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风起云涌第四十一节
鲜于辅带着一百多名血迹斑斑的战士走出了风雪,走进了李弘的视野。
田重高举着黑豹战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李弘的眼睛湿润了。
士兵们阵亡了,瘿陶城丢了,他实在忍受不了心中的痛苦和愤怒,突然高举长枪,纵声狂呼起来:
“呼嗬……呼……嗬……”
士兵们看到黄巾军撤离了战场,知道自己打赢了这一战,虽然很疲劳,但都非常兴奋,这时听到李弘的吼声,大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快乐,人人高举武器,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呼……嗬……呼……嗬……”
鲜于辅和战士们听到吼声,顿时热血沸腾,他们疲惫而伤痕累累的身躯好象突然之间增添了无穷的力量,飞一般地加快了步伐;东边鲜于银带着骑兵部队也飞速赶来会合,他们都随着战场上雷鸣一般的吼声疯狂地叫了起来:
“呼……嗬……,呼……嗬……”
李弘挥舞着钢枪,在阵前来回飞驰,他带领战士们一遍又一遍,尽情的放声狂吼,好象要把心中所有的痛苦和愤怒全部倾泄出来。李弘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流满面。
“呼……嗬……”
气势磅礴的巨大吼叫声仿若阵阵惊雷,炸响在风雪交加的战场上,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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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瘿陶城仿佛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白色大氅,高大巍峨的身躯掩映在白雪茫茫的天地之间,显得非常的静谧和肃穆。凛冽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啸声凄厉而惨烈,美丽的雪花就象一只只飞翔的银蝶在空中飞舞,飘落。大雪覆盖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银装素裹,一片洁净素白,再也看不到半丝瑕疵。血腥狼藉,满目凄凉的战场转眼之间就被飞扬的大雪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布,迅速遮去了一切的苦难和仇恨。
雪原上,风云铁骑威风凛凛地肃立着,就象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发起雷霆一击。
郑信带着一名头戴银盔,身穿青色铠甲,高举黑色汉字战旗的少年军官飞奔而来。少年军官经郑信指点,远远看到长发飘洒的李弘,急忙飞身下马,举旗跑来。
李弘下马迎了上去。
“下官钜鹿郡府门下督曹沮鹄(读gu),拜见大人。”少年军官十六七岁,一脸稚气,白净的面庞被寒风吹得通红。
李弘将他扶起来,焦急地问道:“瘿陶城如何?”
“安然无恙,大人,安然无恙。”沮鹄大声回道,“蚁贼全部撤了,全部撤走了。”
李弘吃了一惊,惊喜的大声问道:“瘿陶城还在我们手上。”
沮鹄连连点头,兴奋地叫道:“大人,瘿陶城安然无恙。”
李弘一颗紧悬的心霎时落下。他激动地举起双手,转身面对大军,用尽全身的力气,纵声狂呼:
“赢了,我们打赢了,我们赢了……”
大军沸腾了,欢呼声,吼叫声霎时间响彻了天空,欢乐的气氛立即笼罩在白雪皑皑的战场上,就连呼啸的寒风好象也受到了感染,号叫声里传来阵阵笑声。
“扎营,立即扎营。”李弘大声对着号角兵叫道。
欢快的牛角号声随即冲进了满天的欢声笑语里。
“大人,郡府长史陈大人邀请大人率领大军入城驻扎。”沮鹄兴奋地说道,“城外冰天雪地,非常寒冷,还是城里舒服多了。”
李弘笑道:“不必了。”
“大人,还是到城里去吧。除了蛮子兵不给进,剩下的士兵赶快进城吧,热酒热菜热营房,大家可以……”沮鹄看到李弘的一张脸突然变了色,变得杀气腾腾,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恐惧地退了两步,不敢说下去了。
“这是冯大人说的?”李弘极力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咬牙说道,“这是冯大人说的?”
沮鹄惊骇地再退两步,大声说道:“冯大人阵亡了。”
李弘怒不可遏,大声吼道:“那是谁说的,是谁说的?蛮子兵救了你们,竟然不给进城,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也是大汉律定下的规矩吗?”
沮鹄被李弘的凶悍惊呆了,一时间呆若木鸡,傻了。刚才还笑呵呵的,转眼就变了。
鲜于辅赶忙上前,一把抓住作势要扑上去李弘,大声叫道:“子民,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这是那个说的。”李弘愤怒地挥舞着双臂,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叫他滚出来,老子要劈了他。”
“子民,子民。”鲜于辅一把抱住他,连声叫道:“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随即回头冲着郑信叫道:“还不带他走。”
郑信冷着一张脸,拍了一下沮鹄,“走吧,再不走,你就要变成死尸了。”
沮鹄非常恐惧,也非常不解地看了一眼狂怒之下的李弘,慌慌张张地给他行了个礼,转身就往战马跑去。
阎柔指着郑信道:“守言,你和他一起去,告诉那个主事的,我们大人是校尉,不是军候,随便派个门下督曹来接,是不是瞧不起人啊。他这是不敬之罪。”
“侮辱外族战士,就是侮辱我风云铁骑。我们千里迢迢跑到冀州,跑到瘿陶,救了你们的命,还受这份鸟气。叫你们主事的立即滚出来,不如我们血洗瘿陶,宰了那个狗官。”胡子举起大刀,高声吼道。
拳头立即随声附和:“血洗瘿陶……”
沮鹄刚好在飞身上马,听得浑身一抖,身子不停使唤地掉了下来,脸都吓白了。
鲜于辅冲着胡子,拳头叫道:“你两个想死啊,乱喊什么?”
胡子和拳头悻悻地怒哼一声,没有做声。
郑信望望李弘。他正被赵云和张郃拉到一边,嘴里还在怒气冲天地骂着,估计正在盛怒之下,没有恢复理智。他赶忙望向鲜于辅,想问问自己是不是要去一趟瘿陶。
鲜于辅对他挥挥手,大声说道:“去一趟吧。什么都不要说,就说我们需要补给。另外,路上对那个小孩解释一下,叫他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郑信点点头,飞身上马,追上沮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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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稍晚些的时候,钜鹿郡府的功曹史沮授带着粮草,酒肉以及一些犒劳品赶到了军营。
李弘正在伤兵营里,听到赵云的禀报,笑着问道:“怎么,又是一位名士?”
赵云点点头,问道:“大人不生气了吧?”
李弘叹了一口气,神情有点沮丧地说道:“我已经对恒祭,楼麓,射璎彤他们解释了,叫他们不要放在心上。他们也非常理解。汉人和胡人之间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世世代代的仇恨啊。要让中原人接受他们,的确非常困难。就在我们北疆,仇视胡人的百姓也占大多数。其实胡族的百姓很可怜,他们都是大王,部落首领和部落贵族的财产,比我们汉人的庶民贱民还可怜。”
“战争不是普通百姓拉帮结伙就可以引发的。战争都是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因为自己国家、民族、部落的利益或者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发动的。无论是鲜卑人,乌丸人,匈奴人还是我们大汉人,都是这样。受害的最后都是百姓,都是这些可怜的人。百姓是无罪的,士兵也是无罪的,我们凭什么去仇恨他们?如果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读个什么书?念个什么经?还是什么名士?”
“朝廷的官员也好,大汉国的名士也好,如果都能象前任幽州刺史刘大人,中山国相张大人那样治理国家,善待百姓,张角,张牛角登高一呼,怎么可能就会有上百万的百姓起来造反?”
“可笑这些引起战争的人却象白痴一样,认为这一切都是百姓,都是贱民,都是蛮胡的罪过。这种天下还有什么公正?还有什么正义?”
“我生气?我生气有什么用?我能改变这一切吗?我能为他们做什么?”
赵云惊呆了。他目瞪口呆地听着,模模糊糊地觉得李弘也没有说错,但为什么就和自己老师说得不一样呢?
李弘苦笑着,一边慢慢往帐外走去,一边指着伤兵说道:“你看看,现在我们就靠这些胡族兄弟打仗了,可笑还有一些所谓的名士,对刚刚救下自己性命的救命恩人进行侮辱,难道儒家学说里,经史文章里,就是这么教他们做人的?这样治理国家的?笑话啊。如果一个国家给这些顽冥不化,狗屁不通的名士治理,不亡国那才真是怪事。”
赵云吃了一惊,他觉得今天李弘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不是惊世骇俗的。他张口结舌地小声说道:“大人,能不能不说这些,不说。”
“为什么不能说?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吗?”李弘停下脚步,面色阴沉地望着赵云说道:“不管你将来干什么,你都要记住,要善待这天下的百姓,要保护他们,这才是一个为武者的根本。”
赵云诺诺点头。
两人上马之后,策马向辕门方向小跑而去。
“这位沮大人和冀州府的审大人比起来,哪一个更出名一些?”李弘问道。
赵云脑中想着李弘刚才说的那番话,没有注意。随即醒悟过来,赶忙回道:“自然是审大人的名气大一些,因为他家世显赫,是冀州名门之后。听我老师说,沮大人才华横溢,少时就已经名闻冀州,刚刚成年就被当时的钜鹿郡太守举为茂才了。”
“他是钜鹿郡人?”
“是的,他是钜鹿郡广平县人。听郑军候说,先前来拜见大人的沮鹄就是他的儿子。”
李弘皱了一下眉头,觉得自己先前对待沮鹄的态度有点过分了。他只是传令之人,怪不了他的。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二节(上))
沮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身材高大消瘦,长脸长须,两道八字眉又浓又粗,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上去咄咄逼人,非常自信。
他对李弘的态度谦虚恭敬,这让李弘非常意外。当日李弘初见审配时,审配就很轻视傲慢。
沮授首先代表钜鹿郡府对李弘和风云铁骑的怠慢表达了歉意。
“冯大人突然阵亡,城中无人指挥,这让我们措手不及,加上城中有许多事情急需处理,府衙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所以耽搁到现在才来拜见大人,真是失礼了。”
李弘给沮授这么一说,大感难为情,觉得自己气量小,心胸狭窄,脸立刻就红了。
“我们担心黄巾军突然撤离是他们耍的什么诡计,所以不敢稍有懈怠,全力戒备,同时派人通知大人。这期间难免有疏忽怠慢之处,请务必包涵。小儿不会说话,多有得罪,下官代为道歉了。”沮授接着说道。
看到沮授躬身要道歉,李弘赶忙一把伏住,连道不敢。
“不知道大人现在可有黄巾军的确切消息?”沮授问道。
李弘点点头,“据斥候回报,他们正在快速向高邑城方向撤离。”
沮授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地说道:“冯大人和翼州牧郭大人先后阵亡,给了我们重重一击。两位大人如今都已不在人世,翼州军队也丧失一尽,翼州的形势……”他用力的摇着头,哀叹道,“一塌糊涂啊。”
李弘奇怪地问道:“冯大人怎么会阵亡?他到战场上去干什么?”
“大人早有求死之心,这次总所如愿以偿了。”沮授悲伤地说道,“自从蚁贼攻城以来,他就一直住在西城楼上,誓死要和士兵们共进退。今日午时,西城们失守,大人在战斗中被蚁贼杀死,以身殉国。虽然后来潘都尉率领援兵及时赶到,从蚁贼手上夺回了西城,但已经找不到冯大人的头颅了。可惜,冯大人忠心为国,死了都不能全尸,也是没有天理啊。”
李弘望着沮授伤心欲绝的面孔,再一次问道:“沮大人说冯大人有求死之心,这是什么意思?”
沮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前年蚁贼叛乱,杀了冯大人全家,冯大人的祖父母,父母,妻妾,儿孙全部一百余口惨遭杀害,家里鸡犬不留,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冯大人一人。本来,去年他就要告老回乡,颐养天年了,谁知……”
沮授眼眶发红,神情有些激动,稍稍歇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人突然遭此横祸,心神大变,嗜杀如命,清剿蚁贼的时候向来都是赶尽杀绝,下手绝不留情。他的心早就随着家人一起死了。他一直想死,一直想死,这次总算如愿以偿,遂了心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李弘默不作声,心里一阵阵绞痛。遭遇这种悲惨祸事的天下又岂止冯大人一人,因为遭遇这种祸事而投身战场仇杀对方的,更不是冯大人一人,而是千千万万。结果都是一样,杀,杀,杀得血肉横飞。
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做声。
“沮大人今天还回城吗?”
“不回了。我就在大营里四处走走,看看。我想知道,为什么胡骑这么厉害,在大人的指挥之下,仅以万骑就击败了蚁贼十几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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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高览和老拐,以及几十名后卫屯老兵押着粮草大车,赶到瘿陶城外的大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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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中军大帐内,气氛比较压抑。
此战因为黄巾军不明原因的突然撤退,侥幸守住了瘿陶城。但因为黄巾军有准备的组织了十几万大军围歼风云铁骑,造成部队不但没有突袭成功,反而陷入混战,损失惨重。
燕赵部曲以三千人正面阻击黄巾军的褚飞燕前军一万人,结果三千人基本上全军覆没,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人,郦寒和伏强两位军候阵亡。
鲜于银部阻击褚飞燕的左翼敌人,以三千骑兵对阵二万步兵,结果损失过半,一千六百多名士兵阵亡。
李弘亲自率领玉石部,阎柔部,黑豹义从共九千多人和黄巾军杨凤部七万人交战,虽然初期重创了敌军的阻击部队,但随后褚飞燕部的右翼二万人马支援上来,战局就陷入了胶着状态,铁骑损失较大,有将近两千名士兵阵亡。
综合损失,风云铁骑阵亡两位军候,十七位屯长,六千六百名战士,伤一千多人。部队现在能够上马打仗的只剩下七千人,折损过半。
如果不是黄巾军莫名其妙地撤走了,褚飞燕的中军和左翼先后都会杀到西面战场。血战之下,即使风云铁骑能够成功突围,最多也只剩下三四千人。可谓非常幸运的惨胜。
重伤员一个都没有。黄巾军太多,激战之下,根本不会留活口。不论是燕赵部曲的步兵战士,还是铁骑军的骑兵,只要落在敌人手上,都是被杀。
经过初步打扫战场后的统计,黄巾军大约折损七万人,如果加上他们攻城的损失,黄巾军大约损失十万人。如此算来,撤走的黄巾军至少还有十万人。
田重说完具体数字之后,默默地走到火盆旁边,心里充满了悲伤。许许多多熟悉的战友从此长眠地下,再也看不到了。
赵云暗暗垂泪。郦寒均究没有等到风光地走回真定城的那一天。
鲜于辅也在独自伤神。他和伏强一起在幽州刺史府共事了许多年,感情深厚。现在伏强阵亡了,自己回到幽州之后,怎么去对伏强的亲人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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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离开的颜良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地附在李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弘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李弘默默地翻着案几上的竹简,沉默不语。
沮授神色凝重地望着李弘。
大帐内的军官们都把眼睛盯着李弘和站在他身后的颜良身上,一个个好奇的不得了。大家都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到颜良神情肃穆,一副冲出去要杀人的样子,谁都不敢开口询问。
“子龙,把地图拿来。”李弘把案几上的竹简慢慢地卷起来,平静地说道。
赵云刚从行囊里拿出地图,颜良就跑了过去。他急急忙忙从赵云手上抢过地图,几步走到李弘案几前,跪倒地上,把地图在案几上摊开。
大帐内没有一个人做声,只有火盆里燃烧的木柴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噼啪”声,气氛显得紧张压抑。
李弘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沮授轻轻问道:
“沮大人,钜鹿郡能不能马上给我提供十日粮草?”
大帐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乎把大帐的帐顶都冲破了。
颜良猛地站起来,大声叫道:“兄弟们,打仗了。”
楼麓狠狠地锤了鹿欢洋一下,大声吼道:“好,好,好,跟着豹子就是好,天天都有战打。好。”
沮授脸上闪过一丝疑问,他肯定地点头说道:“可以。”
“明天早上可能备齐?”李弘追问道。
沮授沉吟了一下,坚决地说道:“只要大人需要,我立即赶回城里,和长史陈大人,都尉潘大人商议之后,连夜运到大营。”
“那就太谢谢了。”李弘感激地说道,随即他对手下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明晨出发,奔袭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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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候们一走出中军大帐,立即围住了颜良。
文丑小声问道:“虎头,你刚才对大人说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没有哇。”颜良一本正经地回道。
站在他旁边的田重狠狠地给了他脑袋一下,皱着眉头说道:“快说,一定有事。大人突然之间决定长途奔袭邯郸城,一定和你这个消息有关?”
郑信佯装恶狠狠地样子,对他说道:“有消息先不告诉我,直接去禀告大人,是不是眼里没有我了。”
颜良赶忙赔笑道:“守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太紧急,我只想快点告诉大人,结果把你给忘了。抱歉,抱歉。”
“什么事?”郑信立即问道。
“张牛角死了。”
大家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一喜,再接着一想不对,这个消息他怎么会知道。
“我的手下在西城们掩埋贼兵尸体的时候,救了几个重伤活下来的。其中有一个是张牛角的侍从,就是他说的。”
郑信和田重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消息不可靠。张牛角会死?怎么可能?他是黄巾军的主帅,一直都在大营里指挥战斗,他怎么可能会死?
张郃大声说道:“那个伤兵在哪里,我们再去问问?”
拳头不屑地说道:“不要去了。我看大人和我们一样也不相信。他始终没有说这事,说明他也认为这个消息是假的。”
雷子立即心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虎头,你乱传未经证实的消息,要打军棍的。”
“去你的。”颜良抬腿踢了他一脚,恨声说道,“我要打仗,我要去杀黄巾军,我要为燕赵部曲的兄弟们报仇。难道你们就不想为郦大人,为伏大人,为死去的几千兄弟报仇吗?”
“原来你假传消息是为了误导大人出兵打仗,是为了报仇。”田重不客气地指着颜良的鼻子说道,“我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颜良赶忙说道:“老伯,那消息真是敌人说的,不是我编造的。”
众人看他一副很紧张的样子,顿时大笑起来。
田重亲昵地拍拍他的后背,心痛地说道:“你这伤口还在渗血,明天能上路吗?”
“我要报仇。”颜良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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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二节(下))
大帐内,李弘,沮授,鲜于辅和玉石,阎柔,鲜于银,恒祭,楼麓,射璎彤几位军司马也在讨论这事。
沮授轻轻摸着自己的胡子,慎重地说道:“这个消息不可信。不过,如果张牛角真的死了,蚁贼内部的矛盾就会激化,十有八九他们都会分裂。到了那个时候,不要我们出兵打,蚁贼自己就会撤回太行山。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鲜于银突然说道:“我觉得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个敌兵是张牛角的侍卫,我们救了他,即使他不感激我们,也没有必要造一个假消息来骗我们,尤其还是张牛角死了的消息。”
恒祭和楼麓连连点头,都支持鲜于银的观点。
“大人是什么意思?”阎柔问道。
李弘笑道:“张牛角死不死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黄巾军损失惨重,士气遭到致命打击,正是趁胜攻击的时候。子善的消息适时提醒了我,这是机会,战胜敌人的机会。”
沮授面显钦佩之色。
鲜于辅担心地说道:“今日刚刚经历恶战,战士们都疲惫不堪,体力消耗非常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继续南下,长途跋涉五百里奔袭邯郸,是不是太冒险了。”
玉石也附和道:“羽行兄说得非常有道理。这么大的风雪,人马行走都很困难,补给也跟不上,长途奔袭的确有危险。”
李弘望望恒祭,楼麓,射璎彤三人,笑着问道:“你们觉得士兵们的体力可能支撑?”
三人同时点头。
“冀州的风雪比我们北疆的小多了,没有问题,大人放心。”楼麓抢着说道。
“没有补给?我们打下邯郸不就有补给了。”鲜于银笑道,“杨凤倾巢而出,邯郸还能剩下多少人马?大人,我们这次还是采取奇袭奴卢城的办法,先派人混进邯郸城吗?”
“邯郸城比奴卢高大坚固,守城部队在主力北上之后,警戒性一定非常高,那个办法行不通了。”李弘信心十足地说道:“这次我们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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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部队在茫茫大雪中上路了。
伤兵和后卫屯留了下来,继续看守大营,迷惑撤退到高邑的敌人。
沮授赶来相送。
“长史陈大人因为公务繁忙实在无法脱身赶来相送,所以让我代表他,向大人表示歉意。”
李弘对这个姓陈的长史没有什么好感,随意地挥挥手,表示无所谓。
“都尉潘大人因为受伤,城中防务又要重新安排,所以……”
“沮大人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为了平定黄巾军,保一方百姓安稳,无须如此客套。只是部队的补给和伤兵就全部拜托大人了。”
李弘深施一礼。
沮授赶忙还礼,笑着说道:
“大人,这都是钜鹿郡府应该做的,大人在前线尽管放心杀敌,后方我等自会全力支持。只是小儿沮鹄年纪尚幼,从军时间尚短,请大人多多照抚。”
李弘连连答应。
钜鹿郡府考虑到李弘对赵国等地不熟,特意安排沮鹄带着一百命郡府卫兵随同李弘的大军行动,希望能助李弘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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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当站在大堂之上,怒睁双目,一手拎着五鹿大师血淋淋的人头,一手拿着血淋淋的战刀,纵声狂吼:
“还有谁?”
大堂内黄巾军首领们惊呆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大喊大叫了。
“还有谁?”王当睚眦欲裂,再次吼道,“还……有……谁?”
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气氛血腥而恐怖。
褚飞燕面色苍白,眼睛内尽是悲哀和无奈。白绕面无表情,两眼发呆,直勾勾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杨凤面带冷笑,颇有兴趣地看着五鹿的人头,好象要看清楚五鹿临死前的恐惧和痛苦一样。孙亲的双眼一霎不霎地望着对面黄巾军的大小首领,脸上浮出一丝阴阴的杀气。
十一郎带着一帮侍卫迅速走近大堂,站在门外。许多士兵的武器上还在滴着鲜血。鲜血滴在檐下洁白的雪地上,显得异常的触目惊心。
死一般的寂静。
站在褚飞燕身后的一名老者走到大堂正中,缓缓说道:“大家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说褚帅不是大帅的亲身骨肉,没有继承的资格。”
他看了大堂中的大小首领们一眼,继续说道:“这个问题非常好解决。”
众人的目关顿时向他看去。
老者沉稳而有力地说道:“大帅生前待褚帅如同己出,这大家都知道。大帅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希望褚帅能够继承他张家的香火,成为他张家的人。今天,我们就为大帅完成这个心愿。”
“我们都到大帅的灵前,当着大帅的面,让褚帅归宗认祖。从此以后,褚飞燕就是张燕,就是大帅的儿子。”
“有谁不同意吗?”老者冷冷地问道。
面对王当的战刀,五鹿的人头,谁敢说半个“不”字。
他微微顿了一下,目视四周,接着说道:“谁要是再敢对褚继承黄巾军大首领一事有异议,就和大帅去说吧。”
杨凤站起来,大声说道:“好。黄巾军从今日之后,就由张大帅统领。我们去大帅的灵堂吧。”
大家纷纷站起来,随着杨凤离开大堂,向张牛角的灵堂方向走去。
褚飞燕独自坐着没动,黯然神伤。
大家都是为了推翻这个天下,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先后走进了太平教,走进了黄巾军。但如今为了一个黄巾军大首领的位子,却闹到要杀人的地方,实在是黄巾军的悲哀。现在黄巾军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大家还有闲心挣这些东西,看来黄巾军的气候的确是到头了。其实现在不论谁来做大首领的位子,都已经无法力挽狂澜,无法改变黄巾军败退太行山的命运了。
黄巾军两次大失败,两位大首领先后死去,上百万士兵阵亡,造成了黄巾军的元气损耗殆尽。以后再想看到这种规模的黄巾军是不可能了,将来大家最多也就是占山为王的草寇。难道这些人看不出来吗?
“大帅,走吧。”孙亲走过来轻轻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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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象风一般卷了进来,神色慌张。
“大帅,豹子军消失了。”狗儿远远看见褚飞燕,大声吼道。
褚飞燕骇然止步。所有的黄巾军首领都大吃一惊,面显忧色。
褚飞燕抢出人群,大声问道:“消息准确?”
“绝对准确,我们的人夜里摸进了他们的大营。大营里除了伤兵,什么都没有。”狗儿喘着粗气,大声说道。
杨凤望着褚飞燕,焦急地说道:“三天,今天是第三天。如果豹子在大战之后的第二天离开瘿陶实施新的突袭行动,他们距离目标就非常近了。”
褚飞燕的面色一连数变。
“豹子最可能突袭的地方就是真定。他假如用奇袭的方法夺取了真定,就等于断去了我们的退路,到那时我们只有冒着大雪上太行山了。”杨凤说道,“假如我们立即回头,也有可能堵住他,再战一场。”
“真定城的守军有一万多人,豹子除非用奇计,否则很难打下城池。大帅,还是杨帅说得对,我们立即撤军,争取将他堵在城下,和他再战一场。”孙亲在一旁大声说道。
“你们都认为他会奔袭真定城?”褚飞燕回身望着大家问道。
“是的。假如豹子在短期内拿不下城池,他就有可能被我们堵住。虽然这个计划冒险了一点,但豹子用兵一直喜欢兵行险着,这次恐怕也不例外。”一名黄巾军将领说道。
“大帅,真定城有我们的粮食,我们的补给,一旦真定失陷,我们即使撤回太行山,也会忍饥挨饿。立即回援吧。”十一郎附和道。
褚飞燕冲着大家摇摇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他望着低头沉思不语的杨凤说道:
“他也有可能袭击邯郸。栖之,如果豹子突袭常山真定,我们立即回头,尚可堵住他,但他假如南下打邯郸,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杨凤顿时心惊肉跳,有点乱了方寸。他和部下的家小都在邯郸,如果邯郸被豹子打下,那就真的惨了。
黄巾军的大小首领们均觉得大帅的话有道理。豹子南下打邯郸,更加安全,可靠,有把握,时间也很充裕。最重要的是,本来盘驻赵国的杨凤,白绕部现在都在高邑,距离邯郸那么远,根本无力回援。
“邯郸距离瘿陶有五百多里。现在风雪很大,路途也难走,如果豹子的骑兵长途跋涉打邯郸,似乎有点舍易求难。而且邯郸城高大坚固,在这种天气里,他那点人马根本不可能攻城。我觉得他袭击真定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杨凤有气无力地辩解道。
“白帅认为呢?”褚飞燕问道。
一直站在远处痴呆呆地望着天空的白绕,好象突然惊醒过来一般,他茫然地看了一眼褚飞燕。褚飞燕重复了一遍。
白绕苦笑一下道:“我们被这头穷凶极恶的豹子苦苦追杀,已经遍体鳞伤,无所谓他袭击什么地方。但现在关键是要保住部队,保住黄巾军。我看直接上山吧。”
“大帅问你豹子袭击什么地方,不是问你要不要山上?”王当大声叫道。刚才他想连白绕一起杀了,但被白绕巧妙地躲过了。他看到白绕就来气,一个破落的富家子弟。
“邯郸。”白绕慢慢地说道,“大帅说得对,他要奔袭邯郸。”
杨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沮丧痛苦至极。
“撤,立即放弃高邑,急速撤往真定城。”褚飞燕坚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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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三节(上))
甘陵相刘虞带着三千士兵,踏着皑皑白雪,走进了瘿陶城。
钜鹿郡长史陈隶,功曹史沮授,五官掾郭裕亲自迎出城。彼此寒暄一番之后,刘虞问了一下情况,知道冯翊大人在激战中阵亡,很是伤感。他感慨地说道:“月前,我和郭大人,冯大人还在信都见过一面,不想竟是和两位大人的最后一面。”
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激动地情绪,继续说道:“黄巾张牛角祸乱幽冀两州,涂炭生灵,害我大臣,实在是罪大恶极啊。”
长史陈隶立即答道:“据李大人的消息,他在日前的大战中,被流矢射死了。”
刘虞惊喜地问道:“消息准确?”
陈隶,沮授,郭裕三人摇摇头。陈隶回道:“没有证实。”
刘虞随即张口问道:“厉锋校尉李子民呢?他怎么不来接我?”
沮授赶忙回道:“回大人,他五天前已经南下攻打邯郸去了。”
刘虞笑了起来,“这个小子,我北上支援瘿陶还没有赶到,他就急不可耐地南下打邯郸了。这个小子……”他亲昵地骂道,“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有消息吗?”
对面三人虽然知道李弘和刘虞相识,但是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样好,听刘虞的口气,好象很不一般。
“回大人,校尉大人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沮授担忧地答道。
“他过去在幽州打仗就是这样,等战打赢了,他就冒出来了。放心吧,没事的。”刘虞微笑着说道,随即问道:“黄巾军现在撤到什么地方了?”
“前天败退高邑城的蚁贼突然弃城而逃。都尉潘大人已经带着部队赶过去了。”五官掾郭裕说道,“校尉大人的部队不在瘿陶城的消息,我们怀疑被蚁贼知道了。他们大概担心自己的老巢真定城被袭,所以连夜逃回去了。”
他们正在这里说着,突然从远处的雪原上冲出来一小队骑兵,飞一般疾驰而来。
长史陈隶指着他们问道:“大人,那是大人的斥候吗?好象有什么急事?”
刘虞赶忙仔细看去。
旁边的沮授却惊叫起来,“大人,你看后面那车……”
刘虞笑了起来,高兴地说道:“诸位随我去接接。那是朝廷使节坐的车,有圣旨到了。”
三人听了大为高兴,跟着刘虞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来的是当朝议郎傅燮(读xie)。他是西凉北地郡灵州县人,文武双全,武功很好。本是皇甫嵩军中的护军司马,因为弹劾宦官,被调任凉州任安定郡都尉。去年初,到洛阳任职议郎。
刘虞和傅燮虽是初次见面,但彼此早有耳闻,神交已久。两人均是刚直忠烈之人,性情相投,相见之后交谈甚欢。
傅燮在朝野之间颇有名气。他出名不是因为打仗,也不是因为才学,而是因为骂人。
去年西凉北宫伯玉,李文侯率众造反,朝廷无力征讨,朝臣庭议,商讨如何解决此事。为了守住西凉国土,平定西凉叛,朝廷年年征讨,年年花钱,效果甚微,因此在朝堂之上,大家为战还是不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时任司徒的崔烈,在庭议之上竟然大胆说出要放弃凉州。傅燮听了崔烈的言论,怒不可遏,立即厉声狂呼:“司徒可斩!斩了司徒,天下乃安!”此语一处,四座皆惊。
崔烈勃然大怒,指责傅燮犯上。尚书为了顾全司徒崔烈的面子,不得不上书天子,弹劾傅燮出语无状。天子于是召见傅燮,问其为什么辱骂司徒大人。傅燮从容答道:“凉州为我大汉之要冲,国家之屏障藩卫,怎么能随随便便说放弃不要?现在西凉汉胡势力联合反叛,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州郡官吏违法乱纪所引起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崔烈身为三公,当朝宰辅,不尽心尽力想办法去消灭叛逆,却张嘴就说要放弃我大汉万里疆土,这种人不杀,该杀何人?如果叛逆占据了西凉,势力膨胀,军力提高之后再入寇三辅,试问我等将如何抵御?这岂不是社稷深忧么?”
天子听了之后,大为欣赏他的忠烈,立即采纳了他的建议,由左车骑将军皇甫嵩率军西上征伐西凉叛军。傅燮自此天下扬名,人皆知西北有个铮铮忠骨的“傅疯子”。
傅燮三十多岁,八尺身材,高大英武,大概是因为在西疆从军多年的原因,皮肤黑而乏红。
“伯安兄跑得好快。我过了黄河就直接跑到甘陵国,却扑了个空,都说你带着部队到安平国了。等我到了信都,你又跑到瘿陶了,害得我一路马不停蹄,日夜追赶啊。”傅燮笑着说道。
“辛苦南容(傅燮的字)了。怎么,圣旨是给我的?”刘虞奇怪地问道,“冀州牧郭大人,钜鹿郡冯大人先后阵亡,冀州军队损失惨重,朝廷没有得到音讯?”
“我已经出京十数日,是专门来给你下旨的。冀州的事情,朝廷如何处理我自然不知了。不过两位大人先后阵亡的事情,我在路途上已经听说了。冀州蚁贼如此猖獗,难道诸位大人没有一点办法?不是听说幽州的黑豹已经南下收复中山国了吗?他的部队呢?”傅燮问道。
“李大人已经率部奔袭邯郸去了。”刘虞笑道,“五天前,就在我们脚下这块地方,豹子以一万五千人应战黄巾军十几万人,硬是打败了蚁贼,击毙了近十万人,解了瘿陶之围。”
“哦?”傅燮惊喜地说道,“幽州铁骑有这等厉害?如此说来,冀州已经解决了蚁贼猖獗的问题?”
长史陈隶赶忙答道:“没有。如果解决了赵国和常山国的蚁贼,收复了两州的全部城池,将蚁贼赶上了太行山,才可以这样说。”
“快了。过几天,豹子大概就要从邯郸送来消息。剩下的,就是解决常山国的问题了。”刘虞笑道。
傅燮皱着眉头说道:“张牛角不除,总是心腹大患。即使我们将蚁贼赶上了山,但春天一到,他们又要下山侵扰,很难彻底根除。”
“听说张牛角在瘿陶大战中死了。”五官掾郭裕恭敬地回道。
傅燮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么我们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未经证实。我们也是听说,拿不准,所以没有传开。”刘虞赶忙解释道,“对了,南容,你亲自跑来下旨,朝廷有什么急事吗?”
“陛下要你回洛阳,接旨之后立即启程。”傅燮笑着说道,“陛下降旨擢升伯安兄为尚书令。恭喜伯安兄了。”
尚书令,掌管皇上的奏章及出纳,是直接对皇帝负责、掌管一切政令的首脑,秩俸一千石。尚书令和皇上几乎天天在一起,算是皇上的心腹了,权利非常大。
长史陈隶等人,刘虞自己的下属听到刘虞高升了,赶忙过来祝贺。
刘虞自己也非常高兴,他笑着对傅燮说道:“谢谢南容长途跋涉送来这等好消息。待会进城等我沐浴更衣接了旨,就给你接风,以洗路途劳顿之苦。”
傅燮大笑起来:“谢谢了。伯安兄已经是尚书令,可否答应下官一个请求。”
刘虞挥手道:“你说。”
“我要回西凉。我已经数次上书陛下,但均被陛下拒绝。希望伯安兄能帮我一把。”
“原来你千里迢迢给我送圣旨,是有目的的。”刘虞恍然大悟道,“西凉情况不好吗?”
“非常不好。车骑将军张大人自去年入秋开始,率部与叛贼交战。虽然早期双方互有胜负,但后来却被叛贼诈败逐步诱入凉州腹地,至十一月,在金城附近遭到伏击,大败而回。部队一直退到扶风郡方止。现在张大人在长安,每日一书,讨要救兵,情况非常不好。”
刘虞吃了一惊,追问道:“朝廷可有应对之策?”
傅燮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陛下也是愁眉不展,无计可施啊。现在叛贼四起,兵战连连,不但国库空虚,就是募兵也困难重重啊。”
刘虞心中的喜悦不翼而飞。
傅燮接着说道:“这天下的祸乱,无论是冀州的黄巾还是西凉的逆贼,哪一个不是被逼而反。被谁逼反的?朔本究源,都是那一帮祸国殃民的阉宦。如今朝堂之上,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这都是大汉国土上烽烟四起的根源。如果不是他们祸延四海,哪里会有黄巾起事?哪里会有西凉叛乱?其实外族入侵也好,黄巾叛乱也好,我们都可以击败他们,都可以战无不克。但现在能击败敌人的忠臣能人还有几个?为什么叛逆之事屡战不平,反而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都是这帮奸佞误国啊。自古以来,奸邪与贤良不宜共处一堂,就和水火不可同器一样。但陛下不听忠谏,依旧委以他们重任,参予政事,造成祸乱日盛。陛下应该从善纳谏,速速诛杀谗佞,重用忠臣贤士,重振我大汉雄威。”
刘虞呆呆地望着感慨激昂的傅燮,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傅疯子真是疯子,什么话他都敢说。刘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劝慰道:“如今天子重用奸阉,宦官们朋比为奸,擅权祸国,朝纲失常,吏治腐败,我大汉日渐衰微,百姓苦啊。其实,天下事说难它难如乱麻,说易它也非常简单。马和鹿很容易分别,但如果硬要要指鹿为马,祸乱自然就丛生。你就说现在的宗室、外戚、臣僚乃至宦官当中,他也是良莠不齐,都有忠奸善恶之分。如果要重振朝纲,简明易行的办法就是择优除劣,不一定非要杀得血雨腥风嘛。关键还在于陛下。如果陛下纳谏,则我大汉昌盛之日,指日可待。”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三节(下)
傅燮盯着刘虞笑起来,“名不虚传。人说仁义刘伯安,果然不假。只是要劝动陛下改弦易辙,恐怕……”他极其沮丧地摇摇头,说道,“到了洛阳,你替我想想办法,把我外放到西凉吧。在京城,整日泡在是非争斗之中,实在无聊透顶。”
“我们明日启程如何?”
刘虞皱着眉头叫起来:“南容,你这么急干什么,我连瘿陶城的大门都还没有进去。”
“我恨不得你现在就随我回洛阳。冀州剿匪的事你交给豹子李大人不就行了。”傅燮说道。
“怎么,朝廷有旨?”
“你别看豹子年纪小,后台多啊。前些日子,幽州刺史杨大人,涿郡太守王大人,右北平太守刘大人,翼州牧郭大人先后上书,为豹子鸣屈叫冤,说朝廷刻薄,赏罚适当。”傅燮笑道,“这事惊动了陛下,连夜召大将军入宫仔细查询。”
“李大人在涿郡剿灭十八万黄巾军,整个部队仅仅就李大人一人由行厉锋校尉迁升为厉锋校尉,没有一丝一毫的赏赐,我大汉朝实在是太刻薄吝啬了。”刘虞颇为气愤地说道,随即喜滋滋地问傅燮:“子民这次升了个什么官?”
傅燮面无表情地说道:“征虏校尉。”
刘虞顿时满面怒容。
傅燮苦笑,解释道:“校尉分五等,这好歹也是个三等校尉,比厉锋校尉高一点,聊可**,聊可**。”
刘虞强忍怒气,愤愤问道:“圣旨怎么说?”
“征调李大人及其部下归冀州牧郭大人节制,征伐黄巾军。现在郭大人阵亡了,这征伐之事自然由李大人接管了。他现在是冀州军职最大的官了。”傅燮道。
刘虞撇撇嘴,调侃道:“冀州军?现在冀州除了他那点人马,还有什么部队?”
“还有你这支部队啊?”傅燮指着停在城外的三千大军说道。
刘虞摇摇头,“我甘陵国只有三百人马,其余的都是我向平原郡刘大人,济南国许大人借的。常山国孤鸿岭一战,冀州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随即他问钜鹿郡府的长史陈隶道:“瘿陶大战后,你们还剩下多少人?”
“六千人尚余两千四百人。”陈隶赶忙回道。
“哦。这么说冀州还有三千人马,如果加上下个月从渤海郡赶来的三千人马,我们尚有六千人,勉强也可以凑足两个军了。”刘虞对傅燮说道。
傅燮笑道,“伯安,青州平原郡是人口上百万的大郡,你可以向刘大人多借一点吗?”
刘虞苦笑道:“冀州已经先后三次向平原刘子平借了五千人马,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实在没有部队给我们。”
“进城吧。”刘虞对陈隶几个人叫道,“不谈这些烦心事了,免得将来傅大人说我怠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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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呼啸的北风里,邯郸城就象一头头戴白冠的雄狮,虎踞在雪原之上。
李弘率领黑豹义从缓缓走进邯郸城。
清晨,赵云,张郃,文丑,沮鹄领着一百多名冀州兵扮作从襄国县押运补给的黄巾军,骗开了东城门。随即藏在补给车上的几百名士兵一拥而下,迅速攻占了东城门。埋伏在远处的骑兵立即杀入城里,直接冲进黄巾军的兵营。许多黄巾军士兵还在睡梦中就被骑兵战士们抓住了。邯郸城转眼失守,六千多名黄巾士兵成了俘虏。
文丑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大声叫道:“大人,大人,虎头和子龙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李弘没有在意,笑着对文丑说道:“怎么?他们这么悠闲,还有时间练两手。”
文丑急地大叫道:“不是,不是这样的。虎头要杀俘虏,子龙不给杀,两个人为这事吵了起来,后来就拿上家伙打起来了。”
李弘笑着摇摇头,对身边的田重说道:“部队进城后,一定要严肃军纪,凡违令者,罪加一等。”
“大人……”文丑焦急地喊道:“你赶快过去看看,可能会出人命的。虎头要给燕赵部曲的战友,要给郦大人报仇,眼珠子都红了。”
李弘无奈地说道:“我去了也拉不开。”随即他对周围的人说道:“遇上他们两人打架,你们赶紧躲远点,免得自找苦吃。”大家哄堂大笑。
“大人……”文丑非常气愤地喊道。
李弘看他生气了,赶忙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去喊几嗓子,就说我死了,他们立即就散了。”
文丑一愣,随即说道:“这不大好吧。他们要是跑来一看你没事,还不两个打我一个。”
“那你就说我快死了。”
文丑站在那里还是摇摇头。李弘气道:“你是不是打不过他们两个?打不过可以找帮手嘛,射虎,俊乂,雷子,多了,十几个打他们两个也打不过吗?”
“这可是你说的?”文丑高兴的大声叫道。
“是呀。”李弘点头道。文丑欢呼一声打马跑了。
李弘奇怪地看了他背影一眼,回头问鲜于辅道:“有什么不对吗?”
鲜于辅笑道:“都去比武玩耍了,谁干事情?城防要布置,俘虏要看守,补给要运输,战利品要清点,民心要安抚,难民要救济,军纪要约束,治安要加强……”
“好,好,好。”李弘摇着双手连连说道,“羽行兄,你不要说了,你全权负责这事,我立即找人给你。”
随即他对弧鼎和弃沉说道:“你们立即带上两屯人马,把城中所有黄巾军首领的家属和财产全部看管起来,严禁任何士兵骚扰。”两人答应一声,招呼手下,呼啸而去。
“子民,你想干什么?”鲜于辅不解地问道,“你要把他们全杀了?”
田重也紧张地望着他,大声说道:“子民,我们风云铁骑从来不干这种诛杀九族的事。如果要杀,也日后由赶过来接手邯郸军政的官吏杀,你可不要背这个名声。”
李弘笑道:“放心,放心,我不会杀他们。但如果他们被虎头这种带着满腔的仇恨士兵杀了,事情也比较麻烦。我要放了他们。”
鲜于辅和田重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不敢相信。
“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太行山,告诉黄巾军的首领们,立即从赵国和常山各地撤出去,否则,他们就要死光了。他们可以到山上去当土匪,可以暂时保住性命。”
“大人,你这么做,如果给冀州牧府的官吏知道了……”田重小心翼翼地说道。
“怕什么……”李弘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很不屑地说道:“我怕什么。俘虏里,凡是愿意回太行山的,都让他们回去。”
鲜于辅忍不住说道:“子民,你不要意气用事……”
李弘挥手说道:“太行山上,黄巾军根本就没有什么粮食,即使有,也不够这么多人吃的,况且现在天寒地冻的,有几个士兵愿意回去?只要我们向俘虏说清楚,第一我们不杀他们,第二有饭吃,能有多少人离开?我们在涿郡没有杀俘虏,在中山国也没有杀,这几件事黄巾军上下都知道,所以我想大部分俘虏还是相信我们的。”
“这些人离开邯郸,先会赶到襄国,柏人,中丘三城。这些城中只有少量黄巾军部队,一旦军心动摇,我们就有攻打的机会。当然,如果他们得到黄巾军在瘿陶大败的消息,主动撤出各城,那是最理想的了。”
田重笑起来,“子民总是与众不同。我们走吧,到府衙烤烤火吧,这里太冷了。”
刚刚走到府衙,弃沉就飞马而来。
“大人……”
弃沉刚要说什么,被李弘挥手打断了,“城中可有人趁火打劫的?”
“没有。胡子和拳头正带着部队在大街小巷里飞马巡视?”
“飞马巡视?“李弘笑道,“他耍威风耍错了地方了吧?叫他注意点。对了,可有士兵违反军纪,骚扰百姓的?”
李弘非常担心自己的部下。他们几乎都是胡族士兵,语言不同,习俗不同,和汉人之间又有世代的仇恨,一旦惹出什么事来,处理起来非常辣手。他带领部队四处征战,一直不愿意进城,这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他怕出事。但这次不行,他必须带着部队走进这座赫赫有名的古城。他率部深入,奔袭成功,没有后援,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入城驻扎,才能以策安全,防止出现意外。
弃沉头一低,没有回答。李弘一惊,旁边的鲜于辅和田重也大吃一惊。
田重急忙问道:“弃沉,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城中许多豪宅大户已经被我们的士兵破门而入了。这些屋子现在都被黄巾军的一些将领占据着,里面都是妇孺奴婢。士兵们杀了看家守院的卫兵,立即开始了……”
李弘再次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问道:“可命令他们撤出来了?”
“都撤出来了。”弃沉回道。
“每到一处,掳掠一空,这是外族士兵的习惯,稍加约束就可以了。”鲜于辅立即说道,“弃沉,你速速传令下去,再发生类似事情,参加者当场处死,绝不姑息。”
李弘看了鲜于辅一眼,笑道:“怎么,你怕我杀了他们,这么急着下命令。”
鲜于辅微微一笑,没有做声。李弘刚才还真有那么一股冲动,但听到鲜于辅已经抢先说了处理方法,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田重立即对弃沉说道:“弃沉,你快去吧。”
弃沉看了一眼李弘。
李弘笑笑,说道:“兄弟们离家已经很长时间了,这里距离家乡也太远,许多事可能一下子不适应,你通知恒祭,楼麓,射璎彤三人立即来见我,我有话说。”
弃沉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四节(上)
“邯郸不能待太久,久了一定会出事。”李弘说道,“守言呢?”
“郑军候一直在俘虏营里。”李弘身边的侍从回道。
“你去告诉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瘿陶,火速派人赶到邯郸接守国相府,处理赵国一切军政事物。”
望着侍从飞马而去的身影,李弘笑着对鲜于辅,田重说道:“打下一座城池和治理一座城池差得太远了。当初在中山国听张大人说这些事的时候,只觉得比较复杂而已,并没有觉得有多么难。现在轮到自己来做了,顿时觉得头绪繁杂,无从下手。羽行,你刚才在城门口说了一大堆我们要做的事,你好象非常在行,干脆暂时就由你来做这个城守吧,全权处理一切。”
鲜于辅摇摇手,笑着说道:“我在幽州府一直负责兵事,对其他属官的职责也不清楚,只是了解一点,还是你来吧,我来治军。”
李弘傻了眼。他不死心地说道:“羽行,你总比我熟悉,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
田重安慰道:“你把这事当战打,多想想,一定行,不就是暂时干几天嘛。黄巾军的人都能干好,你为什么不行?很简单的。”
李弘气道:“很简单?那你干吧。”
田重白了他一眼,赶忙拉着鲜于辅往府内走去。李弘抬脚准备跟着进去,就看见胡子从远处纵马飞驰而来。
“大人……”
“什么事?”李弘紧张地问道。
“城内流民纷纷往城中施粥地点集中,人已经越集越多了。”胡子气喘吁吁,焦急地说道。
“那你赶紧命令士兵们煮粥啊。”李弘说道,“跑来找我干什么?”
“大人,粮食在哪里?”
李弘一听傻了,赶忙冲着田重的背影叫道:“老伯,老伯,黄巾军的粮库在哪?”
田重摇摇头。他跟着李弘一起进城,当然不知道。
“对了。你立即赶到俘虏营,把黄巾军里日常做这事的人找出来,以后就让他负责。”李弘突然想起来,兴奋地冲着胡子说道。
胡子答应一声,急匆匆去了。接着李弘看到小懒,十几个下级军官纷纷跑来,看他们脸上着急的表情,不用问都知道是有急事。李弘被他们团团围住,不知回答哪一个好。
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
“在奴卢的时候,是谁负责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李弘大声问道。
“大人不知道吗?”小懒奇怪地问道。
李弘摇摇头。他在奴卢的时候天天看地图,研究冀州战局,根本没有人打扰,所以不知道这事。
“在国相大人到达之前,哪个高人在指挥你们?”李弘再次问道。
“虎头。”小懒说道,“是虎头大哥。”
李弘瞪大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虎头?子善?”
田重和鲜于辅这时返身又走了过来。
鲜于辅笑道:“子民,你想不到吧?”
李弘点点头,笑道:“子善还有这本事?”
“本事不大,但他指挥起来倒是井井有条,什么事情知道该怎么做。”田重笑着说道:“子善做过亭长,里长,乡里的有秩(有秩掌一乡之行政,兼收赋税。),府衙里的这一套他熟悉得很。”
“上次在奴卢,你们就是听他指挥的?”
“是呀?”小懒说道,“本来不想麻烦你,但虎头大哥正在和子龙,子俊三人杀在一起,喊他们停下来他们也不听。”
李弘顿时火气就大了,他大声叫道:“这个子俊,叫他去拉架,他却跑上去打起来了。一群疯子。”
就在这时,弃沉再次飞奔而回,他在马上纵声狂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李弘大吃一惊,推开人群,迎上去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弃沉飞身下马,大声说道:“大人,杨凤府上被一群手执强弓的卫兵守住,我们攻了几次都没有攻进去,好象里面有什么重要人物?”
李弘惊讶地说道:“你们攻不进去?”
随即他想起什么,大笑道:“小懒,快去喊子善,叫他打进去,把那个重要人物抓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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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神色凝重地给李弘行了个礼,然后站到他的身后。
李弘正在阅看郑信送来的审讯记录,案头上还堆着许多要处理的文书。
“谁打赢了?”李弘关切地问道。
赵云没有回答。
李弘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子龙,还不高兴?”
“没有。”赵云说道,“我们抓到杨凤府上那个人了。”
李弘没有在意,他指着案头上的文书说道:“你帮我看看,有重要的就拿给我过目。这个子善,一上午都没有看到他人。听说他很会处理郡府事物,本来指望他来帮帮我,谁知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人。他在忙什么?”
赵云走到案头上翻看文书,嘴里小声说道:“他还在杨凤府上。”
“哦。”李弘随口问道,“还在杨凤府上干什么?”
“我们抓到杨凤府上那个重要人物了。”赵云又说了一遍。
李弘这才注意到赵云说什么。他笑道:“是谁呀,这么重要,值得杨凤派许多人保护?”
赵云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杨凤的妻儿,还有他两个妹妹。”
李弘笑笑,赞叹地说道:“杨凤这样爱护自己的家人,可见他心地不错。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家人都不爱惜,他怎么可能爱惜天下的百姓呢?子龙,你说是吗?”
赵云点点头。
李弘指着面前的竹简说道:“我看这上面,不少俘虏都说杨凤心狠手辣,心计深沉,是黄巾军中很会打仗的一个年轻将领。他有个绰号叫九头鸟,可见此人比褚飞燕更难对付。黄巾军中也不乏高明之士啊。子龙,你好象有什么心事?怎么了?不舒服吗?子善打伤你了?”
赵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什么事?你说说?”李弘笑道。
“子善……”赵云吞吞吐吐地说道,“子善他……”
李弘用手指敲敲竹简,突然厉声说道:“子善是不是把人都杀了。”
赵云赶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大人,他看上杨凤的妹妹了。”
“那一个?”李弘吃惊地问道。
“两个都看上了。”赵云说道,“杨凤妹妹是一对漂亮的孪生姊妹。”
李弘愣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
“他人呢?不来帮忙做事了?”
赵云看李到弘没有生气,也笑着道:“子善当心她们被人抢走,所以带着一帮士兵守在杨凤府上。”
李弘笑道:“他那一副杀气冲天的样子,人家会答应吗?”
赵云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大人,只要你同意,她们就是子善的。”
李弘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杨凤的家人,是叛逆的亲族,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赵云吃惊地望着他,没敢做声。
李弘看着赵云吃惊的样子,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赵云点点头,说道:“按照大汉律,这些叛逆的九族都要被处死。即使他们得到从轻处置,可以不死,但境遇也非常悲惨。男的不论老少都要被遣戍边,女的都要被卖为奴婢官妓。现在她们能够被当作战利品赏赐给颜良,那是她们的福气,算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了。”
赵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一件理所当然应该赏赐子善的事,也是一件可以帮助杨凤两个妹妹逃过死劫的事,大人如果执意不允,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李弘问道。
“有点无情。”赵云坚决地说道。
“无情?”李弘惊讶了,随即他有点恼火地看了一眼赵云,严肃地说道:“我准备放了这些人,全部放掉,包括不愿意投降的黄巾军士兵,全部放掉。我这样做是不是也是无情?”
“大人这样做是违法。”赵云毫不示弱地望着李弘,斩钉截铁地说道:“大人这样做是违法。这次和范阳那次不一样。在范阳,大人是为了促成黄巾军早日投降,所以可以临时变通。但这次大人纯粹是因为同情叛逆,所以才做出这种违抗大汉律的事。大人这么做是错误的,是要受到朝廷追究,遭到罪罚的。”
李弘看到赵云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顿时惊呆了。这是平时温文尔雅的赵云吗?
李弘突然感到自己和自己部下的想法在许多地方都不一样,甚至最基本的观点。
例如这件处理叛逆亲属的事。李弘认为他们根本就是无辜的,不想看到他们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死于非命或者陷入悲惨的境地,所以他找出许多理由说服自己的手下放了他们。虽然自己的手下都不理解,认为处死他们,惩罚他们,是一件非常正常,正确,天经地义的事,但自己为什么执意认为是错误的呢?虽然鲜于辅和田重在城门口都同意了自己的做法,没有提出异议,但明显看出来,他们不是理解了,而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主将,官比他们的大,权利比他们的大,所以他们很习惯的顺从了。但现在赵云根本无惧于他的权势,坚决提出了反对意见。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四节(中)
他认为颜良看上杨凤的妹妹,如果不经对方同意直接占为己有是不应该的,自己也不会同意,更不会把人当做物品来任意赏赐。但现在给赵云直言不讳地指出自己的错误,李弘顿时感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国家,对大汉律的许多条款更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的脑子真的坏了?
李弘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大汉朝的人。难道说,一个人失去记忆,竟然失去的这样彻底,这样充满悖逆?
他闭上眼睛,努力把思维深入自己的脑海里,妄图寻找过去的记忆。
一团火,一团冲天大火在脑海里瞬间炸开。突然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听觉,失去了所有的意志,他好象看到了什么,好象听到了什么。他极力去听,极力去看,内心的期盼和兴奋令他浑身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他看到了铁狼,看到了公孙虎,看到了小刀,看到了姬明,看到了田静,看到了里宋……
耳际突然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李弘霎时惊醒。
赵云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卷掉到地上的竹简。
屋内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子龙,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李弘轻轻问道。
赵云茫然地望着屋中的火盆,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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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色的天空上,洁白的浮云优雅地舒展着美丽的身躯。柔嫩的太阳终于露出了笑脸,和身边的白云欢快地嬉戏着。
大雪在逐渐化去,大地就象一幅斑驳陆离的黑白泼墨画,意境深远而宁静。
大军已经进入邯郸城三天了,一切井然有序。
张郃悄悄地推开房门。
李弘正在伏案疾书,闻声抬起头来,笑道:“俊乂(读义),你今日不是巡城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快坐吧。”
张郃站在桌案前,双手捉着马鞭,没有说话。
“看到子龙了吗?他是不是又去蹓马了?你坐啊。”李弘一边写着,一边自顾自地说着。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抬头仔细看去。“有事吗?”李弘诧异地问道。
张郃神情犹豫,半天没有说出来。李弘放下手中的笔,慢慢走到张郃面前,望着他。
“大人,虎头……”
李弘很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完。
张郃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虎头刚才把杨凤的家小送出了城。”
李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虎头瞒着自己把杨凤的家小送走,应该情有可原。他喜欢杨凤的一双孪生妹妹,偷偷把她们送走也未尝不可。他能理解虎头。自己也曾想过把所有黄巾将领的家小都放走,虽然这个主意给赵云义正言词地抨击了一番,但他念念不忘,总想换个方法把他们放了。
李弘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大变。
他立即问道:“俊乂,杨凤的家小是走出城的,还是子善用马车送出去的?”
张郃吃惊地看了一眼李弘,说道:“大人也想到了?”
“她们是走出去的?”李弘问道。
张郃点点头,小声说道:“我怀疑城外有人接应,所以想来问大人一声,要不要围捕一下?”
“你自己可以做决定的事为什么要来问我?”李弘返身拿起摆在案几上的战刀,大声问道。
“我以为这是大人故意安排的,所以……”张郃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弘笑起来,他拍着张郃的肩膀说道:“俊乂做事稳健,思虑慎密,将来成就必定非凡。”
张郃脸一红,赶忙说道:“大人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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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弧鼎,弃沉三人带着六百黑豹义从飞一般冲出城门。
李弘带着张郃,文丑以及一百巡城骑兵跟在后面。
三里外的山包上,颜良面色悲伤,驻马而立。他望着旋风一般从身边疾驰而过的黑豹义从,双眼内竟然罕见地露出一丝柔情。
李弘站在远处,指着颜良对身边的张郃,文丑说道:“子善尚是独身?”
张郃赶忙答道:“是的。子善兄弟死得早,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儿子,他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一直没有娶亲。”
“他不是做过亭长,里长,有秩嘛,在这之前也是中山国府的门下贼曹,怎么连房媳妇都娶不起?”李弘奇怪地问道。
“虎头大哥的父亲生病卧床多年,他的一点秩俸都给他父亲治病了。去年他父亲去世,也花了不少钱。他除了那把刀,身无分文。这次我们离开奴卢,留给他母亲的钱还是我们兄弟几个给他凑的。他还欠我钱呢?”文丑答道。
李弘笑起来,远远喊道:“子善,子善,你过来,随我们一起到前面看看,免得出什么意外。”
颜良打马跑过来,下马跪下请罪。李弘看他一脸沮丧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
张郃和文丑本来都十分担心李弘会处罚颜良,现在看到李弘很高兴,根本就没有处罚颜良的意思,顿时放了心。
“子善,起来吧,我又没有怪罪你,请个什么罪。快起来。”
张郃,文丑翻身下马,把颜良拽了起来。
李弘问道:“子善,听子龙说,你喜欢那一对孪生姐妹,为什么不把她们留下?”
颜良脸一红,没有做声。
张郃趁机说道:“那日子龙已经代子善向大人说了此事,但大人迟迟没有回音。子善担心两个姑娘会被砍头,所以一起放了。”
李弘立即听出张郃的弦外之音,他用马鞭指着张郃说道:“俊乂,你这是怪罪我了?”
张郃笑道:“下官绝无此意。”
“你们几个家伙,整日泡在一起,不是打架就是闹事,这次还给我捅篓子。回头找点事给你们做做,免得闲得慌。”李弘无奈地摇头苦笑道。
几个人上马带着部队一起往前飞驰。时间不久,就看到一个黑豹义从飞速赶来。
“大人,我们围住了杨凤家小。”
李弘立即问道:“可有动手?”
“按照大人的命令,只围不攻。”
“可有接应?”
“有三十多骑,实力不可小觑。”
李弘随即对后面的士兵招招手,大声说道:“我们速速前往。”
突然他想起来什么,对张郃,文丑说道:“把子善绑起来,我们耍耍苦肉计。”
张郃,文丑,颜良都不解地望着李弘。后者大声问道:“耍什么苦肉计?”
张郃马上明白过来,他促挟地看了一眼文丑,小声道:“快绑,快绑,等一下有热闹了。”文丑随即醒悟过来,两人随即合力将颜良捆了个结实。颜良马上反应过来,他哭丧着脸对李弘说道:“大人,给个面子吧,这事传出去笑死人了。”
李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私放朝廷重犯,触犯天条,是死罪,你知道吗?这算便宜你了,兴许还能给你赚两个媳妇。快走。”
张郃和文丑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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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凤没有跟随张燕回真定城。
张燕为了结束黄巾军的权利争斗,消除黄巾军的内部矛盾,摆脱黄巾军所面临的危机,在杨凤,王当等人的帮助下,很快坐上了黄巾军大帅的位子,但他为了牢牢抓住黄巾军的大权,竟然出手杀死了黄巾军的元老级人物五鹿大师,捕杀了五鹿大师的几十个太平教弟子,这令白绕,杨凤和一些首领非常不满。他们拒绝跟随张燕回常山,纷纷率残部抄近路撤回了太行山。
杨凤的部队在瘿陶大战中损失巨大,仅仅撤出了两万四千多人。他命令手下带着部队迅速进驻距离太行山最近的中丘县城,自己带着几十骑昼伏夜行,赶到邯郸城外,准备伺机解救自己的妻儿家小。
在城中流民的帮助下,杨凤的手下顺利混进邯郸城,找到杨凤的妻子和两个妹妹。杨凤的孪生妹妹叫大凤小凤,都很聪明。她们知道官军看得紧,根本没有逃出府的可能。两人看到颜良很喜欢她们,总是主动来找她们聊天,安慰她们,于是有心利用他。两人主动找到颜良,跪求他的帮助,只求能把嫂子和两个侄子送出城,事后姊妹两人任由颜良处置。颜良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李弘的赏赐,心里正没底。眼见姊妹两人泪水涟涟的可怜样子,心里一软,就答应了。颜良把她们送出城外三里之后就和她们分手了。两位姑娘遵守诺言要留下。颜良说,算了,都走吧。事到如今大人更不会把你们赏给我了。如其留下来砍头,不如回太行山去吧。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四节(下)
杨凤看到自己的妻儿和两个妹妹安然无恙,精神大振,随即打马赶车,飞速上路。杨凤的妻子出身富豪之家,其父因为参加黄巾叛乱被杀,全家也就剩下杨凤妻子一人,所以杨凤格外疼爱。杨凤夫妻伉俪情深,在黄巾军中很有名的。黄巾军中许多将领看不惯杨凤的阴狠,但对他用情专一,不近女色倒是交口称赞。
他们刚刚跑出四五里路,就被黑豹义从追上围住了。杨凤和家人先是认为自己被颜良出卖了,但随即就看到颜良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过来。文丑举着大刀,叫喊着要阵前处斩。
杨凤的两个妹妹非常激动,觉得是自己害了颜良,于是决意拜别兄嫂,要同去赴死。
大家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袅袅婷婷走过来的两个女孩,发现她们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很漂亮,文静秀气,水灵灵的。
张郃用力踢了文丑一脚,小声说道:“不要看了,快把大刀举起来。”
文丑赶忙收回目光,端刀狂吼:“颜子善私放朝廷重犯,按律当斩,请大人示下。”
李弘刚刚举起马鞭,还没有开口说话,旁边的赵云,弧鼎,弃沉三人飞身下马,大声叫道:“大人,请三思啊。”
赵云跪下,高声叫道:“大人,念子善初犯,钦犯也已抓回,还是从轻发落吧。”
李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事没有告诉赵云三人,倒是惹出笑话了。
“杀……”李弘看了赵云一眼,突然大声吼道。
文丑抡圆了大刀,大喝一声,对准颜良的脑袋就剁了下去。赵云大惊失色,长啸一声,飞身而起,手上钢枪急速迎上。那两个女孩花容失色,齐声尖叫,飞一般跑了过来。
“当……”一声巨响。
赵云俊脸一红,钢枪闪了一闪,连退三步。文丑白净的面庞霎时就象涂上了一层朱砂,红中透紫。他双手握刀,连退两步,张口大吼:“好。”他是一刀劈下,自是大占便宜,但大刀依旧被赵云一枪崩开,可见赵云的力量之大。
赵云枪指文丑,怒气冲天,恨声说道:“子俊,大家都是兄弟,你想干什么?”
文丑大声叫道:“子龙,你敢公然违抗军令?”
赵云纵声吼道:“是又怎样?大人,子善不可杀。”
这时那两个女孩已经气喘吁吁跑到颜良身边,一左一右紧挨着颜良跪下了。
张郃立即上前问道:“两位姑娘要陪他一块死吗?”
两人同时点头。左边一位女孩小声说道:“虎头大哥为救我们而死,奴婢们无以为报,愿以身殉之。”
文丑立即说道:“如果我家大人愿意赦免两位姑娘,你们还愿意陪着这个傻大个去死吗?”
两人神色平静,连连点头。
文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大人赦免两位姑娘之后,是把你们赏赐给我。你们看看,我比这个大块头要英俊多少,你们看看。”
两个姑娘连眉毛都没有抬,理都不理他。
张郃也在旁边说道:“这个虎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曾经一天宰杀十四户人家,一百多口人,是个凶狠残暴之徒。你们看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就知道,他是一个屠夫。”
文丑更是放下大刀,凑到她们旁边说道:“这个虎头他就是一个死虫,没得救了,你们还是跟着我吧……”
赵云脸上惊疑不定,渐渐地看出了一些端倪,他回头朝李弘望去。李弘冲他笑笑,眨眨眼睛,做了个狂笑的表情。
赵云顿时明白过来,随即缓缓退下,任由张郃和文丑一左一右蹲在两个女孩身边甜言蜜语地游说。
李弘待他走近,小声笑道:“忘记对你说了。”
赵云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
跪在地上的颜良大概实在忍受不了张郃和文丑的胡言乱语,突然大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崩断绳索,顺手抄起文丑的大刀,放声狂叫:“我要杀了你们……”
张郃和文丑吃了一惊,看到颜良怒睁双目一副要吃掉他们的样子,顿时吓得惊惶失措,大喊大叫着掉头就跑,抱头鼠窜而去。
两个女孩不知是怎么回事,呆呆地看着手拿大刀,一路疯狂咆哮着四下追杀张郃和文丑的颜良。
李弘在马上放声大笑,一个没注意,扑通一声掉到了马下。
士兵们经常看他们打闹,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次看到张郃和文丑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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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团团围住的杨凤等人趁着黑豹义从疏忽的机会,突然发动,呼啸杀来。
李弘吓了一跳,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跳到马上,举目看去。
他看到一个年轻英俊的骑士手执长枪,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哥哥……”跪倒在地上的一个女孩突然哭着喊了起来,另外一个女孩机警地一把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距离她们最近的赵云听到女孩的喊声吃了一惊,他立即飞身上马,迎着年轻骑士就冲了上去。
“杀……”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两人互相看着,各执长枪,等待交会的霎那展开致命的一击。
“杀……”
赵云怒吼一声,左手执枪迅速砸开敌人的凌厉飞刺,右手突然拔出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敌人的腰肋。马上骑士躲闪不及,扭身摔落马下,躲过了赵云这必杀的一剑。
赵云立即勒马回身,那个骑士刚好从地上翻身跃起。
赵云再吼一声,长枪犹如吐信毒蛇,狠狠扎向敌人的咽喉。
“哥哥……”远处的两个女孩惨叫起来。
李弘纵马而出,放声狂吼:“枪下留人……”
赵云的枪尖就在戳入对方咽喉的瞬间,突然停下,最奇妙的是,他的胯下战马也突然静止下来。准备突围的敌兵除了几个跑得快的被杀了之外,其余都被黑豹义从制住了。
“你是杨凤?”赵云不客气地质问道。
“我是杨凤。”杨凤冷笑道。
李弘飞马赶到。
杨凤看到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瘿陶战场上,就是被这个人一枪挑飞,差一点死在铁骑的践踏之下。他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双眼愤怒地瞪视着对方。原来他就是豹子。
李弘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拿开赵云顶在他咽喉上的长枪,笑着说道:“栖之兄好勇气,竟敢独自前来邯郸接走家人,佩服。”
杨凤神色戒备地望着李弘,没有说话。
“我是豹子李弘。”李弘大声说道,“栖之兄可有胆量和我做一笔交易?”
杨凤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李弘看了他一眼,笑道:“莫非栖之兄没有这个胆子?”
“说。”杨凤自知必死,也无所畏惧了。
“你的部下对你忠心耿耿,他们都盼着在你的指挥下,重新夺回邯郸,救回自己的亲人,然而你私自从邯郸城里救走自己的妻儿,置几千部下的亲属而不顾。你这样做,是不是会让你的部下很寒心啦?”
杨凤还是没有做声。
李弘望着他,微微笑道:“栖之兄,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马上可以放掉所有黄巾将领的家人,绝不食言。”
杨凤惊诧地望着李弘,缓缓说道:“我洗耳恭听。”
“你们撤回太行山,全部撤回太行山。赵国,常山国的所有城池,你们都要交出来。”
杨凤笑了起来,他拍拍身上地污泥,摇摇头说道:“大人根本没有诚意。我一直在赵国活动,常山的事我没有说话的权利,我现在手上只有赵国的易阳,襄国,中丘,柏人四个城池。”
李弘笑道:“怎么栖之兄不愿意回去问问张牛角?”
杨凤抬头望望天空,凄凉地一笑。
“大帅死了。”
李弘心中大喜,他极力抑制着心中的狂喜,问道:“张牛角死了?”
“是的,大帅在攻城中被流矢射死了。现在继任黄巾军大帅的是张燕。”
李弘惊奇地问道:“张燕又是谁?”
“张燕就是褚飞燕。”杨凤答道,随即他盯着李弘,一字一句地问道:“大人可愿意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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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五节
公元186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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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和鲜于辅带着赵云,五十黑豹义从飞马出城,迎接尚书令刘虞和议郎傅燮(读xie)。
杨凤在穷途末路之下,很痛快地和李弘达成了协议。他命令自己的部队全部撤出赵国的易阳,襄国,中丘,柏人四城,迅速进入太行山的南麓黑山山区藏匿。
李弘随即安排鲜于银率部进驻易阳城,阎柔率部进驻中丘城,颜良文丑率部进驻襄国城,命令张郃带着沮鹄,会合滞留在瘿陶的高览,带着伤兵营,后卫屯一千多人进驻距离瘿陶最近的柏人城。玉石的胡族部曲和恒祭的黑豹义从留驻邯郸。至此,赵国全境在十几天之后,全部被李弘的风云铁骑军占据了。
杨凤派了一个军司马赶到邯郸。这位军司马和李弘商谈之后,立即带着黄巾将领的家眷以及一批士兵总共五千多人离开了邯郸城,直接撤往黑山会合杨凤的主力部队。李弘担心他们的路上口粮不够,特意多送了五十车粮食。
“子民,我们私自和黄巾军的杨凤达成协定,用俘虏换城池,这事不会泄露出去吧?”鲜于辅小声说道。
李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羽行,你别担心了,没事。我和杨凤交谈的时候,只有子龙在场,不会泄露的。现在看上去,是黄巾军主动撤离,我们趁机占据,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邯郸城的俘虏少了许多怎么解释?”鲜于辅问道。
“就说我们只抓了这么多俘虏。”李弘笑道,“还有谁敢来查我?”
鲜于辅忧心忡忡的没有做声。
李弘胆大包天,在众目睽睽之下私放黄巾军首领,和杨凤私下谈条件,若以大汉律来定罪,杀他十次都够了。鲜于辅发现李弘变了,变得有些目无王法,胡作非为。随着战功越来越多,李弘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人也有些骄横无礼,不但听不进去下属的劝谏,而且许多事情都不通过当地郡府或者朝廷的同意,私自越权而行。责问他的时候,他还振振有辞,要求部下和他一起欺上瞒下,理由充足得很。长久下去,李弘会变成怎样一个人呢?
鲜于辅叹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很替李弘担忧。李弘最近做的几件事情,件件都让鲜于辅提心掉胆。
打下邯郸之后,部队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和钱财。李弘和几个军司马商量之后,也不上奏朝廷,直接就叫田重把它们当军饷发了,而且还是五倍的军饷。阵亡将士的名单在统计出来之后,抚恤也早早留存了下来,准备在战事平息之后立即派人送达。
李弘私自把朝廷重犯杨凤的两个妹妹赏赐给了颜良。接着他又让颜良把她们一起带到襄国,随军而行。打仗的时候还允许部下带着家眷同行,这大概也是李弘公然违反军纪的极致了。
最让鲜于辅难以相信的事是,李弘竟然诱迫黄巾军俘虏改弦易辙,参加官军。到了春天,部队也许还要和杨凤打仗,北上和张燕打仗,他在这个时候竟然招收黄巾军俘虏。鲜于辅觉得李弘真是疯子。现在,五千名黄巾军俘虏已经重新编成燕赵部曲,由燕无畏,小懒带着训练。弧鼎和弃沉因为大汉国的话已经说得不错了,李弘特意安排他们也参加燕赵部曲的训练,专门训练士兵们骑马。
“羽行兄,你总是皱着眉头,操心许多,这样下去,你会老的。”李弘笑着说道。
“没有办法,劳碌命。自从跟着刘大人进了刺史府,就没有安闲过。现在和你在一起,更累了。”鲜于辅说道。
“羽行兄,很对不起,南下以来,让你操了许多心。”李弘歉意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认为我做事太轻率,任意妄为,常常违反军纪,违反大汉律,但你想过没有,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没有危害别人,而是帮助了那些应该得到帮助的人。”
鲜于辅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小声说道:“我了解你的为人,所以知道你是好心。但不了解你的人呢?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你骄纵不轨,勾结叛逆,有欺君之罪,你死多少次都不够。做好事和做合乎律法的好事是有很大区别的。”
李弘笑了起来。鲜于辅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还有,这次你让子善和俊乂单独率部驻守襄国县,柏人县,是不是有欠妥当?”
“哦。”李弘诧异地说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几个一起商量的嘛,有什么不妥当你们也有责任。什么地方不妥当?”
“我们认为最好是从义(即玉石)和守言去,但你张口就否定了。既然你否定了,从义和守言又在当面,我们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李弘大声说道:“从义和守言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鲜于辅和旁边的赵云非常奇怪地看着他。李弘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掩饰道:“从义是卢龙塞的老兵了,这几个部落的胡兵和他非常熟悉,将士们之间也有感情。他一走,谁带部队?谁能镇得住这些骑兵?他哪里都不能去,就和黑豹义从在一起,哪里都不能去。守言负责斥候屯,就更不能走了。”
自从恒岭一战伍召和里宋阵亡之后,加上在长青湖阵亡的赵汶,卢龙塞的几个老军候就剩下玉石了。所以现在李弘总是有意无意地把玉石留在身边。至于郑信,李弘根本就不可能让他离开。要死,也要死在一块。这种私人感情李弘就是舍弃不下,他也不愿意舍弃,而且,留下玉石和郑信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李弘没有想到部下们会有异议。以颜良,张郃的才能让他们单独带兵去管理一个小县城,肯定没有问题。如果大家有意见,也就是因为颜良,张郃几个人的资格太嫩。李弘想道。部队中以鲜于辅的官职最大,他是幽州刺史府的功曹从事,其次就是阎柔,鲜于银,他们都是各自郡府的兵曹从事,还有就是玉石,玉石现在是军司马。再排在后面的就是颜良这个国相府的门下贼曹了。至于胡子,拳头,恒祭,现在虽然都是军司马,军候了,但他们都是马贼,胡人出身,没有什么学问,象胡子,拳头连字都认识不了几个,恒祭他们大汉话说的也不好,自然不可能单独领军。颜良,文丑,张郃,赵云,高览都是年轻人,庶民出身,虽然从军也只有一两年时间,资历浅,但他们都有学问,这是从北疆过来的风云铁骑军中的将士们所望尘莫及的。带兵打仗,只要武功好头脑好,不识字没有学问勉勉强强也可以凑合,但治理一个县城,不识字没有学问那就万万不能了。
“从义和守言是不是有意见?”李弘问道。
“没有。是他们的手下有意见,认为校尉大人用人有问题,放着亲信不用,却用一帮河北人。”鲜于辅答道。
“他们懂什么。”李弘气呼呼地说道:“这又不是上战场去杀人,这是去接管城池,要管百姓吃饭睡觉的。”
“大家说,论打仗,北疆人的功劳最大,从幽州一路杀到冀州,伤疤都比别人多。但现在,大人却重用一些河北人,让他们领军打仗,是不是太过分了,赏罚适当。”赵云也在旁边小声对李弘说道。
李弘顿时哑口无言。他感到事情有些复杂了。
“是士兵这么说,还是什长,屯长们这么说?”李弘心情沉重地问道。
“都说。”赵云道,“大家都在议论这事。”
李弘望向鲜于辅,求助似地问道:“羽行兄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事?”
鲜于辅摇摇头。
“好。我看他们是吃饱了饭撑的,闷得慌。子龙,回去后传我命令,部队立即结束休整,开始野战训练。”李弘狠狠地说道,“没事说废话,好,我叫你们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看你们还有没有牢骚。”
鲜于辅失声大笑起来,“子民,你这样就能堵住大家的嘴?恐怕他们要把你骂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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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虞眼睛有些湿润,他高兴地扶起李弘和鲜于辅,拉着两人看了又看,大声说道:“你们两个都瘦了。”
“大人也是一样,大人日夜为国事操劳,白头发比去年多多了。”鲜于辅恭敬地说道。
“老大人突然病重离开幽州,我们一直都很挂念。大人现在身体很好吧?”李弘心里很激动,他双手亲热地拉着刘虞干瘦的右手,关切地问道。
刘虞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连连点头,“好,好,我很好。谢谢你啊,子民,去年幽州的事,我真的要谢谢你啊。”
刘虞指的什么事鲜于辅和李弘心里自然一清二楚。李弘赶忙说道:“大人这么说,我就太惭愧了。老大人,按照您的要求,我已经组建了风云铁骑军,现在还一直打到了冀州。老大人,明天,我让他们操练一下,给老大人看看我们北疆铁骑的威力。”
刘虞欣慰地张嘴大笑起来。他拉着两人,回头对站在身后的傅燮说道:“南容老弟,这就是豹子,这是幽州刺史府的功曹,过去都是我的手下,你看看,这两个都是难得的人才吧?”
傅燮虽然只是个秩俸六百石的议郎,但他可以参加朝堂议事,地位较高。三人互相见礼。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六节(上)
傅燮仔细打量着李弘,笑着说道:“此次到邯郸,一是因为刘大人非常想念两位一定要来看看,二是来代陛下宣旨。”
李弘颇为意外地看了刘虞一眼。刘虞赶忙解释道:“我们前日在瘿陶接到陛下给你的圣旨,所以立即起身,日夜兼程赶来邯郸。上次因为幽州几位大人先后上书为你表功,惊动了陛下,所以陛下一直都很关注你。这次翼州牧郭大人和钜鹿郡冯大人先后在与蚁贼的交战中阵亡,冀州军队全军覆没,这件事惊动了朝野上下……”
傅燮看到刘虞要滔滔不绝地详细说下去,赶忙打断了刘虞的话,“校尉大人率领幽州铁骑在瘿陶大战中力挽狂澜,于混战中杀死蚁贼首领张牛角,解救瘿陶城和冀州于危难之中,战功卓著。”傅燮赞叹地说道:“陛下在朝堂之上,听说子民和铁骑大展神威,力保冀州不失,龙颜大悦,亲自下旨重赏子民和铁骑大军的所有将士。”
李弘和鲜于辅立即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神色。这次陛下总算开恩,要赏点东西了。
“上次陛下赏你一个征虏校尉,的确是赏得太轻了,也不怪大家都为你鸣不平,所以这次陛下迁升你为行平虏中郎将。”刘虞笑道。
鲜于辅脸上闪过一丝羡慕之色。李弘虽然知道中郎将是一个不错的官,但一听又带一个“行”字,心里有点疑惑。
傅燮看在眼里,立即说道:“平虏中郎将是一个杂号中郎将,秩俸比两千石,虽然和征虏校尉的秩俸一样,但俸禄可比我和刘大人的高多了。我和刘大人虽然可以上朝议政,看上去很风光,其实很穷,不过就是一个秩俸六百石的官,和你军中的军候相差无几啊。”
刘虞大笑起来,他指着傅燮说道:“老弟又开始叫穷了。子民啊,你从军不足两年,虽然屡经大战,战功显赫,但你这个升官的速度已经是我朝奇闻了。按道理,你立这么大的军功,的确可以赏你一个将军,但有些事还是要按规矩来,不要徒自招惹嫉恨,引来无穷麻烦。官场不象战场,很卑鄙龌龊的。”
傅燮说道:“刘大人说的对,这个“行”也不过就是个过渡,无须太在意。“傅燮淡然笑道,“冀州战局未定,大人还须再战一阵,所以陛下特意赐你假节,(节,就是皇帝赐给高级官员行使职权的一种凭证。为一根长约180厘米的竹杆,柄上束有三重用牦牛尾制成的节旌,是作为加重将帅权力的标志,即授予该将领总统诸军的大权。假,本意为借,此为授予之意。假节,有权斩杀违反军令的任何人。)冀州各州郡的郡国兵全部由你统领指挥,有违抗军令者,皆可斩杀。”
“子民啊,如今赵国局势渐趋稳定,如果你能在今春之前,也就是四月,北上常山剿杀冀州黄巾军余孽,平定叛逆,那你最好了。”刘虞摸着小胡子,神色凝重地说道,“本月,新任冀州刺史和钜鹿郡太守,赵国相都要陆续到任,你把政务交接之后,还是早日率部北上吧。”
“下官明白。”李弘恭敬地答道。
“你现在是行平虏中郎将了,虽然是中郎将中最低的一等,甚至比司隶校尉,城门校尉,护乌丸校尉这些重镇级别的校尉都要小一些,但好歹也是一个中郎将,有带兵征伐的实权,远远要比那些校尉风光,所以见到我们这些级别较低的京官,地方太守,千万不要自称下官,那就闹笑话了。”刘虞立即拍着他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李弘的脸立刻就红了。
“大人上次派人来邯郸,不是告诉我们立刻就启程返回洛阳吗?怎么滞留到现在?”鲜于辅看到刘虞在和李弘说个不停,怕冷落傅燮,小声问道。
傅燮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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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走都走不掉哇。”傅燮缓缓说道,“蚁贼首领张牛角虽然死了,但其子张燕好象更厉害。钜鹿郡都尉潘凤率部占据高邑之后,贪功冒进,率部主动出击,准备占据元氏城,结果在途中被黄巾军伏击,全军尽覆。潘都尉死命突围,最后只带着一百多人逃了出来。刘大人接到消息后,立即带着部队火速赶到高邑,会同潘都尉的部队,再次杀向了元氏城。”
鲜于辅立即问道:“刘大人夺下元氏城了?”
傅燮点点头,继续说道:“双方交战了三四天,战斗很激烈。青州平原郡的部队非常强悍,他们的兵曹掾史刘备刘玄德更是一员悍将。此人攻城时身先士卒,亲当矢石,酣呼鏖战,勇不可挡。其后蚁贼眼看抵挡不住,于是主动撤出战斗放弃了城池。刘大人心悬冀州局势,滞留在元氏城,迟迟不愿动身赶赴洛阳。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在瘿陶等他,所以我们的行程一直耽误到现在。”
“那个刘玄德也是北疆人,幽州涿郡涿县人。”刘虞和李弘说完几句私话之后,正好听到傅燮说到刘备,赶忙补充道,“我仔细问了他,他竟然还是中山靖王之后,前朝景帝的玄孙。我记得前朝景帝的儿子刘贞大约在元狩六年,也就是70年前被封为涿县陆城亭侯,后来因为宗庙祭祀时,敬献助祭用的礼金不合规定而被取消了封侯,从此家道沦落。这个刘玄德就是刘贞的重孙。论宗谱他还是我的侄子。”
傅燮吃惊地问道:“怎么一直没有听你说?”
刘虞笑道:“我这不在说吗?刘玄德的祖父和父亲都曾在州郡为官。他少年丧父,和母亲一起靠贩鞋织席度日,家境较为贫寒。十五岁时,他的母亲拜求宗亲刘元起,希望他能资助玄德出外求学。元气兄是涿郡大豪,为人豪爽,非常喜欢玄德,自然满口答应。于是将其送到大儒卢植处拜师学艺。听说他和公孙瓒还是同窗好友。这次攻下元氏城,他的功劳最大。我看此子沉默寡言,知书识礼,为人稳健豪爽,喜怒皆不形于色,作战时身先士卒,勇猛无畏,对待下属也非常亲和,将来只要给他机会,恐怕也非是池中之物啊。”
“大人如此看重他,在幽州的时候就应该把他招进刺史府。”鲜于辅说道。
刘虞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第一次到涿郡,刘元起就向我推荐过。我当时太忙,没在意,后来就把这事忘了。去年冀州黄巾再起,张牛角占据中山国之后,玄德在乡里召集义兵,准备南下冀州帮助官军剿匪。当时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携家带口逃到涿城,他们经刘元起介绍,认识了玄德。张世平、苏双看玄德不是寻常之辈,乃资助其千金,战马百匹。玄德利用这笔钱组建了一支五百人的义军。”
“大人,那张牛角攻打涿郡的时候,我在涿城为什么没有遇见他?”鲜于辅奇怪地问道。
“我告病辞官从涿郡经过时,刘元起到驿馆来看我,再次提到了玄德和义军的事。当时张牛角还没有攻打幽州的迹象,而冀州正打得热火朝天,所以玄德要领着义军南下。刘元起让我给玄德写封举荐信,免得玄德领着义军到了冀州没人理睬。但我和冀州的几位州郡大人不是很熟悉,于是我就把他推荐给了青州的平原郡刘子平刘大人。平原郡是个百万人口的大郡,和冀州相邻,应该有参加清剿黄巾军的机会。他在张牛角攻打幽州之前已经南下平原郡了,所以你们不可能碰到他。”刘虞解释道,“这次遇见他,也很意外。他特意跑来感谢我,我才知道第一个攻上城楼的原来是他,非常意外。”
“大人如此夸奖刘玄德,他一定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我率部北上之后,一定要见见他。”李弘笑道。
“那是最好了。”刘虞说道,“子民,你二十岁不到,脸上连胡子都没有,就已经官拜中郎将了,这在我大汉朝是非常罕见的事情,虽然你的武功和才能都是天下罕见,但你的的运气和机遇更是天下罕见,所以你要珍惜这一切,多为陛下分忧,多为大汉朝尽忠,多为天下百姓着想。”
李弘感动地跪下说道:“一定牢记大人的教诲,誓死报国。”
“起来,起来……”刘虞把他拉起来,笑道:“你心地善良淳朴,一定能说到做到,我相信你。你北上之后,要多多提携玄德。和你比起来,他年纪比你大,运气和武功也没有你好,但学问比你高,家世也比你好,许多地方都要比你优秀,所以你要尽心尽力帮助他,也算是为大汉朝举荐了一个人才,知道吗?”
“大人放心,我一定牢记在心。”李弘恭敬地说道。
“还有,你这是第一次假节带兵,主掌冀州兵事,要注意和新任冀州刺史和各地州郡太守搞好关系,要谦虚一点,要文雅一点,知道不知道?”刘虞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把发冠戴好,不允许再披头散发。”
李弘感觉到刘虞对他的爱护,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还有,朝廷这次撤消冀州牧,改牧守为刺史,也是为了让你不受羁绊,放开手脚,以最快的速度平定黄巾军。所以你要体谅天子的一片苦心,知道不知道?”
李弘连连点头。
“还有羽行,你暂时不要回幽州刺史府了,一直跟在子民身边,替我看着他,不要让他出什么差错。我回到洛阳之后,立刻奏明皇上,迁你为校尉。以你的功劳,早就该升了。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们幽州的这支铁骑军完全可以天下无敌。”
鲜于辅赶忙跪下磕谢。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六节(下)
“两位大人,我们还是回城去聊吧。城外风大,天气寒冷……”鲜于辅热心地招呼道。
“不了。”傅燮摆摆手,严肃地说道,“我们不进城了,立刻就走。”
李弘和鲜于辅愣住了。
“陛下一催再催,不能再耽搁了,我们马上回洛阳。”傅燮焦急地说道。
“傅大人,什么事这么着急,比剿灭冀州的黄巾军还要着急。”鲜于辅疑惑地问道。
“西凉战场又出了变故。陛下下旨,要傅大人立即上凉州汉阳郡任职太守,所以傅大人现在心如火燎,恨不得一日之间赶到西凉战场。”刘虞神情黯淡地说道:“西凉局势愈来愈紧张了。”
“前些日子,我们得到两位大人的消息,不是说西凉战场的局势暂时稳住了吗?怎么又出了变故?”李弘问道。
“两地相隔数千里,消息传送太迟缓了。”傅燮解释道,“去年十二月,边章韩遂的叛军得到羌胡骑兵的帮助,突破了车骑将军张大人的防线,迅速侵入扶风郡,现在已经直接威胁长安了。”
李弘和鲜于辅对望一眼,心中暗暗震骇。西凉战场上官军有十万人马,竟然挡不住西凉叛军的攻击,由此可见西凉叛军的厉害。
“你们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代奏陛下的?”刘虞问道。
李弘摇摇头。
“如果李大人能够在四月之前彻底解决冀州黄巾军,对西凉战场肯定有很大的帮助。”傅燮说道,“冀州安定了,朝廷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关注西凉战场,把所有的兵力和财力都投向西凉,无须一心二用。”
“两位大人放心,我立即着手解决常山黄巾军。”李弘大声说道。
刘虞和傅燮也不再多说什么。傅燮宣读了圣旨,将官印绶带(古代官印佩带于身,绶即系印纽的丝带)和符节交给李弘,随即匆匆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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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回到邯郸城,立即找来郑信,让他从燕赵部曲中找一个原黄巾军的军官,要精明机灵的,办事能力很强的。他有事要安排。
时间不长,郑信就带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军官走了进来。这人年轻,唇上一抹小胡子,两眼有神,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深浅。
“小人陈鸣磕见大人。”说着就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咚咚作响。
李弘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用手拍拍他已经泛红的额头,笑道:“你这么磕下去,头会磕破的。我又不杀你,你怕什么?”
陈鸣心里一松,笑眯眯地回道:“不知大人叫小的来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军中是什么军职?”李弘扶他做好,自己坐在他旁边问道。
陈鸣被李弘的亲昵举动所感动,心中的恐惧稍稍平息了一点,诚惶诚恐地回道:“小人是屯长,现在带着一屯人马跟在郑大人后面。”
“他们原来都是黄巾军的斥候,大约有三百多人,我把他们单独拉了出来,自己训练他们。”郑信赶忙解释道。
“那你最近很辛苦了?”李弘笑道,“有个事情要你亲自去办,再辛苦一点怎么样?”
郑信笑道:“可以。办好了要打赏。”
李弘笑着连连点头,“好,好。怎么,看到虎头娶媳妇,你也眼红了,要攒钱?”
郑信笑着轻轻拍了他一下,说道:“说吧,什么事。”
“叫陈屯长带路,你们两人立即上黑山,找到杨凤,说我要见张燕一面,让他一定想个办法,约个时间和地点。”李弘小声说道。
郑信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陈鸣也神色大变,惊疑不定地望着李弘。这个人刚刚打败黄巾军,杀了黄巾军几十万人,和黄巾军有血海深仇,这个时候他还要见黄巾军的大首领,他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郑信知道李弘和杨凤私下有协定,所以赵国的事很快就解决了。但在他看来,此事可一而不可再。张牛角不管怎么说是死在瘿陶大战的战场上,他的死和风云铁骑军有着直接的关系。找张燕谈,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大人……”郑信迟疑了一下,开口想劝两句,但立即被李弘打断了。
“立即启程。告诉杨凤,我马上率部赶到常山。如果张燕愿意见面,就在常山附近选个地方。”李弘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立即启程。”
郑信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大人最近变了?”
“哦?”李弘奇怪地问道,“什么地方变了?”
“现在,许多事情你都不和我们商量,自己做主了。不再象过去,有事大家都在一起议议……”
李弘笑了起来:“守言,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出了事,你们好歹也就是个从犯,受牵连之罪而已。你不要乱说话,我自有办事的分寸。你速速去办。”
郑信无可奈何地站起来,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李弘指着他的鼻子笑着骂道:“这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还不是给你面子。你要不愿意去,我叫子龙去。”
郑信赶忙换上一副笑脸道:“我去,我去。好歹我们是生死兄弟,既然你都不要性命了,那我还要这条命干什么?陪着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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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辅,玉石,恒祭,楼麓,射璎彤被赵云一一请到李弘的住处。
楼麓现在信服李弘,甚至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就为一件事,他心里就有了这个强烈的念头。李弘非常尊敬他。这种尊敬和重视,他在自己的部落力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平等的尊重人人都渴望得到,但这世上能够得到的人太少了。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李弘总是派人请他到场。他听不懂大汉话,鲜于辅,恒祭就坐在他旁边不时给他讲解,有时候李弘也亲自给他做做翻译。这让他十分感动。就这件小事,让他明白了一个出生低贱,据说脑子还不正常的人,为什么得到这么到将士的拥护和爱戴。他对任何一个小兵都象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样,这种人,谁会不给他卖命?楼麓觉得自己就愿意为他卖命。
李弘告诉他们自己要带着部队北上常山了。邯郸城暂时由鲜于辅,玉石带着射虎,鹿欢洋坐镇。五千燕赵部曲由燕无畏和小懒统率继续在邯郸训练。他只带黑豹义从和射璎彤曲大约三千多铁骑北上。
“大人,三千多人北上,能打下常山的郡治真定城吗?”射璎彤疑惑地问道。
“根据钜鹿郡府送来的最新消息,现在在元氏城的部队有平原郡的兵曹掾史刘备部曲一千人,济南国的兵曹掾史伍勃部曲一千人,钜鹿郡的都尉潘凤部曲一千人,渤海郡的都尉张引部曲三千人,共有六千人马,如果加上我们的骑兵,有一万人马,正面攻打真定城肯定不行,但包围真定还是勉强可以的。”
“按着我们得到的消息,黄巾军在瘿陶大战之后,由于内部矛盾,杨凤和白绕离开了张燕,各自带着部队南下到了黑山境内,所以张燕手上现在最多也就五万部队。”
“以我们的一万步骑大军,击败张燕五万黄巾军,还是有把握的。你们认为呢?”李弘笑着问道。
“我反对。”玉石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们打下了中山国,解救了钜鹿郡,现在又收复了赵国,部队行军千里,连番大战,士兵们折损过半,无论如何也要让士兵们休整一段时间。这是打仗,不是游山玩水,士兵们连续行军,连续作战,身心极度疲劳,这对风云铁骑有什么好处?我反对,坚决反对。”
恒祭也说道:“大人,士兵们的确需要休息。冀州远离北疆,很多士兵和战马水土不服,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大人,你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
“大人是想兑现对刘大人的承诺?”鲜于辅笑着说道,“但我认为急不得,还是等赵国国相府的人到了,我们八千大军一起过去吧。”
自从刘虞告诉他,回京后想办法给他迁升军职之后,他的心情就非常好,做什么事都感觉有劲。他觉得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很想当官的,甚至梦想着和李弘一起征战天下,有朝一日也能做个将军,扬名天下,光宗耀祖。自己出生于渔阳郡小吏人家,有一身本事,一身抱负,幻想着也要辅国安民,干出一番事业,但如今这个世道,不做官,不做个大官,什么事都做不成,更不要说辅国安民了。报效国家,这个道理谁都会说。可在这个年代就是报效国家也要有条件,不是谁都有资格报效国家的。象自己这种寒门出身的小吏,想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很不容易。他学业有成后,在渔阳,辽东,涿郡郡府里都做过小吏,知道做官的艰险和无奈,更知道做官的权势和威风。从小读书学武,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做官。现在,他终于盼到一个能做秩俸两千石的大官的机会了。
这都要感谢李弘。没有眼前这个人的才能和战绩,也就没有自己升迁的机会。凡是李弘打过的战,事后他都要细细分析揣摩,后来他悟出了一个道理,自己没有这个打仗的天赋。李弘打仗的思路和方法自己很能掌握其中的奥妙和诀窍,自己的思路总是局限在兵法的桎梏内,不能达到李弘那种信手拈来,天马行空的境界。这就是差距。所以他总是想,如果一直跟着李弘,是不是自己有一天也会做到将军呢?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七节(上)
李弘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我想了许久,突然想明白了一个事情。我们打仗,总是高呼着为了大汉国,为了大汉国的百姓。是不是战胜了敌人,杀死了敌人,大汉国和大汉国的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呢?不是。为什么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做到象刘大人,或者象傅大人那样,心中始终装着大汉国,大汉国的百姓。只有心里装着,刻着,那么你脑子里才会始终想着。这样,你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会首先想到,我做这件事是不是有利于大汉国和大汉国的百姓呢?”
“傅大人是一个京官,在洛阳生活舒适,天天锦衣美食,他为什么要心急火燎地跑到西凉去打仗。他真的是疯子吗?不是,他认为他到西凉战场可以做许多有利于大汉国和大汉国的百姓的事,所以他不顾生死,义无反顾。”
“我们也要象傅大人一样,坚决勇敢地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即使死了,又何妨?在冀州战场,我们应该迅速肃清黄巾军。这样可以减少朝廷的压力,可以减少冀州百姓的赋税支出,可以让我们的士兵早一日返回北疆牧马耕田。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我们也算是间接支援了西凉战场。”
“战事一旦拖到四月,对冀州西部四郡的百姓来说,不仅仅是无法春耕的问题,而且还是有没有希望的问题。更多的百姓看不到田地,看不到种子,看不到生存的希望,剩下的就是绝望。他们都绝望了,还能干什么?参加黄巾军,铤而走险再次参加黄巾军。和黄巾军一起去抢,去杀,也许还能有条活路。那个时候,参加黄巾军已经是唯一可以可以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所在了。”
大家沉默不语,都在思考着李弘的话。的确,及早消灭黄巾军,确实是当务之急。
“冀州牧府和钜鹿郡府已经三番两次派人送来文书,说的都是这个问题。他们希望我尽快率部北上,他们甚至只要求我把黄巾军赶到太行山就行了。”
“四月,四月之前的事情太多了。各地的县府衙门要重建,官员掾史要配备,流民要安置,田地要丈量,种子要排放,耕牛和农具要租借……等等,这些工作都要在四月以前做好。不做好这些工作,流民就稳不住,他们就会跑。他们四下一跑,人心就乱,人心一乱,谁还会安下心来种田耕地?春天不耕种,今年就没有收成,那今年怎么办?”
“那个钜鹿郡的陈长史几乎一天一书。虽然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但他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心还是唯天可表的。他希望冀州的老百姓今年都能吃上饭,就冲着这一点,我们就应该出兵。”
李弘望着大家,再次问道:“你们认为呢?”
“如果大人和黄巾军的部队在真定城僵持下去怎么办?”射璎彤问道。
“赵国相和国相府的人马一到,羽行兄就带着其他部队立即赶赴常山支援我们。”李弘答道,“到了常山,我会请求中山国相张纯大人出兵相助。”
“如果我们撤走,杨凤的黄巾军再度攻击赵国怎么办?”射璎彤逼问道。
李弘无语。
赵云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声说道:“大人,朝廷有圣旨到。”
李弘吃惊地问道:“圣旨?京城来的?”
“正是。御使大人是宫中的小黄门(小黄门,秩俸六百石。掌侍左右,受尚书事),左丰左大人。”赵云大声回道。
鲜于辅立即神色紧张站了起来。他对赵云说道:“快快迎接。”
李弘望着鲜于辅笑道:“羽行兄,你紧张什么?不就是宫中的一个太监来送圣旨嘛,随便派个人去接接就是了。”
鲜于辅有些着急地说道:“这个人惹不起。他来就是要钱的,钱少了还不行。”
李弘笑道:“一个被阉的宦官,他要许多钱干什么?随便给他两个就是了。子龙,去把田老伯喊来,问问他,军中可有余钱。”
玉石在一旁接口道:“大人,一般这些宫中的太监下来送圣旨,没有百万钱是打发不掉的。”
“你说什么?”李弘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多少?百万钱?”
“这个人没有几百万根本打发不掉。”鲜于辅苦笑着说道。
“哦?”李弘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几百万钱贿赂他?他难道是中常侍张让或者是大长秋赵忠的心腹?”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前年在广宗战场上,就因为中郎将卢植没有贿赂他,被他在天子面前告了一状,说卢中郎筑垒不战,同情黄巾军,结果卢中郎被天子用囚车押回了京城,差一点冤死狱中。”鲜于辅解释道,“这种人天天待在皇上身边,皇上相信他们,我们得罪不起,还是准备点钱消消灾吧。”
“就是他啊?”李弘脸上闪过一丝杀气,竟然笑了起来,“好,来得好。子龙,他现在在哪?”
“估计燕军候已经迎他入城,往府衙这里来了。”赵云回禀道。
“那好,羽行兄,从义,我们去接一接。你们几个回避一下,免得平白受气。”李弘笑着对恒祭,楼麓,射璎彤说道,“受这种小人的气,比被野狗咬了一口还要背运。另外,你们回去通知弟兄们,明天我们北上常山国,叫大家准备准备。”
三人答应一身,躬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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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丰大约四十多岁,面白无须,长相俊逸,举止文雅,怎么看都不象一个贪婪狡诈的阴险之徒。他看到前面一群人匆匆跑来,知道是来接他的,赶忙下车,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
他首先看到了李弘。年轻的李弘根本不象一个领兵打仗的统帅,倒更象一个站在统率身后的侍从。左丰扫了他一眼,以为他是一个冒失的侍从,没有理睬他,径直向前走去。李弘看他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心里觉得好笑,也不说破,闪身让了过去。
左丰看到了容貌俊伟,留着三绺长须的鲜于辅,立即高声招呼道:“李中郎……”
鲜于辅急走两步,躬身说道:“大人,下官是幽州府功曹从事鲜于辅,中郎将大人就站在你身后。”
左丰神情尴尬,躬身施礼的姿势做了一半就停住了,一股恼怒之色霎时掠过他的面庞。
李弘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缓缓走了两步,面对左丰,轻施一礼道:“大人一路劳顿,辛苦了。本官行平虏中郎将李弘。”
左丰立即大笑起来,极力掩饰脸上的尴尬和不快,他一边还礼一边大声说道:“下官没有想到李中郎这么年轻有为,失礼失礼了。”
李弘也笑道:“衣着简朴,让大人笑话了。”
左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朗声说道:“大人这身衣物旧是旧了点,但更显大人的英武,好得很。刚才下官只是没有想到大人这般年轻,所以失礼了,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
李弘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大人一贯都是从衣着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官大官小呢?”
鲜于辅担心地看了一眼李弘,觉得他讲话的口气有点不对,好象有意挑衅似的,每一句话带着刺。
果然,左丰的笑容慢慢僵硬了。
“李中郎笑话了。不过,堂堂的大汉国中郎将,象李中郎这样着装的,下官还是头一次见到。李中郎打了许多胜战,战利品一定非常多,加起来恐怕也相当富有了。大人现在还穿这样的衣服,哈哈……大概是怕露富吧?”
李弘刚要反驳,鲜于辅立即插话道:“大人,天气寒冷,还是请左大人赶快到府衙歇息为好。”
李弘笑着,伸手相请,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左丰仔细端详一下李弘,嘴角显出一丝阴笑。鲜于辅看在眼里,心里蓦然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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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很快走进赵国府衙。
“大人,尚书令刘大人和议郎傅大人昨天刚刚到达邯郸宣旨,今天左大人又来宣旨,朝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鲜于辅跟在左丰后面,陪着笑脸,讨好地问道。
左丰瞥了鲜于辅一眼,觉得他看上去比李弘顺眼多了,于是一边随着众人往大堂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路上和两位大人见过面了。西凉战局越来越恶劣,这道圣旨是征调你们上凉州战场的。”
走在左丰旁边的李弘吃了一惊,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鲜于辅也吃了一惊,大声问道:“什么时候?”
左丰微微笑道:“急什么,本官立即宣旨,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鲜于辅没有继续追问,笑着说道:“大人路途幸苦,今夜……”
“我宣完旨,立即就走。”左丰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这趟差本来没人愿意来,是陛下亲自指派的,我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鲜于辅知道他说话的意思。现在赵国黄巾军刚刚平定,局势不稳,随处都充满危险,所以京中没人愿意跑到赵国来送圣旨。左丰这么说,言下之意很明白:我冒着生命危险赶到这里来给你圣旨,辛苦费可不能少了。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七节(下)
“左大人真是辛苦了,我们不会让大人白跑一趟的。这么冷的天,大人还是在这里歇一夜吧。”李弘也附和道。
左丰摇摇头,很矜持地说道“我大汉国的祖宗园陵都在长安,但如今西凉叛匪已经逼近,所以陛下为此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我要立即回去随侍左右,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鲜于辅听到左丰坚持要在今天离开邯郸,随即慢下脚步,招手喊来赵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赵云连连点头,飞一般离开。左丰看在眼里,心里很得意。他转脸看看李弘。李弘正在担心圣旨的事,面显忧色,心事重重的,冲着他勉强笑笑,已经没有心情调侃他了。
圣旨说得非常简单,要求李弘在四月之前完成清剿黄巾军张燕部的任务,同时还要在幽州,冀州两地征调五万部队,在四月之前开赴西凉战场。
李弘跪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他想象不出来,这道圣旨到底是天子亲自拟定的还是这些宦官私下设计陷害他。这个任务根本没有完成的可能。鲜于辅和玉石跪在他左右两边,面如土色,一时间心如死灰,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昨天大家还在高高兴兴地庆祝天子开恩赏赐了全体将士,今天就接到了一个夷非所思的圣旨。完不成天子的旨意,其下场不问也知。
“大家不用跪着了,快起来吧。”左丰笑眯眯地说道,“李大人的这个中郎将虽然还不是正式的,但李中郎年纪轻轻就做了如此大官,可见皇上对你青睐有加,格外恩宠了。你可要感恩戴德,踏踏实实的为皇上做事啊。”
李弘几个人正在想着心事,听到左丰说话,赶忙无精打采地磕头谢恩。随即李弘收了圣旨,请左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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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肴非常简单。左丰颇为随和,也不以为意,随便吃了一点。
田重匆匆进来,将一卷红绫封扎的礼单递给了鲜于辅。
鲜于辅随即站起来,走到左丰席前,将礼单放到左丰案几上,客气地说道:“大人远道而来,马上又要匆匆离去,非常辛苦。这点薄礼,权当酒资,敬请笑纳。”
左丰不客气地拿起来,解开红绫,展开竹简。
左丰脸上先还带着笑意,接着换上了一副冷脸,再接着发怒了。他用力将手上竹简砸到地上,对着李弘冷笑道:“李中郎将本官当做什么了?你以为我是乞丐吗?”
李弘端坐不动,心里忍着怒火,眼睛望着桌上的酒菜。鲜于辅热血上冲,睚眦欲裂,差点就要吼出声来。他咬咬牙,强做镇定,背对左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俯身捡起地上的竹简。
“大人,我们是从北疆而来,本来就很清贫。大人说我们缴获了许多战利品,的确不错,但我们打下奴卢之后,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中山国,我们一份未拿。拿下赵国之后,仅仅散落在赵国各地的流民就有十几万,要保证这些人活着,其耗费非常惊人,远远不是一批战利品就可以解决的……”鲜于辅站在左丰席前,大声解释道。
左丰听了两句之后,厉声斥责道:“没规矩。我在和你家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给我滚下去。”
鲜于辅嘴角抽搐着,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一旁的田重忍不住大声骂道:“狗官,送你三百万还嫌少,这足够我们五千士兵一个月的军饷,你也忒黑心了。”
左丰非常嚣张地指着田重骂道:“老匹夫,给我滚出去。”
随即他指着李弘叫道:“让他们给我滚出去。李中郎就是这么带兵的吗?一个军候竟然敢辱骂朝廷御使,我看你的手下活腻了?”
李弘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做声。
“五千士兵?你有五千士兵拿军饷吗?”左丰怒气冲天地指着李弘说道,“李中郎,你的事情我一清二楚。首先,你虚报人数拿军饷,这个事就连天子都知道。胡蛮子根本不需要给饷银,可你却把他们纳入军籍报到冀州府拿大笔大笔的饷银。这笔饷银是不是你独吞了?你有上万胡兵,仅这一项,你一个月至少可以侵吞上千万钱的军饷。还有,邯郸城内的俘虏呢?蚁贼首领的家眷都到哪里去了?是你和蚁贼早有勾结还是拿了蚁贼的赎金?”
鲜于辅脸色再变,顿时心惊胆战。田重的愤怒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脸地震骇。两人不待李弘说话,赶忙退到一边,免得再触了左丰的霉头,惹恼了这位瘟神。
“老伯,我们还能拿出多少?今天不拿血本估计不行了,这位左大人有备而来,好象是来敲诈我们的。”鲜于辅沮丧地说道。
田重虽然心里骂骂咧咧,但知道当朝宦官的厉害,不低头不行。
“最多五百万钱。”
鲜于辅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月的军饷呢?”
田重瞪大眼睛说道:“你疯了?没有军饷,这个月还打不打仗?明天部队就要北上了。”
“我疯了?”鲜于辅苦笑道,“左大人回去在皇上面前一告状,子民按律就要斩首,你我两人也要下大牢的?”
“那又怎么样?”田重翻着白眼道,“大家一哄而散,该干啥的干啥。子民肯定要去燕山当马匪,我就跟着他一块逍遥快活去,免得在这受鸟气。”
“老伯,你这是什么话?你愿意眼睁睁看着那些可怜的百姓在苦难中煎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批成批地死去?”
“我是不想,可又能怎么样?皇上都不关心,我们关心有个屁用。你看看那阉货,人五人六的,什么玩意,可就他这种货色,手里还攥着我们的小命,这都是什么世道?”
“快去把军饷拿来,都给他,先把眼前的事度过去再说。别说许多废话了。”
田重站着不动,怒气冲天地望着堂上的左丰,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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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丰看到李弘坐在席上,紧绷着一张脸,杀气腾腾的样子,心里很舒坦,以为自己吓倒了他,情绪逐渐平息了一点。
他好整以暇,慢悠悠地说道:“李中郎,你不要忘记了,你能做到中郎将,和张侯爷,赵侯爷以及其他诸位侯爷的大力帮助是分不开的,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感恩戴德的意思?”
李弘沉默不语。
“李中郎,皇上的圣旨你都听到了。你认为你能做到吗?”左丰得意洋洋地问道。
李弘苦笑。
“你做不到,谁都知道你做不到,但皇上认为你一定能做到。”左丰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如果我回去对皇上详细禀告李中郎的难处,让皇上改变注意,宽裕你一段时间,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呢?”
“这么多人要感激,这么多事要感激我给你帮忙,你是不是要有所回报呢?”左丰好象吃定了李弘的样子,笑了起来。
“李中郎,我们做个朋友总比做个仇人好,你说是不是?”左丰看到李弘点点头,终于大笑起来。
李弘看着笑吟吟的左丰,实在难以理解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怎么这么恬不知耻,竟敢耀武扬威的当堂威胁自己。
“左大人,可我怎么觉得这个圣旨象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李弘问道,“是不是洛阳有人要杀我?”
“聪明。”左丰赞道,“李中郎有头脑。”
“请大人明示。”李弘冲着左丰躬躬手说道,“大人之恩,本官没齿不忘。”
“你南下之后,为什么不立即和冀州牧郭大人的部队会合,导致冀州军队全军覆没,郭大人战死孤鸿岭?”左丰问道。
“郭大人拒绝了我南下和他会合的请求。”李弘奇怪地问道,“我这里还有郭大人给我的回书。”
左丰冷笑道,“李中郎毕竟年轻气盛,不知道官场的阴险。你可知道,此事之后,冀州告发你的文书就象雪片一样飞到洛阳,尚书房里都堆满了,我头都看大了。”
李弘惊呆了。
“还有,在瘿陶,你为什么迟迟不和蚁贼主力交战,一再拖延时间,致使瘿陶城陷入苦战?交战之后,你为什么不拼尽全力攻打蚁贼,造成敌人主力从容撤退?”左丰再次问道。
李弘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左丰笑道:“李中郎无话可说了吗?为什么?你能解释给我听吗?如果你早日和蚁贼交战,解了瘿陶之围,冯大人会战死吗?如果你在瘿陶城下全力攻打蚁贼,蚁贼主力会逃脱吗?”
“大人,瘿陶大战我们详细写了文书早就上奏了朝廷,其中的前因后果我们解释得非常清楚,大人为什么还要这么质疑我们呢?”一直没有做声的玉石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
“嗤……”左丰不屑地看了他一样,对玉石的话嗤之以鼻。
“你们这群北疆蛮子,骂你们白痴,你们还不服气,给你们出了力解了围你们还不知道报恩。你们就知道抢了东西自己留着,根本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你们解释清楚了吗?谁说你们解释清楚了?你们到朝堂之上听听,有多少大臣指责你们?张太尉甚至要皇帝下令立即缉拿李中郎到京听审。”
李弘和部下们目瞪口呆,傻了。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八节(上)
左丰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这次皇上就是听了太尉张延张大人,司空许相许大人,司徒崔烈崔大人等朝廷重臣的意见,命令尚书房拟了这道圣旨,说白了就是要置你于死地,但皇上不知道。陛下被他们一哄,以为你就是大汉朝的中流砥柱,无所不能的奇人异士,这点小事还不是水到渠成,轻易就能解决。孰不知,这是把你推上死路。”
玉石心惊胆颤地问了一句,“左大人,我们要花多少钱才能化解这事?”
“五千万钱。”左丰面无表情地说道,“李中郎,你至少要给我五千万钱,我才能保证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解决掉,还保证你可以做个真正的中郎将,大汉朝历史上最年轻的中郎将。”
李弘和部下们面面相觑,倒抽了一口冷气。左丰真是大胆,一张口就是五千万钱,狮子大开口。
左丰看了他们一眼,感慨激昂地说道:“天下人都说当今朝政是被我们这些后宫内臣把持着,残害忠良,盘剥百姓,造成天下大乱,以至于我们被天天骂,日日骂,人人骂,但你们可曾想过,这个时候,那些宗亲官僚,那些门阀士族,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就不干涉朝政了吗?自从蚁贼造反,天子上查天意,下恤民心,大赦党人,重新起用士人之后,朝堂之上的大臣们气势越来越盛,各地州郡的士族力量更是再度复起,士族们左右朝政的权势已经越来越大了。李中郎的遭遇就是士族势力抬头的一个明证。”
“天下人都骂我们坏,但他们中间又有几个好人?他们不贪财?他们不贪权?他们不做豪宅?他们不置田地?好象天下所有的坏事都是我们做得似的。”左丰大笑道,“可笑天下人都糊涂啊。我们死了,他们难道就能把天下治好吗?看看几百年来,是权臣操纵天子多还是我们掌控朝政的时候多?天下人都让这般假仁假义,阴狠毒辣的士子们骗了。你李中郎从北疆带着蛮胡兵一路南下剿敌,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到了他们嘴里,就差没有说成是蛮胡入侵大汉了,哈哈……”左丰放声大笑起来。
李弘,鲜于辅,玉石,田重,赵云,一帮部下们个个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杀自己的竟然是那帮对大汉朝忠心耿耿的大臣们。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竟然要下这等黑手毁了自己。
“他们说我什么?”李弘问道。
“多了。我刚才说得那两件事还不算相当严重的。有人说你和蚁贼相互勾结,还有人当着皇上的面说你是鲜卑人的奸细。”左丰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李弘吃惊地猛地站了起来。
左丰得意地大笑起来,“怎么,让我说中了,你真的是鲜卑人的奸细?”
李弘再也忍耐不住,极度的失望,愤怒,痛苦以及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随着左丰的奸笑在他的心灵深处突然炸开,爆裂一般地炸开,他狂吼一声,一脚踢飞面前的案几,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张嘴狂叫道:“是谁说的……”
他几步冲到左丰的席前,大手一掀,已经将左丰面前的案几连同案几上的酒肉一起甩出了堂外,随即他一把抓住左丰的衣襟,将面无人色的左丰高高地拎了起来。李弘冲着左丰那双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地脸疯狂地吼叫起来:“告诉我,是谁说的,是谁……”
左丰双脚离地,在空中无力地抖动着,双手极力撕扯着李弘的手臂,拼命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心中的恐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两眼惊骇地望着杀气腾腾的李弘,歇斯底里的大声叫着:“救命呀,救命呀……”
鲜于辅,玉石,田重,赵云看到狂怒的李弘突然间失去了理智,一个个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鲜于辅冲上去刚拉了两下,就被李弘一脚踢飞了出去。
“谁说的……”李弘奋力地摇晃着左丰,纵声狂吼。
“我……我……”左丰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盛怒之下的李弘单臂用力,将他狠狠地砸到了对面墙上。“轰……“一声响,左丰重重地撞到墙上,接着凌空掉到地上,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原来是你……”李弘狂叫着,飞身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左丰的发髻,抡起大拳就砸了下去。左丰立刻象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我是奸细,竟敢说我是奸细,打死你个阉人,打死你……”李弘拳出如风,霎时间就打了十几拳,左丰白净的面庞立时青一块,紫一块,牙齿也给打掉了好几颗。
玉石,赵云一左一右,硬是把李弘架了起来。再打下去,这太监就打死了。
鲜于辅被堂外的燕无畏扶了起来。李弘的那一脚踢得实在不轻,鲜于辅龇牙咧嘴的,半天都站不住。
“立即命令小懒,封锁城门。”鲜于辅说道,“严密监视御使大人的随从和侍卫,一个都不许漏了。”
“大人,要不要……”燕无畏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现在不要。等子民冷静下来,看他怎么说。”
田重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了。他手忙脚乱地扶起左丰,笑着说道:“我们大人脑子坏了,这个你们肯定也知道。但御使大人今天太倒霉了,正好赶上我们大人犯毛病了,哈哈……。”
左丰奄奄一息的大声呻吟着,头很快肿得象猪头一样。他两眼恶毒地望着李弘,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弘站在远处,怒气冲天地吼着。赵云死死抱住他的腰,玉石拽着他的衣服,生怕他又冲了过去。
“给我滚,立即滚。”
田重大笑起来,拽着左丰的衣领,把他往堂外拖去。
左丰浑身疼痛就象散了架子似的,任由田重把他脱了出去。左丰咬牙切齿地指着李弘吼道:“你会死得很惨的。”
李弘更是冲着他狂吼道:“你要是能走出赵国,我就不叫豹子。”
左丰带着一帮随从侍卫狼狈不堪地逃出城。早就等在城外的小懒带着一千轻骑悄悄地散在左丰车队的四周,严密监视动静。
时间不久,燕无畏,弧鼎,弃沉带着两百黑豹义从冲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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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郃,高览带着几个随从,飞一般冲进辕门。
文丑迎上来,大声笑道:“俊乂,正清,两位来得好快啊。”
张郃飞身下马,奇怪地问道:“子俊,你不是在襄国城吗?怎么跟随大人一起北上了?大人同意的?”
文丑不理他,跑到高览身边关心地问道:“正清,身体痊愈了吗?骑马没有问题?”
高览感激地冲他躬躬手道:“多谢子俊挂念,都好了。”
两人过去都是冀州牧郭典的手下,冀州军主力被黄巾军全歼之后,就剩下这两个军官和几十个士兵。虽然过去他们都不认识,但因为这种特殊的经历,使得两人之间的友情非常深厚,那是一种生死相依的战友之情。
张郃拍拍文丑道:“子俊,问你呢?是不是虎头嫌你在旁边碍手碍脚的。”
“你这叫什么话?”文丑笑道,“没有我们,大人能一次赏给他两个小夫人?他做梦去吧。”
高览听张郃说过颜良的事,所以也笑着打趣道:“你们两个那天的话说得不堪入耳,子善兄和他的两个小夫人一定有意见,所以子俊一定是在襄国待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虎头的两个小夫人看到我客气的不得了,一前一后,叔叔长,叔叔短地叫着……”文丑摇头晃脑,美滋滋地说道,“我在襄国天天都有好酒好菜吃。”
张郃和高览羡慕地望着文丑。
“那你怎么舍得离开?”张郃问道。
“大人带着部队要打真定城了。我对大人说我也要参加,要为孤鸿岭死去的几万兄弟报仇。”文丑解释道,“所以我就来了。”
“俊乂,正清……”李弘走出大帐,大声喊道,“正清的伤好了吗?”
两人慌忙上前大礼参拜,齐声说道:“参见中郎将大人……”
“回大人,我可以骑马了。”
“正清的伤已经基本痊愈,只要再注意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张郃笑着说道。
李弘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如果正清的伤不能痊愈,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去西凉了。”
“西凉……”张郃和高览惊叫道,“大人,你说我们要去西凉……”
“是的……”李弘亲昵地拍拍高览道:“最近少骑马,知道吗?四月,我们就要开赴西凉战场,要走几千里路,所以现在你要注意休养。”
“是。”高览激动地说道,“誓死跟随大人征战天下。”
“本来以为冀州战事结束之后,我和诸位就要分道扬镳了,没想到……”李弘苦笑道,“跟着我,你们要吃苦了,要吃大苦了……”
“在大人麾下效力,乃是我们的荣幸,吃苦怕什么。不就是到西凉嘛,又不是远征西域?”张郃笑道。
“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存高远,立志为国,这点苦算什么。”高览也大声说道。
“朝廷征调大人到西凉,正是我辈建功立业,扬名天下的绝佳时机,大人何来吃苦之说?这等机遇别人想求都求不到。”文丑慷慨激昂的高声叫道。
李弘指着他笑道:“看你英俊文雅的一个人,怎么浑身都是杀气,是不是和虎头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受了他的影响。”
“大人身上的杀气犹胜虎头,估计我是受你的影响。”文丑赶忙回道。
几人大笑起来。
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十八节(下)
李弘轻轻打了文丑一拳,对他们说道:“都进大帐吧,子龙把晚饭都准备了。”
文丑叫道:“算了吧,那也叫晚饭?一个大饼外加一碗米汤,那也叫晚饭。我在襄国城的时候,天天晚上都是六七个小菜,虎头的小夫人那个手艺……”
话还没有说完,李弘一脚就踢了过去,“你嘴都吃油了。虎头欠你的帐还了?”
文丑嬉皮笑脸地闪身躲过,连连摇手道:“大人莫动脚,莫动脚,你那脚威力太大。咦,大人,你怎么知道虎头没还钱?”
“他晚上都吃得那么奢侈,可想其他两餐了,他那点俸禄肯定不够。”李弘笑道,“你就不要再指望虎头还了,权当吃饭了吧。”
文丑顿时气苦地说道:“那可是我几个月的俸禄,他不还我,我亏大了。”
众人狂笑。
“老拐来了吗?”李弘问高览道。
“来了,他找田老伯去了。”高览回道。
“你们进帐吧,我去找老朋友说件事。”李弘飞身跳上张郃的战马,打马向田重的帐篷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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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看到老拐,高兴得紧紧握着老拐的手说道:“老伯都和你说了吗?”
老拐点点头,非常感激地说道:“谢谢大人的关心。但兄弟们的想法肯定和我一样,没有人愿意离开风云铁骑,也没有人愿意离开大人。”
李弘缓缓说道:“老拐,你不要意气用事。你要想想,走几千里路到西凉,其辛苦可想而知。到了西凉,战斗肯定激烈,以羌胡和西凉人的勇猛,我们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你们有必要跟我们受这样的苦吗?你们拿着钱,回到卢龙塞或者徐无山,自耕自食,勉勉强强,还是可以生活下去的。”
老拐沉默不语。
“我们都是生死兄弟,有些话我也不瞒你。我们胜战打多了,锋芒太露,已经成了京都某些权势人物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即使我们到了西凉,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我也无从预测。一旦我们在西凉出事,战败或者被朝中权臣陷害,都是灭顶之灾。”李弘苦口婆心地劝道。
老拐眼睛有点湿润,不做声。
“现在卢龙塞的老兵还有多少?”李弘问道。
“瘿陶大战后,只剩下七十多人了。”老拐说道。
李弘放开老拐的双手,紧挨着他坐着,一时默然无语。
“你们回去吧,好歹也要留几个人给田大人,给卢龙塞的兄弟看看坟,扫扫墓。赵汶赵大人的墓在渔阳郡的长青湖,里宋里大人,伍召伍大人的墓在上谷郡的恒岭,记着有时间去把他们迁回来。回去吧,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了。”李弘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从鲜卑国回来,只想找到自己的家人,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想到会把你们带到无穷无尽的杀戮中。兄弟们死得太多,太多了……”
“大人……”老拐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大声说道,“你当初答应我们的,要和我们生死相依。我们没有家,没有亲人,只有风云铁骑,风云铁骑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的亲人,可你现在要赶我们走,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守信用?”
李弘再也忍不住,泪水滚了下来。
“我们在卢龙塞,在渔阳,在上谷,在涿郡,条件那么艰苦险恶,大人带着我们,不都坚持下来了吗?为什么到了西凉我们就不行?为什么?”老拐叫道,“我们这些缺胳膊瘸腿的回到卢龙塞干什么?如其可怜地活着,不如随着大人一道战死。”
老拐猛地站起来,冲着李弘喊道:“我们绝不离开,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说完掉头冲出了大帐,上马绝尘而去。
李弘抱着头,痴痴地坐在地上。
“子民……”田重轻轻喊道。
李弘慢慢抬起头来望着他。
“当日你手持战刀,从鲜卑一路杀回来的时候,所向披靡,豪气冲天,那时大家都觉得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所以大家信任你,愿意跟着你征战天下,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如今你那种纵横四海的豪气哪里去了?为什么当初你答应老拐的承诺要反悔?你到底担心什么?”田重不解地问道。
“当所有的兄弟都把性命交给你时,你就不会这么说话了。“李弘悲伤地说道,“我已经太累了,你知道吗?我太累了。我现在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的脾气越来越大,我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田重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他。
“你要为兄弟们的生命负责,为他们的现在和将来负责,为他们的生活负责,还要想着国家,想着可怜的百姓,想着天下的形势,想着面前的敌人,想着正在进行的战斗,想着马上就要付给士兵们的军饷,还要想着谁会害我们,老伯啊,你天天生活在这样的日子里,你会怎么样?你撑得下去吗?”
田重摇摇头。
“前年秋天我回到卢龙塞的时候,什么都不是。现在呢?现在我都是中郎将了。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就象做梦一样。许多我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一个接一个,接踵而来,让我应接不暇。我有那么大本事吗?”李弘苦笑道,“就象这次左丰来邯郸,左丰说得好啊,我哪里知道官场这样阴险,黑的可以说成白的,死的也可以说成活的。”
两人相视无语,都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玩这一套的料。没有这个本事,迟早都要被别人玩死的。
“你要撑下去,否则我们怎么办?”田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慢慢来,挺过这一阵子,也许就好了。”
随即想起什么,脸上变色道:“子民,你让羽行两手空空地进京,是不是……”
“怕什么?”李弘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他们都要陷我于死地,干脆一个子儿都不送,谁怕谁?”
“那你让羽行上京干什么?”田重奇怪地问道,“不贿赂京城的权贵,谁帮你向皇上说情?”
“当然不是。”李弘说道,“要做这事,贿赂一下左丰不就行了。”
“他已经给你杀了。”田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活了六十多年,还没有见过你这么大胆的,竟然敢杀朝廷内臣,天子御使。你还担心人家玩死你,我看人家要担心被你砍死才是真的。”
李弘笑了。这一笑,顿时冲淡了他心中的许多悲伤。
“燕无畏这个马贼,就是改不了本性。一听说要杀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田重笑道,“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吧?”
“不会。我叫他在魏郡境内动手,一个不留。左丰的人头,带回来喂狗。其实,是谁杀得并不重要。你想想,我都是鲜卑人的奸细了,还在乎他们说我杀了左丰吗?”
“那不一样。”田重道:“我们不能留下把柄。你让羽行上京到底干什么?找刘大人?”
“对,找刘大人帮我递一个奏折。”李弘说道,“我们到了西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在范阳大营里,曾经答应张白骑,带着他们一起上边境戍边屯田。现在不行了。我们离开之后,他们的处境会变得越来越艰难,如果他们被全体格杀或者再次叛乱,都是我违背诺言造成的,是我欺骗了他们,所以我一定要给他们找一个出路。”
“你给他们找出路?”田重惊讶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建议皇上大赦天下。”
李弘说道,“大赦之后,他们就无罪了,不会再待在俘虏营里等待自己的命运,也不会再被发配到边疆戍边屯田,大家都可以返回家乡耕田种地了,而且,这个时候大赦天下,对走到穷途末路的黄巾士兵也是个拯救和解脱,大家都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丢下武器,走下太行山,回到家乡。这种对大汉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皇上应该可以接受的。种田的人多了,州郡就会安定下来,国家的赋税也会增加,黄巾余孽也就失去了招纳士兵的机会。这个办法这么好,皇上会不答应吗?”
“子民真是天才!”田重赞道:“恐怕你的主要目的还是幽州的五万黄巾俘虏吧?”
李弘笑而不语,站起来说道:“我走了,俊乂和正清他们还在大帐等我呢?”
“子民……”田重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李弘走到帐帘旁边,见田重还没有说,随即停下来问道:“老伯,到底什么事?”
“小雨怎么办?”
李弘心里一痛,顿时呆在了那里。小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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