖。上官云珠一声轻叱,已然身化烟岚,飞出云阙之外。
钱道人正自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却见一团烟岚飞出,直投金船而去。哪里还不知道是飞宫之中的正主现身,大喝一声:“好啊,你这狂妄的小辈,你家钱道爷叫你知道如何尊长敬老!”伸手一抓,掌心之中一道灵符闪现,正要将之打出。
只听飞宫之中一个苍老声音喝道:“几位稍安勿躁,待老道来给几位陪个不是如何?”一道法力飞出,直投钱道人掌中灵符。沈朝阳见师弟取了灵符,欲给那飞宫主人一个教训,心知不妥,正要制止钱道人,却见飞宫之中一道法力飞出,这道法力醇纯厚正,余味悠长,正是玄门正宗路数。
沈朝阳心念电转,便改了主意,食中二指捏作剑诀,凌空一划,一道剑气飞出,往那道法力斩去。拂意道人不肯以大欺小,免得落人口实,日后正一道长老逼问起来,面上须不好看。因此只用了一道金丹级数的法力,眼见沈朝阳一道剑气横斩,呵呵一笑:“沈师侄却是考校老道了!”
心念微动,那道法力陡然化为一条灵蛇,吞吐灵信,张口便将那道剑气吞下。沈朝阳心内冷笑,他这一道剑气非比寻常,乃是以自身混元龙虎剑符金丹所发。正一道乃玄门中符派正宗传承,门中一部《上清玄真元符宝妙法经》乃是玄门道家符一系法术集大成之作。便是以清虚道宗正道魁首之地位,绝尘道人旷古绝今之修为,亦要赞叹一声。
正一道符建双休,门中除了这一部《上清玄真元符宝妙法经》之外,另有一部《太清龙虎总摄万御伏魔剑经》,专述玄门溅到。沈朝阳心高气傲,一心只想修成旷世法力,因此便将两部经文同修,正一道历代祖师之中,亦不乏天纵奇才,创出符剑双修之法,有前人遗慧,沈朝阳再以自身道力推演,终于寻到洽和法门,修成一粒混元龙虎剑符金丹,一举突破金丹境界。
那道剑气便是《太清龙虎总摄万御伏魔剑经》所载一门龙虎混阳剑法,讲求将龙虎真气刚柔并济,运炼成剑,可大可小,随着修士心意任意变化,可谓是一门极上乘的剑术。
拂意老道法力所化灵蛇将龙虎混阳剑气一口吞入,沈朝阳心念一动,剑气爆发,便欲将那灵蛇炸碎,狠狠落老道一个颜面。哪只拂意老道修为多年,火性早退,一身法力已是度过数重劫数,圆融无暇,心念电闪之间,那灵蛇一声低嘶,周身发火,居然将龙虎混阳剑气烧了个涓滴不剩,自身也自泯灭虚无。
这一下法力运转之精妙圆熟,着实令沈朝阳大开眼界,钱道人手中灵符未发,见自家师兄一道得意剑气居然被人举手破去,也是惊得呆了。
拂意老道现出身形,先命那十二名少女回转飞宫待命,稽首笑道:“老道清虚门下拂意,沈师侄法力好生高妙,一粒金丹融汇贵派两门真传,着实立意精远,老道十分佩服!”这老道自报家门,沈朝阳便是一惊,清虚道宗绝尘道人以下,拂字辈的道人也只寥寥数人,但无一不是渡过劫数的玄门前辈高手,便是自家师尊来了,亦要执礼甚恭,小心应对。
沈朝阳急急还礼,躬身道:“不意竟是拂意师叔当面,弟子沈朝阳方才失礼,还请师叔恕罪!”拂意老道摆手道:“不知者不怪。再者理屈的也是老道这边,方才那位乃是鄙门拂真师兄新收的关门弟子上官云珠,自小任性惯了,心地倒还不错。只是与诸位开个小小的玩笑,请诸位道友瞧在老道的薄面上,就此揭过罢!”
钱道人无故被人戏耍,心下愤愤,但也知这老道功力深厚,难惹之极,只能按捺怒气,一语不发。沈朝阳说道:“既是老前辈如此说,方才之事便算揭过。敢问师叔,方才那位师妹亦是癞仙遗宝的有缘人么?”
癞仙遗宝自癞仙飞升九天仙阙以来,已然开启数次,玄魔两道各大门派之中可谓皆有因此受惠者。但独有两家门派从无有缘之人现世,一是太玄剑派,另一个则是清虚道宗。也不知向来最爱提携后辈的癞仙为何不对这两大门派青眼有加。亦有好事之徒大发臆想,言道想必癞仙求道之时,并未拜入这两家宗派之中学的法门,这才将两家门派排除于遗宝秘藏之外。
拂意道人亦是面色古怪,咳了一声:“不错,老道那云珠师侄儿,确是癞仙有缘之人。”眼光在叶向天面上一转,续道:“这位想必便是叶师侄了罢?不知尊师郭道兄一向可好?”拂意道人班辈与郭纯阳相当,入道年限却又早于郭纯阳。只是郭纯阳如今乃是一教之尊,执掌一方大教。因此拂意道人口称“道兄”。
叶向天打个稽首,说道:“托拂意真人之福,家师身子康泰。百日之后,便是我太玄剑派山门重光之时,掌教师尊派遣弟子分赴正道各派,恭呈请柬。真人若是有暇,亦请驾临鄙派观礼。”叶向天并未如沈朝阳一般,口称“师叔”,而是言语之中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拂意道人只作不觉,抚须笑道:“此事早已传遍正道各派,尊师卧薪尝胆百年,定必是功力大进,连带门下弟子亦为正道各派翘楚。此刻那请柬说不得已然到了清虚三山之上,只是兹事体大,老道纵然有心前往,亦要看拂真师兄派哪个前去,不好乱了班辈次序。”
眼光转到莫孤月面上,似笑非笑说道:“这位莫先生不在星宿魔宗之中纳福,怎的也跑来这灵江之上。尊师星帝老道心慕已久,只可惜始终缘悭一面。”
莫孤月脑后星光明灭不定,面上亦是云淡风轻之色,淡淡说道:“拂意老道你还是莫要遇到家师为好,家师素来手下不受情面,你这老道修行千年不易,轻易丢了性命,魂不超生,岂非冤枉?”
拂意老道涵养再好,也不由的面上紫气一闪,眼角抖动,说道:“老道资质愚钝,修行千年,也只在这几日方将本门一部气道法门修成,正要寻天下同道品评一番。尊师星帝的紫薇帝御化身传说之中威能无穷,老道恰欲一试。”
莫孤月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你这老道非要见识我星宿魔宗绝学,莫某不才,也练就了几尊周天星斗元神化身,不如放将出来,陪你玩玩。”言下之意,你拂意老道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何提与我恩师动手?
拂意老道白眉一挑,他本不愿以大欺小,只是清虚道宗身为正道魁首,早欲将星宿魔宗连根剿除,只要星宿魔宗一倒,余下个魔道邪派便不足为虑。只是星帝为人机警,已有数百年不曾离开星宿魔宗老巢,清虚道宗几次下手,却总是苦无良机。
星宿魔宗的老巢传闻之中并非在这一方世界,而是建在虚空之中,与天辰为伴,每时每刻不停变换方位,又有两座先天护山大阵守护。这两座大阵经过星宿魔宗万载祭炼,已然神变通灵,便是清虚道宗倾尽全力攻打,亦要落个灰头土脸。
拂意老道今日偶见莫孤月,临时起意,出言激将,试探一番星帝的行踪,莫孤月轻描淡写,全不受力。拂意老道暗忖:“星宿魔宗所传魔功凌厉非常,修成一尊星神便可横行天下,更何况这莫孤月居然修成数十尊,资质之高,委实可畏可怖。老道本不想以大欺小,但良机难得,不如趁此机会,将他诛杀,也算斩去星帝一条臂膀!”
方欲动手,只听叶向天说道:“星宿魔宗修行之法与我玄门大相径庭,只需修成一尊星神,便可成就法相境界神通,莫兄修成数十尊星神,不知如今已脱去几重天劫?”此言一出,拂意老道登时心下一凛:“不错,莫孤月若是修成数十尊星斗元神,只怕法力之大,绝不在我之下,手中若再有几件法宝,只怕老道还要栽在此处。”心知这是叶向天好意提醒,不禁大大感激。
莫孤月瞧了叶向天一眼,面上似笑非笑,说道:“莫某不过练就了几尊星神,遵照家师吩咐,还在打磨法力,还未渡过天劫。前几日曾与叶兄交手,叶兄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着实惊艳非常,可惜尚未尽兴,不知叶兄今日可否赐教?”
叶向天说道:“有何不可?只等七位有缘之人去了癞仙遗宝,你我再尽兴一战便是!”太玄剑派本是剑仙门派,练剑之人讲求的便是一剑在手,劈开桎梏,于争斗杀伐之中,窥见一丝天道运转之机。因此练剑之人最是不怕斗法,亦最是好斗。尤其叶向天这等高手,能得莫孤月这样魔道中杰出之士磨砺剑光,正是求之不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