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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猛子     大汉帝国风云录txt下载     大汉帝国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一节

    公元188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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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的一年里,大汉国的西疆北疆虽然战火纷飞,但大汉国的中原和南方却很安静,除了冬十月长沙郡爆发区星叛乱以外,其他州郡都是谷物丰收,赋税入库,大汉国这个遍体鳞伤的巨人终于缓了一口气。

    正月十五,天子大赦天下,名士蔡邕也在大赦之列。

    正月十六,天子下旨镇北将军李弘,令其征召匈奴铁骑,集结各地兵马,务必于三月底之前,率军北上幽州平叛。

    正月二十,圣旨送到龙山大营。同期到达的还有朱穆,他已被征募为镇北将军府从事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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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正月十八才回到龙山大营,此前他一直滞留在河东平阳的杨凤大营内。

    他和杨凤多次派人联系黄巾首领郭太,打算和他商谈招抚的事,但被郭太拒绝了。在郭太的眼里,张燕、杨凤和张白骑都是黄巾军的叛逆,十恶不赦,他还差点把前去联系的军司马梁百武给一刀砍了,要不是小帅杨奉,胡才等人拼死拦住,梁百武就回不来了。

    杨凤无奈,对李弘说:“大人还是先回晋阳吧。郭太的事,要慢慢来。他的手下意见不一,受抚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李弘苦笑道:“郭太的事不解决,我如何放心北上?平叛事小,屯田事大。如果郭太频繁袭击水路两道,阻碍物资运输,极有可能耽误春耕。如果今年秋天民屯的粮食不能自足,屯田就支撑不下去。”

    杨凤英俊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苦涩,“大人还是不相信我?”

    李弘摇摇头,“栖之兄,你为了救出妻小,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杀到邯郸城,足见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把二十万屯田兵交给你,我让你驻扎在河东,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李弘拍拍杨凤的肩膀,叹道:“栖之兄,问题是,你对郭太和他的黄巾军,下得了手吗?”

    杨凤长叹不语。的确,他下不了手。

    “我把射缨彤的骠骑营留下。”李弘考虑良久,说道,“骠骑营都是鲜卑人,如果有些事比较棘手,你和小懒,就是李朔交涉,他会帮你解决。”

    射缨彤和部下听说自己的铁骑要留在河东,纷纷找到李弘,要求北上。他们快两年没回家了,许多人都想回幽州看看。

    李弘好言劝慰了一番,他直言不讳地说道:“此次到幽州,对手不仅仅是张举张纯和乌丸人,还有鲜卑人,我有可能和大帅打起来,所以你们都不要回去,风云铁骑也不回去,我只带羌人和长水营北上。”

    射缨彤和射虎一听,不敢再说什么。骠骑营的士卒基本上都是西疆大战后被俘虏的鲜卑人,他们可不像舞叶部落的士兵那样忠于李弘,一旦临阵倒戈,麻烦就大了。胡子说,我和小懒不是鲜卑人,我们可以随大人北上。

    李弘也没有答应,“骠骑营没有汉人军官怎么行?和当地府衙要打交道,和屯田的黄巾军要互相照应,这些事都要你们出面,没有你们坐镇骠骑营,我怎么放心?”他看看胡子,说道,“你放心,这次北上,我一定打到卢龙塞,把你们的家眷都接到并州来。”

    “等弧鼎和弃沉回来,你们就赶到安邑驻扎,加紧训练,三月之后,开始攻击郭太的黄巾军,能抚则抚,不能抚,就坚决剿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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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回到大营后,立即命令护匈奴中郎将鲜于辅传旨匈奴大单于羌渠,要求大单于在匈奴各部征调一万铁骑随大军北上幽州平叛。匈奴铁骑集结完毕后,由鲜于辅统领,在三月初赶到雁门关会合大军。

    李弘上书天子,请求陛下以护匈奴中郎将鲜于辅为平叛大军副统帅,以讨逆中郎将麴义继任护匈奴中郎将,统领风云铁骑和度辽营镇守西河,以讨虏中郎将徐荣代理镇北将军事,坐镇晋阳。不久,天子回旨,同意李弘所请,迁鲜于辅为平北中郎将,迁麴义为护匈奴中郎将,迁徐荣为晋阳中郎将。

    李弘接旨后,立即命令徐荣回到晋阳,领狂风沙的武骑营坐镇镇北将军府。

    李弘安排好留守之事后,随即命令阎柔带着玉石的两万步兵大军,赵云的长水营迅速赶到雁门关,会合聂啸的越骑营组建北征大营,同时急书河东、河内和并州府,要求三府各自抽调三千郡国兵参加平叛,在二月底之前务必赶到雁门关北征大营。

    赵云向李弘举荐了河内府的吕布,恳求李弘下令征召河内府的吕布统兵到雁门。李弘听说河内府还有能和赵云战成平手的悍将,大为惊喜,立即再下一令,点名征调吕布赶到北征大营。

    “子龙,这不是平手,是你败了。”李弘听完赵云的叙说,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他长戟洞穿而过,你这一刀最多只能重伤吕布,却不能杀死他。这次你捡了一条命,你知道吗?”

    赵云面色一红,但神情却不以为然。李弘看了他一眼,问道:“子龙,这几年你屡战屡胜,从无败绩,是不是有点目中无人了?”

    赵云笑笑,躬身说道:“和大人对阵,还是败多赢少。”

    李弘笑容渐敛,手指赵云,一字一句厉声说道:“这次如果你给吕布杀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吕布不杀你,就是因为他知道后果,你呢?你现在目空一切,恣行骄纵,竟敢拿士卒的性命开玩笑了,你眼里还有军纪吗?”

    赵云看到李弘突然生气了,吓了一跳,急忙跪下。

    “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下次再这样不顾后果,任性妄为,我砍了你。”

    “长水营暂时交给刘冥带,你在这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是天下第一了,什么时候再去带兵。”

    赵云觉得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掉头走了。

    李玮和颜良傻了,他们本来还以外李弘会夸奖赵云几句。

    “大人,子龙年轻好胜,偶犯军纪,也不是什么大事……”李玮笑道。

    李弘怒目而视,冷笑道:“仲渊,你年纪大了是吧?”

    李玮顿时想起自己也闯了祸,脸色霎时就变了。这几天李弘回来后忙于北上平叛的事,一直没有说,他还以为李弘不追究了。

    “当日让你去洛阳办三件事,你给我办了几件事?”

    李玮侧目看看颜良,意思叫他赶紧打打圆场,免得自己难堪。颜良头一低,跑了。李玮气苦,恨不得跟上去一脚踹死他。

    左彦看到李弘气大了,急忙说道:“大人下午要到晋阳看望蔡先生,是不是早点动身?”

    李弘看到左彦恳求的眼神,心里一软,没有再说了。

    “你大婚的那一天,我要你好看。”李弘站起来,指着李玮说道,“我走之后,你和左大人尽心辅佐徐大人,不要再闹事了。”

    李玮一听,急了,问道:“大人不带我去幽州?”

    “并州事情这么多,你到幽州干什么?”李弘一边往外走,一边摇手说道,“留下陪陪筱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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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李弘赶到晋阳,在张燕、老大人赵岐和襄楷大师的陪同下,一起去看望蔡邕。襄楷大师和蔡邕也是挚交,当年蔡邕在吴郡和青州两地来回避祸时,每次都是大知堂的弟子负责护送,交情很深。

    “大师为稳定并州民心,带着弟子四下奔波,传经说道,非常辛苦。”李弘笑道,“大师要我如何谢你啊?”

    襄楷笑道:“等北疆稳定了,大人给我建一座法坛吧。”

    李弘问道:“要一座山吗?”

    赵岐大笑,“大人太慷慨了,给他一间小茅屋就行。”

    蔡邕先是遭受酷刑,后来又随黑豹义从连日奔波,身体极差,虽然经襄楷大师的精心医治,但依旧很虚弱,只能躺在病榻上给李弘拱手行礼,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李弘的年轻和随和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李弘坐在榻边安慰一番后,说道:“天子大赦天下后,先生已是自由之身,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出任祭酒,主持北疆的教化?”

    这事蔡邕早听赵岐说过,他很愿意,能为大汉国效忠尽力做点事,当然求之不得了。

    “大人有开学堂的钱?”赵岐问道,“依照大人的设想,学堂要广招寒门子弟,要汉胡同堂,要费用全免,那可是一笔巨资。”

    “我走之后,蔡先生有什么事就直接找镇北将军府,徐大人一定会帮助解决的。”李弘笑道,“和屯田比起来,这钱就不多了。”

    “对了,老大人,王剪先生什么时候能到晋阳?”

    “快了,下个月差不多。”赵岐说道,“他携家带口,还有上百弟子同行,需要一点时间。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大人不要担心。”

    李弘笑着点点头,问道:“仲渊过几天就要迎娶筱岚,老大人你看,婚事是在大营办还是在晋阳办?”

    赵岐捋须笑道:“晋阳,当然在晋阳了。想不到啊,公伟的女儿竟然就是镇北将军府的主薄大人,怪不得我向你借用一下你都不干,原来是怕露馅。”

    李弘大笑,望着张燕道:“张大人可否送一套宅院给仲渊?”

    “宅院已经给李大人准备好了。”张燕笑道,“至于是送是卖,那就是大人的事了。”

    “送给他。”李弘说道,“这次如果没有仲渊出力,盐铁之议恐怕很难通过。将来北疆稳定了,富裕了,仲渊居功至伟。只是赏赐这么少,只怕有人骂我吝啬。”

    赵岐笑道:“那大人就再赏他两个夫人。”

    屋内顿时哄堂大笑。

    “壮节侯傅燮傅大人的夫人安顿好了吗?”李弘小声问张燕道。

    “傅夫人只要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跨院,没有接受老大人给她安排的宅院。”张燕回道,“傅夫人很坚决,所以……”

    “安顿了就行。”李弘说道,“能找到她,我已经感激老天了。最近西凉和冀州两地的将领奉命把家眷都接到了晋阳,城中的房屋很紧张吗?”

    “暂时有点紧张。等沿河一带新建房屋竣工了,解决上百户都行。”

    “大人,你这么关心自己的下属,什么时候关心一下自己?”赵岐笑道,“大人二十多了,也应该考虑考虑。”

    李弘摇摇手,心里却想起了风雪,接着就想到了小雨。这次到北疆找到小雨后,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再也不让她独自一人孤单地生活了。

    “大人难道……”

    李弘笑笑,说道:“收复了北疆四郡之后,如果我还没死,再考虑吧。不过,我的许多手下常年征战在外,大都孤身一人,老大人可以多多关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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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李弘在张燕的平难中郎将府召集典农都尉府和护田校尉府议事。

    听完三府主要官吏的汇报后,李弘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四月春耕的事,接着他话锋一转,说了一句令人震骇的话:“诸位大人如果有贪赃枉法者,立即把赃物上交三府,我看在诸位大人很辛苦的份上,既往不咎,否则,不要怪我出手无情,诛杀九族。”

    举坐皆惊。

    李弘这次在河东的时候,数次听到押运物资的小商贾抱怨说并州各地的官僚索贿受贿,中饱私囊,更有甚者,还私下和商贾勾结,倒买倒卖,从中牟取暴利。一个气愤的商人甚至当着李弘的面说,大人在西凉肃贪,在河东肃贪,为什么就不在并州肃贪?

    赵岐、张燕、张白骑坐不住了。手下人干违法的事,他们自然也听到不少,但如今这种事见怪不怪,只要违法者不过份,他们也就睁只眼闭着眼,谁也不想撕破脸,毕竟具体的事还要这些人去做。

    李弘这句话已经给足了三人面子。他也不想做得太过份。并州穷,官僚少,官僚的俸禄也少,屯田又辛苦,大家都很累,这种贪污腐败的事不能杜绝也正常,但李弘考虑到自己率部北上后,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假如此风愈演愈烈,导致屯田失败,自己的努力就全部付之东流了。

    满堂的官吏看着李弘杀气腾腾的眼睛,一个个惊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我只给五天时间。五天后,如果你们继续执迷不悟,我就开始抓人。谁都不要心存侥幸,我不把并州的贪官杀完,我绝不会北上。”

    但心存侥幸的人太多了,虽然赵岐、张燕和张白骑回去后,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的部下早点交赃谢罪,还派出快马通知散布各地的从属掾史,但真正交赃者寥寥无几。

    正月二十八,镇北将军府司马李玮迎娶新娘,各方宾客云集晋阳城,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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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88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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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月的第一天,三千黑豹义从分成三十队,冲出了龙山大营,飞奔各地抓人去了。先是抓了几个证据确凿的官吏,接着黑豹义从连打带逼,又牵扯出了几十个,甚至还有几个是赵岐的门生。黑豹义从押着这些人陆续赶回了晋阳,一路上,百姓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镇北将军府仔细审讯了所抓官吏,查清了每个人的贪污情况,然后经李弘一一核实,全部押到汾水河旁砍了。

    当日,围观百姓人山人海,叫好声惊天动地。

    赵岐气倒了。他数次找到李弘求情,说你一下子杀掉这么多,我到哪里征募掾史官吏去?有些贪污数额不大的,可以让他们戴罪立功嘛。李弘坚决拒绝。李弘说,我宁愿要一个清官,也不要一百个贪官,我宁愿失去天下贪官的心,也不要失去并州所有百姓的民心。张燕和张白骑很惭愧,他们没有去向李弘求情。他们的下属许多都是黄巾出身的穷人,这些人当初都是被贪官逼得没有活路了才造反的,但现在呢?这才过了几天,他们自己就成了贪官了,那还有什么说的?还求什么情?砍一百次脑袋都不够。

    本月底,李弘召集全军将领议事。

    李弘北征大军共六万士兵,三万铁骑,三万步卒。

    骑兵军由阎柔为统帅,赵云为副,下辖聂啸的越骑营,赵云的长水营,匈奴左贤王呼楼兰所率的匈奴铁骑。

    步兵军由鲜于辅为统帅,玉石为副,下辖玉石的厉锋营,颜良的虎贲营,华雄的折冲营,张郃的战车营,还有一万兵是并州、河内,河东的郡国兵,现在都在赶往雁门关的路上。

    镇北将军营下辖斥候营,兵曹营,黑豹义从营,从事中郎朱穆、宋文,主薄余鹏,战车营司马尹思随军出征。

    李弘安排完北征之事后,对留守的各部将领着重说了严守军律的事。如果有人贪赃枉法,违法军纪,定斩不饶。

    “谢明现在是盐铁都尉,唐云现在是镇北将军府的金曹掾史,你们两个自己注意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

    “明天,我去北征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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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二节

    公元18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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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镇北将军李弘带着众将和黑豹义从走出了龙山大营,徐荣和一帮留守镇北将军府的将领掾史相送十里。

    李弘站在汾水河旁,回头望着远处巍峨的龙山,心情非常沉重。他在这里待了八个月,殚精竭虑,日夜操劳,虽然招抚了黄巾大帅张燕和几十万黄巾士兵,安抚了太行山上的百万流民,但同时也给贫瘠的并州和摇摇欲坠的大汉国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个旦夕之间就会轰然爆发的隐患。

    今天的并州内忧外困,的确不是率军北上平叛的最佳时机,但皇命不可违,幽州不能不去,就象陛下在圣旨里说的,一旦叛军在幽州站稳了,实力增强了,再去平叛所付出的代价将更大,也许会把整个大汉国拖跨。幽州平叛宜早不宜迟。

    “大家不要送了,都回去吧。”李弘勒住黑豹,大声说道,“都回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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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岚看着朱穆,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朱穆笑道:“六年前我随父亲攻打黄巾军的时候,你还不懂事,拿着我的长剑乱舞一气,我说你两句,你还耍脾气,一转眼,你都出嫁了。”他摇摇头,爱怜地说道,“好了,不要哭了,笑笑。我去打仗,去建功立业,你应该高兴才是。记着给家里写信,免得父母挂念,知道吗?”

    筱岚心里一酸,眼泪更多了。

    “仲渊,筱岚就拜托了,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李玮笑笑,用力拍拍朱穆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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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沙和燕无畏、心狐、段炫三人拥抱而别。因为长水营里有半数都是鲜卑骑兵,所以李弘下令武骑营和长水营的部分将士对调,长水营的鹿贤,雁无心和红柏率部留在了武骑营。

    “无畏,明之,大人把你们带走了,却把我留在晋阳,太偏心了。”

    燕无畏笑道:“你算了吧,留守晋阳也不一定没战打。武骑营现在有一半是鲜卑人,大人若想将来武骑营能够纵横战场,所向披靡,还是要多想想办法让两族士兵亲如兄弟才行。”

    “我知道,这几天我正在和鹿贤商量这事。”狂风沙笑道,“武骑营决不会打败仗,你们放心好了。”

    “心狐,到了幽州,好好干,不要辱没了我们先零羌人的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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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握着徐荣的大手,指着左彦、李玮、唐放、余鹏、谢明和唐云说道:“镇北将军府目前就这些人,事情多,人少,如果忙不过来,你就叫筱岚来顶从事中郎一职。她毕竟熟悉府内事务,和并州各府都很熟,虽然这样做有人说三道四,在背后指责我们,但一切以北疆稳定为重,不要管许多。”

    “牧云是我从并州刺史府要来的。他是太尉崔烈崔大人的的弟子,这次能把他要来,我花了不少力气,和张大人闹得很不愉快。牧云前段时间一直在护田校尉府帮助老大人操办民屯,对屯田的事非常熟悉,所以督察军屯和民屯一事,就全部交给他。”

    李玮和唐放等人赶忙表示将尽心尽力辅佐徐荣以稳定北疆。

    徐荣神色平静,慢吞吞地问道:“大人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李弘想想,说道:“河东郭太的黄巾军是个麻烦,如果长时间不能剿平,对杨凤的黄巾屯田兵,对并州屯田都将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当务之急是把郭太的黄巾军解决掉。”

    “其次就是匈奴人。年前因为洛阳的事我们没有出兵重击屠各族,而年后我们又奉旨从匈奴征调了一万铁骑,再加上并州主力北上幽州平叛,所以,我很担心匈奴人会趁机叛乱。如果匈奴人大举南下入侵,鲜卑人就有可能乘虚而入,再攻雁门,因此,边关戍守的事非常重要,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李弘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屯田。导致屯田失败的可能有三个,一是郭太的黄巾军和胡人入侵造成并州局势动荡,各地商贾一哄而散,屯田失去钱财支持而失败;二是洛阳发生危机,朝廷大乱,屯田失去政策支持而失败;第三就是官僚贪污,腐败盛行,屯田失去百姓支持而失败。”

    李弘看看徐荣和左彦等人,躬身为礼道:“大汉国能不能振兴,北疆能不能稳定,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都靠你们了。”

    徐荣等人纷纷跪下还礼,表示虽肝脑涂地,也要为国尽忠。

    李弘拉起徐荣,走到一边,小声问道:“如果匈奴大乱,胡人入侵,子烈就要北上指挥大军御敌,此时镇北将军府由谁坐镇?”

    “当然是老大人了。”徐荣说道。

    李弘摇摇头,“前几日我离开晋阳城时,老大人余怒未息,对我诛杀贪官一事仍是耿耿于怀,满腔怨言,可见他并不理解我的苦衷,相反,蔡先生和王先生倒是较为开通,言辞之间十分支持肃贪,但两位先生认为血腥杀贪治标不治本,只能弹压一时,不能长久解决,潜心教化才是治本之举,所以极力要求尽早开设学堂,以期通过讲经授学来教育士子忠君爱国。这办法需要时间,虽然我无从辩驳,但总认为不妥。”

    “如果由老大人坐镇镇北将军府,以他的想法必会纵容腐败,后果堪虑,所以不要再麻烦他老人家了。”

    徐荣点点头,望着左彦道:“那就由左大人坐镇吧。”

    “俊义兄为人忠厚,宽以待人,但难以服众;仲渊年轻气盛,胆大妄为,实在难以让人放心;筱岚才华卓绝,行事稳重,可惜是一女流;谢明等人各负重责,再加上资历等原因就更不用考虑了。”

    徐荣听李弘这么说,心里顿时了然。抵御胡人入侵,仅靠目前留守的三万铁骑和几千郡国兵肯定不够,必须要征调黄巾军,但强行征调黄巾军也许会引发并州危乱,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黄巾军自己要求出战。

    徐荣微微笑道:“大人是不是中意张燕张大人?”

    李弘深施一礼,笑道:“有子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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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氏春秋》说,雄关雁门,居“天下九塞”之首,与卢龙塞,飞狐塞并称北疆咽喉。

    自秦汉以来,为抵御匈奴入侵,自西凉的武威、北地开始,到并州的上郡,西河,雁门,再到幽州的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止,共修建了一条长达万里的长城,而自黄河到句注这一段八百里长城,自前朝赵国时就已经修建完毕。这段长城将夏屋山,句注山,累头山,草垛山,黄河联成了一个坚实的防御体系,而句注要塞就座落于其中地势最长最险的句注陉,雁门关就是句注要塞的关城。雁门关虎踞龙盘,雄伟壮观,那里两峰对峙,中有孔道,只可容大雁从中飞行,附近峰峦错耸,峭壑阴森,中有大路,盘旋幽曲穿关而过,地势异常险要,为历代戍守之重地。

    本月初,李弘到达雁门关。平北中郎将鲜于辅,匈奴左贤王呼楼兰,并州刺史张懿,雁门郡太守郭蕴和其他各部将领出关十里相迎。

    左贤王呼楼兰四十多岁,身高体阔,嗓音洪亮,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这次随汉军出征的都是匈奴左部落和其他一些小族骑兵,右部落和屠各族以各种理拒绝出兵。大单于羌渠担心匈奴的局势,但同时又不敢违抗大汉皇帝的圣旨,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左贤王领军出征。大单于为了出征兵力问题,多次和鲜于辅协商,但鲜于辅执意要其遵从圣旨,出一万兵。鲜于辅说,现在匈奴各部虽然心怀异志者有不少,但我大汉国有两万铁骑在度辽水帮助大单于镇守王廷,大单于还担心什么?

    雁门郡太守郭蕴祖上郭全曾做过大司农,郭家在太原是名门望族。郭蕴本人文武双全,学识不凡,在北疆赫赫有名,虽然已年届五十,但依旧可开三石弓,闲暇还开堂授学,门下弟子众多。此人在雁门任职多年,为官清廉,政绩彪炳,口碑极佳。

    李弘经鲜于辅、张懿介绍,和左贤王呼楼兰,太守郭蕴寒暄了一番,随即又和各部将领一一打了招呼。

    “这是军司马张震张正滔,假司马吴雄吴雨辰。”鲜于辅指着两个年轻健壮的武将说道,“这次随军出征的并州三千郡国兵就由他二人统领。”

    李弘很高兴,亲切地问了几句之后,转脸对郭蕴说道:“谢谢郭大人给我两员悍将。”

    郭蕴笑道:“大人的征调令一下,我和张大人就没一天安静日子,各部将领纷纷吵着要跟你出征北上,都要建功立业,我们做上官的很为难,都不知道让谁去好。后来没办法,我就说,这样吧,这几年在雁门关,谁的战功最多谁就去。算来算去,就正滔和雨辰战功最多。这两人都是我的得意弟子,但因为我这个老师没有门路,所以他们至今还不过就是个军司马,委屈了他们。”

    李弘笑笑,很理解。在边军就是这样,朝廷如果没人,你功劳再大,最多不过就是个军司马,那已经到顶了。自己当初之所以凭仗军功升到校尉,完全归功于刘虞的大力举荐,没有刘虞的一路照拂,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想到自己即将和故主刘虞会师幽州,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并州的事,就交给徐荣和麴义吧,相信他们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懿指着张震和吴雄说道:“到了幽州,跟着将军大人好好干,如果不能立功受封做个都尉,就不要回来了。”

    李弘大笑,望着笑嘻嘻的张懿说道:“张大人,你这是威胁我吗?”

    张懿毫不避讳地说道:“大人看看你的部下,还有几个统军将领是军司马?大人的骑兵军将领几乎清一色是校尉和都尉,最小的官也是别部司马。这雁门郡的军队也是隶属大人的镇北将军府,大人好歹也要给几个都尉吧?”

    李弘笑道:“张大人,这校尉都尉都是他们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不是我说给就给的。”

    郭蕴捋须笑道:“将军大人放心,我这两个手下一定可以砍出两个都尉出来,只是,到时候大人可不要亲疏有别,另眼相看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句注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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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河内府的三千郡国兵赶到,领军的是郡府兵曹从事徐晃和假司马燕赵。

    徐晃二十多岁,高大威猛,话不多,有点拘谨。燕赵和他年纪相仿,略显瘦弱,看上去很机灵。两人都是河东杨县大户人家出身,一起从军,亲如兄弟。这次河东郡太守王瀚到任之后,四下征募人才。徐晃被同僚举荐,王瀚召之相询,惊讶其学识,遂拜为郡府兵曹从事。燕赵因徐晃之故,得以迁升为假司马。

    “王大人怎么会让你来?”李弘想起自己向王瀚要桑羊被其当面拒绝的事情,心里很好笑,于是问道,“王大人这次竟然舍得从府衙里放人了?”

    徐晃腼腆的笑笑,没有做声。燕赵看看徐晃,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说,让公明兄做个掾史,太屈才了,大人还给将军写了封举荐信。”

    徐晃责备地看了燕赵一眼,面孔蓦地红了。

    李弘诧异地看看徐晃,笑道:“信呢?”

    徐晃从怀内掏出来,恭敬地递上。李弘仔细看完之后,又看了看徐晃,心里对他顿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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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内的郡国兵总算赶到了,一千多里路,也够他们跑的。

    赵云听说河内的兵马来了,急忙跑到大帐,结果让他大失所望,领军的不是吕布,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汉子,相貌忠厚,神态和善,也不喜欢说话。赵云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而且一句话只有几个字,看上去很木讷。

    李弘看完河内太守的书信,半晌没有说话。

    “高顺,黑山黄巾下山了?”李弘问道。

    高顺低头不语,神情谦恭。

    “程大人真敢做,只派一个假司马带一千士兵来糊弄我。”李弘把信丢给朱穆,十分不高兴地说道,“我点名叫吕布来,他竟然连理都不理。”

    朱穆笑道:“河内乃京畿要地,兵力本来就不足,能给一千人就不错了,而且,黑上黄巾始终是一个祸患,他们一下山,河内府就要派兵剿杀,没有军队怎么行?大人也就理解一下吧。”

    李弘冷笑,对高顺挥手说道:“下去歇息吧。明早军议,你也参加。”

    高顺一言不发,躬身行了一礼,走了。

    赵云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说道:“大人,这人武技不错。”

    李弘哼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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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征军各部兵马共六万人全部集结完毕。

    李弘立即重整大军。

    步兵军除掉战车营五千人,其余二万两千人马建前后左右中五营。鲜于银,颜良,文丑,华雄,高览各领一营。文丑一营是张震和吴雄的三千人。高览一营是徐晃、高顺和燕赵的四千人。

    骑兵军三万铁骑也建前后左右中五营,聂啸,姜舞,燕无畏,刘冥和左贤王呼楼兰各领一营。

    匈奴铁骑之所以能够一分为二,由刘冥统领五千人马,这和刘冥的出身有关。刘冥匈奴名叫螟翘儿,是匈奴左部落铁雕王去卑的侄子。左贤王呼楼兰是看着刘冥长大的,如今看到刘冥都做到都尉了,很高兴,所以李弘和他商量这事时,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把右贤王于夫罗的儿子刘豹放到了他手下,叫刘豹跟在刘冥后面好好学本事。

    本月中,最后一次军议。

    “粮草辎重如何?”

    田重站起来回禀道:“粮草一个月的存量已经备齐,各类武器充足,随军五万民夫已经整装待发。下个月我们赶到蓟城会合刘大人的军队后,后续粮草将在蓟城得到补充。”

    “各部兵马如何?”

    鲜于辅和阎柔先后站起来说各部兵马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边关防守兵力如何?”

    雁门郡太守郭蕴指指一个年轻英俊的军官,示意叫他回禀。

    “句注要塞共有兵力七千人,除雁门关城驻兵三千外,其余兵力皆分驻于三道大石墙,二十五道小石墙,十八个隘口,其中连接句注山和累头山的隘口勾注关兵力最多,有兵一千人。”

    “勾注关守将是谁?站起来我看看。”李弘突然抬起头,望着大帐内几十个军官,大声说道。

    那个年轻军官脸一红,紧张地说道:“就是下官。”

    李弘注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下官张辽,现为雁门郡兵曹从事。”

    这时郭蕴侧身凑近李弘,小声说道:“文远是张震的兄长,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李弘瞅了他一眼,笑道:“为什么不给我?”

    “大人的心思太大了,你手下精兵强将这么多,还要?”郭蕴笑道,“都给你了,我雁门关不要了。”

    李弘笑笑,对张辽道:“勾注关一失,句注要塞的防御就被破开了缺口,你责任重大,不容有失。”

    张辽激动地大声回道:“下官誓死坚守,绝不后退。”

    李弘赞许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坐下。

    庞德急匆匆地走进来,递上一封紧急文书。李弘扫了一眼,顺手递给了朱穆。

    “明天,大军出塞,沿驰道北上幽州。”

    大帐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朱穆打开文书,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郭太率领黄巾军攻占了河东平阳城,切断了水陆两道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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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三节

    黄昏时分,李弘心情沉重地站在雁门关上,望着暮色里逶迤起伏的山峦,久久无语。

    今天,他先是接到了黄巾郭太部攻占平阳城的消息。军议结束后,朱穆和宋文立即找到他,劝他暂停北上,看看形势发展再说。

    接着他又收到了护匈奴中郎将麴义的急书。麴义在信中说,自从天子下旨征调匈奴铁骑,左贤王率部出征后,谣言就开始在匈奴各部满天飞了,谣言说大汉天子还将陆续征调更多的匈奴士卒到幽州战场平叛,说大汉天子的目的是想把匈奴人彻底消灭掉,匈奴人因此而惶恐不安,人心浮动,各部族的首领经常聚会议事,气氛显得非常紧张。麴义还听大单于羌渠说,最近屠各族、右部落和鲜卑拓跋族来往密切,双方接触频繁,好象有什么阴谋。麴义的意思也是叫他暂停北上,再等等。

    但跟着天子的圣旨就到了。天子催他立即北上,幽州刺史刘虞已经集结两万大军出发了,正在向涿郡攻击前进,天子警告他不要贻误战机,以免让刘虞大军孤军深入遭遇不测。

    李弘既担忧并州的安危,又心悬幽州的战局,一时间难以取舍,在走与不走之间摇摆不定。

    “公定,雁门郡一直这样荒凉吗?”李弘突然问道。

    朱穆摇摇头,说道:“有一段时间这里很繁华,是本朝元皇帝时期。那时本朝用“和亲”之策换取边境的安宁,双方有几十年未起干戈,据说当时这里‘遥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可惜……”

    朱穆叹道:“前朝大秦始皇帝统一六国后,曾派大将蒙恬率兵三十万,从雁门出塞北击匈奴,悉收河南之地(即河套地区),把匈奴人赶到了阴山以北,并且修筑了万里长城,然而依旧没能阻止匈奴人的入侵。到了本朝,雁门之地更是风云多变。高祖皇帝时,匈奴人曾经多次南逾勾注,侵扰晋阳,出入我大汉疆域犹如无人之境,直到武皇帝时期,才有卫青、霍去病、李广等绝世名将驰骋雁门古塞,出击大漠,屡次打败匈奴,勉强稳定了北疆局势。”

    “但是,我等后辈无能啊。几百年过去了,匈奴之祸非但没有去除,反而增添了鲜卑之祸。如今正值我大汉国风雨飘零之际,这北疆……”

    李弘无奈的笑笑,问道:“如果匈奴人趁机叛乱,鲜卑人乘虚而来,我们守得住北疆吗?”

    朱穆和宋文相视苦笑。

    “走,还是不走,大人要早走决断。”宋文说道,“守住并州要远比幽州平叛重要,在我看来,目前根本不是北上平叛的最佳时机。”

    “大人,我们一旦首尾不能兼顾,可能两地尽失。”朱穆小声提醒道。

    李弘仰天长叹。

    “圣命不可违,还是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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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梁山南麓有一个叫飞雁谷的地方,是白波黄巾军的聚集之地。这个地方很隐蔽,过去胡才,李乐做土匪的时候,是他们的老巢。郭太举旗起事的所有准备工作都是在这里完成的。白波谷起事成功之后,飞雁谷随即成了黄巾军囤积物资的据点。

    去年秋天黄巾军先是被阎柔击败逃到了吕梁山,接着位于汾河下游的白波谷又被麴义占据,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躲到了飞雁谷,力图东山再起。

    上个月底,郭太得知镇北将军李弘在雁门关组建北征大营,集结大军北上平叛,非常高兴,认为东山再起的机会已经来临,随即命令大军做好下山攻打河东的准备。

    果然没多久,驻扎在安邑的骠骑营就匆匆北上雁门了,而尤其让他感到惊喜的是,河东的郡国兵竟然也走掉了三千。

    李弘在河东忙了半年,突然把所有的兵力都抽走了,十分反常。郭太有点不放心,特意派人下山秘密联络了杨凤军中的几个老相识,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消息是否准确。探听消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李弘把河东的防务都交给杨凤了,自己带着大军到幽州去了,消息都是真的。

    郭太大喜。杨凤的二十万屯田兵怎么说都还是黄巾军,只要自己不主动和杨凤发生冲突,杨凤不会管他的,何况杨凤只要两万士兵有武器,不一定敢惹自己。郭太的野心很大,他不仅仅想占据安邑,掳掠河东,他还想切断通往并州的运输,逼迫张燕和他的黄巾军再次造反。只要张燕反了,他还怕杨凤这个九头鸟不反?

    三月上旬,他带着五万大军倾巢而出,率先攻打平阳城。驻守平阳的是杨凤手下小帅李尧,这人长相英俊,武功也不错,就是好色,没有女人他好象活不下去似的。李尧没事就带个武功高强的婢女到处沾花惹草,有时还顺便干点坏事。郭太投其所好,送了他几个姿色出众的女人,他马上就乐滋滋的带着兵马跑回临汾大营了。

    郭太兵不血刃拿下平阳城之后,随即留下杨奉带着五千人守城,自己和韩暹(读xian)等人率军渡河,攻打襄陵城,同时切断了通往并州的水陆两道运输。各地商贾一看河东有蚁贼为祸,立即停止了物资运输,以免自己受到重大损失。

    守襄陵城的是梁百武。这小子好象吃错了药,根本不卖郭太的帐,他不但不让出城池,还和郭太打了起来。郭太很生气,指着胡才骂道:“当日要不是你和杨奉拦着,把他一刀宰了,哪有今日的麻烦?”胡才不敢回嘴,心里想,你把他宰了,今天跟你打的就是杨凤了。

    郭太的黄巾军刚刚起事就被阎柔打败了,一直没有机会得到武器补充,所以攻城很吃力,几天都打不下来,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拖下去了。

    郭太哪里知道,他的老巢飞雁谷现在正被骠骑营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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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月骠骑营驻扎在安邑的时候,李弘三番两次催促射缨彤尽快做好攻击白波黄巾的准备,要求他务必在三月底解决这股黄巾军。

    射缨彤天天和几个部下商议,几个人都认为直接围剿吕梁山不现实,那么大山,到哪里找黄巾军去?即使找到了,骑兵也无法发挥特长,在山区作战,吃亏的肯定是骑兵。要打,还是把黄巾军诱过汾河,在汾河南岸的平原地带歼灭他们为好。

    这时一直带着斥候四下寻找黄巾军主力的小懒回来了。他是猎户出身,又做过斥候,做这事轻车熟路。他在吕梁山周围发现了几个猎户,随即咋称自己是黄巾军士兵,旁敲侧击之后,就知道了飞雁谷。他带人摸到飞雁谷,查清了情况,立即赶了回来。

    射缨彤把诱敌南下的事对他说了,问他的意见。小懒说,诱敌南下是可以,但需要杨凤的配合,没有他的配合根本不行,但问题是,杨凤和他的手下会不会通风报信呢?另外,如果我们吃不掉郭太,他又跑回吕梁山了,那怎么办?

    胡子笑道:“射缨彤他们几个都是鲜卑人,不熟悉我们大汉国的事,你小子有主意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小懒想了一下,说道:“黄巾军待在吕梁山,对水陆两道的运输始终是个威胁,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赶出吕梁山。要把他们赶出吕梁山,最彻底的办法就是毁掉飞雁谷,从黄巾军的背后打他们,把黄巾军往南赶,往中条山方向赶。”

    小懒把自己的计策说了一遍,几个人合计了一下,随即决定依计行事。

    “要不要把我们的计策告诉镇北将军府?”射缨彤问道。

    “不需要。”小懒笑道,“只要完成大人交待的事情就行了,如果事事都征询,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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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懒立即拜会了河东太守王瀚,把剿杀之计稍稍透漏了一点,然后说道:“我们明天就要大张旗鼓地回并州,还说要北上幽州平叛。如果大人听说了什么,不要奇怪,心中有算就行。”

    骠骑营经过临汾时,小懒和杨凤打了个招呼,说骠骑营要到并州去,要把郭太诱出吕梁山,希望杨凤能派人在襄陵城守几天,以便配合骠骑营击败郭太的黄巾军。杨凤不好不答应,但他要求骠骑营尽可能包围郭太,然后再由自己出面进行招抚,不要肆意杀戮。小懒满口答应。

    谁都不知道他要突袭飞雁谷。

    骠骑营进入并州地境后,立即掉头沿着往上郡的驰道赶到了西河郡,然后再从吕梁山的北麓缓缓南下,悄悄包围了飞雁谷。此时,郭太已经率领黄巾军攻打襄陵城了。

    斥候回报,说飞雁谷除了一两万老幼妇孺外,只有五千黄巾军士兵。射缨彤等大喜,围在一起商议如何攻打飞雁谷。小懒早已胸有成竹,从容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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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胡子、小懒和射虎带着七千大军突然出现在飞雁谷谷口。

    黄巾军大惊失色,谷内混乱不堪。

    小懒不慌不忙,命令骑兵士兵全部下马,在谷口列成三个攻击方阵,最前列的攻击方阵由木桃木李兄弟的两千人组成。

    木桃木李兄弟被抓后,知道回不去,如其砍脑袋,还不如投降舞叶部落,好歹捡一条性命,于是就成了骠骑营的两个军侯。

    三个方阵静静地站在谷口,等待攻击号令,其庞大的阵容和森严的气势令谷内的黄巾军恐惧不已。

    攻击的号角迟迟没有吹响,笼罩在飞雁谷上谷的杀气却越来越凛冽,许多黄巾军士兵忍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杀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这时飞雁谷上空突然射出了一支鸣镝,小懒顿时大吼一声,霎时万箭齐发,攻击开始。木桃木李两人左手执盾,右手举刀,各自率队呼号向前。

    黄巾士兵高声呐喊着从谷内树林里冲了出来,他们高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的甚至就是一根树棍,但大家悍不畏死,一拥而上。

    双方刚刚进入混战,谷内后方就传出了密集的马蹄声,射缨彤,弧鼎和弃沉带着三千骑兵绕到了飞雁谷的后方,从黄巾军的背后杀了过来。黄巾军腹背受敌,顿时狼奔豕突,死伤遍野。

    “杀,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小懒一边挥刀猛砍,一边高声叫道,“凭脑袋领赏。”

    骠骑营的士兵听到上官的呼叫,浑身来劲,杀得更加血腥了,一个个红着眼珠子,逢人就砍,见脑袋就抢。

    不久,躲藏在谷内东南角山洞内的黄巾军家眷被发现了,铁骑士兵早就杀红了眼,那管是不是老幼妇孺,冲进去就砍。

    射虎飞马找到射缨彤,大声叫道:“那是流民,是流民,不能杀。”

    射缨彤转头看看小懒。小懒冷笑,用力一挥手,“杀,一个不留。”

    “小懒哥……”射虎惊骇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没时间,杀了了事。”小懒面无表情地说道,“杀完之后,烧了山谷,连夜攻打平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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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骠骑营一夜之间就把平阳城团团围住了。

    射缨彤和胡子带着大军在西门发起了猛攻,措手不及的杨奉率军死守。这时小懒带人潜水砍开了东门水闸,把杨奉认为最安全的东门占据了。东门正对汾水河,东门失陷,连渡河而逃的希望都没有了。弧鼎、弃沉和射虎随即带着两千铁骑从东门冲进了城内,肆意砍杀,血流成河。

    杨奉看到大势已去,跳进护城河逃了。城内五千黄巾军被砍杀一尽。

    骠骑营仅用半天时间就打下了平阳城。

    “渡河,立即渡河,突袭郭太。”小懒根本不让士卒休息,立即下达了渡河的命令。

    射缨彤看看疲惫的士兵,迟疑了一下,说道:“郭太一定已经知道我们在攻打平阳,他会立即赶来支援,此时渡河……”

    胡子捋须笑道:“你小子这么急干什么?你不是说把郭太堵在汾河以南就行了吗?”

    “郭太绝对想不到平阳半天就丢了。他得到我们攻打平阳的消息后,一定要想想,我们攻打平阳的目的是什么?是把他堵在汾河以南还是诱他回援然后趁他渡河之际实施突袭,所以今天晚上他绝对不会赶到汾河,要救援也是明天的事。”小懒十分冷静地说道,“我们现在渡河,凌晨袭击他的大营。”

    胡子拍拍他的脑袋,赞道:“你小子天天抱着兵书,原来还真学了点本事。缨彤,你看呢?我觉得小懒这主意不错。”

    射缨彤稍一沉吟,点头道:“好吧,让射虎留下守城,我们带六千人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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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懒这次失算了,郭太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郭太接到骠骑营攻打平阳城的消息后,立即知道自己中计了。杨凤已经不是黄巾军,而是彻彻底底的黄巾军叛逆,是一个拿刀砍杀自己兄弟的十恶不赦之人。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撤退,往东南方向的中条山撤退。只要上了山,只要还有人马,只要自己不死,黄巾军的大旗就不会倒。到了中条山,如果和河内的黄巾军取得联系,自己还能得到各方面的支持,坚持下去绝对不成问题。他指挥人马连夜拔营起寨走了。

    凌晨,当射缨彤和小懒等人纵马赶到襄陵城下时,一个黄巾军都没有了。骠骑营由于连续作战,士卒们疲惫不堪,不得不停下休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郭太带着黄巾军士兵飞奔而逃。

    “休息一天,明日开始追击,我就不信四条腿追不上他两条腿。”小懒恨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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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骠骑营击败白波黄巾军的第二天,河东太守王瀚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即四处张榜通告,运送并州的物资随即再次汇成了两条长长的运输巨龙。

    杨凤非常不高兴,小懒不但没有对他说实话,还欺骗了他,把飞雁谷和平阳城黄巾军杀了个干干净净。他怒不可遏,写信大骂小懒,说你李溯李大人现在杀人比皇甫嵩还厉害,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镇北将军怎么会教出你这个血腥屠夫。小懒看到信后嗤之以鼻,当着杨凤手下的面把竹简丢进了山沟里,“你回去告诉九头鸟,叫他自己想想,他当年在冀州杀人的时候,杀了多少老幼妇孺?是他杀得多还是我杀得多?”

    骠骑营一路狂追,死死咬住郭太的黄巾军不放。郭太无奈,只好命令韩暹、李乐和胡才各带一部人马,大家分路而逃,但小懒是猎户出身,他的嗅觉太灵敏了,他准备判断出了郭太的逃亡方向,带着骠骑营衔尾狂追。

    本月末,骠骑营在析城山附近包围了郭太和他的五千士兵,郭太率部突围,被乱箭射杀而死,全军覆没。

    韩暹和其他人成功逃到中条山,韩暹成为这支残余白波黄巾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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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四节

    本月上,蔡邕和王剪在悬瓮山选中了一块地方,开始兴建学堂。徐荣二话不说,叫唐云先拨二亿钱给蔡、王两位先生。从学堂房屋的修建到筹办开学,所有的事情徐荣全部交给了他们两人。两位先生有了钱,精神大振,随即召集工匠修建房屋,同时向各地的名士好友发出邀请,希望他们能来晋阳授学,为北疆稳定出力。

    蔡邕想把存放在陈留老家的几万卷藏书搬到晋阳来,张燕听说之后,大喜,立即叫都尉孙亲亲自带着两百人陪同蔡邕的几个弟子南下。张燕对孙亲说:“人可以死,但藏书一本不能丢。”蔡邕一听,大为感动,连声感谢。张燕说,我们这些贱民过去活着都成问题,更不要说读书了。如今贱民家的孩子也能进学堂,还能得到先生这等名士的亲自授学,想想当真是做梦一样。蔡邕笑着说,这都要感谢天子的浩荡皇恩。

    蔡邕有一个宏伟的设想,他打算今年先把晋阳学堂做起来,同时恢复太原和上党两郡的郡府学堂,然后再把两郡二十九个县府学堂恢复,到了明后两年,他打算再在人口较多的里乡设置小型学堂,将来,他还打算在北疆各地开设学堂,招收胡人子弟入学。他对张燕说,这些事,都要大人鼎立相助,否则很难办成。张燕听后非常兴奋,拍着胸脯说:“先生尽管驱使,我当不遗余力,尽心帮助。”

    徐荣听到这话之后,哭笑不得。

    左彦对他说:“要达成蔡先生的愿望,那要多少钱?需要多少默默授学,甘于奉献的士子?不要说几年时间,就是十几年时间也未必能成。蔡先生报国之心令人钦佩啊。”

    李玮笑着说:“蔡先生一开口,大人眼睛都不眨就给了两亿钱,蔡先生一定在想,这镇北将军府有钱得很嘛,想干什么事都行,所以他当然要大干一番了。”

    徐荣笑笑,对坐在一侧的筱岚说道:“有时间,你去拜访一下蔡先生和王先生,把北疆的近况透漏一点,希望他们能理解我们的难处,这几年,还是先把晋阳学堂办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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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正月开始,并州和河东两地的盐铁在盐铁都尉谢明的督导下,进入了高产期。得到盐铁经营许可的各地十几个巨商富贾对盐池铁矿投入了大量钱财,煮盐和挖矿的工匠成倍增加,运送盐铁的车辆成群结队,挤满了水陆两道。同时,由于盐铁的高产,也带动了其他相关产业的繁荣,涌入晋南的商贾和各类工匠越来越多。

    到了三月,安邑、晋阳两地的大市和其他沿驰道县城的小市也由定期开市变成了常开,物资流通的速度越来越快。在骠骑营剿灭了白波黄巾,四月春耕即将开始的时候,物流速度和数量突然来了一个大爆发,镇北将军府、典农都尉府、护田校尉府和河东、太原、上党三地郡府的各级掾史日夜忙碌。一切都是为了春耕。如果年底谷物大丰收,明年北疆的紧张形势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

    如此同时,镇北将军府主管盐铁的谢明和主管财政的唐云也被许许多多的王侯权贵、巨商富贾们包围了,这些人为了攫取钱财,利用各种各样的关系,拿着大量的金钱美女,试图买通谢明和唐云。两个人起初还碍于情面应酬一下,但后来这类事情越来越多,两个人难以招架了。望着摆在屋内成堆的财宝,跪在地上漂亮的侍婢,谢明和唐云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财宝和美女,而是李弘手上血淋淋的战刀了。

    徐荣听说之后,立即把两人请到了镇北将军府。谢明和唐云叫苦不迭,竭力解释。徐荣一直不说话,眼睛也一直不看他们,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他端坐在案几后面,硕大的大手握在一起,两只大拇指不停地转动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徐荣的这种态度让谢明和唐云十分紧张。

    徐荣出身幽州辽东,镇北将军府的上上下下很自然的把他归为李弘的亲信,虽然他不是李弘从幽州带出来的将领,但这种地域关系有时比故吏关系更重要。徐荣在军中一向沉默寡言,不大喜欢抛头露面,但他官职高,资历老,战功卓著,再加上他本人性情温和,行事稳重,爱兵如子,所以在军中的威信非常高。这次李弘和鲜于辅率军北征,大家对他主掌镇北将军府并不感到意外。相比麴义,大家更愿意跟在徐荣后面。麴义的勇猛善战那是有目共睹的,但他为人骄横张狂,说话做事锋芒毕露,咄咄逼人,除了他手下那些兵,一般人都很难接受他。

    李玮和谢明等人和徐荣接触不多,大家都不了解他,所以都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李玮悄悄对左彦做个了手势,意思叫他说说情,探探徐荣的口风。

    左彦摸摸大胡子,凑近徐荣,小声说道:“子烈,敛之和文龙虽然收受了贿赂,但并没有挥霍私用,也没有给行贿之人大开方便之门,也没有影响盐铁和屯田之事,所以……”他看了一眼徐荣,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

    “将军大人临走时怎么交待你们的?”徐荣终于抬头看看谢明和唐云,说道,“将军大人一走,门阀权贵们松了一口气,商贾富豪们松了一口气,你们是不是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不敢做声,心里觉得很委屈。说实话,他们心里的确没有贪污受贿的意思,但送礼行贿的人太多,有的是出于感激或者联络感情,比如河东的几个门阀世家,有的直接拿着权贵官僚的信件找来的,比如司徒大人许相的亲戚,他们就是想推也推不掉,还有的商贾干脆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把东西丢下就走,追都追不上。

    尤其是谢明,他这个位置如果要贪赃枉法,一年几亿钱不成问题,所以他的老师赵岐几乎是三天两头给他写信,即使是公事,信的最后都要补充叮嘱几句,叫他务必不要往家里拿一个钱。李弘六亲不认,杀人如麻,如果犯了事,估计有天大的功劳都不行。谢明很用心做事,下定决心要做个清官,他几乎不回家,但他家里依旧堆满了东西。

    “大人在几十人的议事上,专门提醒你们两个,你们难道没有理解大人的苦心?”徐荣一字一句地问道,“今天如果将军大人坐在这里,你们两个怎么解释?”

    徐荣口气一冷,低声说道:“他会杀了你们的。”

    谢明和唐云心里一抖,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

    “两个小混蛋,少不更事啊。”

    徐荣此话一出,帐内众人顿时齐齐吁了一口气。李玮暗叫一声侥幸。筱岚由于过分紧张,手心全是汗。

    “你们把所收的东西列个清单,然后送到府库。把侍婢送到仲渊府上,由筱岚酌情处理。”徐荣想了一下,说道,“下次碰到这事,立即写个文书,连东西一起送到将军府来,不要自找麻烦。”

    谢明和唐云赶忙跪下磕谢。

    徐荣叹了一口气,说道:“敛之,文龙,我只能救你们这一次,下次如果再犯,我就救不了你们了。”

    他指指筱岚,“立即拟一个文书给各府,碰到类似事情,所收礼金和贿赂全部上交府库,如果发现有谁贪赃枉法,抓一个杀一个,决不姑息。”

    筱岚躬身答应。

    ===

    徐荣拿起案几上的一卷文书,对谢明和唐云道:“喊你们来,主要不是为这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关于屯粮和制造军械的事。”

    “屯粮?”李玮惊讶地问道,“大人为什么要屯粮?”

    “边关可能要打仗。”徐荣忧心忡忡地说道,“麴大人最近几封文书一再提到匈奴的紧张局势,他担心屠各人会趁机再叛,祸乱边关。匈奴人一乱,鲜卑人极有可能南下攻打雁门关。现在将军大人率部北上平叛,并州防守兵力不足,这对胡人来说,的确是个入侵的好机会。如果边关战火燃起,我们必须死守关隘,不能让胡人侵入太原和上党,否则,我们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屯粮和制造军械,就是为了应付胡人的入侵。”

    “大人,如果胡人入侵并州,大军的粮食和武器都由朝廷提供,我们没有财力也没有必要揽下这么大的包袱。”唐放说道,“大人即使要早做准备,也应该向朝廷上书,请求朝廷调拨。”

    徐荣摇摇手,说道:“去年很多州郡谷物丰收,国库虽然有了点收入,但要支撑幽州和并州两个战场,肯定不够,所以,为了北疆,为了屯田,也为了百姓,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如果匈奴人和鲜卑人同时打来,根据我们现有的兵力,坚守三到四个月应该不成问题,但我们现有的存粮和武器却不多,最多支持一个月。边关大战开始后,朝廷即使给我们持续供应粮饷武器,但数量肯定有限。去年西疆大战就出现了武器供应短缺的情况,今年情况也许更严重,所以,我不打算冒这个险,边关一失,什么都没了。我们死了不要紧,但并州百万百姓怎么办?北疆怎么办?我们做鬼都不得安灵。”

    大帐内鸦雀无声。

    “大人的意思是借钱?”谢明迟疑着问道,“要借多少?”

    “我要三个月的粮草,武器越多越好,要把句注要塞和晋阳两个武库装满。”徐荣神态坚决地说道,“钱可以去借,河东的盐铁可以让更多的商贾介入经营,我们官营的规模可以做得更大。另外,盐池和铁矿的产量要增大,你们可以招募更多的工匠煮晒和开采。”

    “在处理盐铁的事情上,你们不要怕,胆子要大一点,只要能增加收入,你们就毫不犹豫地去干。你们上面有镇北将军府,有将军大人,怕什么?”

    “大人,粮食好办。”唐放说道,“去年,中原和南方谷物丰收,那里的富豪大户们仓房都堆满了。只要我们出价高一点,商贾们有利可图,他们还是愿意从远地贩粮来卖的,但武器怎么办?雁门、晋阳和安邑的几个武器制造作坊规模都不大,熟练的工匠也少,一个月的产量很有限。另外,我们大量制造武器,必须要得到朝廷的许可,否则形同谋反,是要诛杀九族的。”

    “我已经以镇北将军的名义上奏朝廷了。”徐荣慢条斯理地说道,“从目前北疆的形势来看,胡人叛乱入侵的可能还是很大的,所以朝廷一定会答应,这一点你们放心。”

    “至于作坊,工匠,产量等问题,我已经想过了,作坊的规模要扩大,工匠要到各地高俸征募,但要达到我的要求,没有几年时间不行,因此,我们要另想办法。现在并州用钱的地方太多,把钱用到制造作坊上,完全没有必要。”

    “大人有什么高招?”唐放疑惑地问道。

    “大汉国的商家富豪有的是钱,叫他们开作坊,做武器,然后再卖给我们。”

    帐内众人惊骇地望着徐荣。

    大汉国的武器都是由官营作坊制造,依照大汉律,私人严禁制造和贩卖,违者视同谋反,而且,贱民严禁拥有武器,在士、农、工、商四大阶层中,唯独只有士族才能拥有数量有限的武器做为防身护家之用。士族家中武器数量如果超过了大汉律的限制也和贱民拥有武器一样,视同谋反。大汉国的私人铁器作坊也就是做做厨房用具,农具等生活用品,如果作坊主人私自打造武器,也是谋反。铁之所以官营,其中一个原因也就是担心私人制造武器谋反。

    徐荣看看众人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又不是我们镇北将军府开作坊做武器,我们只是唆使那些巨商富贾去做而已,你们怕什么?”

    “商贾贪利,如果有翻倍的利,你就是叫他们杀人放火他们都干,更不要说这一本万利的武器买卖。”徐荣说道,“你们看看关中富豪徐陵,还有河东卫家,一个背后是太后撑腰,一个背后是天子撑腰,这种人,什么事干不成?我只要对他们说,我要武器,要一个武库的武器,价格从优,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把武器给我送来。”

    “你们信不信?”

    大家一个个目瞪口呆,谁都不信。

    徐荣捋须说道:“西疆的羌人屡屡叛乱,但他们每次叛乱都有战刀,都有弩弓,数量很可观的战刀和弩弓,还有黄巾军,他们叛乱的时候也有战刀,也有弩弓,他们的战刀和弩弓怎么来的?都是从各地郡府武库里抢的吗?都是从战场上缴获的吗?也许你们认为他们可以用私贩的铁自己打造,那么,羌人有这么好的工匠吗?还有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他们都有成批的能够打造战刀和弩弓的工匠吗?”

    “我在西疆的时候就知道关中有商贾私自打造武器卖给胡人。”徐荣冷声说道,“你们知道我有多少部下都是死在这些战刀和弩弓之下的吗?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祖宗,国家,无一不可以出卖。”

    李玮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事,一脸的愤慨,但左彦的神情就很平静,看样子,他在黄巾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事了。

    “敛之,你回河东之后,把这事告诉关中徐陵和河东卫家。”徐荣指指徐陵,说道,“只要通知这两家就行了,他们自有办法把武器送给我们。”

    “子烈,我们要两个武库的武器,靠他们偷鸡摸狗肯定凑不齐,如果误事了怎么办?”左彦小声问道。

    徐荣笑道:“估计差不多。他们为了钱,可以自己打造,可以偷偷摸摸的到各地郡府去买,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可以备齐,但考虑到将来我们要北上收复失地,需要数量更多的武器,所以……”

    徐荣转头望着敛之,继续说道:“你告诉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自己花钱开作坊,或者投钱扩大我们的官营作坊,我们分利给他们。但不管他们采用何种办法,都需要得到朝廷的许可,因此,你叫他们自己到洛阳想办法去,我们不掺和这事,我们只要武器。”

    “大人,我们借到那么多钱吗?”谢明担心地问道,“将来,我们还得起吗?”

    徐荣皱眉说道:“谁说买武器的钱是镇北将军府出?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不死定了。你想造反?”

    谢明吓了一跳,连连摇手。他心想,不是你说要花钱买吗?难道叫朝廷出钱?

    “朝廷出钱。”徐荣说道,“我们只管开口要,他们自己会想办法的。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只要开了口,想反悔都不行,你不要他们都要逼着你要。”

    谢明疑惑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大人,还有这么好的事?”

    “我在西凉的时候,皇甫嵩就向关中富豪买过武器,他一个钱都没付,但那些富豪不但把武器送来了,还送了皇甫大人一封厚礼。这些人,手眼通天,有的是办法。”徐荣不屑地说道,“天子可以在并州和河东重开盐铁,难道他就不能在其他地方重开盐铁?”

    大家恍然大悟。

    徐荣看看李玮几人,笑道:“你们几个碰到违律的事就束手束脚,一点商人的狡诈都没有,要学学,虽然违背你们的意愿,但只要是为了大汉国,为了百姓,为了北疆,什么事不能干?如今朝廷腐败,奸阉弄权,国家动乱,这年头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大不一样了。”

    李玮和谢明等人面面相觑,躬身受教。

    “我平时不太爱说话,但这并不表示我不说话,也不代表我不喜欢听你们说话,所以你们有什么事,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和我商量的还是和我商量。”徐荣笑道,“你们看,今天我不是说了许多话吗?”

    大家笑起来,大帐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但众人还没有谈笑两句,八百里快骑就冲进了大营。

    屠各族再次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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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麴义非常生气,他见过许多无耻的胡人,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胡人。刚刚信誓旦旦地结盟和解了,转脸又反了。

    麴义带着风云铁骑和度辽营冲向了虎泽。

    虎王白马铜大概没想到汉军来得这样快。他带着大军还没有赶到虎泽,他的三千前锋军就被狂奔而来的汉军包围了。

    愤怒的麴义只说了三个字:“给我杀。”

    两万大军一拥而上,顿时将三千匈奴人杀个了净光。

    麴义犹不解气,命令砍下匈奴人的脑袋,在战场上摆了个大大的“杀”字。

    白马铜好象被吓倒了,指挥大军倒退了五十里。

    度辽校尉杨明带着度辽营追了还没二十里就被麴义叫了回来。杨明气呼呼地返回虎泽,冲着麴义就叫上了,“为什么不追?白马铜那个孬种有什么可怕的?大人莫非胆怯了?”我一个度辽营就可以解决屠各叛贼,砍了白马铜喂狗。”

    杨明二十多岁,虎背熊腰,英俊威猛,一双剑眉下有一对虎虎生威的大眼睛。杨明的家世很显赫,他是前太尉杨赐的孙子,太仆杨彪的侄子,前太尉张温的门生。当年他从军的第一战就是跟随皇甫嵩到冀州打黄巾军,后来他到北军任别部司马,不久就随度辽将军刘博到了塞外。此人武功很好,熟知兵法,年纪轻轻就做到校尉一职,凭的不仅仅是他的家世,还有他的赫赫军功。在这年代,一个门阀的弟子,权贵的后人能够戍边打仗,很令人敬佩,但他和很多权贵弟子一样有个坏毛病,恣行骄纵,常常做些违法乱纪的事。

    鲜于辅做护匈奴中郎将的时候,军纪严明,以理服人,杨明虽然被他整了两次,但也服气,大哥长大哥短的叫。这次麴义来,两人竟然对上脾气了,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经常喝酒喝个通宵。

    麴义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你叫什么叫?我还想追呢?”

    “那为什么不追?”

    “大单于要出面调停。”麴义恨恨地说道,“羌渠这个软蛋,没事就做什么和事佬,哪天给白马铜宰了,我看他还做什么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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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麴义召集风云铁骑和度辽营各部将领议事。

    风云铁骑随鲜于辅到塞外后,也有半年多了,他们和度辽营的将领天天泡在一起,已经混得很熟了。

    度辽营的五位军司马都很年轻,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五六岁。李青长得很秀气,说话做事都很稳重。甘翔粗壮结实,为人豪爽。永晨是南方的山越人,一个部落族长的儿子。他应征从军后在北军的越骑营当兵,是杨明的手下。杨明和他亲若兄弟,到边关的时候把他一起拉来了。他武功非常厉害,为人老实忠厚,打起仗来彪悍勇猛。永晨说的洛阳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很难听,但他喜欢说话,所以大家有事没事就和他开玩笑。孙风是孙坚的堂兄弟,过去也在北军当兵,给刘博做侍卫,刘博到了边关,他自然也就来了,但刘博走了,他却走不掉了,因为他已经是领军的军司马了。渊隐是朔方人,一个高大的黑脸汉子,长相丑陋,令人望而生畏。他的父亲是匈奴人,母亲是汉人。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在匈奴内乱中被杀了,他的外祖父千辛万苦找到他,用五头羊把他买了回来,将他抚养成人。

    麴义还是想打。

    “羌渠要调停,随他调停去,我们打我们的。”麴义说道,“将军率部北上平叛,并州防守兵力很少,如果屠各人一直这么反复作乱,对北疆稳定是个巨大的隐忧。我们把屠各人打痛了,把白马铜杀了,对匈奴,对北疆的稳定都有好处。”

    杨明激动地站起来,大叫道:“好,这就对了。我大汉国对匈奴人已经够好了,连自己的疆土都让出来给他们住,但这个白马铜和屠各族猪狗不如,不但不感激我们大汉皇帝的圣恩,还一门心思想着杀我们汉人,抢我们汉人,这种人不杀,这种族不灭,我大汉国天威何在?”

    麴义皱着眉头说道:“子亮,你声音能不能小一点,我是聋子?”

    众人哄堂大笑,杨明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坐了回去。

    恒祭笑道:“今天白马铜没有应战,突然后撤,有点反常,我看,我们是不是也往后撤一撤,诱他主动来攻。这样将来大单于要怪罪,我们也有借口。”

    “我也这么想。”麴义说道,“我们撤过虎泽,在跃马原打他……”

    正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了奔雷一般的急骤马蹄声,麴义一惊,抬头向帐帘方向望去。

    一个匈奴信使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帐。

    “大人,大单于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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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五节

    大单于羌渠听说屠各族又反了,十分生气。依照匈奴现在的实力,想和大汉国抗衡,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鲜卑大王和连带着十二万大军南下攻打大汉国,结果如何?和连死了,十二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大汉国的国内虽然战祸连绵,国势日衰,但相对于今日的匈奴来说,它还是不可战胜的巨人。

    匈奴自本朝孝宣皇帝五凤元年(公元前57年)五单于争夺王位引发内乱之后,实力巨减。后来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稽侯珊附汉为藩臣,大汉国皇帝待之以殊礼,大单于位居诸侯王之上,到了光武皇帝建武二十四年(公元48年),驻牧于匈奴之南、管领南边八部之众的蔜鞯日逐王比(呼韩邪单于稽侯珊之孙)臣服大汉国,自立为呼韩邪单于,于是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自此匈奴就逐渐走向了没落。

    本朝孝和皇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大汉国的军队出击塞外,汉军和南单于的军队联手攻击北匈奴,大破北匈奴于大漠南北,北单于受创遁逃,于永元三年率领一部分部众西迁。鲜卑人檀石槐雄起大草原之后,北匈奴残部被强大的鲜卑人赶到了遥远的漠北西北角,苟延残喘,而残留在漠北的十余万户匈奴余众加入了鲜卑,变成了鲜卑族人。

    臣服于大汉国的南匈奴经本朝光武皇帝允许先建单于庭于五原,后因屡遭北匈奴攻击又迁移到了西河的美稷。历代单于都和大汉国关系密切,他们以保存族众为第一要务,从来不敢忤逆大汉国皇帝的圣旨,唯恐激怒大汉国遭到灭族之祸,但今天的屠各族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要激怒大汉国,好象还要入侵攻打大汉国。

    屠各族反叛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就是想趁着豹子李弘不在,打到太原掳掠财物?羌渠觉得很好笑。你屠各族现在即使能打到太原抢到无数的财宝,但之后呢?大汉国会放过你?镇守北疆的豹子会放过你?

    大汉国的镇北将军李弘一旦从幽州返回,带着汉军北上出塞讨伐屠各族,他要对付的就不是一个屠各族,而是整个匈奴了,所以羌渠毫不犹豫地带着三千人马冲出了美稷,直接赶往位于黄河南岸的匈奴右部落。他要和须卜骨都侯再次劝抚白马铜,他希望白马铜头脑清醒一点,不要一意孤行,祸及整个匈奴。

    右部落首领舆篷王须卜骨都侯是匈奴单于庭的左谷蠡王(仅次于左、右贤王的匈奴高官),他还兼领左大将,权力非常大。他和右谷蠡王白马铜是至交好友,去年的调停就是须卜骨都侯一手促成的。

    大单于羌渠赶到舆篷之后,吃惊地发现须卜骨都侯竟然瞒着他私自集结了三万大军,而且白马铜的手下当户(匈奴的高级军官)铁中血也在他的大帐内。羌渠感到问题严重了,这次白马铜不是反叛,而是另有目的。

    羌渠瞪着须卜骨都侯,大声问道:“你想干什么?想做大单于吗?这是拓跋锋的主意还是白马铜的主意?”

    须卜骨都侯冷笑不语。

    “我们匈奴人内讧,互相打起来,最后好了谁?是你还是拓跋锋?是我们匈奴人还是鲜卑人?”羌渠愤怒地骂道,“匈奴大乱,大汉国岂会袖手旁观?麴义的风云铁骑和度辽营就在我们身边,他们马上就会打过来。”

    “大单于,你以为汉人的两万铁骑挡得住我们十万大军吗?”铁中血不屑地笑道,“大单于,你不要做梦了,北疆现在是我们的了。”

    羌渠大为震骇,失声问道:“十万大军?你们竟然集结了十万大军起兵叛乱?”

    “大单于没想到吧?”铁中血笑道,“你天天坐在美稷的王庭里喝着大汉国皇帝送给你的美酒,享受着大汉国皇帝送给你的美女,何曾想过我们在喝什么?我们在享受什么?你知道我们一直在干什么?”

    羌渠镇定下来,冷笑道:“你们想把匈奴彻底葬送吗?你们想过镇北将军李弘一旦从幽州返回……”

    “大单于,他回不来了。”铁中血大笑道,“那头豹子到了幽州,死定了,你不要指望他回来救你了。”

    羌渠看看他们,无奈而失望地摇摇头,大步走了出去。他可以理解须卜骨都侯的背叛,因为他想做匈奴的大单于,自己这个大单于毕竟是前护匈奴中郎将张修一手推立的,不是合法的继承者,但他不理解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为什么一定要打过长城,除了掳掠一番,还能干什么?难道把匈奴人迁到太原去种地吗?等匈奴人和汉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匈奴就完了,鲜卑人一拥而下,不但草原没了,连匈奴族都没了。一帮愚蠢而自以为是的匈奴人,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须卜骨都侯没有拦他,任他离去,在他的眼里,羌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和白马铜为了这一天已经筹划了很久,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羌渠在回美稷的路上被须卜骨都侯预先埋伏的一万大军包围了,大单于夷然不惧,率军奋战,最后被乱箭射死。须卜骨都侯看到羌渠的首级之后,随即率领大军杀向美稷。单于庭的大军措手不及,仓促应战,右贤王于夫罗利用浦水河的有利地形,死守美稷,坚决捍卫单于庭的领地。

    ===

    麴义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令大军全速赶往美稷救援。这个时候,能把匈奴单于庭的人救出来一个是一个,否则,如何向天子交待。

    “雷子,你亲自赶回晋阳,向徐大人讨要援兵。”

    “通知长城要塞和句注要塞,匈奴人反了,叫他们立即做好应战准备。”

    麴义扫视帐内众将一眼,大声吼道:“犯我强汉者,杀无赦!”

    白马铜听说汉军突然急速南下,急忙率军追赶,但麴义根本不予理睬,只顾督军狂奔,大军于第二日下午赶到美稷。汉军沿浦水河西岸列下阵势,和浦水和东岸的单于庭军队互为犄角。须卜骨都侯看到汉军赶到,随即停止了攻击。当天晚上,白马铜大军赶到,匈奴叛军将美稷围了个水泄不通。

    左贤王呼楼兰是大单于的长子,也是“储副”,就是未来的大单于,但他现在不在美稷,无法在大单于死后立即继位,所以现在单于庭的一切事务都由羌渠的从子右贤王于夫罗主持。右贤王匆匆赶到汉军大营和麴义会面。

    麴义站在浦水河边,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匈奴叛军营帐,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他转脸望向于夫罗,问道:“美稷有多少粮草?”

    于夫罗四十多岁,身材健壮,胡须浓密,眼神象雄鹰一样锐利有神,他满脸悲愤,低声回道:“粮草很少,牲畜也不多,能支持十天半月就不错了。”

    “有援兵吗?”

    “南方的铁雕王去卑还能集结一万人。”于夫罗说道,“他是单于庭的日逐王(匈奴高官),和大单于情同手足,应该不会背叛大单于。我已经叫我弟弟左大都尉呼厨泉带人赶往南方找他求救了。”

    “什么时候能到?”

    于夫罗摇摇头,说道,“最快也要十几天之后。去卑一旦知道右部落和屠各部落背叛大单于,举兵作乱,一定会先带着自己的部落往长城要塞方向撤。只要部落安全了,他就会北上。”

    麴义想了半天,突然说道:“撤,今天晚上就撤。”

    站在麴义身后的众将和单于庭的官员们惊愣不已,一时间大家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要撤?”于夫罗激动地喊道,“大人为什么要撤?十几天后援兵就到了,我们可以里应外合,击败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把他们赶到黄河以北。”

    “大人,并州还有两万铁骑,右贤王也还有一万援军,我们在实力上并不比叛军差多少,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大人为什么要后撤?”杨明十分不满地问道。

    “既然我们可以击败叛军,那为什么须卜骨都侯还敢杀死大单于,攻打美稷?”麴义剑眉倒竖,大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背后有鲜卑人,有拓跋锋。”

    “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为什么这个时候举兵叛乱?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大单于这个王位吗?拓跋锋有必要为了一个匈奴人的大单于兴师动众吗?”麴义手指东北方向,厉声说道,“他们是为了拖住我们,把并州的所有兵力都诱到西河,诱到吕梁山以西,这样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攻下句注要塞。要塞一失,胡人就可以长驱直入,一直打到晋阳,肆意烧杀掳掠。”

    麴义盯着右贤王于夫罗,继续说道:“你可以为大单于报仇,可以为部落的背叛血腥杀戮,但我不能不要北疆,不要晋阳,我要守卫的是大汉国的疆土,我要看护的是大汉国的子民。”

    于夫罗咬牙说道:“这美稷难道不是大汉的国土?我匈奴人难道不是大汉的子民?”

    “正因为你们是大汉国的子民,我才要立即后撤。”麴义挥手说道,“右贤王想过没有,等到叛军全部集结完毕,就是六万人对决十万人,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你到底是为了替大单于报仇还是想把匈奴灭族?此战过后,即使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被你杀了,但因此战而死的绝不仅仅是匈奴叛逆,还有更多无辜的匈奴人。”

    “撤出美稷,我们迅速南下,在长城要塞的支援下,进可攻,退可守,先立于不败之地,同时接回左贤王呼楼兰继任大单于。只有我大汉国天子认可的大单于才是匈奴人真正的大单于,这一点,几十万匈奴人都知道。只要单于庭重建,大单于举旗高呼,杀死大单于的须卜骨都侯即使自立为大单于,也得不到匈奴人的拥护,到那时,他和白马铜进退失据,败亡也就是早晚之间的事。”

    “我们以四万兵力在西河一带拖住叛军,这样并州的两万铁骑就可以支援句注要塞,挡住鲜卑人的入侵。鲜卑人失去了匈奴叛军的支援,攻打要塞又受阻,我看他还怎么玩?只要将军大人率军从幽州返回,他们就等死吧。”

    于夫罗望着滔滔不绝的麴义,看着他义正言辞,慷慨激昂,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匈奴人着想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冒火,肺都气炸了,恨不得和他当场撕破脸。说到底,麴义不是匈奴人,麴义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如何守住句注要塞,如何保住太原上党不受侵扰,他才不管匈奴人的死活,不管单于庭能不能继续存在。

    麴义接着又说了一句让于夫罗气得几乎喷血的话。

    “右贤王要是不走,我们走。你死了其实无所谓,无关大局,反正继任大单于的是左贤王,和你没什么关系。”

    站在右贤王后面的单于庭官员和一般大小将领顿时乱了起来,有的忍不住破口大骂。

    铁钺拔刀吼道:“叫什么叫?找死啊。”

    麴义怒视匈奴人,非常骄横地指着单于庭一帮官员说道:“你们必须跟我走,一个都不能留下,重建单于庭还要靠你们。”

    “右贤王,你想好没有。”麴义指着他说道,“如果想好了,立即收拾东西,能带走的统统带走,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掉。”

    于夫罗强忍怒气,站在河边想了很长时间。麴义如果带着大军走了,靠他这一万人肯定很难守住美稷,而且麴义一走,去卑的援军还会不会来就很难说了。要想给大单于报仇,要想重建单于庭,要想剿平叛军,仅仅靠自己左部落的这点人马肯定不行,必须要依靠大汉国和大汉国的军队。虽然叛军的背后有强大的鲜卑人撑腰,但自己如果得到战无不胜的豹子相助,有什么事做不成?

    “好,我们南撤。”

    ===

    右贤王于夫罗刚刚离开,须卜骨都侯的信使就到了。

    且渠(匈奴军队高官)兰离弃是匈奴贵族,家世地位都很显赫,他直截了当的对麴义说:“大人只要同意左谷蠡王须卜骨都侯为大单于,我们就撤兵议和。”

    “议和?”麴义冷笑道,“须卜骨都侯有什么资格和我议和?”

    “大人,左谷蠡王须卜骨都侯和右谷蠡王白马铜联手起兵,并不是背叛大汉国,这只是匈奴内部之争而已。”

    “内部之争?笑话,你们杀了大单于,危害我大汉国边塞安宁,这还不是背叛我大汉国?”

    兰离弃是个四十多岁的消瘦中年人,小眼睛里露出一丝精明,他看看麴义,心里十分不安,这位新任的护匈奴中郎将怎么这么难说话,难道非要打个你死我活才过瘾?

    “大人,羌渠这个大单于是当年护匈奴中郎将张修所立,他既不是呼征的继承者,也不是匈奴各部所共同推立的。羌渠买通张修,杀了呼征,篡夺了大单于之位,他早就该死了。匈奴的大单于本来就应该是须卜骨都侯。”

    麴义冷哼一声,说道:“我不管那些陈年旧事,我只知道匈奴的大单于是羌渠,这是我大汉国的皇帝陛下亲口告诉我的。你们杀了他,就是造反。”

    兰离弃有些恼火了。你当真以为我们怕你?我们是给你脸,给你台阶下,要不然早就把你杀了。他忍了又忍,强做笑脸道:“大人,如今事实摆在这,大单于已经死了,匈奴各部要求拥立须卜骨都侯为新大单于,大人何不顺水推舟答应了。这样大人既能得匈奴之心,又能平匈奴之乱,还能建功立业,一举三得的事,大人何乐而不为?大人为什么一定要你我双方打得血流成河?”

    “须卜骨都侯不仅仅想做个大单于吧?”麴义怒极而笑道,“他想做大单于?做梦去吧,我叫他作鬼都不成。”

    兰离弃再也忍不住,推案而起,大声说道:“大人太过份了,难道我匈奴人怕了你?”

    麴义猛地一拍案几,纵声吼道:“难道我怕了你匈奴人?”

    “来人,给我杀了他,斩下头颅送给须卜骨都侯。”

    ===

    须卜骨都侯望着地上血淋淋的头颅,气得咬牙切齿。

    匈奴人臣服大汉国已经两百多年了,历任大单于继任之后都要得到大汉国天子的承认,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匈奴各部也不会俯首听命。以羌渠的身份根本不够资格坐上大单于之位,但因为大汉国的支持,他照样做了大单于,匈奴各部落也不得不听命于他,他的后代也照样可以继承大单于之位。

    这次众多的匈奴部落首领虽然被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两人软硬兼施,答应支持他们,但条件也很简单,那就是你须卜骨都侯必须要做大单于,得到大汉国承认的大单于,否则,将来谁保证他们的生命?只要须卜骨都侯做了大单于,得到了大汉国皇帝的承认,大家就不是叛乱份子,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但如果不是这样,大家就是大汉国的敌人,是单于庭的背叛者,后果不言而喻。和连之死就是前车之鉴,强大的鲜卑国都被打败了,不要说匈奴人了。

    “大单于是匈奴人的大单于,和他大汉国有什么关系?”白马铜笑道,“我们说你是匈奴人的大单于,你就是大单于。”

    须卜骨都侯苦笑。如果没有大汉国皇帝的承认,自己就是做了大单于也没几个部落会依从。只要左贤王呼楼兰一回来继任大单于,重建单于庭,匈奴众部落十有八九都会跑到呼楼兰的单于庭去。大汉国的天威已经在匈奴人心中扎下了根,不是动动嘴皮子,有几万大军就可以改变的,尤其去年鲜卑人的大败更是让匈奴人畏惧镇守北疆的豹子李弘。

    “呼楼兰回不来了,豹子也回不来了。”白马铜好象看透了他的心思,捋须笑道,“大单于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大汉国皇帝就会派人来恭贺大单于了。”

    须卜骨都侯沉吟良久,问道:“拓跋锋的大军到了雁门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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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国中平五年(公元188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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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刺史张懿接到麴义的急书,立即命令句注要塞守军严阵以待。

    “麴大人怀疑拓跋锋要来攻打雁门关,你看有这可能吗?”张懿和雁门太守郭蕴地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心情沉重。

    “匈奴人敢在这个时候反叛,一定有所倚仗,他们难道不想想后果?”郭蕴叹道,“你也知道,鲜卑人虽然在西疆大败,但损失的主要是弹汗山王廷、西部鲜卑和屠各族的军队,拓跋锋的损失其实微乎其微。拓跋锋的野心大啊,他看中的不仅仅是北疆四郡,而是整个北疆。假如他此时入侵,时机的确掌握得非常好。”

    “匈奴人大乱,我们必定要全力平叛,以免祸及整个北疆,如此一来,则雁门、太原和上党就没有什么防御兵力了,如果鲜卑人和匈奴人趁机攻打雁门,掳掠太原上党,他们不但能发财,还能摧毁并州南部,但我大汉国遭此重击,恐怕……”

    张懿脸上忧色更重。

    “要不要向镇北将军府求援?”张懿问道,“或者,给镇北将军写信……”

    “镇北将军府的留守兵力要看护太原、上党和河东三郡,还要到西河支援麴义,徐大人已经捉襟见肘了,还是再等等吧。”郭蕴摇头道,“至于镇北将军……幽州的情况相比并州来说,更为严重。幽州叛乱不平,鲜卑人和乌丸人可能趁机南下,一旦等到胡人占据了幽州中部郡县,首当其害的就是冀州。冀州是我大汉国的重中之重,冀州假如祸乱不止,会直接动摇我大汉国的根基,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把并州的事早早告诉镇北将军,免得他心忧并州,无心幽州战事,以至于危害了国家社稷,那就罪莫大焉。”

    ===

    关外的驰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要塞的斥候们纷纷打马而回。鲜卑人来了。

    鲜卑大王魁头,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率领五万大军赶到了雁门关。

    张懿望着关外鲜卑大营里高高矗立的大纛王旗,不禁大笑起来,“这个魁头就象和连一样,这么急着要建功立业,他是不是担心自己王位不保啊?不过他和拓跋锋怎么跑到了一起?他难道不怕自己象和连一样,一命归天?这个拓跋锋可是很走霉运的一个人。”

    “这也可以理解,他年纪轻,又没有功勋,怎么服众?”郭蕴冷笑道,“魁头虽然有慕容风给他撑腰,但……”

    郭蕴突然脸色一变,望着张懿说道:“这一切是不是慕容风策划的?”

    张懿听到慕容风三个字,笑容顿敛,神情有点紧张,“伯涵,你怎么突然想到了他?”

    “你看,去年鲜卑人屯兵关下,屠各人叛乱,白波蚁贼叛乱,把镇北将军的兵力拖在了并州,差一点就让幽州张纯和黑山黄巾军会合了。如果两军会合,实力大涨,占据冀州大部,幽州叛军必定要南下,那么鲜卑人和乌丸人会不会乘虚而入,占据幽州中部和东部的郡县?”

    “这有可能。”张懿点头道,“慕容风一直野心勃勃想占据幽州边郡,他在背后支持张举张纯叛乱,这可能就是条件之一。”

    “去年由于镇北将军及时招抚了张燕和杨凤,打通了并州通往冀州的道路,然后以骑兵奔袭邯郸,造成蚁贼会师的图谋失败。”郭蕴皱着眉头说道,“慕容风奸计不能得逞,于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次他趁着镇北将军率部北上幽州平叛之际,先唆使匈奴各部叛乱,再让魁头和拓跋锋结盟南下入侵,其目的无非是逼迫镇北将军回师并州而已。”

    “白马铜狡猾透顶,拓跋锋更是阴险狡诈,他们会上慕容风的当?镇北将军一旦回师并州,他们可就惨了。”张懿怀疑地说道。

    “所以魁头亲自来了。”郭蕴说道,“这是慕容风对他们的一个承诺,他一定会保证白马铜和拓跋锋不会空手而归。”

    “那这么说,魁头不仅仅是代表慕容风来坐镇指挥,他还想大捞一笔。”张懿说道,“但假如镇北将军不顾一切率军而回呢?”

    “慕容风既想把镇北将军逼回来,又想把并州摧毁了,还想保住幽州目前的形势,所以对他而言,最关键的就是什么时候让镇北将军回并州。我想他已经有办法了,镇北将军未必想什么时候回来就能什么时候回来。”

    “镇北将军的大军赶到幽州之后,首先没有陛下的命令他绝对不敢回头,其次,他即使要回来,粮草辎重的供应也是一个问题,另外,如果镇北将军没有重创叛军,他也不愿意回来,白马铜和拓跋锋正是看出了这几点,所以才敢大胆出兵响应慕容风。等到胡人侵入了太原和上党,镇北将军再赶回来的时候,他们早就满载而归了。”

    “到时候,幽州叛乱未定,而并州尽毁,北疆岌岌可危,镇北将军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郭蕴痛心疾首地说道:“你说,我这个猜测有错吗?慕容风不死,我北疆永无宁日。”

    张懿仰天长叹,“伯涵,我们坚守雁门关,就是死了,也不让胡人越过长城一步,我倒要看看,他慕容风怎样毁我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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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门关外,鲜卑大王魁头在自己的弟弟邪归逆、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等人的簇拥下,遥望关隘。

    “几百年来,我们还未曾听说有谁攻破过雁门关,杀进晋阳。”魁头那双晦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雄伟的雁门关,缓缓说道,“今天,我们能不能做到?”

    拓跋锋挥动马鞭,自信地说道:“大王放心,这次有大王亲自指挥,鲜卑大军定能拿下雁门关,直杀晋阳。”

    拓跋韬也在一旁笑道:“大王拿下了雁门关,创下惊世伟业,从此大草原上就是大王的天下了。”

    魁头四下看看众人,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之色。这次慕容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为的就是给自己创造建立功勋的机会。指望你们这些人,我还不成了和连第二。

    “匈奴人和乌丸人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豪帅邪渠回道,“虎王白马铜说,等立须卜骨都侯做了大单于后,他就立即率部赶来会合。代郡的乌丸人已经在路上了。”

    魁头笑笑,“大单于?派人去恭贺一下,顺便催催白马铜。”

    “大王,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立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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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北将军府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徐荣看到雷子亲自回到大营求援,知道美稷的形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立即命令狂风沙带着武骑营支援麴义。

    “大人有什么交待吗?”雷子和狂风沙临走时问道。

    徐荣摊开地图,指着位于上郡龟兹的长城要塞说道:“你们回去之后,告诉麴义,叫他务必撤回平定、白土一线,依托长城要塞的支援,和匈奴叛军对峙。”

    “大人担心东羌人?”雷子问道

    “对。如果白马铜和东羌有勾结,旭癸突然从侧面攻击我们,大军的退路就会被截断,粮草很难接应。”

    “如果单于庭的人执意要进攻呢?”

    徐荣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他们执意进攻,你就告诉他们,我们会转而支持须卜骨都侯为匈奴大单于。”

    “大人,骠骑营什么时候赶到西河?”

    “没有援兵了。”徐荣坚决地说道,“你告诉麴义,三万铁骑,再加上两万单于庭的匈奴军,他手上已经有五万大军了,如果他还不能击败匈奴叛军,你叫他自己想想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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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荣送走武骑营,立即以八百里快骑上奏天子,要求紧急供应粮饷和军械。

    “命令李溯、弧鼎和弃沉,立即带五千铁骑赶到镇北将军府。”

    “命令射缨彤,加强水陆两道的警戒,务必保证物资运输的安全。”

    一匹匹快马飞奔出营,到各地传达徐荣的命令。

    就在这时,雁门关的求援信送到了徐荣的手上。左彦和李玮都极力要求徐荣立即征调黄巾军北上支援,但徐荣断然拒绝了他们的建议。

    “春耕已经开始,此时抽调黄巾军,会动摇民心。”徐荣说道,“雁门关有七千守军,倚仗句注要塞之险,守上一个月不成问题。告诉他们,没有援军,士卒打完了,各级军官顶,军官打完了,叫刺史大人,太守大人带着两府掾史往上顶。”

    “大人,征调一万黄巾军士卒支援边关,抗御胡人,这也是为了稳定民心,为了屯田,为什么不行?”李玮急切地说道,“难道边关危急了,流民还有心思屯田吗?”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能征调。”徐荣说道,“黄巾军坐镇晋阳安然不动,等于告诉并州的百姓,边关虽然有胡人入侵,但情况并不严重,大家可以安心屯田。等春耕完成了,苗种下地了,黄巾军和百姓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将来,会自发地赶到边关奋勇杀敌。”

    “强行征调和主动请缨,给并州百姓所造成的影响根本就是两回事,有天壤之别,黄巾军的士气和百姓的民心向背直接决定了我们能否击败胡人的入侵。”

    徐荣随即命令弃沉带一千铁骑赶到了雁门和太原交界的原平城,封锁了两地之间的一切消息。同时急书麴义,命令他改变策略,立即主动向匈奴叛军进攻,以便拖住匈奴叛军,使他们无暇支援雁门关的鲜卑人。

    徐荣的坚持果然起到了效果。

    驻扎在晋阳的五万黄巾军就象没事人一样,天天待在营寨里训练,一点都没有北上御敌的意思,这给了并州百姓极大的信心。太原和上党两地的百姓经过最初的惊恐之后,逐渐安静下来。各地云集到晋阳大市的商贾本来闻风而逃,后来看看一切都和过去一样,随即又回来了,该干啥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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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回旨,答应镇北将军府将尽一切能力提供粮饷和军械,但援兵一个都没有,自行解决。

    不久,徐荣接到了雁门太守郭蕴的急书,并州刺史张懿阵亡,句注要塞的守军伤亡惨重,武器短缺,请求支援。

    徐荣喊来李玮,命令他征调三千民夫,立即将晋阳武库里的所有军械全部搬到雁门关去。

    “大人,我们一点都不留吗?假如……”

    “没有假如。”徐荣淡淡地说道,“如果句注要塞的人打光了,最后一个倒下的就是我。所有军械,全部运到句注要塞。”

    “你立即通知谢明,叫他告诉关中富豪徐陵,还有河东的卫家,如果五天内,还没有军械运到晋阳武库,我就另找别人了。”

    “还有,从关中购买的粮食和军械不要再运河东了,直接由冯翊郡送到上郡的长城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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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中部是巍峨的吕梁山。在它的东面是雁门郡,太原郡,上党郡,雁门郡句注要塞的战事一天比一天激烈。在它的西面是西河郡,上郡,在西河郡的美稷,平定一带,麴义和右贤王于夫罗各带铁骑,向叛军发起了频繁的进攻。

    就在并州战事兴起的时候,镇北将军李弘带着大军赶到了上谷郡的涿鹿城。他的大军将由沮阳城出军都山的居庸关,直接攻向蓟城。

    闻讯而来的白鹿部落首领鹿破风和舞叶部落首领射墨赐赶来拜见李弘。这两个部落因为李弘和风云铁骑的原因,已经名震北疆,天子也数次予以赏赐。鹿破风和射墨赐如今在上谷郡很风光,当地郡府的官僚对他们非常客气。几人两年多没有见面,言笑甚欢。

    坐在大帐内的李弘忽然看到赵云在帐外对他连连招手,急忙走了出来。

    “大人,左贤王呼楼兰死了。”赵云脸色煞白地说道。

    李弘顿时傻了。他派赵云邀请左贤王呼楼兰到大帐来见见鹿破风和射墨赐,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死了。

    “大人,我们刚刚走进大营,左贤王就被自己的侍卫刺杀了,我……”赵云懊悔的都不知怎么说了。

    “他的侍卫呢?”

    “当时场面非常混乱,大家围在一起乱砍,结果都死了。”

    呼楼兰是匈奴的“储副”,未来的大单于,他死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大营里被刺杀的,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一万匈奴大军立即就要炸了锅,如果再有人蓄意挑拨离间,说是自己杀的,那匈奴铁骑不造反才怪。

    李弘勉强镇定心神,焦急地问道:“消息可泄漏了?”

    “没有。“赵云说道,”我立即封锁了大营,任何人不得进出。将军的大营目前只有黑豹义从营和斥候营士卒,都是自己人。”

    “快带我去看看。”李弘说道,“当时现场有多少人?”

    “除了左贤王的人,就是我的亲卫,大概有五六十人,现在都集中在一个临时腾出的军帐内。”

    “刘豹呢?”

    “刘豹在自己的军营,和刘冥在一起。”赵云说道,“要不要我把他叫来。”

    李弘一边走,一边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接到徐荣的急书是在五天前,说屠各族又反了。难道匈奴出了大乱子?呼楼兰是被自己的侍从杀死的,应该和张举张纯的叛军没有关系,那么,就只有和匈奴内部的大单于之争有关系了。匈奴如果大乱,必定会祸及并州。李弘忧心如焚,一时间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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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六节

    左贤王呼楼兰躺在地上,面色痛苦,双目半睁,死不瞑目。刘冥和刘豹跪在他身边,神情狞狰,两眼赤红,悲愤至极。

    李弘愁眉不展地站在大帐中间,沉默不语。此时他既惦记并州的安危,又担心军心不稳,心里乱成了一团。鲜于辅站在他旁边,和朱穆、宋文小声商议着。

    朱穆的意思是立即派兵围住匈奴铁骑,以防生变。如果匈奴人暴乱,大军即使能够迅速平定,但北征军必然受损,士卒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平叛行程也要耽误。北征军假如不能及时赶到蓟城,从冀州方向攻击而来的刘虞大军就成了孤军深入,很危险。宋文极力反对,他说现在情况不明,贸然调动军队围困匈奴铁骑,会造成匈奴人的误会,匈奴人一怒之下,不反也被逼反了,还是再等等。只要呼楼兰的死讯不传出,暂时不会有危险。鲜于辅犹豫不决。马上就要出居庸关开始平叛大战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实在令人震惊。刺杀时机挑的这样好,这刺客背后的主使者肯定不是单单为了一个大单于之位,更多的目的大概还是想挑起北征军内乱,迟滞北征军出关作战的步伐。

    郑信轻轻走进来,李弘回头看了他一眼。郑信失望地摇摇头,低声说道:“并州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估计雁门关出事了。”

    李弘走的时候和徐荣有个约定,每三天必须给他一封书信,但现在已经五天了,李弘都没有接到徐荣的消息。从并州到幽州,目前只有一条驰道,就是出雁门关到代郡。镇北将军府没有书信送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雁门关受到了攻击,书信送不出来。

    刘冥和刘豹在赵云的小声劝慰下,走到了李弘身边。呼楼兰死了,但还有一万铁骑需要安抚,悲伤和愤怒都不能解决问题,这一点两人很清楚。刘豹二十岁左右,高大健壮,两道漆黑的浓眉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长相英俊,英气逼人,因为出身匈奴贵族,他的神态略显狂傲和矜持,看上去桀骜不逊。这次随左贤王出征,他是统领大军的大当户。

    “这不是屠各人干的,就是须卜氏干的。”刘豹咬牙切齿地说道,“自从大单于废除左右骨都侯之后,呼衍氏、须卜氏和兰氏家族就对大单于怀恨在心,一直图谋不轨。匈奴各部现在一定大乱了,单于庭也肯定危在旦夕。将军,我要带铁骑回家。”

    李弘奇怪地看看刘冥,心想这须卜骨都侯不是匈奴的左谷蠡王吗?怎么又冒出个骨都侯来了。刘冥看出了李弘的疑惑,急忙解释了一下。

    匈奴以撑犁孤涂单于为最高首领。(匈奴语称“天”为撑犁,称“子”为孤涂,故“撑犁孤涂单于”的意思就是天子。)单于总揽军政及对外一切大权,在他的下面原来还有左右骨都侯。骨都侯辅政,权力非常大。能够担任骨都侯的只有三家匈奴贵族,就是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呼衍氏居左位,兰氏、须卜氏居右位。羌渠被护匈奴中郎将张修强行扶为大单于之后,左右骨都侯联合匈奴各部落王反对,要举兵作乱。张修非常强横,让羌渠废除了左右骨都侯,大权独揽,同时把左骨都侯呼衍氏抓了起来,还差点把呼衍氏老王杀了。现在大家叫须卜氏为须卜骨都侯,那是习惯,不是须卜氏的名字。

    “凭三家在匈奴的声望,如果反叛,他们可以召集上千部落几万大军,再加上屠各人,他们至少可以凑足十万大军攻杀大单于……”刘冥叹了一口气,想起家乡的父母亲人,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悲伤,恨不能立即杀回美稷。

    “将军,你让我和刘豹回家吧,就是给我们三千铁骑也行。”刘冥突然跪下,泪流满面,磕头不止。刘豹也跪了下去,连声哀求。

    李弘俯身把他们扶了起来,低声安慰了两句,然后说道:“你们不要担心,匈奴即使大乱,情况也不会象你们想象的那样糟糕。如果你们一定要走,我也同意,但你们考虑到没有,左贤王被刺的消息一旦在匈奴军中传开,军心必会大乱,你们能把这一万铁骑平安带回美稷吗?”

    被仇恨和担忧冲昏了头脑的刘冥和刘豹骇然心惊,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清醒了许多。这一万铁骑虽然都是左部落各族士卒,但领兵的各部当户、且渠、千长、百长和匈奴三大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谁能保证这些人在回家途中不举兵作乱?左贤王都被自己的侍从杀了,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

    “护匈奴中郎将部有风云铁骑和度辽营两万人,单于庭有一万多人,美稷南部的左部落其他部族还有一万多人,再加上镇北将军府的支援,保护大单于的军队至少有五万人。匈奴其他各部即使全部叛乱,勉强凑齐十万大军,也不会危及到大单于的安全,虽然平叛需要一段时间,北疆的安危受到威胁,但情况绝对不会糟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你们带一万铁骑千里迢迢的赶回去,无助于解决匈奴目前的混乱局面,相反,假如一万铁骑在回家途中叛逃溃散了,反而会增加匈奴的混乱,让局势更加恶化。”

    刘豹低头不语。李弘这么一说,他心里安稳了许多,有五万大军在匈奴,大单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麻烦的不过是如何平定匈奴叛军而已。回家还是不回家?他很犹豫。

    “将军大人是什么意思?”刘冥也冷静下来,低声问道。

    “你们还是留下来继续平叛。”李弘说道,“匈奴铁骑立下大功后,天子一定会非常高兴,这无论是对大单于的平叛还是对匈奴的将来,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左贤王的事怎么办?我们怎么向各部将士解释?”

    “瞒是瞒不掉的。”李弘说道,“就说是叛军的刺客刺杀了左贤王,一来可以安定军心,二来可以激起匈奴将士对叛军的仇恨,有助于平叛大战。”

    刘豹突然抬头问道:“将军大人可曾想过,假如匈奴叛军主动向大汉皇帝臣服,说这是匈奴内部事务,要求重立大单于,而大汉皇帝又答应了,我们这些匈奴兵一样会反的。”

    李弘很坚决地摇手道:“你放心,我只要接到匈奴叛乱的确切消息,立即向陛下上书,恳请陛下全力支持大单于,保证不会出现这种事。同时,我向镇北将军府和护匈奴中郎将部发出急令,命令他们尽一切力量帮助大单于平叛。”

    “至于左贤王的事,我会派人向大单于详细说明,并且要求大单于以右贤王于夫罗为左贤王,匈奴储副。”李弘看了一眼刘豹,不理众人惊愣地目光,从容说道,“以大当户为单于庭左大当户,统领平叛大军。”

    刘豹的神情略显激动,半天没有说话。刘冥的脸色却有点难看了。

    左贤王是匈奴储副,虽然死了,但他的实力犹在,新的储副自然应该是呼楼兰的儿子,单于庭右大都尉铁烨,而且,铁烨的舅舅就是日逐王去卑,实力也很强劲,所以说,这个新的储副怎么轮也轮不到于夫罗。李弘不知道是不懂匈奴的事还是为了留下匈奴军稳定军心,竟然出此下策。这样做的后果可能直接导致匈奴旧乱未平而新乱又始。

    刘冥是去卑的侄子,当然向着铁烨,所以他心里十分不高兴。

    但这个时候当着刘豹的面,谁都不敢出言阻止,然而李弘犹嫌不足,又说了一句更加令人震骇的话。

    “此战过后,只要我在北疆,你就是储副,就是未来的大单于。”

    刘冥脸色剧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震骇,脱口惊呼道:“大人,刘豹上面有四位哥哥,他既没有领地也没有兵马,将来回到匈奴后怎么办?”

    刘冥不管了,他就是得罪了李弘,得罪了刘豹,他也要出言阻止了。刘豹是于夫罗的第五子,奴婢所生,庶出,既不是部落小王,也不是单于庭的高官,仅仅是于夫罗所在部落大军的一个军官而已。这次大汉国皇帝征调匈奴军北上幽州平叛,匈奴贵族的子弟都知道有恶战要打,都不来。左贤王亲自率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为了讨得大汉国皇帝的欢心和支持,如论如何都要做做姿态。左贤王没办法,最后就给了刘豹一个大当户,把年少轻狂的刘豹给哄来了,他自己的儿子反而一个都没带。象刘豹这种庶出身份的贵族子弟在匈奴多如牛毛,无论有多高的战功都没用,根本就沾不上权力的边,至于说做储副,那更象做梦一样。

    李弘不但在匈奴旧乱上添新乱,连匈奴将来的内乱都安排好了。

    刘豹自己当然清楚,所以他瞪大眼睛望着李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弘冷笑道:“我大汉国数万将士帮助大单于平定内乱,难道提这么点要求也不行吗?刘豹在幽州帮助大汉国平叛,立了战功,他就是我大汉国的功臣,背后有大汉国皇帝的支持,将来他做个储副,做个大单于,怎么不行?”

    他手指帐内众人,对刘豹说道:“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我李弘发誓,只要我在北疆,你就是匈奴的储副,就是将来的大单于,即使我不在北疆,我也让你有足够的实力坐上大单于之位,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大帐内霎时死一般的寂静,大家惊呆了。

    鲜于辅和众人虽然觉得李弘之议大大不妥,但想到这可能是李弘为留下匈奴大军而想的权宜之计,所以谁也没有太在意,忽然听到李弘发誓,这才知道事情严重了,李弘不是在敷衍哄骗刘豹,而是来真的。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弘,心神俱震。

    刘豹大悲之下突逢大喜,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刘冥愤怒了,他握紧双拳,张嘴就要大吼。说到底,李弘的眼里只有他的大汉国,根本没有匈奴,他巴不得匈奴人一直乱下去,死绝了才好。

    李弘突然转脸瞪着刘冥,满脸的杀气,那骇人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你要胆敢吼一嗓子,我就杀了你。刘冥虽然满腔悲愤,却终究没有喊出来,他冲着悲喜交架的刘豹,咬牙说道:“还不跪下谢过将军大人。”

    刘豹扑通跪下,感激涕零,连连磕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跪在左贤王呼楼兰遗体旁边的一帮侍从和几个当户、且渠因为听不懂大汉话,也不知道李弘和刘豹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刘豹给李弘磕头,也急忙跑过来跟着磕了几个头。

    ===

    李弘把刘冥喊到一边,低声安慰了几句。刘冥很难过,也很气愤,低着头,一言不发。

    此时,李弘非常需要得到刘冥的帮助,他的特殊身份让他在匈奴中下级军官中非常有威信,说话也有份量。李弘看他情绪很激愤,问道:“潜思,你从洛阳开始就和我在一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兄弟之间,没什么话不能说?你说,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你这样生气?”

    “将军大人,你这种做法,虽然稳住了刘豹,稳住了一万匈奴铁骑,但后果是什么?你想让匈奴人互相杀到什么时候?你……”刘冥涨红着脸,忍不住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你居心何在?你想把匈奴灭族吗?”

    李弘摇摇头,郑重地说道:“潜思,你错了,你为什么只看到匈奴单于庭的王权之争,却看不到匈奴部落的稳定?”

    “我看不出大人这样做对匈奴各部的稳定有什么帮助?”

    “屠各族为什么反?须卜氏等三家贵族为什么要谋夺大单于之位?左贤王为什么被刺?”李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是因为单于庭的实力不足以震慑匈奴各部所导致的结果。如果刘豹坐拥大军,再辅以大汉国的强势帮助,让他实力倍增,傲视匈奴各部,试问匈奴还有谁敢反?”

    “我大汉国在度辽水设置重兵,为什么?为了帮助单于庭震慑匈奴各部心怀不轨者。如果单于庭以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震慑四方,还需要我大汉国在度辽水驻扎重兵吗?”

    “要想稳住匈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李弘说道,“我大汉国需要一个稳定的北疆,而北疆也需要一个稳定的匈奴,匈奴更需要一个强大的单于庭。”

    刘冥低头想了一下,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大人,那刘豹怎么雄起于匈奴?”

    “平定了幽州叛乱,我们立即回并州。凡大军所平之匈奴部落,皆归刘豹。”

    ===

    匈奴各部将领听说左贤王被叛军刺杀,无不怒气冲天,发誓要诛杀叛军,为左贤王报仇雪恨。

    大军在涿鹿停留三天之后,随即出发,行军速度大大加快。

    李弘虽然留下了匈奴铁骑,稳住了军心,但他的做法还是让大多数部下难以接受。如果匈奴的事按李弘的办法处理,难度很大,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引发匈奴内部频繁的动乱,匈奴不能稳定下来,对北疆是个很大的威胁,同时,大汉国也要为平定匈奴内乱而投入巨大的财力物力,得不偿失。李弘不愿意和部下过多的谈论这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并州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李弘手中。因为雁门关被鲜卑人攻击,镇北将军府的信使只能翻山越岭,从小路绕到代郡,时间上大为耽搁。

    大单于被杀,匈奴大乱,情况远比李弘所想象的要糟糕得多,而鲜卑大王魁头和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的入侵,更是让李弘寝食难安。北征大军的主要将领和幕僚聚集在一起商量了很长时间,谁都想不出好办法。除了尽早平叛,尽早回援,别无他途。

    “大人,是不是可以征调张燕和杨凤的黄巾军到雁门关?”朱穆问道。

    “不行。”李弘坚决地说道,“告诉徐荣,无论如何不能征调黄巾军。下个月末,冬小麦就要收割了,为了确保谷物进仓,黄巾军要遍布两郡各地,以防黑山黄巾军下山掳掠。”

    “大人,大单于被杀的事要不要告诉刘豹和刘冥?”赵云问道。

    “我亲自告诉他们。”李弘想了一下,对郑信说道,“守言,你派个心腹手下回并州,带个口信给徐荣。”

    “大人请说。”

    李弘冲郑信招招手。郑信走到李弘身边,附耳倾听。李弘小声说道:“叫他告诉麴义,找个机会,不露痕迹的把铁烨杀了,动作要快一点。”

    郑信心领神会,笑着问道:“左贤王被刺的事要不要……”

    “先放一放,暂时不要告诉徐荣。”李弘说道,“到了蓟城,我们和刘大人会合以后,我再上书陛下,由陛下通知镇北将军府。”

    ===

    本月初,长沙太守孙坚报捷,长沙叛军被彻底剿灭,贼首区星被斩。天子大喜,封孙坚为乌城侯。

    天子还没有高兴半天,并州的八百里快骑就到了,匈奴右部落须卜骨都侯反叛,和屠各族叛军合兵十万,攻打单于庭,击杀大单于羌渠。护匈奴中郎将麴义率部救援,掩护单于庭余部和匈奴左部落败逃西河和长城要塞一带。

    天子和大臣们商量了半天,无计可施,只能安慰一下镇北将军府,答应多给一点粮饷。其实这也是一句废话,朝廷的粮饷现在都集中送往幽州战场,哪里还有余钱?

    这里刚刚送出圣旨,那里并州又来急奏,鲜卑大王魁头率五万军入侵,正在猛攻雁门关,形势危急。

    天子气得破口大骂,幽州的叛乱还没有开始平定,并州又狼烟四起了,这样打下去,李弘的人马还能支撑几天?

    “朕要建军,朕要在洛阳建军。”

    皇甫嵩早就听他说过,所以马上劝阻道:“陛下,洛阳的防守有北军,无需耗费巨资再建新军。现在北疆战火四起,大司农府连打仗的钱都不够,哪来的钱建军?”

    天子小眼一瞪,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北军?正是因为有北军朕才要建新军,否则朕吃饱了撑的,钱没地方花啊。

    “朕就是要建新军。”天子挥手说道,“北军守京畿八关,新军守洛阳,就这么定了,你们马上给我筹办。”

    卢植一看天子发火了,赶忙打圆场,“陛下,现在北疆战事这么紧张,尚书台实在抽不出人手,以臣看,这事还是先往后拖一拖……”

    “嘿嘿……”天子一阵冷笑,说道,“朕体谅你们的难处,这样吧,朕给你们增添人手。”

    “下旨,迁议郎韩馥、许靖为尚书,立即进尚书台。”

    皇甫嵩和卢植无奈了。

    天子有天子的打算。虽然自己的老师蔡邕死活都不愿意帮助自己,但他不能就此放弃对名士的拉拢,没有这些人的支持,想轻松通过废嫡立庶之议,让小皇子继承大统还是非常困难的。于是他就另外想了一招,他想通过任命一些名士充任内外廷的要职,以高官厚禄来拉拢一些名士大儒。让韩馥和许靖进入尚书台,只是天子实施自己想法的开始。

    ===

    并州东西两个边关同时开战,所需军资急剧膨胀,大司农府叫苦连天,大司农袁滂联合三公大臣又是上书,又是哀求,逼着天子借钱。

    天子就是不借,躲在后宫不出来。大臣们无奈之下,跑到长乐宫向太后哭诉。太后坐不住了,亲自跑到北宫找天子。

    太后对天子说,皇帝躲着不见大臣也不是事,不就是要钱吗?皇帝想个生钱的法子不就行了。皇帝在并州、河东开盐铁,为什么就不能在全国开盐铁?

    天子连连摇头,心惊胆战地说道:“母后,那些大臣不会同意的,而且,诏令一下,北宫门外至少有好几百人要以死相谏,到那时,北宫门外到处都是死人,很可怕。”

    太后说,和大汉国的兴亡相比,死几百人算什么?豹子将军一场战打下来要死十几万人,十几万将士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这几百人性命?

    天子一听,有理,如此一来,建军的钱就有了,有了钱,大臣们估计就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建军了,于是他急忙召集三公府和众臣议事。

    “重开盐铁,利国利民,如果有人反对,直接罢职,如果有人要以死相谏,直接到北宫门外去,怎么死都行,但要带上棺木,死了就抬进去,免得让朕看了难受。”

    在众臣瞠目结舌的时候,袁滂说话了。

    “陛下,臣急着要钱,现在就要。”

    天子没招了,心想看样子你不把我万金堂拆了你是不罢休啊。他转头看看站在身后的张让,问道:“爱卿可有办法?”

    张让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儿,小声回道:“陛下,可以卖罪。”

    “卖罪?”

    “天下的牢狱数不胜数,关押的犯人也是多如牛毛,陛下可以按罪刑大小定下价钱,让犯人买罪回家。这样,钱马上有了。”

    天子大怒,瞪着张让骂道:“你个老混蛋,怎么不早说?朕今年正月才大赦,那损失了多少?朕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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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又来急奏,并州刺史张懿阵亡,要求朝廷立即增援。

    太仆杨彪立即说,并州不是有张燕的黄巾军吗?张燕既然受抚了,他的黄巾军就是汉军,就应该到边关去杀敌。

    天子回到尚书台,征询皇甫嵩的意见。皇甫嵩大惊,急忙跪下奏道:“陛下,这是谁说的,此人该杀,所献之计乃亡国之计。”

    天子吓了一跳。

    “陛下,如果黄巾军到了雁门关,趁机叛乱,打开要塞,让胡人一泻而下,我北疆就彻底完了。此时镇北将军府的留守主力都在长城要塞以北,晋阳只有几千人,根本不堪一击。陛下,此人该杀啊。”

    天子大怒,立即下旨,罢去杨彪太仆一职,改任太中大夫,迁谏议大夫黄琬为太仆。

    “爱卿,那增援雁门关一事……”

    “让河内郡的武猛都尉丁原去。”皇甫嵩说道,“上次镇北将军征调兵力,他竟然阴奉阳违,只派了一千人去应付差事,这次,叫他带上所有兵力北上。河内府有五千多人,在雁门关守上一个月,绰绰有余。”

    “河内怎么办?”天子问道,“那里的黑山蚁贼经常下山骚扰四境。”

    “陛下不是要建军吗?”皇甫嵩笑道,“以臣看,就让北军中侯刘表率屯骑营到河内驻防,让大将军府的侍御史蒯越率越骑营到孟津驻扎,两营护为支援,以守黄河南北,陛下以为如何?”

    天子大笑,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好,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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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七节

    重开盐铁之议在天子的威逼下,顺利通过了三府合议,诏令全国。

    正如天子所料,洛阳随即掀起了*一般的反对浪潮,而且,这次洛阳的士子们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中官,他们呼吁天子铲除奸阉,整肃吏治,严惩贪污腐败,他们认为国家之所以内忧外困,战火连绵,国库之所以没钱,归根结底都是奸阉弄权误国,吏治极度腐败造成的。天子废除盐铁官卖,得利者不是国家,而是遍布天下的贪官污吏。重开盐铁不但不能富国强民,反而会让各地的贪官更加有恃无恐,其结果不是挽救奄奄一息的大汉国,而是把国家推向灭亡之路。

    外廷大臣们的态度却让天子感到非常意外,他们对这件事保持了沉默,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支持,劝谏天子的奏章也是寥寥无几。事实是残酷的,并州幽州在打仗,而国库没钱,这几年的战争已经彻底耗尽了大汉国的财力物力,即使重开盐铁是饮鸠止渴,也要去做,这已经是目前唯一一条聚敛财富的途径了。盐铁之利如其让天子和少数人收入囊中,还不如放开经营,让大司农府也能分到一杯羹。并州和河东的盐铁已经放开经营半年多了,它的巨大收益成功支持了并州的屯田。事实胜于雄辩,在如今朝纲腐败、国家危难之际,重开盐铁的作用还是非常明显的。

    和盐铁有染的王侯权贵、贪官污吏们最早担心重开盐铁会损害他们的既得利益,但并州和河东盐铁的放开经营,给了这些利欲熏心的窃国者们一个惊喜,盐铁放开经营不但不会减少他们的利益,反而因为商贾的介入、产量的剧增,使他们的收益成倍的增长。他们成了这次支持天子重开盐铁的中坚力量。

    盐铁风波尚未平息,从尚书台又传出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天子要在洛阳再建一支三万人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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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何进得到消息之后,急忙召见何颙、袁绍、许攸等人商议。

    何颙受伤之后,除阉之心更为急迫。他看到何进势弱,随即和袁绍出面,邀请好友著名党人东平人张邈,汝南人侠客伍孚、吴子卿到洛阳,大将军何进大喜,一一征募为大将军府掾史。年后,因为天子大赦天下,南阳人许攸也回到了洛阳。这几个人过去就是好友,当年大家都是袁绍府上的常客,几次从北寺狱营救党人的行动都是他们策划的。

    袁绍又向大将军推荐了王匡、鲍信,许攸推荐了平原人华歆,孔融推荐了陈琳,逢纪,边让,大将军府内一时名士云集,人才济济。

    袁绍觉得还不够,目前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大将军缺少名震天下的大名士坐镇大将军府,终究难以得到天下士人的鼎力支持。于是他们建议大将军邀请颖川硕儒荀爽,山阳高平人大儒王谦入府。

    大将军一听,又惊又喜,在刘表和张邈的陪同下,亲自赶到颖川邀请荀爽。荀爽不愿意,他瞧不起何进,也不想入仕,但禁不住刘表和张邈的劝说,再加上可以借助何进的力量铲除奸阉的诱惑,他还是抱病来到了京城。何进要拜他为长史,荀爽不干,推荐了王谦。

    王谦家世显赫。他的祖父王龚是顺皇帝朝的太尉,他的父亲王畅是著名党人,当今天子朝的司空。(他的儿子就是后来名扬天下的建安七子之一的王桀。)他和洛阳的门阀世族关系密切,由他出任大将军府的长史,非常合适。王谦接到大将军府的征募,根本不予理睬。荀爽于是写了封信给他,仔细说明了来京的目的。在大汉国目前这种情况下,只有借助大将军的力量才能铲除奸阉,重振朝纲。做为大汉国的臣民,要为国家兴亡而尽力,怎么能顾惜自己的身份在家享清福而舍弃大义呢?

    王谦碍于情面,入募将军府为长史。大将军何进为了和他套近乎,竟然异想天开要和他结为亲家。王谦嗤之以鼻,嘲弄了何进一番,收拾东西要走路。幸好这时袁隗出面打了圆场,极力将王谦留了下来。大将军何进很寒心。无论他如何低声下气,身份如何尊贵,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名士大儒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个屠户之子,一个不值一提的外戚而已。

    何进想明白了,这些人,包括何颙、袁绍,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已,但自己何尝又不是在利用他们?将来大皇子继承了皇统,谁来治国?还不是要靠这些人。看看当今天子,近小人,远贤臣,最后把国家治理的一塌糊涂,都快亡国了。为了大皇子和自己的前途,受点气就受点气吧,将来只要自己大权在握,还不是为所欲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荀爽和王谦的入府,震动了朝野,名儒申屠璠,张纮受荀爽、王谦之邀,也先后到了洛阳,甚至连经学泰斗级的人物郑玄也受邀到了洛阳。虽然大将军何进执弟子之礼相迎,但郑玄还是在大将府住了一夜就走了。他能千里迢迢从北海赶来,这已经足够了。何进的声望一时间达到了顶点,家中的门客一度超过了千人。

    中官们有点惊慌失措,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优势转眼就要丧失殆尽了。他们急忙鼓动车骑将军何苗也邀请名士入府,这样做虽然看上去何氏兄弟势力膨胀,但中官们心里有算,到了关键时刻,何苗就是挚肘何进的最大力量。冀州大儒安平的乐隐被何苗征募为长史,乐隐随即出面,邀请好友及弟子陆续入府,车骑将军府的门客也达到了五百多人。

    就在何进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天子突然要建军,这给了何进拦头一棒,顿时让他紧张起来。

    此时何颙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他现在的身份是大将军府的客卿。何颙和袁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禁鼓掌相庆,“大将军,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大事成了。”

    何进心中一喜,愁云立散,“愿闻其详。”

    “陛下建三万大军,他一定希望这三万大军很快就有和北军相抗衡的实力,那么,他就需要相当数量的中下级军官。没有精于兵事的军官,无论是组军还是训练都无法达到陛下的要求,但是,这些军官,奸阉手上有吗?”何颙笑道,“赵忠没有,张让也没有,他们的门生子弟除了贪赃枉法,溜须拍马,荒淫享乐,他们还会什么?”

    “这些人只有从文武双全的士子中间挑选。”袁绍说道,“无论是宗室还是中官,他们都没有这么多精于兵事的子弟,只有我们有。”

    “至于新军的统军校尉,也同样是这种情况。”何颙接着说道,“朝中各方势力肯定要为这些校尉人选争夺不休。天子自己没有这么多亲信,他除了那个小黄门蹇硕就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了,那么,还有谁可以占据这些位置?除了士族官僚的门生故吏,没有别人了。”

    “陛下现在正在极力拉拢士族,只要我们愿意去,陛下肯定很高兴。”袁绍望着何进说道,“为了麻痹天子和中官,大将军的姿态要低调一点,甚至可以出城到北军大营待一段时间,表现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这样,他们就更加放心,更加迫不及待的要用我们的人了。”

    何进豁然醒悟,高兴地笑道:“那要不要在府内的掾史和门客中挑选一部分人……”

    “大将军如果愿意,那就更好了。”何颙说道,“陛下要筹建新军,肯定要依靠尚书台的几位大臣,指望蹇硕那个不懂兵法的阉人是不行的?尚书台的皇甫大人和卢大人肯定会安排大量士族子弟进入新军,大将军尽管放心。不过,为了避嫌,这些事还是让本初的叔父袁大人出面为好,由他推荐就行了。”

    “另外,在新军中总要给中官和宗室安排点人手,否则,陛下不会放心的。”何颙笑道,“大将军切记要装出一副诚惶诚恐,俯首贴命的样子,你越显得紧张恐惧,陛下和中官就越觉得大将军被他们钳制了。只要他们放松了对大将军的警惕,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袁绍说道:“陛下的新军中坚力量几乎都是大将军和士族的人,这新军其实就是大将军的新军。将来,到了举事之时,我们外有北军扼守京畿八关,内有新军控制洛阳要害,何愁大事不成?”

    何进乐得笑出了声,“要是丁原的人马还在河内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抽调更多的人手进入陛下的新军。可惜,他现在去了雁门关,那几千人马估计也保不住了。”

    “丁原一定要到并州去支援。”何颙说道,“张燕的黄巾军实在不可靠,不能用。北疆不能丢,丢了北疆,京畿就危险了。虽然李弘丢了北疆可能性命不保,但大汉国如果失去了北疆这座屏障,失去了李弘这员悍将,就更加危险了。等北疆稳定了,皇统解决了,我们再解决李弘这个麻烦。”

    何进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李弘在并州和幽州都赢了,我们……”

    何颙和袁绍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会心地一笑。

    袁绍说道:“大将军过虑了,我们在时间上还来得及。现在看起来,并州之战才是重中之重,并州能否保住直接关系到京畿的安危和大汉国的将来,所以李弘肯定要回援,他一回援,幽州平叛就要耽搁,因此,今年李弘到幽州平叛很难成功。这次匈奴叛乱和鲜卑人入侵,给了李弘一个教训,要想到幽州平叛,就先要收复失地,稳定匈奴,确保并州无忧,否则,根本不能北上幽州。”

    “如果李弘在并州和幽州都赢了,我们就想办法让他出塞收复北疆四郡。”何颙捻须笑道,“此一去,就很难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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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月下,天子召集众臣到西园赏花喝酒。席间,小黄门蹇硕宣天子旨,说天下战祸不止,社稷危急,要在洛阳组建新军。

    西园内鸦雀无声。

    众臣早就听说这事了,大家心里各有算盘。要想阻止天子建军,肯定不可能,谁阻止,谁就摆明了自己不支持天子废嫡立庶,也就是说自己和大将军是一系的,那就等着天子砍头吧。

    其实仔细一想,天子建军对洛阳各方势力都有好处,完全没有必要阻止。北军是大将军的,谁都抢不到手,大将军一旦发动兵变,谁都无力抵御,现在陛下再建一军,正好可以抗衡北军,对大家都有好处,当然除了大将军。

    中官最高兴。陛下的军队就是他们的军队。陛下要靠谁去掌控军队?当然是中官了。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陛下最信任的还是中官。过去没有军队,大家都很惧怕大将军的威胁,现在不需要了,中官可以松一口气了。有了军队,谁怕谁?

    门阀士族也高兴。一支军队,从筹建到训练再到形成战斗力,需要大量文武双全的士族军官做中坚力量,这样一来,这支军队其实也就是士族手上的一股强大力量了。有了这支军队,再加上北军,等时机成熟杀几个奸阉还不是举手之劳。

    天子和中官们看到大将军神色不安地坐在席上,脸上还隐带恐惧之色,心里乐开了花。

    既然无人反对,这事就算通过了,天子随即挥手示意蹇硕拿出了第二道圣旨。这是命令尚书台立即组织人力,着手筹建新军的圣旨。尚书令皇甫嵩跪接了圣旨。

    这时司徒许相跪奏,先把天子大大地奉承了一般,说天子组建新军,即将建下万世功业,然后说陛下应该给这新军取个威武雄壮的名字。

    天子笑道:“这事是在西园议定的,就叫西园军吧,虽然这名字不是十分威武,但朕喜欢西园,朕也喜欢这支西园军。”

    许相接着奏道:“臣举荐议郎曹操为西园军统领……”

    他话还没有说完,赵忠就跳了出来,他举荐自己弟弟城门校尉赵延为西园军统领,司空丁宫跟在后面就举荐袁绍,西园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互相举荐,各不想让,吵的面红耳赤。

    何进好象没有看到众臣争吵似的,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席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天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兴奋地跳起来叫道:“凡被举荐者,先交一百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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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还没有高兴半天,就接到了从益州送来的告急文书。

    本月中,益州人马相、赵祗等率五万人在绵竹起兵造反,叛军自称黄巾军,其首领马相自称天子。马相带着大军,一路攻城拔寨,接连攻克了广汉、巴郡、犍为三郡,杀死了益州刺史赵俭。益州刺史府告急。

    西园霎时安静下来。

    天子看看众臣,气愤地骂道:“这都是什么世道?怎么连益州那种闭塞之地都有人造反?你们说说,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众臣沉默不语。天子四下看看,指着太常刘焉说道:“爱卿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大汉国现在到处都有贼人造反?”

    刘焉苦着脸,想了半天。实话怎么说?没办法说。他只好避重就轻地说道:“陛下,如今叛乱四起,屡平不止,主要是因为各个州郡的刺史权小而威轻。刺史们不能节制各郡太守,虽然知道有的郡守贪赃枉法却无权撤免,只能上奏弹劾,结果往往不了了之,而百姓们因为不堪忍受,只好铤而走险,举兵叛乱。叛乱一起,刺史们又因为无权直接征调郡国兵平叛,常常错过了平叛的最佳时机,所以……”

    “爱卿有什么办法吗?”

    刘焉苦笑,随口说道:“最好象冀州一样,在个别叛乱情况严重的州郡改刺史为州牧,州牧主掌一州军政,这样也许可以暂时缓解一下个别州郡的紧张局面。”

    天子点头道:“爱卿这主意不错。朕就依爱卿所奏,选用列卿、尚书为州牧,各自以原官秩出任。”

    第二天,天子下旨,以太常刘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即日出京上任,同时下旨迁幽州刺史刘虞为幽州牧,迁袁隗为太常,杨彪为太仆。

    这个月,大汉国叛乱迭起,厄运一个接着一个,天子十分恼火,过了两天,他把太尉曹嵩罢职了,迁少府樊陵为太尉。

    曹嵩不悲反喜,高高兴兴地带着家人离开了洛阳。他劝曹操跟他一起回老家,说天子建西园军,已经把刀架到了大将军的脖子上,洛阳即将大乱,还是早点回家避祸的好。曹操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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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八节

    刘虞率军一路攻击前进,连续攻克高阳、北新、范阳,于本月中兵临涿城。

    按照尚书台的安排,他们必须在本月中拿下涿城,然后赶到蓟城会合镇北将军李弘部,但刘虞很难做到,他只有两万人,面对数倍于己的叛军,他有心无力,只能打到哪里算哪里。刘虞认为,只要李弘能迅速打到蓟城,让叛军处于腹背守敌之境,叛军就不得不撤。但战局的发展却出乎刘虞的意料,叛军突然间不堪一击,连战连败,半月之内,就从河间国一直退到了涿郡。刘虞信心大增,一面急书冀州牧杨奇督运粮草,一面指挥大军发力猛攻涿城。

    此时已经回到刘虞身边的别驾从事魏攸急忙劝阻,他对刘虞说,大人手上目前只有这两万人,一路打来已经损失两三千了,假如在涿郡损失过大,将来攻打蓟城怎么办?镇北将军的大军很快就要打到蓟城,只要蓟城受到攻击,叛军立即就会放弃涿城后撤,所以,还是暂缓进攻,保存实力为好。刘虞听从了他的建议,停止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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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纯和苏仆延的大军在邯郸城附近被赵云袭击后,虽然遭到重创,但并不是没有再战之力,他们之所以选择撤退,主要还是因为南下作战数月后粮草已经供济不上,再加上乌丸士兵思乡心切,军心浮动,不撤都不行。回到幽州后,黄巾军的首领们在一起商议如何应对即将北上的朝廷平叛大军。张纯说,冀州方面的刘虞和杨奇损失严重,短期内很难集结足够多的大军北上,不足为虑,令人担忧的只是镇北将军李弘。李弘实力强劲,手下悍将如云,如果他从上谷方向杀来,形势对大燕国非常不利。但李弘的大军北上幽州,有个致命的地方,那就是粮草供给很困难,李弘必须迅速和刘虞回师才能得到粮草的补充。所以他认为坚决堵住刘虞北上就能击败李弘。

    本月初,就在刘虞开始进攻幽州的时候,慕容风的手下豪帅熊霸来到了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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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纯和张举当初在辽西肥如举兵起事的时候,为了增加实力,也为了防止胡人乘虚而入从背后攻击自己,他们和乌丸人、鲜卑人先后结盟。右北平,辽西和辽东的乌丸人以辽西白琅王丘力居为首,中部和东部鲜卑人以慕容风为首,三方在辽西商谈了很久,最后达成的结盟条件就是黄巾军的大燕国一旦占据了黄河以北的幽、并、冀三州,鲜卑人就拥有上谷、渔阳和右北平郡的北部,也就是大燕山的南北地境都归鲜卑人,而乌丸人则完全拥有辽东和辽东属国两郡,辽西的东北部也归乌丸人所有。

    张举当时不答应,他觉得胡人的要求太过分了。张纯极力劝他,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一旦黄巾军占据了幽、并、冀三州,整个大汉国就是囊中之物,和整个大汉国比起来,这点土地算什么?将来国力强盛了,还可以把胡人赶出去嘛。张举还是不答应。张举的门生弟子众多,辽西太守刘始就是他的故吏,是他一手策反的,张举在黄巾军中的实力很大,没有他的支持张纯很难有所作为。张纯无奈之下一咬牙,说起事后你做大燕国的天子,我做丞相,怎么样?张举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答应了。

    慕容风一直没有出面,和黄巾军协商结盟条件的是东部鲜卑大人弥加和慕容风的手下豪帅熊霸。慕容风不同意张举张纯的建国之议,几次派熊霸找到两人,说仓促建国,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激怒各地的黄巾军首领。幽州黄巾军南下作战,需要太行山和黑山黄巾军的大力配合,假如两地的黄巾军首领因为此事而拒绝出兵相助,张举张纯的计划可能要失败。但两人拒绝了慕容风的劝阻。

    黄巾军屡战屡败,在张纯看来,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权和首领,各部将领互不联系,各自为战,结果被汉军逐一击破。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自己在幽州高举太平道大旗,以自己安定帅在黄巾军中的威望,再加上一个稳固的根据地,各地黄巾军必会群起而响应,云集而来。但他错了。

    黄巾军将士经过这几年的血雨腥风,经过无数次的战斗和死亡之后,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对太平道教义的膜拜和遵从,他们透过自己的血泪和生命看清了太平盛世只不过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幻而已,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今天,他们仅仅是在为生存而战,他们没有明天,那个什么所谓的大燕国在他们的眼里,还不如手里的一碗饭实在。美梦一旦醒了,就没有人再会去苦苦寻找。

    张纯因为自己的理想和无知而自食恶果,他被张燕、杨凤等一帮年轻的黄巾军首领无情地抛弃了,除了白绕、眭(读sui)固等黄巾老将,没有人愿意再为已经破灭的梦幻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了。

    张纯一度为张燕、杨凤等人的背叛而伤心欲绝,这些人都是太平道、是大贤良师辛苦培养的太平道种子,但如今这些被大贤良师寄予无限厚望的种子不但没有发芽开花,反而成了扼杀太平道的刽子手,自己穷尽心血为太平道而造就的大燕国竟然成了一个笑话。他不止一次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仰首望天,悲声狂呼:“大贤良师,你睁眼看看你的弟子们都在干什么?你在天之灵为什么不保佑自己的太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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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霸的到来给了面临困境的黄巾军一个希望。匈奴人已经叛乱了,而且还是整个部落的大叛乱,鲜卑大王魁头和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已经开始攻击雁门关,并州危在旦夕。

    “只要大人在幽州坚持几个月,形势一定会发生逆转。”熊霸对张纯说道,“并州一失,大汉国的京畿重地就要面临匈奴人和鲜卑人的威胁,到了那个时候,大汉国的皇帝为了保护洛阳,定会命令豹子回援。豹子一走,幽州就无忧了。”

    张纯面露笑容,连连点头。张举也高兴地问道:“慕容风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步步退却。”雄霸笑道,“我们大帅说了,要保存大燕军的实力,就不要和豹子交战,更不要贪图城池之利,要一直后撤,等大军撤到辽西,汉军的粮草辎重就很难供应了。汉军没有粮草,就不得不停下来。豹子一走,我们的十几万大军就可以卷土重来,幽州还是陛下的。”

    “豹子回到并州后,我们的大王和匈奴人早就回到大草原了,留给豹子的不过是一片废墟而已。豹子要平定匈奴人的叛乱,要稳定北疆的边郡,没有几年时间恢复不了元气。而陛下和丞相大人却可以利用这几年的时间,一方面巩固幽州,一方面联系各地的黄巾军,等时机成熟了,再度南下攻击冀州,饮马黄河,就是攻占洛阳,推翻大汉国,也是可能的。”

    张举张纯仔细商量之后,同意了慕容风的建议。他们随即命令驻守涿郡的大将赵成率部后撤,同时组织人力把掳掠的大量财物运往辽西肥如,但就在这时,他们就接到了镇北将军李弘兵出居庸关的消息。豹子出关的时间比他们的预测整整提前了五天,这让他们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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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出关之后,带领大军迅速赶到昌平城。

    李弘命令鲜于银部攻打西城门,华雄部攻打东城门,文丑部攻打南城门。北城门因为临河,李弘派苌弓领一曲人马佯攻。

    “子龙,你率刘冥、燕无畏两部铁骑,立即奔袭潞城,切断叛军的退路。”李弘指着地图上的潞城说道,“占据潞城后,立即烧掉鲍丘河和沽水河上的浮桥。”

    赵云看了一下地图,问道:“大人,我们还参加蓟城大战吗?”

    “叛军败逃的时候,够你们杀的,急什么?”李弘笑道,“每人双马,多带粮草武器,十天后,不管有没有我们在蓟城大胜的消息,你都要率部南下攻打雍奴城。”

    “你占据潞城切断了叛军的退路后,叛军还有两个方向可以撤退,一是向北到渔阳,一是向南到雍奴。从雍奴可以迅速赶到辽西,所以叛军一定会从雍奴方向撤退。”李弘叮嘱道,“不要拼死血战,只要迟滞他们的撤退速度就行了。”

    赵云、燕无畏和刘冥领命而去。

    “子玉,你带着聂啸、姜舞和刘豹三部铁骑连夜南下赶到蓟城附近,见什么杀什么,先吓吓他们,扰乱叛军军心。”

    阎柔担心地说道:“大人这样做,会不会适得其反?叛军人多,假如他们固守城池,我们就麻烦了。要打下蓟城,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李弘摇摇头,说道:“死守城池对叛军来说是死路一条,只要撤回辽西,他们才有坚持下去的可能。张举和张纯不会这么愚蠢的,他们一定会保存实力,尽早撤退。”

    “我们逼得越紧,他们就撤得越快。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叛军。”李弘点头道:“留在幽州的时间越长,并州就越危险,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好。”

    阎柔躬身领命。

    李弘抬头看看天色,大声对传令兵喊道:“告诉鲜于大人,让他督促各部全力猛攻,务必在天黑前拿下昌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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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丑神色焦急地望着远处的战场,英俊的面庞涨得通红的,嘴里不停地骂着。这时鲜于辅带着一帮亲卫走了过来。文丑急忙迎上去,高兴地说道:“大人来了正好。大人在这里指挥,我亲自带人攻城去。”

    鲜于辅笑骂道:“几个月不打仗,手痒了?不行。”接着他看看杀声震天的战场,问道:“子俊,你把叛军吸引到左城墙了?”

    “对,我让吴雄连续攻击左城墙以吸引叛军的兵力。”文丑回道,“现在叛军损失较大,兵力基本上都集中到了城墙左边。张震带着两个百人队马上就要开始攻击城墙右边了。”

    鲜于辅赞赏地点点头,“叛军为了阻止大军南下,在昌平城布下了重兵,我们要想在天黑前拿下这座城池,的确很困难。子俊你看……”他转头准备和文丑说话,却发现文丑已经不在身边了,正带着几个亲兵往城墙方向狂奔。

    “子俊,你敢去攻城我就砍了你。”

    文丑回头冲他招招手,大声叫道:“大人稍等片刻,看我拿下昌平城。”

    ===

    密集的长箭发出骇人的厉啸突然射向了城墙右边。

    张震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带着攻城士卒飞奔向前。士兵们沿着梯桥越过护城河,迅速架起了云梯。

    “兄弟们,上……”张震高举盾牌,挥舞着战刀,第一个冲上了云梯。城墙上的矢石顿时象下雨一样倾泄而下,张震夷然不惧,奋力爬到了城墙顶部,这时几支长矛同时刺来。张震连声怒吼,战刀飞舞,立时砍断了四支长矛,但还有三支长矛刺到了他的盾牌上。张震立足不住,仰身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凌空抓住了张震的足踝,硬生生将他倒拎在空中。张震定睛看出,吓了一跳。文丑左手举盾,口中咬刀,右手正拎着自己。文丑对惊魂未定的张震使了个眼色,张震心领神会,张嘴发出了一声暴喝,同时间,文丑用劲全身力气,将张震甩向了城墙顶部。

    张震腾空而起,犹如雄鹰展翅一般,飞坠城墙。守城叛军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张震飞跃而起,左手盾,右手刀,呼啸杀来。两个叛军士兵猝不及防,被张震一刀一个砍倒在血泊之中。文丑冲了上来,随手一盾就将一个守城士兵击出了城墙,接着横空一刀又斩一人。

    “杀……”文丑和张震一左一右,就象两只下山饿虎一般,呼号向前,挡着披靡,手下绝无一合之人,两人所过之处鲜血四射,断臂残肢上下翻飞,惨叫声此起彼伏。汉军士兵紧随其后,纷纷跃上城墙,左右飞奔,浴血奋战,战况空前激烈。

    南城右城墙的防守转眼之间就被冲杀得七零八落,叛军死伤殆尽,无一生还。

    “兄弟们,杀过去,杀过去……”文丑一边向左城墙狂奔,一边举刀狂呼,近百名士卒战意盎然,吼声如雷,个个高举战刀,随其呼啸而去。张震则带着几十人冲下了城墙,一路狂砍,迅速打开了城门。

    高悬的吊桥轰然落下,发出一身惊天巨响,聚集在城门外的士兵齐声欢呼,蜂拥而入。

    南城门失陷,昌平城的防御随即崩溃。叛军大乱,四散奔逃,缴械投降者达三千之众。

    第二天上午,上谷郡太守左膺率领五百郡国兵进驻昌平城。北征大军歇了一天后,继续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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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军的铁骑突然杀到蓟城,震动了叛军上下,谁都没有想到汉军刚刚进关,铁骑就到了城下。

    乌丸铁骑本来是想过两天走的,这下子好,走不掉了。乌丸人掳掠的财物还有相当一部分留在蓟城没有来得及运走,为了把这些财物都运走,乌丸各族立即集结了三万铁骑出城阻挡汉军。阎柔没有和他们交战,他带着大军绕着蓟城四下游走,碰到叛军的撤退车队他们就冲杀一番,碰到乌丸的大队铁骑他们就远远避开,碰到小股敌人他们就一拥而上杀个干干净净。负责率军阻击的峭王苏仆延气得肺都炸了。

    第二天,昌平城失陷的消息传到了蓟城。汉军仅用半天时间就攻破了昌平城,这个消息让叛军大为惊骇,人人自危,士气全无。城里各种流言都有,有的说豹子带了十万大军,有的说豹子带了二十万大军,总之没有人想待在蓟城,大家都想早点离开这里回辽西去。

    昌平距离蓟城只有一百多里,豹子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

    张举和张纯加快了撤退步伐,运送财宝绢缯的大车日夜不停地出城向东,叛军各级军官也纷纷遣送自己的家小带着财物随同后撤,蓟城里里外外混乱到了极点。

    但这时传来了一个更加恐怖的消息,潞城失陷,鲍丘河和沽水河上的浮桥被汉军一把火烧掉了,从潞城撤退的路被堵死了。

    张举大怒,责怪张纯指挥不利。潞城关系到大军的生死存亡,怎么能不派重兵防守?张纯也很后悔。他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居庸关和涿城方向,对自己后方的防守真的是忽视了。他只在潞城安排了一千人驻防,因小失大。

    张举要大将鲜于辰立即率部夺回潞城。张纯阻止了。他说夺回潞城需要时间,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撤到辽西有三条路,虽然最近的一条路被堵住了,但到渔阳和到雍奴的路还是畅通的。绕道渔阳回辽西太远,只有从雍奴方向撤。张纯随即命令鲜于辰带着一万大军,五千乌丸铁骑立即赶到雍奴驻防,以确保大军和财物安全撤退。

    张纯又派人到涿城,要大将赵成守住涿城,没有命令不准后撤,同时命令刘始集结大军,准备出城阻击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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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九节

    峭王苏仆延的弟弟被姜舞带人围住杀了,三百名辽东铁骑也被横扫一空。苏仆延看着满地的尸首,暴跳如雷,带着三千铁骑一路狂追。小帅乌单劝他冷静一点,不要上了汉军的诱敌之计,还是回城会合大军为好。白琅王丘力居有命令,各部铁骑不要离开蓟城四十里。乌单说,再追下去,距离蓟城就有六十里了。

    苏仆延愤怒地叫道:“丘力居和乌延都是胆小鬼。豹子有什么可怕?今天我要不杀了汉军我就不回蓟城。传令下去,追,给我追。”

    苏仆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决意要痛宰汉军以泄心头之恨。

    去年张纯率领叛军攻打冀州的时候,丘力居和乌延都不愿意南下作战,只有苏仆延禁受不住张纯的诱惑,带着两万辽东铁骑随其南下了。辽东乌丸久居边塞,非常贫穷,各部落间为了抢夺财物常常互相征伐。他们还经常叛乱,叛乱的时候他们也想往幽州较为富裕的中部边郡攻击,但因为路途遥远,再加上中间隔着辽西和右北平的乌丸部落,所以他们一直未能得逞。这次有机会攻打富裕的中原,可以肆意掳掠,他们当然不愿意错过。苏仆延带着铁骑南下,一路上财物是掳掠了不少,但最后却在邯郸城附近被赵云狠狠地打了一下,损失了三千多人。本来他还想重整铁骑反攻一下,但早就想回家的各部小帅却不愿意,他们趁势带着掳掠的财物纷纷跑了,连招呼都不打,让苏仆延大丢脸面。回到蓟城后,要不是苏仆延杀了两个要回家的部落小帅,辽东铁骑大概都跑光了。

    现在名震北疆的豹子和公孙瓒都打回来了,乌丸人很恐惧,反正都已经捞饱了,为什么还要给汉人卖命?乌延早就打退堂鼓了,但丘力居出面阻止了。他说现在跑回去,暂时是安全了,但将来豹子和公孙瓒能放过他们?公孙瓒对乌丸人的血腥手段大家都知道,依照公孙瓒的脾气,这次不把他们杀光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其将来给豹子和公孙瓒追着打,还不如现在把他们打趴下,即使不能把豹子和公孙瓒杀了,也要把他两人打得丢盔弃甲,无力东进。各部落首领想想也是,尤其那个公孙瓒,不把他杀了,将来被杀的可能就是自己。这次随汉人一起叛乱,大家攻城拔寨,杀了许多人,连护乌丸校尉箕稠都杀了,大汉国的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乌丸人。于是大家同仇敌忾,歃血为盟,发誓要和汉人决一死战。

    鲜卑人熊霸来了之后,大家的想法随即就变了,接着昌平城半天就被豹子打了下来,这下乌丸人心里的想法更多了,现在就连丘力居都想跑了,乌延就更不要说了,只有苏仆延还想打,他想报邯郸之仇。

    乌丸人的斥候飞奔回报,前方六里处,发现了汉军的步兵前部,大约有一千多人,距离汉军后方大军大约十里。

    苏仆延心花怒放,挥手狂吼道:“走,冲上去,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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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征军离开昌平后,五部兵马齐头并进,以最快的速度向蓟城方向推进。阎柔的骑兵军正在蓟城附近攻杀,乌丸铁骑被牵制在城外,汉军将士无须担心自己的前方会有敌人出现,所以前进的速度非常快,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雷重部。

    雷重因为在薄落谷大战中立下了大功,短短时间内就由一个普通士兵连续迁升为军司马,这使他成为了镇北将军军的一个传奇人物。大概是因为经历相近的缘故,李弘对他非常好。雷重不识字,李弘就叫他拜左彦为师,天天晚上到左彦的军帐学习一个时辰,左彦不在,就叫文丑或陈好代替。许多将领对雷重能否统领一部兵马持怀疑态度,一个不懂兵法的人能带兵?李弘不为所动,坚持己见,他对部下说,我过去也不识字,也不懂兵法,可我照样带兵打仗,我能行,雷重为什么就不行?

    各部将领在龙山大营集训的时候,李弘让雷重教授各部将领演习拒马阵。雷重很害怕,不敢教,向李弘请辞,李弘没有答应。第一天训练的时候,李弘亲自站到了受训将领中间。雷重看到后,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李弘笑着说,你大胆教,我倒要看看谁不听话,谁瞧不起你。谁看不起你雷重,就是看不起我李弘。

    雷重很激动。今生今世,他就跟着李弘,为李弘而战,为李弘而死,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

    攻打昌平城的时候,没有轮到颜良,为此,颜良和雷重等人很憋气,都想早点赶到蓟城杀敌立功。从昌平城出发后,颜良率部一路急进,而雷重更是带着士卒一路小跑,恨不得一步就跨到蓟城。本来每部之间相隔三里行军,但雷重跑得太快,不知不觉就把紧随其后的陈好部抛到了十里之后。

    斥候飞马来报,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支乌丸骑兵,正急速杀来。

    雷重吃了一惊,大声问道:“离我最近的是哪一部?”

    “好象是高顺高大人。”斥候指着左侧方向含含糊糊地说道。

    “快去求援。”雷重急切地叫道,“不管是谁,叫他立即率部来援。”

    “传令兵,立即向后方求援,快,快。”

    “擂鼓,列阵……”雷重举手高呼,纵声吼道,“兄弟们,杀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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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仆延远远看到松散列阵的汉兵,兴奋得两眼冒光,他就象一只饿极了的野狼闻到血腥一样,疯狂地叫着喊着,领军狂奔。三千铁骑在激昂的号角指挥下,如狂飙一般席卷而至。

    双方相距三十步,乌丸人停止了射击,战马奔腾的速度随即提到了极限,马蹄声震耳欲聋。

    这时,汉军军阵里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

    一千六百名士卒组成了一百六十个拒马阵,这些拒马阵犬牙交错,前后距离长达五百多步。站在最前排的二十个拒马阵面对蜂拥而来的敌骑,发出了一声震天狂吼:“杀……”

    两军相撞,顿时发出“轰……”一声巨响,霎时间,战马的嘶叫声,兵刃相击的交鸣声,喊杀声响彻了山野。

    二十个拒马阵,两百士兵,在短短的瞬间虽然刺杀了几十匹战马,斩杀了数十名敌兵,迟滞了敌人冲杀的速度,但他们自己也被敌骑巨大的冲击力辗成了齑粉。

    阵前的乌丸人在纵马猛冲,而随后跟来的铁骑却急于杀敌,他们围着汉军阵势四散而开分成了几十个铁骑小队,各小队沿着阵势里弯弯曲曲的通道从四面八方冲进了拒马阵。

    雷重站在阵列中央,望着四处杀来的敌骑,发出了一声冷笑,“擂鼓,命令各阵,任意攻击……”

    各拒马阵士卒不待上官下令,已经向失去了速度的乌丸人发起了凶猛的攻击。一路疯狂冲进拒马阵的乌丸人突然发现自己不堪一击了。他们的战马被从各个方向刺来的长矛戳成了蜂窝,他们自己也被更多的长矛、战刀和四下厉啸的长箭夺去了生命。

    双方士兵纠缠在拒马阵内酣胡鏖战,乌丸骑兵的损失越来越大。

    围着战场游走指挥的苏仆延看到自己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汉军步卒肆意挑杀,立即醒悟到汉军摆出的这个古怪阵势是专门针对铁骑冲击的。铁骑陷进阵势,随即就失去了速度失去了冲击力,如果再继续缠斗下去,骑兵将损失惨重。

    “狡猾的汉人。”苏仆延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大声叫道:“吹号,吹号,命令他们撤出来,撤出来。”

    乌丸士兵听到撤退的号角,慌忙调转马头往外冲。

    雷重拖着血淋淋的长矛,倒退了几步,冲着阵中的鼓兵挥手喊道:“擂鼓,缩小阵势,缠住敌人……”

    这个时候如果让敌人冲出去重整队列,再以密集阵形冲击拒马阵,大家今天就死定了。

    汉军士兵训练这种拒马阵已经几个月了,他们当然知道让敌人冲出去的后果是什么。随着密集的战鼓声,汉军士兵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攻击速度,各小阵之间的甬道也越来越狭窄。乌丸人进退不得,凶性大发,双方的搏杀更加激烈了。

    苏仆延急了,立即命令吹号集结在阵外游走骑射的一千多名骑兵,“重整队列,密集列阵,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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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战场左侧的山坡上战鼓雷鸣,一队汉军士兵冲了出来。

    高顺一手执盾,一手举刀,回首狂呼:“兄弟们,杀啊……”

    “杀……”

    一千名汉军士兵高举武器,吼声如雷,一个个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苏仆延毫不犹豫地挥刀叫道:“杀过去,杀过去……”

    一千多铁骑调转马头,在苏仆延的带领下,迎着汉军纵马杀去。

    高顺一边飞步狂奔,一边高声怒吼,杀气腾腾。他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今天总算逮到机会可以彻底释放一下了,他要用敌人的血来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懑。

    他十六岁从军,至今已有十一年。他从军后因为文武出色,被任命为屯长,后来又做到假军侯,军侯,但此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升迁。不是因为他没有军功,而是因为他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贿赂上官。这几年他在河内随军剿杀黄巾军,屡立战功,却没有一次得到封赏,反而因为军饷的事得罪了自己的上官。上官不但克扣军饷还拖欠军饷,半年都不发一个钱。高顺为了自己的部下,不惜拔刀相向,差一点被上官以叛乱之罪杀了。都尉丁原听说这件事之后,把他放了出来,还迁升他为假司马,叫他带着自己的一千士兵参加镇北将军的北征。丁原对他说,你好好干,不要给我丢脸,立了战功回来,你就是我的军司马。高顺感激涕零,跪拜而去。他发誓,就是死,也要报答丁原的这份恩情。

    高顺腾空而起,一刀剁下,“杀……”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一颗斗大的头颅横空飞出,同时间高顺左手的圆盾狠狠地砸到了另一个敌兵头上,那名敌兵连人带刀被他砸得倒栽马下,一命呜呼。

    河内兵以什五为阵,刀砍马腿,戟挑敌骑,长箭飞射,配合的非常默契,乌丸人一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苏仆延策马转身,回头再战,迎面就遇上了高顺。高顺挺身而立,怒目圆睁,夷然不惧,他侧身让过狂奔的战马,挥盾挡出苏仆延力贯千钧的一击,抬手一刀就砍下了战马腾空的后腿。战马飞出十几步开外一头摔倒,苏仆延措手不及被掀翻了出去。高顺飞奔而至,一刀剁下,苏仆延肝胆俱裂,举盾就挡,“当”一声巨响,圆盾碎裂,高顺大吼一声,再起一刀,但这时身后敌人的长矛已经呼啸而来,高顺只得舍下苏仆延闪身让开敌人的必杀一击。

    苏仆延侥幸拣的一条性命,在亲卫士卒的帮助下,跳上一匹战马,举刀就砍,“杀,杀,给我杀死他……”

    高顺被围在几匹战马中间,犹如一头浴血猛虎,左杀右挡,连劈数人。苏仆延胆怯了,拨马就走。

    “擂鼓,向前击杀,向前……”高顺一脚踢飞敌人的脑袋,举刀狂吼。

    河内士卒闻鼓而进,士气如虹,杀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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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带着三千黑豹义从犹如离弦长箭,呼啸而来。

    乌丸人大惊失色,撤退的号角声急促而凄厉。苏仆延调转马头,率先落荒而逃。尚在拒马阵内鏖战的乌丸人拼死杀开一条血路,仓惶逃窜。正在和高顺部激战的乌丸人慌不择路,四散而逃,结果被黑豹义从围追堵截,死伤惨重。

    李弘望着进退有序,骁勇善战的河内兵,脸上闪过一丝钦佩之色。

    雷重和高顺一前一后走到了李弘面前,躬身施礼。李弘看了雷重一眼,笑道:“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雷重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没敢做声。今天的遭遇战要不是敌人人数少,自己和一千六百名部下就完了。李弘没有出言责怪自己已经很宽容了。

    “子平,这些兵都是你一手带的?”李弘指指正在打扫战场的河内兵,问道。

    高顺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很自豪地点了点头。

    “高大人的部下很厉害,临阵从容,勇猛无敌,战阵运用的也非常娴熟,这些人一定都是追随高大人多年的老兵了。”雷重也回头看看,赞不绝口地说道,“今天要不是高大人及时支援,我雷重死定了。”

    高顺谦逊地笑笑,低声说道:“雷大人言重了。雷大人的阵势正好可以克制敌骑的冲击,没有下官的支援,你也可以支撑到将军大人来援。”

    雷重摇摇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要是来迟一点,乌丸人就要用密集阵列冲击了,我们挡不住的。”

    “对了,我觉得你的战阵对付骑兵很有效,你是怎么想到的?”

    “下官是雁门郡马邑人,从军的时候在雁门关当兵,和鲜卑人打过不少仗。”高顺笑道,“这些办法都是兄弟们在一起商量出来的,不是我一个想出来的。”他今天打了一场恶战,杀了不少敌人,心情好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这时庞德带着追击的黑豹义从回来了,几个人站在闲聊了一会。时间不长,几个军侯报上了双方伤亡的数目。

    此战汉军斩杀乌丸铁骑一千四百多人。雷重部损失了六百多名士卒,高顺部折损三百多人,黑豹义从也伤了十几个。

    雷重脸色很难看,一战打掉了他近半士卒,亏大了。

    李弘安慰了雷重和高顺几句,然后对高顺说道:“你做军司马吧。你的老部下该升迁的都报上来,我都准了。”

    高顺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跪下磕谢。

    “大人,我有个老部下叫李云李子逸,他本来是军侯,因为不满上官克扣士卒军饷,把上官打了,现在只是个普通士卒,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格外开恩……”

    李弘笑了起来,说道:“这人胆子很大嘛。好,这人不错,我就要敢为士卒说话的人。叫他做假司马,给你当副手。”

    高顺大喜,再拜磕谢。

    李弘赶忙把他扶了起来,笑道,“子平,我不喜欢自己的部下动不动就下跪。你去把李云喊来,我看看这个敢打自己上官的人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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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十节

    北征大军迅速逼近蓟城。

    由于汉军来得太快,叛军措手不及,想从容撤退已经不可能。叛军首领聚在一起紧急磋商应对之策。张纯力主出城迎战。

    “此时大军人心惶惶,仓促撤退,必定引发混乱。”张纯激动地说道,“豹子看到我们不战而退,肯定要穷追猛打,将士们只顾逃命,无心抵挡,其后果必定一触即溃,一溃而散,而我们能安全撤到辽西的士卒定然寥寥无几。我们不是被豹子打败的,而是被自己的懦弱打败的。”

    “我们出城迎战,即使不能战胜豹子,但最起码我们可以把豹子打得遍体鳞伤,让他无力追击。这样,无论是军队还是财物,我们都能安全返回辽西。回到辽西后,我们就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汉军的攻击。只要我们能在辽西坚持足够长的时间,等到并州失陷了,豹子就不得不回去,而刘虞和公孙瓒因为实力不够,又无法独自发动对辽西的攻击,只能固守幽州中部郡县。等到明年我们恢复了元气,我们还可以打过来,占据幽州全境。”

    张举坚决不同意,他反驳道:“豹子的军队士气高涨,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手下更有数万胡骑,无一不是以一当十之辈,和他交战,我们没有半点胜算,假如全军覆没,我们就彻底完了。”

    张纯连连摇头,他面对众将,极力解释道:“蓟城外是开阔的平原,双方对决,凭的就是实力,没有半点取巧之处。”

    “豹子有六万大军,除掉奔袭潞城的骑兵,攻打昌平城的损失,直扑蓟城而来的军队人数不会超过五万人,另外,他们千里迢迢长途跋涉而来,士卒疲惫不堪,粮草也严重不足,而尤其对他们不利的却是并州的危急形势,在匈奴大乱鲜卑入侵边关战火四起之际,豹子和他的部下们忧心如焚,恨不得立即回援,哪里还谈得上士气如虹?豹子之所以来得这样快,除了想和刘虞早点会合,得到从冀州方面运来的粮草补充外,更重要的是他想把我们堵在蓟城,以求速战速决,但急则生乱,豹子未必就有好运气。豹子大军的这些劣势,诸位为什么看不到?”

    “反观我们,优势就多了。我们除了死守涿城和坚守辽西的兵马,目前在蓟城还有六万步卒,四万乌丸铁骑,我们有十万以逸待劳的大军可以出战,相比汉军,我们在军队人数和体力上zhan有绝对的优势。我们有充足的粮草,还有高大坚固的蓟城之险。虽然大军目前的士气不高,但哀兵必胜,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相信我们的将士会为了生存而奋勇作战。我们有这些优势,为什么不能殊死一战?”

    “此战如果我们赢了,豹子必定要败逃居庸关,而刘虞失去接应,也只有退回冀州,这样我们在幽州就算牢牢站稳了脚跟。此战如果我们输了,豹子的损失也相当惊人,他必定失去再战之力,即使他得到刘虞的粮草支援,也无力再攻辽西了,而我们收拾残兵,可以从容后撤。此战如果我们以平局告终,豹子一样受损,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扬长而去,除了趴在一边舔舔自己的伤口,他对我们毫无办法。”

    众人都觉得张纯说得很有道理,无力反驳,但豹子战无不胜的神话,就象一块沉甸甸的千斤巨石押在他们的心里,让他们惴惴不安,没有自信,也没有勇气。

    “我们可以死守蓟城。”张举说道,“为什么要一定出城迎战?”

    “死守蓟城,我们就是死路一条。”张纯无奈地说道,“豹子围住蓟城之后,有了粮草保障,他会日夜督军猛攻,虽然我们可以据城坚守,性命暂保无虞,但后路却被豹子全部切断了,粮草也没了补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坚持多长时间?假如冀州方面再来几万援军,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同意张大人的意见,不把豹子打伤打残,将来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刘始说道,“要想在幽州站住脚,还是要占据蓟城,进退有据才是上策。我们撤到辽西辽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此战如果我们赢了,把豹子打回居庸关,幽州的不利局面就被我们彻底扭转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丘力居说话了。他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壮得象头牛,圆脸虬须,长相威猛。

    “打吧。我就不信,我们打不过豹子。”丘力居出言支持张纯,等于大军的绝大部分力量都站在了主战方。

    张举无可奈何,只好对张纯说道:“伯云,我先回辽西,这里就交给你了。”

    送走张举,张纯立即部署兵力,准备出城迎战。

    熊霸也走了,临走时,他劝张纯不要恋战,不要和豹子拼个你死我活,尽可能保存兵力撤回辽西以图后举,“豹子是个疯子,为了达到目的,他常常兵行险着,不计后果,大人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张纯笑着点头道:“我知道,豹子用兵,一向以奇制胜,让人防不胜防。不过,这次我一定要逼着他和我正面对决,我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大人胜算很大吗?”熊霸担忧地问道。

    张纯笑笑,说道:“能不能取胜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豹子打得不能动弹。豪帅回去后,请代为转告大人,让大人务必早日出兵渔阳,以为牵制。”

    “大人还是没有必胜的信心。”熊霸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出兵渔阳把豹子吸引到北部边塞,以便让大人有充足的时间得到喘息。”

    ===

    蓟亭位于蓟城十里之外的大平原上,一马平川。

    大燕国的军队以六万步卒居中,四万铁骑分居两翼,严阵以待,誓死决战。

    李弘有些始料不及。叛军不但没有被他一连串的出击吓得仓惶撤退,反而集结兵力出城迎战了。虽然他十分盼望这一场决战,但他更想在敌人撤退途中逼迫叛军进行决战。此时叛军以逸待劳,人数众多,再加上抱着必死之心,自己如果贸然出战,可能损失巨大,甚至可能被击败。叛军的企图很明显,他们被逼急了,要和汉军决一死战。既然仓惶撤退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和汉军大战一场,险中求胜。李弘犹豫了,他命令大军在距离蓟城三十里的烽亭驻扎,暂时停止了前进。

    李弘召集各部将领军议。将领们的求战热情很高,大家几乎异口同声,要求李弘立即挥军进击。

    鲜于辅沉思良久,对众将说道:“大军迅速出击居庸关,拿下昌平城,奔袭潞城,兵临蓟城,虽然给了叛军重重一击,让叛军阵脚大乱,但同时也把叛军逼到了绝境。叛军在生机全无的情况下,临死反噬,威力必定惊人。我们就这么多人,拼完了,回援并州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再缓一缓,坚决不战,给叛军一点生机,让他们在战与不战之间摇摆不定。时间一长,叛军求死之心渐去,军心必会浮动,等到他们无心恋战时,我们就可以发动致命一击了。”

    阎柔补充说道:“我们可以让刘虞刘大人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涿城,北上会合,这样一来,我们的兵力越来越多,叛军会更加恐慌。同时,让赵云提前攻击雍奴,叛军在得知自己唯一的退路有可能被我们彻底切断的情况下,必定会军心大乱,无心再战。到那时,这十万叛军人人自危,不堪一击。”

    众将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小声议论着。

    李弘看看田重,低声问道:“老伯,军中粮草还能支撑几天?”

    “五天。”田重小声说道,“如果节省一点,可以多支撑两天。”

    李弘想了一下,对朱穆说道:“派人告诉刘大人,如果五天后他不能赶到蓟城,我们将粮草尽绝,大军只能撤回居庸关了。”

    “命令赵云,立即攻击雍奴,烧掉沽水河上的浮桥。”

    “诸位各自回去坚守营盘,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战。”

    他接着对庞德说道:“令明,你射书敌营,说我要见见张纯张大人。”

    鲜于辅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个时候,你还想劝降?”

    李弘神情落寞,苦涩一笑,“我很长时间没见他了,我想看看他。”

    ===

    张纯看到李弘的书信,二话不说,立即回书李弘,相约见面。

    刘始大惊失色,急忙劝阻道:“大人,这是豹子的奸计,他一定想把你杀了。大人千万不要去。”

    张纯捋须笑道:“你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人忠厚,讲信义,也好学,不象传言中的那样嗜血好杀。当年在中山国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也算是忘年之交了。我被抓到洛阳的时候,他还来送过我。两年多没见了,我想看看他。这小子,如今都是将军了,一定很威风。”他望着刘始,笑着问道,“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见见?”

    刘始脸显惧色,摇了摇手,“为了防止以外,大人还是带上几千乌丸铁骑吧。”

    张纯一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用,带几个侍从就够了。”

    ===

    张纯鬓发皆白,脸上多了许多皱纹,大概因为日夜操劳的原因,他眼圈漆黑,双眼通红,神色很疲惫。李弘远远看见,心里一酸,急步迎了上去。

    “大人……”

    张纯看到李弘大礼跪拜,心里一阵激动,眼圈顿时就红了。他一把扶起李弘,用力握着他的手,半晌无语。

    “大人还好吗?”

    张纯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留胡子了?”

    李弘笑了。

    “你是将军了,不要这么没上没下的,你这大礼我可承受不起。”

    “大人是长辈,何况……”李弘本来想说你也是我的老师,但他心里酸楚,竟然无法说出来。

    张纯和李弘并肩而行,互相诉说着自冀州一别后的情况。张纯对李弘在并州招抚黄巾军,安抚流民屯田的事赞不绝口。李弘说,当年大人在中山国的时候,教了我许多东西,让我受益匪浅。这屯田的事,也是大人当初极力主张的。如今看起来,安置流民屯田,只能解决流民一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彻底解决流民问题,必须另想办法。

    张纯说,要想彻底解决流民问题,关键还是要解决土地兼并。土地兼并问题不解决,屯田迟早都要失败。要想解救土地兼并问题,就要撬动大汉国的根本,“子民,你能做到吗?”

    李弘摇摇头,仰天长叹。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还是卢龙塞的一个士兵,我就不会背上这些责任,我就不会有这些烦恼和痛苦。我有时很怀念自己在鲜卑的日子。那时候,我跟在大帅后面,无忧无虑,很快乐,不象现在……”他看着张纯,神情黯然地说道,“我很累,很痛苦,我做了许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我甚至想离开这里,我留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子民,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一种痛苦,快乐只是痛苦的极致,只是一种自我陶醉,不是生存的本原。”张纯笑道,“你离开这里后,你一个人可能是快乐了,但你心里快乐吗?你割舍的下这里的一切吗?”

    “就象今天,你我是敌人,你要来看我,我也想见见你,这就是痛苦中的快乐,痛苦的极致,你我都不能割舍做为一个人的本原。”

    李弘心里一痛,泫然欲泪。

    “子民,我走了。”张纯洒然一笑,拱手作别,“今日一见,当是永别,你多加珍重。”

    张纯头也不回,上马绝尘而去。

    李弘眼含泪水,望着张纯飞逝的背影,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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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虞接到李弘的书信,大吃一惊,急忙指挥大军对涿郡发起了攻击。

    叛军大将赵成也接到了张纯的军令。张纯要求他誓死守住涿城,堵住刘虞大军北上。只要李弘的大军得不到粮草接应,他在蓟城城下就待不住,除了迅速和自己决战以外,别无他途。

    渤海郡都尉韩琼率领冀州军攻击东城门,东平郡都尉陶颜指挥兖州军攻击南城门,青州校尉邹靖、幽州骑都尉公孙瓒指挥幽、青两州大军攻打南城门。三门同攻,战斗非常激烈。

    第二天,李弘再来书信催促。刘虞急了,亲自跑到城下督战。

    校尉邹靖和公孙瓒看到刘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今天可能拿下?”

    公孙瓒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校尉邹靖回道:“大人,叛军有援兵支援,守城士卒的人数增加了不少,很难打。”

    邹靖三十多岁,皮肤白净,方脸长须,高鼻梁,一双精明的眼睛里尽是为难之色。

    “今天不能拿下,就连夜进攻。”刘虞焦急地说道,“无论如何,明天我们要过河北上。”

    “镇北将军又来催了?”公孙瓒问道,“他为什么滞留在蓟城城下,不对叛军发起攻击?只要他发起攻势,叛军腹背守敌,定然难以招架,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我们先行突破涿城北上?”

    刘虞不耐烦地挥手说道:“镇北将军有镇北将军的想法,他何时对蓟城发起进攻那时他的事,我们无权干涉。我们只要拿下涿城,和他会合就行。你有本事,就给我立即拿下涿城。”

    公孙瓒不满地哼了一声,退到了一边。他才不会拿自己的骑兵去攻城。刘虞对他不满,就是因为这件事。昨天刘虞叫他把骑兵调去攻城,公孙瓒不但没答应,还出言不逊顶撞了刘虞几句,公孙瓒说幽州就剩这么点骑兵了,把人都打完了以后怎么办?辽东的乌丸人难道都是步兵?刘虞气得干瞪眼,拿他没办法。刘虞也不敢过分得罪他,将来平定辽西辽东一带的乌丸铁骑,还要靠他去打仗。

    “平原郡的兵曹从事刘备在哪?叫他来。”

    邹靖赶忙派人到城下把指挥攻城的刘备喊来了。刘备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跑到了刘虞面前,“大人有什么交待?”

    刘虞满脸笑容,亲昵地拍拍刘备衣甲上的灰尘,关心地问了两句,然后问道:“今天入黑前,你能给我拿下南城门吗?”

    刘备咬咬牙,神色坚决地躬身说道:“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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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召集了关羽、张飞等几十名老部下。这些人都是自己从涿郡带出去的,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自己,今天,他要带着这些涿郡子弟打下自己的故城。

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十一节

    刘备逐一查看部下的装备,每人双刀,圆盾,手弩。军侯关羽站在张飞身后,给他系紧战刀,小声嘱咐他跟紧自己,不要杀得性起四处乱窜。

    张飞笑道:“云长兄,我要是死了,你把我的尸体送回家。”

    关羽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死就死了,哪里不能埋骨?”

    “我家离这里近,只有十几里路,你跑一趟就是了。你对我爹说,我在外面打仗很勇敢,没有给他丢人现眼。”

    “你丢人现眼的事做得少吗?”关羽笑骂道,“叔父要是问起,我就说,翼德是掉进护城河里淹死的。”

    张飞白净的俊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他佯装愤怒地说道:“你要是死了,我把你仍进河里喂鱼吃,反正你家在河东解县,我也送不回去。”

    关羽笑了起来,但脸上的表情很苦涩。张飞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他已经六年没回家了,父母还好吗?妻子还好吗?眼前就是生死之战,也许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云长兄,这次要是没死,我陪你回老家看看。”张飞看出了关羽心里的忧伤,转身安慰道。

    关羽拍拍张飞厚实的肩膀,没有说话。

    关家世代都是铁匠,关羽自小也就跟着自己的父亲学打铁。他年少时勇武有力,嫉恶如仇,好抱打不平,乃是当地有名的打架好手。十九岁那年,他到解城卖铁器,看到一个老人被打得遍体鳞伤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关羽出于义愤,上去询问。老人说自己是县城学堂的先生叫韩正韩守义,他的女儿被城里的富豪吕熊强占蹂躏了,他跑到吕府去要人,结果不但要不到人还被吕府的家丁打了出来。吕熊是中常侍郭胜家的亲戚,在当地鱼肉百姓,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了。当时,解城由于有盐池,地下水都是咸的,不能食用,只有几口甜水井散落在城里各处供百姓饮用。吕熊勾结官府,把城里的几口甜水井都填了,就剩下他家院里的一口甜水井。到他家取水就要付钱,还额外规定一条,只准年轻貌美的女人去取水,否则不许进他家的门。进来的年轻女子,不是被他调戏,就是被他奸污。解城的百姓虽然气恨难平,但吕熊有后台,谁都奈何不了。关羽听罢,怒火中烧,当天晚上就闯进了吕熊府上,把吕熊一家老小,外加几十个门客家丁总共七十四口人杀了个鸡犬不留,把韩正的女儿救了出来。随后关羽连夜翻出城墙跑回了家遣散了家人,自己也仓惶逃到了北疆一带。

    关羽流浪到涿城的时候,胡子已经长出两尺多长了,他估计没人认出自己,就在城里卖豆腐。关羽脾气不改,还是好管闲事,动不动就出手打抱不平,因此和城里卖肉的屠户张飞认识了。

    张飞本人是不卖肉的,他家在涿城也算是个小富豪,城外有庄园田产。张飞长相英俊,象他的母亲,但他脾气暴躁,不好念书好习武,还吵嚷着要去从军打仗。他父亲当然不愿意,逼着张飞在家念书,他指望自己这个儿子将来出仕为官光宗耀祖。张飞书是没有念出来,但字写得不错,一手好字在涿城很有点小名气。

    关羽的武功让张飞钦佩不已,他请关羽回家专门陪他练武。关羽根本不睬他,照样卖自己的豆腐。年少的张飞很无奈,只好隔三岔五请关羽喝酒,顺便让他教教自己的武功。两人亦师亦友,几年下来,行影不离,就象亲兄弟一样。张飞娶媳妇的时候,他叫自己的媳妇给关羽敬酒喊叔叔,他媳妇很不高兴,一个卖豆腐的粗人,和张家有啥关系?

    这几年天子虽然几次大赦天下,但关羽都不敢回家。吕熊死了,他的亲朋好友还在,如果他们知道关羽回家了,不会放过他的。刘备在涿城召集义兵的时候,走投无路的关羽跑去了。他想,凭自己的武功,将来立了战功,也许能捞个一官半职,那时回家看谁还敢动自己和家人半根毫毛。听说关羽要随刘备到青州平原郡去,张飞急了,瞒着父母,跟在关羽后面就跑了。

    这两年他们跟在刘备后面打了不少战,两人因为武功出众,屡立战功,先后被迁升为军侯、假军侯,刘备对他们很器重,把两人当作自己的兄弟,引为左膀右臂。

    “等一下田楷田大人攻左边城墙,吴炽吴大人攻右边城墙,我们在强弓手的掩护下,直接攻城楼。”刘备检查完士卒的装备,走到两人身边说道,“我从吊桥右边上,你们两人从吊桥左边上。”

    张飞笑道:“两位都尉大人也亲自上阵?”

    刘备点点头,郑重地对两人说道:“云长,翼德,上去之后就不要下来了,除非死了,否则不许下来。”

    关羽抬头看看高耸的城楼,冷笑道:“大人放心,上去后,我们直接砍倒大纛。大纛一倒,叛军必定大乱。”

    远处,刘虞、邹靖带着一千步卒列下阵势,紧随其后的是公孙瓒的骑兵。只要城门一开,大军就会一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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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鼓擂响,霎时间,箭矢如蝗,人流奔涌,杀声震天。

    刘备一手执盾,一手拿剑,站在突击队伍的最前列。他一会看看左城墙,一会看看右城墙,焦急地等待着冲锋时刻。

    去年他在冀州的广宗附近被叛军击败后,几乎全军覆没,为此他一直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更想为自己洗雪前耻。今天,只要杀进城,自己就能报仇雪恨。

    田楷和吴炽亲自率部攻击,攻势之猛烈,让守城的叛军士卒难以招架,求援的战鼓声此起彼伏。防守南城的叛军首领程乾只好一次又一次把驻守城楼的士卒调到城墙两侧支援。刘虞看看时机成熟,果断挥手下令:“攻击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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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热血沸腾,回首暴喝:“兄弟们,杀上去……”

    六十名突击士卒分成两队,在刘备和关羽的带领下,一路狂吼,风驰电掣一般越过护城河,架起云梯,蜂拥而上。

    城楼上的守城士卒冒着汉军密集的箭阵,纷纷扑到城墙边缘,滚石擂木顿时如雨而下,箭矢横飞。刘备冲在最前面,他刚刚让过一根呼啸而下的擂木,转眼又被数颗巨石砸得头晕脑涨,差一点立足不住翻下云梯。刘备此时早无求生之念,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龇牙咧嘴的高声吼叫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冲到城楼上去。

    城楼上密集的长箭近距离地射到他的盾牌上,巨大的“咚咚”声直冲耳鼓骇人心魄,一个个黑色的箭簇穿透盾牌在刘备眼前疯狂地跳跃着,更多的箭簇直接钉到刘备的铁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长箭的冲击力打的他浑身震颤,两眼直冒金星。

    一块大石凌空砸下,“轰”的一声圆盾碎裂。刘备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云梯,同时力贯头顶,大吼一声,一头撞到了巨石上。巨石被他一顶,顺势改变方向砸到了他的背上。刘备遭此重击,张嘴就喷出了一口鲜血。长矛刺到。

    “去死吧……”

    刘备睚眦欲裂,双手抓住三支刺来的长矛,两臂用力,顿时折断一支,夺下一支,还有一支长矛连同它的主人一起被刘备拽下了城墙。就在这时,紧随刘备之后的一名屯长双手抓住了刘备的足踝。

    “大人,上……”

    刘备心领神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矫健的身躯借助那名屯长的一抛之力,腾空而起。刘备人在空中,抖手一矛就洞穿了一个举石欲抛的叛军士兵,同时凌空一拳砸向了举弓射击的弓箭手。

    “咻……”厉啸的长箭擦着铁盔带着一串火星飞向了天空。

    “轰……”刘备一拳砸下,将那名弓箭手硬生生砸出了城墙。

    “兄弟们,上,上……”刘备疯狂了,左手长矛上下翻飞,右手从背后拽出长剑,横扫千军,挡着披靡,几个守在城墙垛子边的叛军士兵转眼间被他砍了个净光。那名屯长和数个汉军士兵趁机冲了上来。

    “结阵,结阵……”刘备声嘶力竭,状若猛兽,奋勇当先,“兄弟们,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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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羽一手一盾,箭石擂木都被他一一挡去,他就象一头敏捷的猎豹,迅速攀到云梯顶端。

    “翼德,爬上起,快……”

    张飞毫不犹豫,抓住关羽的衣甲,手脚并用,踩着关羽的脑袋就冲上了城墙,“老子活劈了你……”张飞随手一盾把一个抱着石头冲上来的叛兵砸得倒飞了出去,同时战刀剁下,将一名长矛手砍得血肉横飞,脑袋都被剁开了。

    关羽紧随其后冲了上去,他一盾砸死一个,接着从背后抽出了双刀,不屑地看了一眼蜂拥冲来的叛兵,沉声吼道:“翼德,随我砍掉大纛,走……”

    张飞一脚踢飞眼前的敌人,回首对冲上来的汉兵叫道:“走,走,兄弟们,上,砍掉大纛……”

    关羽呼啸上前,双刀左砍右劈,无人可挡,张飞紧随其后,几名汉兵各执刀盾,奋勇争先。

    刘备在左,关羽张飞在右,汉军士兵刀斧齐下,势不可挡。

    程乾带着一队亲兵杀了上来,双方纠缠在城楼这块狭窄的地方血战不休。叛军要把汉军逼回城下,汉军要坚守这块分寸之地,以掩护更多的士卒上城。程乾一连砍死了七个汉军士卒,迎面就碰上了关羽。高大威猛的关羽狂吼一声,一刀剁下,顿时将程乾连人带刀剁成了两截。首领死去,更加激怒了叛军士卒,他们全然不顾性命,一哄而上,场面更加血腥。

    汉军士卒越战越少,形势极度不利。

    刘备一边奋力击敌,一边放声狂呼:“砍倒大纛,砍倒它……”

    十几步之外的关羽被叛军士兵拼死砍中了一刀,这一刀霎时激发了他的凶性,“竟敢砍我,去死吧……”

    他手起一刀剁下了那名叛兵的头颅,接着又一刀洞穿了敌兵的胸腹。叛兵的长矛飞刺而来。关羽舍弃左手刀,一把抓住了叛兵的长矛,迎面一刀就切开了敌人的咽喉,滚烫的血液立时喷了关羽一头一脸。

    “翼德,跟着我……”

    关羽连声虎吼,双手握刀,在张飞的掩护下,犹如嗜血猛兽一般,大步冲向了十几步外的大纛。每进一步,必有敌兵倒下。关羽连进九步,在他的脚下已经躺下了十七具尸体。战刀断,关羽犹不退却,拳脚齐上,再杀三人。

    “刀……”

    张飞大叫一声,夺过敌人的长矛,甩手递上了自己的战刀。关羽战刀上手,面对密集堵截的敌兵,一刀就是三命,四溅的鲜血喷射而出,顿时形成了一道漫天的血雾。关羽冲出血雾,对准大纛的旗杆就抡起了战刀。

    张飞的长矛围着关羽上下翻飞,从四周砍来的各种武器被他一一挑开。就在这短短瞬间,张飞连中三刀七枪,虽然全身重铠,但浑身上下已经鲜血四溢了。刘备杀到,他护住了张飞,紧随刘备的汉军士卒杀到,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刘备。

    大纛下,几十人围在一起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双方将士舍生忘死,肆意砍着,只见鲜血四射,断肢横飞,惨不忍睹。

    关羽奋力猛砍,一口气连剁七刀,刀断,关羽疾退一步,用劲全身的力气对准旗杆就撞了上去,“倒……”

    “咔喳”一声响,尺半粗的高大旗杆轰然而断,大纛斜斜地倒了下去,接着翻下了城楼掉到了城下。

    “杀啊……”欢呼声霎时间惊天动地,汉军士卒无不士气大振,齐声高呼,攻杀异常凶猛。

    大纛一倒,叛军士卒惊骇不已,士气陡降,他们经过了短时间的疯狂反扑之后,整个城墙上的防御突然崩溃了,叛军士兵象潮水一般开始退却。

    ===

    “擂鼓,擂鼓……”

    刘虞兴奋地举剑狂呼,“孩子们……杀……”

    公孙瓒看到城楼上的大纛轰然而倒,立即沿着骑兵营打马狂奔,“兄弟们,准备冲锋……”

    田楷和吴炽此时已经亲自攻上了城楼,他们指挥攻城士兵沿着长长的石阶快速攻击,他们要冲到城下打开城门。

    叛军刚刚逃到城下,赵成就带着援军来了。他一马当先,带着士卒,疯狂反扑。双方在城楼下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城上的汉军士卒放下了吊桥。邹靖带着士卒迅速越过吊桥,聚集在城门下,等待城门打开后进城攻击。

    赵成骑在马上,不停地挥舞着长戟,督促手下将士浴血奋战,坚决不退。

    刘备带着自己的二十多名部下攻击在最前沿。他远远看到赵成,高声叫道:“杀死叛军主将,杀死他……”

    关羽奋力将一名挡在身前的敌兵抛了出去,正好抬头看见了赵成,他热血上涌,举刀狂呼:“兄弟们,跟我上……”

    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迅速靠拢,以关羽为箭头,披荆斩棘一般,奋力向赵成杀去。叛兵一层又一层,就象永远杀不完一样。赵成看到汉军飞速杀来,拨马缓缓后退。

    “翼德,抛枪射他,射他……”关羽眼看赵成越退越远,不禁心急如焚,连声怒吼。

    刘备一边长剑飞舞,一边回首高呼:“刀斧手,护住张飞,护住他……”

    张飞后退一步,瞄准赵成就把手中的长矛掷了出去。过去他在家中经常练习投射,向来是掷无须发。长矛在空中剧烈地旋转着,厉啸着,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赵成突然发现空中射来了一支长矛,他想都没想,在士卒们的惊呼声里,翻身就滚下了战马。长矛“呼……”一声笔直地钉进了马背,战马痛嘶一声,猛然发飙,又蹦又踹,四下冲撞,现场乱成一片。赵成措手不及,被战马睬了两下,狼狈不堪,士卒们手忙脚乱地把他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但就是这么片刻,僵持的战局却成了一边倒的状况。

    汉军将士以为叛军首领被杀,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如虹,一个个酣呼向前,勇不可挡。叛军士卒以为自己的上官被杀了,士气一泄,顿时无心恋战,连连倒退。兵败如山倒。

    候在城下的汉军士卒早就急不可耐了,他们看到城门刚刚被拉开一条缝,立时一拥而入,杀声霎时响彻了城楼上下。

    ===

    公孙瓒率领骑兵一路砍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北城门,夺下了过河浮桥。赵成带着几百人仓惶而逃。

    城内的叛军死伤惨重,他们在失去指挥后更加乱成一团,勉强抵挡一阵后纷纷缴械投降了。

    刘虞带着大队人马进了涿城。

    “告诉镇北将军,涿城已下,我们马上赶到蓟城。”

    ===

    看到李弘的大军停在蓟城三十里外不动了,张纯非常着急,屡次派遣乌丸铁骑前去挑衅,但李弘就是不动。

    这天李弘接到刘虞的消息,知道涿城已经拿下,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粮草供应不上。如今涿城已下,叛军腹背守敌,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叛军是不是还要誓死决战呢?但现在李弘已经有了必胜的信心。

    “传令,大军推进十里。”

    ===

    张纯把涿城失陷的消息隐瞒了。他一面严禁将士出入大营,一面命令赵成带着残兵直接撤到雍奴去。

    这时斥候来报,李弘的大军已经向蓟城赶来。

    张纯大喜,立即组织人马出营列阵,只待李弘大军一到,立即发起进攻。然而,到了下午,斥候送来的消息却令张纯勃然大怒。李弘走了十里后,扎营了。

    晚上,乌丸人率先知道了涿城已经失陷,接着大军的各部高级军官也通过各自的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纷纷跑到大帐质问张纯。

    张纯冷笑道:“现在还能撤吗?”他指着帐外李弘屯军的方向,大声说道,“豹子距离我们二十里,此时撤退,后果是什么?要是能撤的话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豹子来得这么快,要是能撤我们几天前就撤了。为什么要打这一战,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我不想再说了。我们要想在幽州站稳脚跟,大家就齐心协力打好这一仗,不要再三心二意。”

    “十万大军后撤,我谅他豹子不敢追。”乌延色厉荏苒地说道。

    乌延当年在百灵牧场被李弘击败过,还差点被李弘杀了,所以他既想报仇,又有点害怕,此时听说涿城失陷,他不想打了,他急着要走。

    张纯看看他,话里有话地问道:“大王难道忘记了豹子的凶残?豹子要是完好无损地占据了蓟城,下一个目标不是我辽西的肥如城,而是你的右北平乌丸部落。“

    乌延脸色一变。

    “现在卢龙塞还在汉军手上。”张纯看了众人一眼,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打卢龙塞吗?”

    众人当然明白张纯的心思,他怕惹恼了豹子,遭到他疯狂的报复。卢龙塞里有豹子部下的家眷,不打卢龙塞其实就是给他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当年豹子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鲜卑妇孺,竟然连拓跋锋的儿子都杀了,后来又为了一个鲜卑女子,把鲜卑大王和连的迎亲队伍杀了个落花流水。这种人,还是不要惹恼了为好。假如把他激怒了,他就是伤痕累累也要杀进辽西辽东的,到那时就麻烦了。

    “把这只豹子打伤,我们就没事。”张纯说道,“豹子担心并州的事,我们又没有激怒他,蓟城之战结束后,又有鲜卑人在北面牵制他,所以,他不会再到辽西辽东找我们的麻烦了。”

    接着他冷森森地望着乌延说道:“你最好不要想着跑,你自己想想你都干了什么?你打无终城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把那个女人抢走?”

    丘力居也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你把那个女人抢跑了,最好马上送回卢龙塞,不要招惹灭族之祸。”

    乌延愤怒地站起来说道:“我早就说过,我没有抢到那个女人,她被卢龙塞的人带走了。”

    “那你为什么说她象天上的月亮一样漂亮?”张纯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族内的小帅告诉我的。”乌延解释道,“我听说豹子在无终城有个女人后,几次派人去抢,结果一次都没有成功。这女人住在无终城的田家,田家高手很多,根本接近不了。”

    张纯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他几眼,冷笑道:“打仗的时候,大王还是多出力吧,免得将来自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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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李弘率领大军磨磨蹭蹭地走了十里后,又不走了。

    张纯率军严阵以待,从上午等到下午,白等了几个时辰。叛军士卒疲惫不堪,怨声载道,把张纯和各部将领都骂翻了。

    刘虞的大军攻打涿城的时候损失惨重,加上要留下部分人马看护俘虏,保护粮草辎重,所以兵力严重不足,他担心遭到乌丸铁骑的偷袭,一路上小心谨慎,一天只走了五十里。

    赵云接到李弘的军令后,立即命令刘冥带着三千匈奴铁骑驻守潞城,自己和燕无畏带着七千铁骑杀向了雍奴。

    早有准备的雍奴守将鲜于辰立即关闭四门,率领一万多士卒据城坚守。五千乌丸铁骑在白琅王丘力居从子蹋顿的率领下,沿河列阵,准备迎战。蹋顿二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身形矫健,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他是庶出,在丘力居的十几个庶出儿子当中,武勇谋略最为出众,所以丘力居很放心让他带兵。

    蹋顿看到汉军气势汹汹地飞奔而来,立即挥军进击。就在双方相距两百步的时候,汉军突然调转马头,赵云段炫领军向左,心狐纵流领军向右,大军一分为二,沿着雍奴城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蹋顿毫不犹豫,督军猛追。

    乌丸人刚刚离开沽河岸边,燕无畏就带着两千骑兵从雍奴城西北方向出现了。他们迅速冲上浮桥,洒下火油,点燃大火,然后沿着原路跑了。

    蹋顿看到沽河上空浓烟滚滚,立即醒悟到自己中了汉人的奸计,慌忙回头。等他带着大军气喘吁吁地赶到河边时,浮桥早就烧没了。蹋顿气得破口大骂。

    鲜于辰匆忙带人出城再架浮桥。这条浮桥对于叛军来说就是救命的浮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大军撤退需要它,从蓟城运来的大量物资也需要它。蹋顿既然知道了汉军铁骑来雍奴的目的,他就再也不离开沽河两岸了,他就在浮桥两端守着,哪里都不去。

    赵云带着铁骑四下出没,虽然挡住了叛军物资的运输,但再也没有办法调开蹋顿的铁骑去破坏浮桥了。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刘冥把潞城丢了的消息,赵云顿时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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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十二节

    张纯听说汉军铁骑已经兵临雍奴城下,烧毁了沽水河浮桥,立即就坐不住了。

    李弘、鲜于辅,还有其他一些幽州将领熟悉幽州地形,他们大胆地派出骑兵奔袭自己的后方,出其不意地占据了潞城,这已经是兵行险着了。这些奔袭的骑兵既没有后援支持也没有粮草武器的补充,他们占据潞城之后能守住就很不错了,但他们现在竟然还敢攻击雍奴,意图把自己的两条后撤之路都堵死。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豹子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想逼着自己后撤还是想动摇自己的军心?豹子难道想把自己留在蓟城彻底歼灭?但他有这么大的实力吗?

    斥候已经仔细侦查过了刘虞的情况。刘虞攻打涿城后损失惨重,北上蓟城的人马除了公孙瓒的三千骑兵,只有一万步卒。这一万多人明天就要和豹子会合,会合后双方的实力对比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自己的十万大军依旧在人数上占据很大的优势。但有一点让他很担心,两只汉军会合后,汉军的士气会更加高涨,而自己的大军士气却要受到打击,尤其那些对决战缺乏信心的部下,可能会更加惶恐不安,逃跑之念更甚。假如再让他们知道了雍奴方向出现了汉军铁骑,沽水河上的浮桥也给烧了,估计十有八九有人要溜之大吉了。

    张纯思前想后,决定第二天主动出击,抢在刘虞到达蓟城和豹子会合之前展开攻击。无论胜负,自己都可以重击豹子,赢得撤退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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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张纯决定主动进攻的时候,李弘也做了同样的决定,他正在大帐内部署明天的攻击方案。

    目前,刘虞已经拿下涿城北上,距离蓟城只有五十里,双方明天就可以会合,而赵云的铁骑估计也已经赶到雍奴正在四处攻杀,现在叛军腹背守敌,后撤之路危在旦夕,其军心必定已乱。

    “前天我们推进十里,叛军列阵以待虚惊一场。昨天我们又推进十里,叛军等了一天,身心俱疲。今天我们数次做出攻击态势,叛军忙于招架,已经疲惫不堪。”李弘看看帐内众将,笑道,“我们休息了三天,算是以逸待劳了。”

    “如果我们等到明天和刘大人会合后,再对叛军发起进攻,战果一定更好。”宋文略显遗憾地说道。

    “我担心他们军心大乱后撤回蓟城死守,那样我们就麻烦了。”李弘解释道,“叛军的军队人数要多出我们一倍以上,就我们现有的兵力,一旦陷入攻城大战,必定旷日持久。虽然这样做最后我们也能击败叛军,但一来我们没有时间,我们要回援并州,二来朝廷也没有足够的军资和军队支持,第三个要担心的就是鲜卑人,假如他们趁着我们和叛军纠缠不休两败俱伤之际出兵入侵,幽州几个边郡必然要失,尤其是距离蓟城千里之遥的辽东辽西。此时失去了,我们要想夺回来,不知道要到哪一年。”

    “明天进攻。”李弘看了众将一眼,挥手说道,“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务必击败叛军。”

    ===

    蓟城上的天空湛蓝湛蓝的,万里无云。

    叛军在张纯的指挥下,以六万步卒为中军,以四万铁骑为左右两翼,大军以品字行展开,沿着广阔的平原推进五里之后停了下来。

    对面三百步之外,汉军已经列阵相候。双方十五万大军相对而立,将士们各举武器,神情肃穆。无数面五彩斑斓的战旗迎风招展。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笼罩在方圆五里的平原上。

    因为叛军在人数上zhan有绝对的优势,所以张纯打算在两翼铁骑的掩护下,以六万步军包围汉军的中军步卒,然后予以围歼。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他把步军五营分成了左中右三阵。陈散的左营和鲜于平的后营为一阵,前后纵列,攻击汉军右翼;张匀的前营和田强的右营为一阵,前后纵列,攻击汉军左翼;刘始领中营居中,攻击前进。

    张纯看了众将一眼,微微笑道:“中军的左边有汗鲁王和峭王的铁骑,右边是白琅王的骑兵,所以大家无须顾忌汉军两翼铁骑的突袭,尽管放开手脚,全力进攻。”接着他提高声音,大声说道,“今日血战,当击杀豹子,大败汉军,以振我大燕国威。”

    众将轰然高呼,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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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于辅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远眺叛军阵势。

    李弘不愿意站在大军后方指挥作战,他用十分充足的理由说服了鲜于辅,然后带着黑豹义从和刘豹的匈奴铁骑列阵于大军的右翼。他要亲自上阵,和士卒们一起浴血奋战。众将士都熟知李弘的这种作风,如果他不亲自执枪上阵,大家反而有点不习惯。没有李弘在战场上纵马飞驰,众将的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鲜于辅收回目关,抬头看了看天色。站在他身后的宋文和余鹏紧张地对视了一眼,心里感到有点窒息。大战就要开始了。

    汉军的五营步卒位居中军,左翼是聂啸和姜舞的铁骑,右翼是李弘和刘豹的铁骑。五营步卒以颜良的中营居前,其后依次是高览的前营,文丑的后营。两侧是鲜于银的左营和华雄的右营。前中后三营纵向排列,密集列阵。

    李弘、鲜于辅和众将为击败叛军商议了很长时间,最后考虑到叛军人数占优,遂选定了直接突破叛军中军,一击而中的攻击方案。虽然突破敌人的中军很困难,但在如今叛军军心大乱的情况下,击毁敌人的军中,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歼敌效果。前中后三营一万人在颜良的指挥下,负责击破敌人中军。

    鲜于辅转身望向后木台后的战鼓队。百面战鼓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身强力壮的战鼓兵手举双槌,翘首以待。

    鲜于辅挥了一下手。

    霎时间,战鼓擂响,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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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顺和李云并肩站在大军的最前列。

    李云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高体阔,圆圆的脸,厚厚的嘴唇,满脸的针须,神色刚毅。他回头看看遮天蔽日的旌旗,然后盯着高耸的镇北将军大纛看了很长时间。

    “子平,这仗打赢了,你还回去吗?”李云突然问道。

    高顺点点头。李云瞥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子平,我不回去了。”

    高顺扭头看着他,眼神很复杂。

    镇北将军为人宽厚,对待部下亲如兄弟,在这样的大人手下当兵,当然很舒心,就是战死了,也心甘情愿。那天李弘看到李云之后,对他为了士卒而宁愿得罪上官的事大加赞赏,李弘甚至说,如果在我的军中出了这样的事,我不但要杀了那个克扣军饷的军官,还要封赏你。李云当时就流泪了。他不是感激李弘对他的迁升,而是因为得到李弘的理解而流泪。

    这次出战,李弘本来打算把高顺的一部人马放在最前面。高顺和部下的骁勇善战给了李弘很深的印象。他对鲜于辅说,这是他看到的最厉害的攻击部曲了。鲜于辅说,上次遭遇战他们就已经受了损失,这次再让他们打头阵,河内兵会不会有意见?毕竟他们不是镇北将军府的直属部曲。李弘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近情理,随即打消了这个主意。

    高顺和李云听说之后,马上主动找到李弘,要求充当先锋,李弘没答应,后来还是高览出面替他们说了话,李弘这才勉强答应了。高顺打头阵,紧随其后的就是颜良的手下雷重、陈好和廖磊。为了箭头的犀利,李弘把最精锐的部曲全部调到了最前面。

    李弘对河内兵的照顾令高顺和李云很感激,为这种人打仗,死了也值。

    “随你吧。”高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李云的肩膀,“如果不死,你就留下来吧。”

    “你呢?”

    “丁大人对我恩重如山……”高顺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

    “子平,丁大人需要你给他卖命,所以才把你放出来的,这也算恩重如山?”李云打断高顺的话,气愤地骂道,“他纵容部下克扣军饷,这种人……”

    高顺举手制止了李云继续说下去,“此仗我要是不死,我回去,你留下,不要再说了。”

    就在这时,攻击的战鼓声蓦然响起,全军欢呼,吼声如雷。

    “兄弟们,杀敌了……”高顺举起长矛,振臂狂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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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上鼓声四起,地动山摇,迎风飘扬的战旗随着急速行进的大军迅速移动,让人眼花缭乱。

    双方步军几乎同时起步,各自保持队列,大步前进。

    双方相距一百五十步,汉军停止行进,稳住阵形。汉军的强弓手在各自上官的吼声里开始了急速射击,长箭挟带着骇人心魄的厉啸飞上了天空,漫天的长箭汇集成了一片巨大的黑云,遮天蔽日,呼啸而下。叛军步卒缺少盾牌,缺少衣甲,强弓几乎没有,还击根本谈不上,但他们自有他们的躲避办法,士卒们有盾牌的举起盾牌,没有盾牌的举起了厚厚的一块木板,然后就是飞速狂奔,竭尽所能的飞速狂奔。只要逼近汉军八十步,他们的弓箭手就可以还击了。

    汉军的箭阵密集而猛烈,无休无止,在短短的几瞬时间内,数万支长箭冲上了天空,然后犹如狂风骤雨一般无情地钉射到狂奔的叛军士卒身上。叛军的士卒们面对血腥的箭阵,无畏无惧地叫着吼着跑着,厉啸而下的长箭就象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嘴的巨兽肆意地吞噬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有的人被长箭洞穿身体倒飞了起来,有的人长箭恶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更多的人中箭倒地后,被汹涌澎湃的人流踩成了血肉模糊的肉饼。

    双方相距八十步。

    “起盾……”随着一声大吼,战鼓雷动,所有的士卒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数万面盾牌在士卒们的头顶上形成了一片可以抵挡死神召唤的黑色盾阵,它就象由一片片黑色鱼鳞组成的巨型铠甲,罩在了汉军士卒的身上。如此同时,在弓箭手的前面,也竖起了一道更大更高的盾牌,它们就象一堵黑色的高墙,密不透风。

    叛军弓箭手在自己盾牌兵的掩护下,开始扎住阵脚,发起了猛烈的还击。

    双方箭来箭往,无数支长箭的厉啸在空中汇成了刺耳的轰鸣声,惊心动魄。

    在箭阵的下方,叛军步卒分成了三条高速奔涌的灰色长龙,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左右两条灰龙细而长,它们就象两支厉啸的长箭,凶猛无比,中间一条灰龙又粗又壮,就象一柄咆哮的战刀横空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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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于辅皱皱眉头,对站在远处的令旗兵说道:“告诉鲜于大人,华大人,挡住叛军左右两路的进攻,不许后退。”

    “命令颜大人立即发起强攻,击毁叛军的中路。”

    “给战车营的张郃大人和张萧大人发出信号,命令他们准备攻击叛军骑兵。”

    宋文指着战场,担心地说道:“叛军以重兵攻击我们的左右两路,鲜于大人和华大人未必能够挡住。一旦叛军突破我们的左右两路,颜大人的中路就被敌人包围了。大人你看要不要立即命令两翼骑兵发起攻击?”

    鲜于辅摇摇头,笑着说道:“这一战刚刚开始,你急什么?两万对六万,我们一样能打赢。”他接着看看宋文和余鹏,指着战场说道,“和去年在西疆相比,无论是士卒的战斗力还是军械装备,都不可同日而语。现在我们的五千人,足可抵挡叛军两万人。”

    宋文和余鹏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今天这一战,关键还是要击败乌丸铁骑。没有了乌丸铁骑的策应,叛军根本不堪一击,可惜……”鲜于辅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统领黑豹义从亲自上阵的,但他这个愿望被李弘无情的剥夺了。

    “大人很想上阵搏杀吗?”余鹏看出鲜于辅的心思,问道。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阵搏杀了。”鲜于辅笑道,“自从有了步兵,我就一直站在战场后面……”

    “大人,开始了,叛军上来了……”宋文大叫起来。

    “轰……”叛军的左右两路同时冲到汉军阵前,激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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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军士兵密集列阵。前排是盾牌兵,后排是两名长矛兵,长矛高举出盾,冷森刺骨,长矛兵的两侧是两名刀斧手,弓箭兵列于长矛兵后,这六人组成一个攻守兼备的小型战阵。汉军的阻击方阵就是由几百个这样的小型战阵组合而成。

    潘塔站在军阵前沿,手举战刀,望着越来越近的叛军士卒,嘴里不停地高声叫着:“来,来,杀啊……”

    他左手盾挡住敌人的长矛,右手战刀横空劈下,一刀剁在了敌人的脑门上,鲜血四射。

    无数的叛军士兵扑了上来,无数的长矛刺进了战阵,刀斧呼啸,长箭乱舞,吼叫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潘塔陷在人潮里,左冲右突,当着披靡,霎时便失去了方向,他什么都听不清,他除了怒吼,除了躲闪敌人的刺杀,剩下的事就是轮起战刀不停地砍,飞快地砍,转眼间,潘塔浑身上下就是血淋淋的了。

    在战阵的另一端,何风一手拿着手戟,一手拿着战刀,奋力搏杀,勇不可挡。一支长矛擦着他的腰肋刺进了紧随其后的刀手腹部,接着何风就看见一截血糊糊的肠子随着矛尖被拉了出来,何风睚眦欲裂,怒吼一声,飞身扑上,一戟穿透了敌兵的咽喉,再一刀剁下了敌兵的头颅,鲜血喷射间,一柄战刀恶狠狠地砍到了何风的脑袋上,铁盔上顿时火花四射。何风如遭雷击,扑通就跪了下去,眼前一片漆黑。何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脑袋还在,但血却流从铁盔下流个不停。他勉勉强强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部下正高声吼叫着,奋不顾身地扑到自己身边。何风猛然清醒过来,“谁砍老子?是谁?”他翻身站起来,瞪大血乎乎的眼睛找到那个砍了自己一刀的敌兵,纵声吼道,“老子活劈了你。”何风发疯一般连砍四人,冲到那个拿刀敌兵的身旁,一口气连砍了对方十几刀,把那人砍得血肉模糊,连脑袋都没了。叛兵被何风的疯狂吓坏了,看到他提刀杀来,四散而逃。

    站在战阵中央的鲜于银手驻战刀,冷眼四顾,英俊的脸上杀气腾腾。

    第一排士卒拼光了,第二排上,只有倒下去的兵,没有退回来的卒。

    战斗激烈而残酷。

    陈大麻子神威大发,长矛翻飞处,绝无站立之人,跟在他后面的士卒被上官的神勇所震撼,呼号向前,竟然一连冲出了三十多步,直到敌军主将陈散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亲卫兵杀到,才把他们的攻击势头压了下去。陈大麻子此时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带着部下横冲直撞,杀得酣畅淋漓,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后退的念头。陈散一面指挥亲卫兵围住陈大麻子,一面四下扑杀跟在他后面的汉军士卒。看到自己的亲卫兵一个个地倒在了血泊里,陈散终于忍不住挺枪杀了上去。陈大麻子遇上对手,更加兴奋,越战越勇,连叫声都变味了。

    战阵内的苌弓听到陈大麻子的怪叫,这才发现他远离战阵已经几十步,陷入叛军的重重包围了。苌弓大吃一惊,抢过一只箭壶,带着几个亲兵就冲了上去。

    “麻子,回头,快回头……”苌弓一边纵声狂叫,一边箭如连珠,几个人迅速组成一个无坚不摧的突击战阵,奋勇向前,四周的叛兵被他们打得叫苦不迭,更被苌弓无处不在的长箭射得上天无门。

    陈大麻子被陈散架住了凌厉攻势,自己的背后又失去了士卒的保护,顿时险象环生,接连被刺,身上鲜血四溢。剧烈的疼痛终于使他清醒了过来,他听到了苌弓的叫喊,随即边打边退,准备和苌弓会合。陈散和叛兵蜂拥而上,发誓要把他砍了。苌弓长箭如飞,一连射杀了四个堵在陈大麻子背后的敌兵。

    陈散看到陈大麻子要被汉兵救走,愈发怒不可遏,他虎吼一声,连抢几步,一头撞进了陈大麻子的矛锋之下,抖枪就刺,他拼的就是一命换一命。他狠陈大麻子更狠,现在背后有苌弓的长箭给他做掩护,他更是强横无比。陈大麻子突然甩掉手中长矛,一把抓住了陈散的枪头,双手用力,“咔喳”一声把长枪的枪头折断了,还没等陈散反应过来,陈大麻子已经飞身扑上,一枪头就插进了陈散的眼窝里。顿时战场上响起了一声惨绝人圜的凄厉嚎叫,陈散死了。

    叛兵惊呆了,愤怒了,“杀……为大人报仇……杀……”

    苌弓护着陈大麻子,几个人狼狈不堪地跑回了战阵之内,紧随其后的叛军士兵以前所未有的愤怒发起了更加凶猛的攻击。

    华雄静静地站在方阵后方,望着前方惨烈的搏杀,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脸上浮出了一丝冷笑。还早呢,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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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顺带着两个亲兵气喘吁吁地退了下来。这是第几次退下喘息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每次都是带着五个士卒组成一个战阵冲上去,但每次退下来的时候只有一两个士卒还在紧紧地跟着自己,其余的都已经战死了。为了保持体力,他和李云轮番带着二十个战阵上前突击,奋勇向前。

    高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难闻的血腥空气,举目四顾。在他的左边是雷重的部曲。这个貌不惊人的军司马悍勇无比,他带着自己的部下一直护在自己的左翼,亦步亦趋,没有落下一步。右边是陈好的部曲,这位手执大斧的士子给他的印象非常深,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彪悍的太学士子,他那雷霆万钧的一斧砍下来,自己恐怕很难招架。紧跟着雷重的是河东的徐晃,徐晃也是一柄大斧,但比起陈好来,他的大斧多了几分飘逸和沉稳,少了几分暴戾和疯狂。紧跟在陈好后面的是雁门张震,这也是一员悍将,他那份杀人的从容和冷静让高顺非常钦佩。在大军的后方是都尉文丑大人,他带着燕赵和吴雄两个部曲压住阵脚,保持着中路大军犀利的突击阵势。

    他很早就听说过校尉颜良大人的威名,据说他是镇北将军帐下的第一猛将,现在他正倒拎着大刀,和都尉高览大人带着一帮亲兵悠闲地走在军阵中间,两人边走边聊,好象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打猎似的。处在这种血腥惨烈的战场上,两位大人还能这样从容不迫的闲庭信步,高顺不仅仅是敬佩,而是崇拜了。不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岂有这份气度?虽然他们和自己年级相差无几,但要论起所经历的大战,那自己望尘莫及了,象今天这样十几万人的大战,他还是第一次参加。

    他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顿时豪气狂涌,战意盎然。

    “兄弟们,再列战阵,我们上……”

    ===

    战场上,鼓声震天,旌旗飘扬,激烈的厮杀声直冲云霄。

    在方圆一里左右的战场上,双方八万多步军士卒纠缠在一起酣呼鏖战。战场的左面是汉军鲜于银的五千人对决叛军张匀和田强的两万四千人,右侧是汉军华雄的右营步卒对垒叛军陈散和鲜于平的大军。战场的中路,汉军的前中后三营部曲一万人正在攻杀叛军刘始的大军。此时,刘始的大军已经支持不住,正在逐步后退。

    在战场的南面汉军阵地上,左右两翼的铁骑正蓄势待发,而北面的叛军阵地的两翼,四万乌丸骑兵已经准备开始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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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纯看着逐渐败退的中路大军,脸色很难看。汉军的实力太强了,不仅仅是军械装备非常精良,汉军士卒的战斗力更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刘始的一万两千人除了在刚刚进攻的时候稍稍占据了一点优势外,其余时间都在被动挨打,如果再继续下去,要不了一个时辰,刘始的一万两千人就要被汉军击溃了。

    左右两路的攻击完全被阻。汉军在战场左右两侧各用一营五千人马就把自己四万多人的大军挡住了,而尤其难以置信的是,交战还没多久,自己的手下大将陈散就被汉军杀死了。

    张纯很无奈,也很沮丧。自己的大军终究还是乌合之众,虽然缺乏军械,但更缺乏的是战斗力,根本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想想当年大贤良师起事的时候,曾经有百万大军,但这些散布各处的大军先后被皇甫嵩、卢植和朱俊等人带着几万大军就击败了。如今看起来,战斗力的天壤之别,还是失败的主要原因。大贤良师就是不死,还是要败的。

    张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列阵两翼的乌丸铁骑。今天这一战能不能平手而归,就看他们了。

    他已经不指望出现奇迹击败了豹子了,何况,他也没有击败的豹子的信心。鲜卑人十二万铁骑都败在他手上,不要说自己了。一想到鲜卑的大败,和连的死亡,张纯突然对乌丸铁骑也失去了信心。豹子是不是早有办法对付这些乌丸人?

    张纯挥挥手。

    霎时间,令旗摇动,战鼓擂响,铁骑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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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十三节

    乌丸铁骑的速度越来越快,急骤的马蹄声逐渐形成巨大的轰鸣声从战场两端响起,汹涌澎湃的骑兵大军就象决堤的洪水一般怒吼着,咆哮着,一泻如注,气势磅礴,整个战场都随着地面的剧烈抖动而震颤起来。

    汉军铁骑没有动,他们以锥形密集列阵,就象两只雄狮一般,安静地俯卧在汉军阵地的左右两翼,眼里尽是不屑之色。乌丸铁骑在他们的眼里好象已经不是锋利的武器,而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牲畜。

    乌丸铁骑转瞬即至,双方相距一百步,乌丸人手里的长箭呼啸而出。

    ===

    高台上的鲜于辅手抚三绺长须,望着逐渐接近的乌丸人,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和仇恨。

    “命令战车营发起攻击。”

    令旗挥舞,号角长鸣,两翼铁器的锥头突然一分为二,骑兵士卒拨转马头,向左右两侧狂奔而去。随着铁骑中分,埋伏于铁骑阵中的战车营突然横空出世。一辆辆连弩车交错列阵,就象一只只待人欲噬的嗜血猛兽,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乌丸人更加兴奋了,他们认为汉人铁骑不敢迎战,所以摆下这么个巨大的车阵来阻挡自己的进攻。

    小帅仰滇高声狂叫:“吹号,吹号,告诉大王前面有车阵,叫他向两翼攻击,快……”

    号角兵刚刚举起号角就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一幕,在对面的车阵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啸,数不清的弩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冲向了天空,射向了自己。

    眨眼间的功夫,弩箭就飞越了八十步的距离,笔直地钻进了飞奔的乌丸铁骑军。铁骑就象一个巨人被人拦腰击中一样,猛地一弯腰,接着仰天惨嚎,轰然倒下。

    号角兵只听到了“嗡……”的一声响,接着就看见一匹匹飞奔的战马突然失去控制凌空飞了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马背上的铁骑士兵整批整批地中箭死去,有的被弩箭洞穿倒飞了起来,有的随着栽倒的战马飞了出去,有的被钉在了马背上,有的被后面冲上来的战马撞上了半空,有的被踩成了肉饼,短短一瞬间,自己前面几排的骑兵士卒连同他们的战马突然就没了,就象空气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号角兵目瞪口呆地望着,双耳充塞了的战马轰鸣声,弩箭破空的厉啸声,死亡前的凄厉嚎叫声,人畜被践踏的骨肉碎裂声,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他连恐惧都忘了。

    正在自己身边纵马狂奔的小帅仰滇突然战马仆到,整个人随之就飞上了天空,仰滇在空中无助地叫着喊着,数不清的弩箭霎时就把他被射成了马蜂窝,更多的弩箭洞穿了他的身体,血淋淋地射进了随后而来的士卒身体里。

    一支弩箭“咻……”一声射进了号角兵的胸膛,把他牢牢地钉在了马背上。他最后看了一眼湛蓝色的天空,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霎时弥漫了全身,临死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吹响号角。

    ===

    乌丸人成片成片的死去,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惊人的代价。

    奔腾的乌丸铁骑一时间刹不住冲击之势,还在继续狂奔,虽然报警的号角响彻了战场,但他们依旧顽强地进攻,前赴后继地死在了密集的弩箭之下。

    张纯惊呆了,他看到乌丸人还在不知死活的往车阵冲击,不禁急得连连跺脚,拼命地挥手喊道:“撤……命令乌丸人撤下来……”

    丘力居、乌延和苏仆延此时都在军中指挥大军进攻,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前锋军遭到了汉军弩车的血腥屠杀。汉军用车阵阻滞自己的攻击速度,用密集的箭阵杀伤自己的士卒,这很正常,打仗就是这样。如果碰到这种激战就撤,还打什么仗?

    他们认为张纯简直就是一个白痴,瞎指挥。双方还没有开始接触,还没有开始交战就要撤下去?这种状态下,怎么撤?此时撤,已经形成的冲击阵形必然要混乱,而蓄势待发的汉军假如趁机一拥而上,这仗就要打败了。

    “不要理睬他。”丘力居挥手说道,“汉军有车阵,我们就向车阵两侧进攻。”

    “大王,汉军的箭阵太密集,前锋军一定伤亡惨重。”

    “撤下去我们的伤亡更惨重。”丘力居冲着自己的小帅大声叫道,“命令各部,向汉军车阵两翼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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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军把一千多部弩车分布在战场的左右两翼,目的就是要出其不意痛击乌丸铁骑。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乌丸人不但损失惨重,还被迫临时变阵。

    鲜于辅望着左右两翼的战场,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命令两翼骑兵,立即出击,痛宰乌丸人。”

    “命令战车营,填充弩箭,准备再次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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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奴骑兵第一次看到弩车的威力,兴奋之余未免也有点心惊胆战。过去,他们听祖辈说,大汉国的军械非常厉害,但他们一直没有亲眼目睹,不知道大汉国最厉害的军械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在他们的眼里,度辽营算是大汉国的精锐了,但度辽营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殊军械。有些老匈奴兵在长城关隘见识过这种弩车,但关隘上弩车少,看不出它有多大威力。今天,他们总算见识了,几百台弩车同时发射,那种惊天动地的威力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如果这些弩车对准的方向是匈奴人,自己是否还有活命的机会?

    刘豹一边想着,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弘。这位北疆的传奇人物此时手拿长枪,神情肃穆,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对面的乌丸铁骑,杀气盎然。两人的命运从那日李弘发誓开始,就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从来没有想到命运会这样神奇。

    战鼓擂响。李弘蓦然回首,举枪狂呼:“呼……嗬……”

    黑豹义从同声响应,吼声如雷:“呼嗬……呼嗬……”

    匈奴士兵霎时热血上涌,无不用尽全身力气随其高呼:“呼嗬……呼嗬……”

    “杀……”李弘猛踢黑豹,战马一跃而出,“杀上去……”

    八千铁骑紧随其后,犹如咆哮的风暴,迎着乌丸人席卷而去。

    战场左翼,阎柔、姜舞和聂啸带着一万两千铁骑以江河奔泻之势一拥而上,势不可挡。

    双方相撞,顿时开始了血腥厮杀。

    ===

    右翼车阵中,都尉张郃神色安详地端坐在战马上,抬头看看呼啸而来的满天长箭,笑着对尹思说道:“此战过后,战车营当名扬天下。”

    尹思瞪大眼睛看着前面战场上来回冲杀的铁骑士卒,没注意听张郃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张郃笑道:“仲志,你又不是头一次打仗,紧张什么?笑笑,笑笑就好了。”

    尹思勉强龇了一下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上次我和老伯躲在山头上,距离战场有一百多步。”尹思说道,“这次就在战场中间,我……”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支长箭厉啸而来,吓得他匆忙躲到了战车后面。张郃长枪一挑,长箭横飞而起,掉到了地上。

    “你跑什么?多打几仗就好了。”张郃拿枪拍了他一下,说道,“你这么聪明,可不能死了。这弩车给你改造之后,好用多了,威力大增啊。”

    “俊乂兄,我们大概杀死了多少乌丸人?”

    张郃想了一下,说道:“总有三四千吧。乌丸人很强横,不但不逃还攻得更凶了。我们再来一次,我就不信射不死他们。”

    战车营的士卒对四周的厮杀充耳不闻,他们围着弩车紧张而忙碌地填充弩箭,准备下一轮的射击。

    此时,左翼车阵已经率先填装好弩箭。忙了半天的张萧抹抹头上的汗,大声对令旗兵叫道:“告诉鲜于大人,弩箭装填完毕。”

    ===

    “大人,战车营已经准备妥当了。”宋文小声提醒道。

    鲜于辅指着正在奋力推进的中路突击大军,大声说道:“命令颜大人,收缩阵势,加速进攻,迅速和左右两路拉开距离。”

    “告诉鲜于大人和华大人,稳步后撤。”

    “命令战车营,快速向中军靠拢,密集射击叛军的左右两路。”

    令旗兵立即连续发出信号,战鼓也密集地敲响了。

    “大人想用铁骑冲击叛军的左右两路?”宋文问道。

    鲜于辅微微颔首,他看看天上逐渐西移的太阳,自言自语道:“已经是下午了,刘大人为什么还没有赶到?伯珪的骑兵也应该到了?”

    “大人,刘大人也许有什么事耽搁了。”余鹏说道,“如果他们此时能够赶到,直接冲击叛军的侧翼,这一战我们就赢了。”

    ===

    张纯看到乌丸人发疯一般冲上去,和汉军铁骑纠缠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不禁暗暗佩服他们的悍勇。自己刚才慌乱之下叫他们撤退,的确犯了兵家大忌,幸好乌丸人没有听自己的,他们熟知骑战,依旧一往无前地攻了上去。

    突然,他发现汉军的左右两路已经抵挡不住,正在逐步后退,自己的大军正在步步进逼,左右两路人马很快就要合围了,但他此时却高兴不起来。由于左右两路攻击受阻,延误了合围的时间,造成中路的情况十分危急,刘始的大军很快就要被汉军突破了。虽然两翼会合,但中路被突破,自己的大军再也无法对汉军形成合围。现在即使乌丸骑兵击败了汉军铁骑,也无法挽救危局了。

    张纯立即萌生了退兵之意。仗打到这份上,取胜已经无望,还是保平为好。只要尽早退出战场,今天就是平手之局。

    “命令左路的鲜于平,右路的张匀田强,不要再继续进攻了,立即脱离汉军,向中路靠拢,力保中军不失。”

    “告诉刘始,左右两路大军立即赶到支援,叫他再坚持一下。”

    “叫乌丸人攻得更猛一点,更凶一点。”

    ===

    在战场东西两侧广阔的平原上,双方的骑兵越杀越凶。士卒们在上官的带领下,各结战阵,往来冲杀。披头散发的羌人和匈奴人,髡头光脑壳的乌丸人,个个骁勇善战,人人奋勇争先,只杀得血流成河。

    刘豹手执长矛左挑右刺,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突然,战马中箭,一头栽倒在地,刘豹措手不及,被掀出了十几步之外。一群乌丸人呼啸杀来,刘豹的侍从们大惊失色,蜂拥上前。刘豹一跃而起,一边迎着乌丸人飞步狂奔,一边拔刀在手。

    乌丸人杀到。刘豹夷然不惧,腾空而起,右手刀砍翻敌兵,左手抓住马鬃,翻身就落到了马背上。这时数支长矛从左右方向同时刺来。刘豹想都不想,抱着马脖子就凌空飞了起来。

    匈奴人从左边杀到,李弘带着几个黑豹义从也右边杀到,大家刀枪齐下,长箭飞射,顿时将几个乌丸人杀了个干净。

    “谢谢将军大人……”刘豹落回马背,大声叫道。

    “你要是死了,匈奴人不就没有大单于了。”李弘大笑道,“兄弟好高明的马术……”

    突然他发现了什么,猛然回首狂吼道:“乌延,你给我站住……”

    擦肩而过的汗鲁王乌延回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那是一张自己最不愿意的看到面孔,豹子还是一头披散的长发,还是那样杀气凛冽,一点都没变。乌延猛踢马腹,狂奔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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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两翼的战车营在张郃和张萧的指挥下,迅速移动弩车向叛军左右两路攻击大军冲去。

    “俊乂兄,距离叛军两百步了。”尹思手指前方杀声震天的战场,大声喊道,“我们可以射击了。”

    “再推五十步。”张郃叫道,“看清了再射,不要误杀了自己人。”

    左翼的张萧却不管这些,他已经急不可耐了,“射……密集齐射……”

    弩车震颤,弩箭厉啸。

    叛军士卒猝不及防,他们就象地上的韭菜一样,被锐利的刀锋割倒了一茬又一茬,眨眼间躺倒了巨大的一片。叛军主将张匀也被射成了马蜂窝,倒在了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叛军士兵遭此重击,立刻便象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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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良接到加速进攻的命令后,立即让高览居中指挥,自己带着卫兵杀到了前阵。

    主将不畏生死,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这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和名震天下的虎头颜大人并肩作战,不仅仅高顺和李云感到荣幸,就连其他士卒也是热血沸腾,浑身充满了无穷的气力。突击速度猛然加快。

    刘始眼看抵挡不住,也亲自带着亲卫队冲了上来。但他很不幸,遇上了颜良。颜良大刀飞舞,无人可挡,三刀下去,立时砍倒了七个人。刘始抽身急退,身边的亲卫也拼死上来救护,但此时谁都挡不住已经杀红了眼的颜良。颜良瞪着硕大的眼珠子,怒声咆哮,发力猛攻,他一口气连砍三人,然后凌空一刀,将刘始剁成了两截。

    中路大军失去了主将,顿时大乱,士卒们经过了几个时辰的鏖战,更是精疲力竭,整个防守转眼之间崩溃了。

    颜良高举大刀,纵声狂吼:“兄弟们,杀向中军,宰掉张纯……”

    “杀……”汉军士卒士气如虹,高声呐喊着,象出笼的猛虎一般冲向了中军,冲向了叛军大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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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守中军的只有三千人,他们在张纯的指挥下,早已聚集在大纛之下,密集列阵。

    刘始死去,中路大军崩溃,同时左右两路大军也遭到了汉军重型军械的攻击,正在狼狈后撤。败局已定。

    张纯惨然一笑,挥手叫道:“命令中军将士,坚决堵住敌人的攻击,护住大纛。”

    “让鲜于平和田强尽力阻止士卒逃亡,率部赶回中军。”

    “命令乌丸铁骑立即回撤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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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于辅看到颜良率部突破叛军的中路阻击,高兴地举手欢呼,大声叫道:“传令左右两翼铁骑,脱离乌丸人,立即攻击叛军的左右两路大军,击杀叛军步卒。”

    “命令鲜于大人和华大人,立即向战车营靠拢,防止乌丸人攻击战车营。”

    这时宋文接到传令兵的口信,匆忙跑上木台,兴奋地喊道:“大人,刘大人的大军到了。”

    鲜于辅猛然回头,急切问道:“方向?”

    “他们在战场的西面,正好是敌人的侧翼。”宋文激动地说道,“是不是命令刘大人立即率部攻击敌人的中军?”

    “立即攻击。”

    “叫战车营做好准备,只要乌丸人追上来,立即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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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刘豹、聂啸、姜舞各带人马边战边退,向战场中间靠去。

    丘力居听到撤退的号令,犹豫不绝。乌延和苏仆延却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今天损失惨重,再打下去,乌丸铁骑就没了。

    “大王,汉军人少,损失惨重,已经支撑不住了。”一个杀红了眼的小帅指着向西退却的汉军,怒声说道,“我们追上去,再杀他一阵,然后直接赶到中军集结。”

    “杀……”丘力居再不犹豫,举矛前指,纵声狂呼:“跟我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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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虞的大军终于赶到了。

    一万步卒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了战场。公孙瓒的骑兵冲在最前面,威风凛凛的白马义从迎着后撤的乌丸人劈头盖脸地杀了过去。乌延和苏仆延看到公孙瓒的铁骑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大吃一惊,慌忙带着士卒向蓟城方向打马狂奔,先行逃命去了。

    李弘和刘豹带领铁骑追在叛军后撤的左路大军后面,肆意砍杀。叛军的左路士卒魂飞魄散,撒腿就逃。叛军将领鲜于平带着几个亲兵四下砍杀逃卒,想阻止士卒的溃逃,但军心已失,杀更多的逃卒也无济于事了。不久,他也被逃兵裹挟着开始掉头逃跑,鲜于平慌不择路,还没跑多远就被地上的尸体绊倒了,接着就被汹涌的人流活活地踩死了。

    丘力居率部狂追。聂啸和姜舞带着大军把他引到了战车营前面。

    张萧看到乌丸人又来了,高兴地一把拽下头上的战盔,狠狠地砸到地上,“射,给我射……”

    乌丸人再次遭到了毁灭性地打击,几千人毫无还手之力,就象稻草一样被狂暴的飓风吹倒了。丘力居魂飞天外,带着大军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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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路大军在汉军铁蹄的践踏下一哄而散,而左路大军的士卒们早就成了逃兵,现在正在平原上亡命狂奔,至于左右两翼的乌丸铁骑此时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张纯叹了一口气,在亲兵的护卫下,跳上战马,最后看了一眼战场,打马而去。

    叛军的大纛轰然倒塌。

    “命令各部骑兵,追击五里后返回。”鲜于辅下完最后一道军令,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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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和鲜于辅率各部将领拜见刘虞。刘虞喜笑颜开,把他们一一扶起。

    “子民,你是镇北将军了,无须再行此大礼。”刘虞笑呵呵地说道,“幽州平叛的事,还要多多倚仗将军啊。”

    李弘恭敬地躬身施礼道:“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

    刘虞笑道:“子民,此话差矣。你是镇北将军,掌三州两郡的兵事,平叛的事当然是你说了算。”他指指站在四周的众将说道,“我手下这些将士,现在都归你指挥,随你任意征调。”

    公孙瓒、田楷等幽州军官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都有点不自然。三年前,他们是李弘的上官,但现在李弘已经做到镇北将军,成了他们的上官了。公孙瓒看看老朋友鲜于辅,心里很感慨。鲜于辅如今已是中郎将,就连过去在无终城看门的老兵田重都是校尉了。如果自己当年留在西凉和李弘并肩奋战,现在至少也是个中郎将了。军功,没有军功就是有后台有钱也买不到镇北将军。

    李弘急忙拜谢。然后他和公孙瓒、田楷等人互相寒暄了一番。

    “我赶到西凉的时候,本来以为可以和伯珪兄在一起,没想到你却回来了。”李弘笑道,“此次回幽州,我们一定好好聚聚,我请客。”

    公孙瓒笑道:“好。等打下蓟城,我们就到老地方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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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回到大营的时候,朱穆和宋文等人已经把双方的伤亡数字统计了出来。

    李弘一边翻看,一边问朱穆道:“公定兄,你随鲜于银部作战,杀得过瘾吗?”

    朱穆笑道:“谢谢大人了。下次还是一样,只要打仗,我就到战场上去杀敌,大人千万不要把我放在后面。”

    “就这一次,没有下次。”李弘笑道,“你出了事,我如何向仲渊和筱岚交待。下不为例。”

    “大人,那你……”

    李弘看看他,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笑。

    此战,汉军损失八千多步卒,五千多骑兵。叛军死伤两万多步卒,一万两千骑兵,另外还有两万多俘虏,其余的叛军全部逃回了蓟城。

    步兵军三万人除了战车营以外,损失都很大,高顺的河内兵几乎打完了,如果加上攻打昌平城损失的三千人,蓟城城外遭遇战损失的一千人,大军开进居庸关后的短短几天时间内,共损失了一万两千多精锐步卒。如果扣除战车营的五千人,五营士卒目前只有一万三千多人了。

    “这次如果没有战车营发挥威力,我们的损失会更大。”鲜于辅放下文卷,叹了一口气,“要重重赏赐战车营。”

    “现在步卒严重不足。”朱穆担忧地说道,“刘大人那里也只有一万步卒。用两万多人攻打蓟城,短时间肯定拿不下。”

    李弘想了一下,问郑信道:“守言,子龙可有消息送来?”

    郑信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刚刚接到一个斥候的回报,说潞城被叛军夺回去了。”

    鲜于辅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这消息是否准确?”

    “准确。”郑信说道,“斥候说,叛军已经在沽水河上架设浮桥了。”

    “大人,连夜派骑兵赶到潞城和雍奴城,堵住敌人后撤之路。”宋文焦急地说道,“一旦让乌丸铁骑逃回辽西辽东,平叛之事就要拖延很长时间。”

    李弘看看鲜于辅,说道:“明天,你和阎柔带着聂啸、姜舞和刘豹的骑兵营到潞城去吧。”

    “如果子龙率领大军回头再攻潞城,那雍奴怎么办?”鲜于辅问道。

    李弘长叹道:“想一口吃掉他们,根本不可能。乌丸人还有两万八千铁骑,在兵力上要胜过我们一筹,想堵是堵不住的。我们即使堵住了潞城和雍奴,乌丸人还可以取道渔阳回塞外。”

    “我让子龙到沽水河以东的目的,无非是想逼着敌人打一战。现在这一战已经打了,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如今张纯的叛军已经所剩无几,他即使逃到肥如,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勉强支撑一段时间罢了。没有乌丸人和鲜卑人的支持,他迟早都要败亡的。”

    “子龙做得很好,现在他在不在雍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要再去攻打潞城。如果他为了攻打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城池而损兵折将,我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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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十四节

    深夜,李弘被庞德从睡梦中叫醒了。

    “大人,郑大人有紧急军情禀告。”庞德神色焦急地说道,“鲜于大人和阎大人都已经赶到了大帐。”

    李弘头晕脑涨地站起来,眼睛半睁半闭着,随着庞德走到了隔壁的大帐,他含糊不清地问道:“守言,出了什么事?”

    “大人,熊霸占据了渔阳。”郑信愤怒地说道,“鲜卑人趁火打劫,来得好快。”

    李弘浑身打了个机灵,眼睛猛地睁大,睡意霎时就没了。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现在有鲜卑人出兵牵制自己,那么大军趁胜追击叛军的事也就成了泡影。

    “大帅可来了?”李弘急忙问道。大帐内的几个人都知道他问的是慕容风。慕容风早就是中部鲜卑的大人了,但李弘还是一直称呼他为大帅,他从来不喊慕容风的大名。李弘对慕容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的部下都知道,尤其是幽州的老部下,对李弘和慕容风之间的事一清二楚。

    “不知道。”郑信说道,“这个消息是鲜于大人的族人送来的。他说四天前鲜卑豪帅熊霸带着一万铁骑突然到了渔阳城,驻守渔阳的叛军大将张敬丝毫不做抵抗,带着五千人马匆忙逃走,拱手把渔阳城送给了鲜卑人。”

    “渔阳城的百姓不知道叛军和鲜卑人有勾结,否则,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鲜卑人进城的。”鲜于辅气愤地说道,“张举和张纯太卑鄙了。为了自己的性命,竟然连大汉国和大汉国的百姓都可以出卖。”

    “鲜卑人的大军肯定一早就过了燕山,埋伏在大草原上。”阎柔神情凝重地说道,“鲜卑人来得这么快,时机也掌握得这样好,看来他们和叛军一直保持着联系。现在他们占据了渔阳,直接威胁蓟城,迫使我们无法东进辽西继续追敌。”他抬头看看李弘,苦笑道,“这平叛的事,估计要久拖不决了。”

    李弘看着地图,指着潞城说道:“这么说,潞城是被张敬攻占了。”他冷笑了一声,“张纯为了得到喘息的时间,竟然连渔阳城都不要了。”

    郑信焦急地问道:“大人,骑兵军要不要连夜出击?”

    李弘摇摇手,“你让我想想。大帅不会为了一个不成气候的大汉逆贼而兴师动众,他一定另有目的。”

    “慕容风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把我们拖在幽州无力回援并州。”阎柔指着雁门关说道,“他不把并州打跨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西疆之战的损失,看样子他要在并州捞回去。”

    “子玉,并州还有张燕和杨凤的黄巾军……”鲜于辅迟疑着说道,“如果张燕出兵,雁门关是丢不掉的。”

    李弘突然脸色一变,指着郑信说道:“守言,你立即回晋阳,叫徐荣密切注意黄巾军的动静。黄巾军里一定有张纯的人,你回去之后,务必把这些人找出来,否则,黄巾军一个都不许上雁门关。”

    鲜于辅、阎柔和郑信立即想到了黄巾军再叛的后果,三人的眼睛内顿时露出了恐惧之色。

    “子民,匈奴人一乱,狂风沙的武骑营肯定要到西河支援,子烈手上目前已经没有人了。”鲜于辅心惊胆战地说道,“射缨彤的骠骑营在河东剿杀白波黄巾军,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打赢了。如果他们打赢了,子烈最多也只能召回一半人马镇守晋阳。现在晋阳的形势……”

    李弘挥手说道:“不要想许多了,这是我们的疏忽。黄巾军人太多,鱼龙混杂,各人有个人的想法,再次叛乱完全有可能。”

    “守言,你回去后,首先要保证张燕和杨凤的安全,这两个人千万不能死,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被刺,黄巾军必定要乱,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李弘郑重说道,“我亲自写信给张燕和杨凤,叫他们配合你肃清叛逆。”

    “守言,此事要秘密进行,不要惊动了整个黄巾军。并州能否安稳无忧,最后还要靠这几万黄巾军死守雁门关。”鲜于辅嘱咐道,“你千万不要大张旗鼓,把黄巾军搞得人人自危,鸡飞狗跳。”

    郑信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告诉子烈,现在涿郡已经拿下,从冀州到幽州的驰道已经畅通无阻,你叫他还是三天给我一封书信,不要中断。”李弘说道,“你放心回去,斥候营有子蝉在,不会出事的。”

    “大人估计什么时候可以回援并州?”

    “没有回援的可能了。”李弘叹道,“你对子烈说,并州的事只能靠他自己解决。”

    郑信一呆,半天没言语。

    “子玉,你过去是广阳郡的兵曹从事,这里的地形你熟悉。”李弘对阎柔说道,“明天早上,你带着姜舞的骑兵营往潞城去,尽快和赵云会合。”

    “大人何时攻打蓟城?”阎柔问道,“我们何时赶回来?”

    “暂时不会打。我们和刘大人一路打过来,损失都很大,大军需要时间修整。”李弘说道,“你们在雍奴和潞城一带四下活动,尽可能逼迫蓟城的叛军早日撤退。如果能不打就不要打,免得兵力折损过大。现在我们只要四万多人,又要平叛,又要把鲜卑人赶出去,兵力已经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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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云躺在沽水河边,听着河水流淌的哗哗声,望着天上三三两两的星星,心情很苦闷。

    将军命令自己占据潞城,堵住叛军的后撤之路,但自己却把它丢了,如何向将军交待?罢职砍脑袋那是小事,让叛军大摇大摆地从潞城逃到辽西,破坏了将军的歼敌之计那才是大事。自己自从跟了将军后,南征北战,立了不少军功,但相比其他将领,自己因功升迁的速度已经让人嫉妒了。阎柔、玉石、颜良,还有许多跟着将军的将领都是功勋彪炳,但他们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就是个校尉,象燕无畏、张郃、文丑、高览等人还是都尉,由此可见将军对自己的器重。自己这次丢了潞城,怎么对得起将军?

    燕无畏远远走了过来。

    “子龙,去吃点东西吧。不就是丢了潞城吗?明天我们会合刘冥后,再把它夺回来就是了。”燕无畏笑着安慰道。

    他和许多将领一样,很喜欢赵云。虽然赵云年纪轻轻就做了校尉,官比自己还,但他心服口服。赵云的这个校尉,是他自己凭军功挣来的,是天子亲自封赏的,不服不行。赵云文武双全,武功那更是没得说,军中除了将军大人和颜良,还没有第三个可以击败他的人。赵云为人随和谦卑,正直忠厚,也没什么脾气,和谁都能处得来,在军中非常有人缘,但也有人在背后说,赵云是将军的心腹,将军信任他,给他领军出征的机会,否则,他能有这样的军功?燕无畏不爱听,他说,有本事,你把六月惊雷杀了给我看看。机会人人都有,关键是你能不能把握机会。

    这次李弘让赵云独自领军奔袭叛军后方,许多军官又说闲话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将军不给阎柔阎大人,却给了赵云,将军太偏心了。赵云如果再立大功就要做中郎将了,到时候就连阎柔阎大人都要听赵云的。燕无畏也觉得将军有点太偏爱赵云了。他想找个机会私下和将军说说,好歹他是将军的第一任侍卫都贼曹,又独自随将军大人到鲜卑救过风雪,两人私人感情不一般。将军大人总是这样重用赵云,不给其他人机会,会让许多老部下心寒的。文丑就对他说过,说自己是不是曾经拿刀砍过将军,所以将军一直不信任他,他还说自己连独自统军的机会都很少,还不如张郃和高览。

    刘冥丢了潞城,坏了将军的机谋,赵云是要负责任的。燕无畏也很替赵云担心,他一旦受罚,不乏有落井下石的人趁机中伤他。现在军中将领来自各处,派系多,争功的事常有,互相中伤的也有。上次赵云在河内私自和人单挑,将军就把他关在了大营内闭门思过,赵云写了几封谢罪书才被将军免了处罚。听说那次就有人劝将军重责赵云,把他降职,但刺奸卫政卫大人替赵云说了不少好话,将军也就乐得顺水推舟,不了了之了。但这次将军如果发怒了,赵云也许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无畏兄,我们北上打潞城,雍奴怎么办?”赵云忧心忡忡地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把叛军的两条后撤之路都堵死,但假如我们既打不下潞城,又放弃了雍奴,让叛军跑了,那后果……”

    燕无畏笑道:“子龙,阻止叛军后撤,也不一定非要攻城,我们来去如飞,既可以烧浮桥,也可以切断大道,只要不让叛军从容后撤就行。你说呢?”

    赵云剑眉紧锁,想了半天,说道:“无畏兄,那你留下,我带两千匈奴人北上去会合刘冥。”

    “好,那我们就一分为二,你北上,我留在这里。”

    ===

    雍奴距离潞城有一百六十多里,中间还隔着鲍丘河。赵云率领两千匈奴铁骑狂奔一百多里后,在距离潞城三十多的宫里亭会合了刘冥。

    刘冥神情沮丧,正一筹莫展。赵云安慰了两句之后,问他潞城是怎么丢的。

    刘冥说,自从大人和燕无畏走后,留驻潞城的匈奴人没了威慑,立即暴露出了贪婪残忍的本性,许多匈奴兵在城内肆无忌惮的四下掳掠,还杀人。刘冥虽然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匈奴兵,但匈奴人的暴行已经激怒了潞城百姓,他们宁愿让叛军占据潞城,也不愿意看到匈奴人在城内横行霸道。汉人痛恨匈奴人,痛恨胡人,这种仇恨是根深蒂固的,谁也无法改变。

    渔阳城的叛军首领张敬集结了狐奴、平谷三城共八千叛军突然杀到了潞城。刘冥措手不及,据城死守。当天晚上,驻守北城门的匈奴千长带人在城门附近抢了几个女人,结果这事把城内的百姓彻底激怒了,他们半夜拿着棍棒冲向了城楼,打死了那个匈奴千长和几十个匈奴兵,打开了城门,把叛军放了进来。刘冥眼看城池已失,只好带着残兵败将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

    “损失了多少人?”赵云叹了一口气,问道。

    “六百多人。”刘冥愤怒地说道,“这帮匈奴兵,我恨不得把他们全砍了。”

    赵云摇摇手,说道:“匈奴人来帮我们打仗,已经很不错了。出了这样的事,不能怪他们,只能怪我们自己治军不严。大战结束后,我向将军请罪。”

    刘冥很惭愧,低头不语。赵云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潜思兄,我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把潞城夺回来。”

    “夺不回来了。”刘冥摇头道,“如果攻城,城内的百姓会上城墙帮助叛军守城的,他们一来痛恨我们匈奴人,二来更怕我们报复他们,血洗全城,所以,攻城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赵云听他这么说,随即打消了攻城的念头,“那我们去烧浮桥。叛军把两条河上的浮桥都架好了?”

    “没有。”刘冥说道,“那个张敬动用了六千人在河上架设浮桥,估计再有两天就行了,但是……”

    赵云疑惑地望着刘冥,等着他说下去。

    “子龙,这个张敬很狡猾,他在浮桥两端都安置了大量的拒马,我们冲不过去。”刘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已经试了几次了,但都被叛军的箭阵射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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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无畏带着骑兵大军三番两次杀到雍奴城下,还佯装要攻城。正在城外指挥架桥的鲜于辰接到城内守军的告急,急忙带着几千大军返回城内。就在叛军的士卒进城的时候,燕无畏突然带人杀到,他们冲进叛军的后军疯狂砍杀,然后呼啸而去。赶来支援的蹋顿想追又不敢追,气得破口大骂。

    晚上,燕无畏带着大军回到沽水河边休息,他召集部下段炫、心狐和纵流三人商议焚烧浮桥的办法。段炫最后一个到,还带着一个年少儒生。这儒生十八九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一双眼睛聪慧有神,神态自若,一点恐惧的样子都没有。

    “明之,这是你抓的俘虏?”燕无畏笑道,“这时候抓什么俘虏?一刀砍掉算了,没事找事。”

    那少年儒生顿时双眉高挑,脸显怒色。段炫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无畏兄,他叫田豫,是雍奴城的人。”

    “哦。”燕无畏哼了一声,举手招呼道,“来,来,坐,坐。心狐,给点吃的给他,这小子一定饿了。”

    段炫拉着那个少年坐下。心狐笑嘻嘻地递给田豫一块肉饼,“吃吧。你家在城里?你是叛军士兵?”

    田豫接过肉饼,奇怪地看看心狐,问段炫道:“大人,他说的不是匈奴话,他是羌人?”

    燕无畏大笑,伸叫踹了心狐一下,“你小子说话这么温柔干什么?他又听不懂,你可以骂他两句嘛。”随即他指着纵流说道,“说几句匈奴话给他听听,骂他两句,看他可听得懂。”

    田豫生气了,他怒视燕无畏,声调平和地问道:“大人就是闻名天下的燕山小鸟燕大人?”

    心狐和纵流对视一眼,同时捧腹大笑,“哈哈……”

    燕无畏的这个外号大家都知道,除了阎柔没有人敢当面喊。今天他们突然听到一个少年儒生文绉绉地说出来,顿时感觉滑稽无比,忍不住狂笑起来。燕无畏瞪着田豫,然后把目光移向了段炫,“是不是你小子说的?”

    段炫没想到田豫张嘴就犯了燕无畏的大忌,笑得连眼泪都淌了出来,但他知道燕无畏为人随和,嘻嘻哈哈的向来没脾气,犯了大忌也没事。

    “这小子是你家的亲戚?”燕无畏一本正经地指着莫名其妙的田豫问道。

    “不是……哈哈……不是……”

    “不是老子揍死你,燕山小鸟也是你喊的。”燕无畏飞身把段炫扑到,抡起拳头就打了下去。

    田豫惊呆了。天下还有这样的大人。

    “大人,下官不是俘虏,下官是雍奴县府的主记事(管文书的),特来向大人献破城之计。”

    燕无畏瞪大眼睛望着田豫,慢慢放下拳头,吃惊地问道:“你有破城之计?”

    段炫忍住笑,解释道:“这位田大人是自己骑着马跟在我们后面跑来的,不是我抓的俘虏。”

    “那你怎么不早说?”燕无畏站起来,冲着田豫笑道,“我叫燕无畏,不叫燕山小鸟,更不是什么闻名天下的人,你不要乱拍我马屁。你说说,怎么拿下雍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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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拔弩张 第十五节

    张纯得知自己的族弟张敬夺下了潞城,喜出望外,急忙召集部下和乌丸三王丘力居、乌延、苏仆延商议撤兵的事。

    蓟亭惨败,和乌丸人临阵脱逃有很大的关系,但张纯不敢也不愿意埋怨乌丸人。仗是自己极力主张要打的,失败也是自己意料中的事,乌丸人不计损失坚决支持自己打这一仗已经十分不错了,再埋怨乌丸人就没什么道理。而且大军撤到辽西后,必须要倚仗这些乌丸人的支持,否则单靠自己的力量,连刘虞和公孙瓒都打不过。

    如今豹子受到重击,短时间很难恢复元气,张纯和乌丸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只要李弘无力东进辽西和辽东,大家就相安无事。

    “豹子经历了昌平和蓟亭之战后,损失惨重,而刘虞从涿城打过来,兵力也损失过半,汉军的两路人马疲惫不堪,已经不堪大战。”张纯手捻短须,忿忿不平地说道,“慕容风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最会趁火打劫了。我们和汉军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他在一边看热闹,手都不伸一下,现在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了,他倒跑得比兔子还快,不但趁机占据了渔阳城,还尽得燕山以南的大片土地。”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说这是解救我们于为难之时。”张纯恨恨地骂了几句,然后说道,“让豹子打他去,看他能坚持多久?最好豹子把他打死了,让这个贪婪的老东西一命归天。”

    丘力居说道:“有慕容风在渔阳拖住豹子,我们回辽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高枕无忧还谈不上。”张纯说道,“除非并州大乱,豹子分身无术,大汉国自顾不暇,那时我们就真的是高枕无忧了。”

    “我们还是早点撤吧。”乌延担心地说道,“豹子的骑兵就在雍奴和潞城一带出没,一旦他们把潞城又夺回去了,我们就只有绕道渔阳回辽西了。从渔阳走,假如被慕容风伏击……”

    “对,对。慕容风狡猾奸诈,手段阴狠,翻脸不认人。”苏仆延忙不迭地地附和道,“他看到我们实力巨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他要是趁机痛宰我们,辽西辽东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张纯眼里闪过一丝惊惧。慕容风是什么人?他是一头老虎,一头无可匹敌的老虎。自己与虎谋皮,确实是在玩火*。到现在为止,自己没有占到他任何便宜,反倒都是他在占自己的便宜。慕容风只是动了动嘴,结果自己就把大量的钱财物资送给了他,把城池送给了他,把土地也送给了他,最后,自己会不会把这条命也送给他?

    “我们走可以,但要留人下来死守蓟城。”张纯说道,“死守蓟城,可以拖住豹子和刘虞的兵力,不让他们有分兵追击的机会。蓟城坚守的时间越长,我们就越安全,而豹子和刘虞却要叫苦不迭了。”

    众将默不作声,一个个低头不语。这时候,谁都不愿意留下找死。

    张纯看看大家,长叹道:“我堂堂大燕国,竟然连个热血男儿都没有?想当年大贤良师起事的时候,有多少慷慨悲歌之士追随其后,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更有无数英豪至死不降投河而死,而今……”

    “我留下。”张纯还没有说完,田强举手叫道,“我留下死守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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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纯留下五千马随田强守城,自己带着其余的一万多名士卒随乌丸铁骑急速向潞城方向撤退。

    阎柔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率部滞留在沽水河旁。由于张敬在沽水河和鲍丘河的浮桥上都驻有重兵,阎柔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迅速过河赶到潞城附近会合赵云。虽然他对这一块的地形很熟悉,但要从其他地方过河路程太长。阎柔担心耽误了歼敌的时机,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这时他突然听说叛军出了城,不禁喜出望外,立即下令大军做好攻击准备。

    张纯到达沽水河边,看到张敬临时架设的浮桥很简易,不要说过马车了,就是过人都危险。乌丸人不管许多,率先牵马过河。张纯对丘力居说,步卒和骑兵轮流过河,互相照应,免得被汉军突袭。

    阎柔听斥候回禀说,乌丸人的部分铁骑在沽水河西岸列下了阻击阵势,正在护住叛军步卒过河。阎柔和姜舞商量了一下,觉得攻击时机不好。姜舞的这一营骑兵在蓟亭大战中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如果此时发起攻击,肯定要被乌丸人挡住,双方力拼之后,骑兵又要受到损失,实在化不来。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斥候又来报,说赵云的骑兵突然在沽水河和鲍丘河之间出现,他们对叛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沽水河西岸的乌丸铁骑正在过河准备赶去支援。

    阎柔再不犹豫,挥手大叫:“攻击叛军,立即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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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云和刘冥决定不打潞城之后,随即想了个阻击叛军回撤的办法。他们绕了很远的路渡过鲍丘河,然后悄悄埋伏到了两河之间的小平原上。叛军要从潞城方向撤退,就要经过两河浮桥中间这段五十多里宽的小平原,赵云估计叛军这个时候警惕性未必很高。打就打他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汉军四千多骑突然杀出,叛军步卒立刻就炸了锅,几千人哭爹叫娘,狼奔豕突,一哄而散。乌丸铁骑更是魂飞魄散,根本不做抵抗,他们在汗鲁王乌延的带领下,沿着两河之间的小平原往北方狂奔而去。乌延打定主意不回头了,他要从塞外回逃回自己的领地。豹子的骑兵神出鬼没,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此时张敬和张纯也在这段小平原上,他们在丘力居的护送下,打马逃往鲍丘河浮桥。

    留在沽水河以东的苏仆延惊惶失措,匆忙指挥骑兵纵马冲过浮桥,把浮桥上的叛军士卒全部挤到了河里。他既不管叛军士卒的死活,也不管摇摇晃晃好象要散架的浮桥能不能支撑了,逃命要紧。掉到河里的叛军士卒大都溺水而死,生还者寥寥无几。

    就在这时阎柔带着大军杀了过来。留在沽水河西岸的叛军士卒吓得魂飞天外,四散而逃,士卒们慌不择路,互相践踏,死者无数,更有许多士卒被铁骑直接赶到了河里,一时间河面上浮尸密布,惨不忍睹。

    “吹号,冲过浮桥,冲过浮桥……”阎柔率部紧紧地追在乌丸人后面,唯恐乌丸人过河后拆了浮桥,无法过河。铁骑士兵紧随其后,杀声如雷。

    乌丸人被汉军衔尾狂追,吓得肝胆俱裂,逃得更快了,不要说拆桥的时间没有,就连看路的时间都没有。正在指挥匈奴骑兵四下追杀叛军的刘冥突然看到又来了一股乌丸人,兴奋得狂呼大叫,“杀上去,杀上去……”冲锋的号角声顿时响彻了小平原。

    苏仆延以为豹子带着所有的骑兵杀来了,脸都吓白了,哪里还敢恋战,“走,走,向北,向北……”辽东的乌丸人也亡命一般向北逃了。

    赵云带着一队人马象狂飙一般追在张纯后面席卷而去,他要趁乱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拿下鲍丘河上的浮桥。只要夺下了浮桥,北征大军就可以不用耽搁时间,直接过河趁胜追击叛军。现在张纯仓惶后撤,说明将军大人已经在蓟城打赢了,大队人马随后就要追来。

    阎柔看到刘冥,大声问道:“子龙呢?”

    “向东去了……”

    “走,走,我们快走……”阎柔举刀狂吼,“不要再管这些逃兵了,追上去,杀到潞城……”

    “吹号,吹号,继续追击,杀敌去……”

    四散的铁骑士卒听到号角,立即舍弃追杀逃兵,个个调转马头,向东打马狂奔,“杀,杀向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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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丘河浮桥上如今已经乱成一片,叛军步卒丢掉武器,抱头鼠窜,乌丸铁骑纵马狂奔,挥刀猛砍,大家都想早点逃到对岸,逃过杀劫,但越乱越是挤在一起寸步难行,浮桥不堪重负,嘎吱嘎吱地呻吟着,随时都要散架。

    丘力居大怒,指着浮桥上乱作一团的人群,回头对身后的亲卫骑兵大声叫道:“射,给我射……”

    “大王,那上面有我们的人……”一个小帅瞪着眼睛喊道。

    丘力居一刀剁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腾空而起,“给我射……”

    霎时万箭齐发,箭矢如蝗,浮桥的士卒惨嚎四起,纷纷中箭落水,仆倒者不计其数,鲜血立时染红了鲍丘河。转眼之间,桥上已经没活人了。

    “快,清理桥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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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云一马当先,长枪上下翻飞,无人可挡。匈奴铁骑呼号上前,肆意砍杀,鲜血四射,肢体横飞。

    聚集在桥头的叛军再也无法忍受心里的恐惧,大家鬼哭狼嚎,拼命向浮桥上冲去,守在桥头的乌丸人毫不留情,长箭厉啸,长矛飞舞,杀得尸横遍野。叛军士卒进退不得,顿时轰然而散,一时间河堤上下,到处都是惊恐至极的奔逃人流,落水溺死者不计其数。

    张敬看着势不可挡的汉军铁骑越来越近,慌忙命令亲卫们把丢弃在四周的拒马搬到大道中间,阻挡一时算一时。

    赵云杀到,长枪直插拒马,奋力挑飞。拒马在空中呼啸翻腾着,轰一声砸到了对面,几个叛军躲闪不及,当场被砸死几个。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大道上的拒马已经被赵云一个接着一个挑到了空中,狞狰可怕的拒马就象一个个张开了血盆大嘴的猛兽,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惨叫声顿时冲天而起,张敬的亲卫队掉头就跑。

    “射,给我射死他……”张敬被赵云的神勇吓呆了,神经质地咆哮起来,声嘶力竭。

    士卒们惊恐欲绝,急着要逃跑,谁都没有听到。张敬大怒,一连砍翻了几个士卒,这次勉强止住了亲卫兵的逃亡,零星的长箭稀稀拉拉地射了出去。然而匈奴人更快,呼啸的长箭象下雨一样射了过来,劈头盖脸,顿时射倒了一大批。

    赵云枪交右手,再挑起一座拒马,同时左手拔刀,大吼一声,连挡数支长箭,“兄弟们,杀……”

    张敬看到赵云狂奔而来,十七座拒马被他一挑而光,吓得拨转马头,转身就逃。

    赵云怒吼一声,右手长枪凌空射出,扑哧一声洞穿了张敬的身躯。张敬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随即就被赵云挑起,身躯带着一篷血雨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赵云纵马赶到,对准张敬横空就是一刀。尸分两截,坠落尘土,无数的马蹄飞踏而过霎时再无踪迹。

    赵云纵马跃上浮桥,挥手狂呼:“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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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纯冲过浮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浮桥上酣胡呼战,挡者披靡的赵云,又抬头看看远处尘土飞扬,狂奔而来的汉军铁骑,愤怒地凌空抽了一鞭,仰首叫道:“走,我们走,坚守潞城,击败汉军……”

    丘力居根本不听他的,挥手让手下亲卫裹挟着张纯,带着铁骑沿着城外飞逃而去。

    “丘力居,你想干什么?我要到潞城去……”

    “你清醒一点,潞城守不住了,回辽西吧。”丘力居大声叫道,“豹子已经来了,他的大军就在后面,我们快走吧。”

    张纯高声怒骂,心痛如绞,自己的几万残余兵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全部丢了。豹子,豹子你也太狠了,就这么追着我打啊。突然他想起雍奴城还有鲜于辰的一万多人,精神随即一振。

    “快,快派人去雍奴,命令鲜于辰和蹋顿立即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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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潞城的西城门外人流狂涌,叛军士卒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城门,恐惧的叫喊声惊天动地。

    城楼上的叛军首领看到汉军铁骑衔尾杀来,再也顾不得城外逃窜的士兵,惊慌失色地大声叫道:“拉吊桥,快把吊桥拉起来,关闭城门……”

    率军狂奔而来的赵云看到吊桥渐渐拉起,急得猛踢马腹,挥枪狂吼:“兄弟们,射,射城楼……”

    匈奴人比他更着急,早已持弓在手,拉弦急射。长箭厉啸而至,猛烈而凶狠。站在城楼上的叛军首领猝不及防,连中数箭,仰面栽倒。城楼上的叛军一阵大乱,四下躲避,吊桥悬在半空不动了。

    “快,快,杀过去,杀过去……”赵云心急火燎,全身伏在战马上,连踢马腹,战马吃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高速狂奔,四踢霎时腾空而起,转眼到了极限,叛军士卒躲闪不及,纷纷被撞得冲天而起,筋断骨裂,血肉模糊。

    匈奴铁骑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密集射击,两千多骑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铺天盖地的奔涌而至。

    赵云大吼一声,就着战马的高速腾空而起,翻身跃上了高悬半空的吊桥,接着他一枪插进吊桥的木板上,止住翻滚的身躯,然后鱼跃而起,挥刀猛剁臂粗的吊索。吊桥轰然落下。匈奴人高声欢呼,象旋风一般冲进了几乎要关闭的城门里。

    赵云连跑几步,飞身跳上战马,“兄弟们,攻占城门,快,快……”

    阎柔、姜舞、刘冥率领大军一路畅通无阻,飞速赶到,紧跟在赵云后面杀进了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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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燕无畏带着大军逐渐逼近了雍奴城的北城门。

    田豫的攻城之计让燕无畏犹豫了很长时间。田豫告诉燕无畏说,叛军攻占雍奴后,县衙里许多掾史因为家在城里,都没有逃走,直接投降了叛军。叛军需要他们管理城池,而他们需要生存,所以彼此相安无事。田豫的家在雍奴是士族大户,为了活命,他们家把财产都捐给了叛军。这次镇北将军和刘大人先后杀了回来,田家的人想趁机夺回财产,献城立功。田豫跟在鲜于辰后面出城架桥,目的就是想找个机会和汉军取得联系。

    “我半夜带人打开城门。”田豫说,“大人带着铁骑打进去,雍奴城就是大人的了。”

    燕无畏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要是叛军的人,我们不就死定了。”

    田豫笑笑,说:“大人要是没胆子就算了。你本来就是燕山小鸟,想来胆子也不会太大。”

    燕无畏大笑,“你这激将法太老套,没意思,你给我一个信得过的理由。”

    田豫说:“信不信由你,我走了。”

    燕无畏和三个部下合计了半天,谁都不敢断定田豫说的是真是假。

    燕无畏想了半天,最后坚决地说道:“就算是陷阱,我们也要利用这个陷阱把雍奴打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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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介绍:
本书以“深入历史与跳出历史”的原则,描写了距今18oo多年的错综复杂的历史进程和波澜壮阔的争霸战争。小说以豹子李弘以一介奴隶的身份救出鲜卑大帅,逃回大汉,由一个普通士卒开始,屡立奇功,成为将军,从而影响整个汉末历史为主要线索,多角度、多侧面、多层次地再现了东汉末年风云变幻的历史风貌和一群英雄人物改变天下命运的奋斗,揭示了历史运动的展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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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大漠——豹子谜一样的出身;白衣如雪——与伊人美丽的爱情;血路绵延——大汉子民艰险的回归;边疆酣战——大汉北疆血铸的长城;庙堂阴谋——士人与武人的矛盾;有我无敌——为大汉化作铁血钢刀;屯田塞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饮马黄河——为天下重整华夏江山;驰骋江山九万里,笑傲春秋一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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