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4章 先把别人的嘴堵上
郭嘉求见,本来是有其他事情和曹铄说,曹铄却偏偏把话题带到了曹恒逼迫曹毅盯着死尸看的事上。
曹铄和郭嘉都很清楚,曹恒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要曹毅早些适应战场的血腥和残酷。
只不过这么做会有个很麻烦的后果,那就是传扬到外面,被一些自以为是圣人的人知道,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曹恒的品行给糟践到一文不名。
对于这种人,曹铄倒是可以选择把他们全都杀死。
只是那么做的话,必定会引来更多的诟病和非议,到时不仅是曹恒会被推等到风口浪尖上,就连曹铄也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觉着这件事陛下千万不能隐瞒。”郭嘉说道:“话该怎么说,要看怎么带。在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陛下先把话给说出去。等到他们想说话的时候,世人已经先入为主。即便他们费尽口舌,也不可能左右世人的想法。”
“奉孝的意思是我应找个人,写一篇诏书,把这件事以诏令的形式告知全天下?”曹铄问道。
“那是当然。”郭嘉回道:“此事还得陈琳执笔,让他执笔,别说太子本来就没有压制二皇子的意思,即便是有,也可以说出一些道理。”
曹铄微微皱起眉头,沉吟片刻说道:“还是奉孝有主意。”
他向门口喊了一声:“邓将军!”
邓展随后进屋,向曹铄问道:“敢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把陈琳请来。”曹铄说道:“告诉他,我有要紧的事需要他立刻去办,无论他手上有什么事情,全都放一放,赶紧到我这里来。”
领了命令,邓展退下。
曹铄这才想起郭嘉来见他是有其他的事情。
他向郭嘉问道:“奉孝刚才说太子有什么事情办的不妥?”
“太子讨伐匈奴,每一件事办的都是毫无破绽。”郭嘉回道:“唯一没办妥的只有一件,就是对待呼厨泉过于宽松。”
“怎么又和呼厨泉扯上了关系?”曹铄说道:“我令呼厨泉随军出征,为的正是协助太子击破匈奴。虽然他在匈奴的地位每况愈下,可他毕竟还是匈奴单于。匈奴和我们中原一样,总会有那么几个对老单于耿耿不忘的。我军与匈奴作战,让匈奴人吃一些亏,去卑挑衅大魏,很快就会被所有匈奴人反对。我倒是觉着对呼厨泉稍微宽松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仅仅只是宽松我当然不会来说什么。”郭嘉说道:“可太子做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宽松能够比拟。他在首次击破刘猛以后,居然允许呼厨泉征募投降的刘猛所部匈奴人,而且还给那些匈奴人发放了大魏府库存放着的老式战袍。”
“我觉得很不错。”曹铄嘿嘿一笑,对郭嘉说道:“老式战袍对我们大魏将士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把它们全都拿出来,交给匈奴人使用,也不至于坏在府库中。太子这么做,一来收编了匈奴人,二来则是处理了已经没什么用处的老式战袍。”
“陛下只看到这些,难道就没看到不妥的地方?”郭嘉向曹铄问了一句。
曹铄问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奉孝明言。”
“呼厨泉虽然在中原生活多年,可他毕竟曾是匈奴人的大单于。”郭嘉说道:“倘若他手下有了兵马,击破去卑势在必行,然而在击破去卑以后,他又会如何抉择,陛下有没有想过?”
捏着下巴露出沉思的神色,曹铄向郭嘉问道:“难道奉孝认为呼厨泉会背弃大魏?”
“陛下是要把匈奴人亡族灭种。”郭嘉回道:“呼厨泉虽是异族,却并不是个蠢人。击破去卑多会大单于之位,他最需要做的就是统领匈奴人脱离大魏,在大魏以北建立匈奴人的国度,重振匈奴。”
“奉孝认为他能做的到?”曹铄微微一笑,向郭嘉问了一句。
郭嘉回道:“我觉着只要大魏稍微有所松懈,呼厨泉一定可以做到。”
“太子就在关外,奉孝这么说,要是被他和他手下的将军们听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曹铄对郭嘉说道:“奉孝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就是要太子节制呼厨泉,不让他壮大的太快,以至于大魏无法掌控。”
“正是。”郭嘉回道:“呼厨泉就像是一只被大魏豢养多年的野兽,虽然看起来已经归顺,可内心深处却依然有着野性。所以没有与大魏抗衡到底,无非是他认为实力还没达到。终究有一天,他觉着实力到了,必定会和大魏反目,给陛下带来不少麻烦。”
“奉孝认为呼厨泉在中原的这些日子,究竟有没有想过真的归顺大魏?”曹铄没有回应郭嘉,而是向他反问了一句。
郭嘉回道:“刚才我已经说了……”
说到这里,郭嘉突然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错愕的看着曹铄:“陛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向来都很明确,奉孝应该也很清楚。”曹铄微微笑着,对郭嘉说道:“匈奴人和中原人为敌数百年,每逢中原强大,匈奴人则会向中原称臣。当中原疲敝的时候,他们则会大举袭来,给中原带来无尽苦难。奉孝认为大魏可以强盛多少年?又可以让匈奴人投鼠忌器多少年?”
“倘若大魏历代君王都可以像陛下一样……”郭嘉不太确定的说了一句。
曹铄哈哈一笑,对郭嘉说道:“奉孝说这些别说我不相信,你自己信还是不信?”
“难道陛下认为将来大魏的皇帝总会出现几个……”郭嘉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
他很清楚,有些话站在他的立场是不适合说的太明白。
“不用出现几个,只要出现一个,大魏的江山也是完了。”曹铄说道:“不说大魏,只拿大汉说事。西汉十二帝,东汉十二帝。王莽专权以前,匈奴人可敢进入中原祸害一方?等到西汉衰弱,光武中兴,匈奴人又来了。汉明帝文治武功,令窦固等人讨伐匈奴,把匈奴分为南北二部。虽然对匈奴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可是在桓灵二帝祸乱天下之后,中原大乱,匈奴人又一次来了。”
嘴角带着笑容,凝视着郭嘉的眼睛,曹铄接着向他问道:“如今匈奴确实是被我们打怕打服,可是奉孝又怎么保证大魏将来不会出现像桓灵二帝一样的昏君?”
曹铄说的这种情况,郭嘉还真是保证不了。
他脸上浮起一抹困惑,向曹铄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还是只有一个。”曹铄说道:“为免匈奴人以后再给中原带来祸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彻底的灭掉。”
“长公子这么做,是陛下的意思?”郭嘉疑惑的向曹铄问了一句。
“当然是我的意思。”曹铄说道:“他临行之前,我曾和他说过,要竭尽所能扶持呼厨泉,最好让呼厨泉自我膨胀,认为他已经有了与我军一战的能力。进入河套,大军再摆出不肯退走的架势。为了匈奴人的利益,呼厨泉一定会鼓动匈奴人与大魏为敌。只要他们动手,太子就有办法把他们尽数歼灭,然后彻底平定匈奴。”
“这么看来,倒是我想的差了。”郭嘉摇头,对曹铄说道:“得到太子扶持呼厨泉的消息,我还以为他是被呼厨泉蒙蔽了双眼,以至于无法判定该怎么去做……”
从曹铄这里得到了答案,郭嘉放心不少。
曹铄向他问道:“奉孝做了丞相,最近这些日子可感觉到压力比以往更大些?”
“陛下不问,我都不好说。”郭嘉回道:“当初追随陛下南征北战,并没觉着得天下有什么困难。如今陛下真的得了天下,才发现为陛下守业,要比攻伐天下难了许多。”
“先前我曾想过,要你一同去西凉。”曹铄微微一笑,对郭嘉说道:“你做了丞相,我寻思着再把你给派出去确实不妥。我总不能让丞相在外攻伐,而自己亲自处置政务。”
“陛下怎么安排,我怎么做也就是了。”郭嘉回道:“只不过贾文和年岁太大,这次去了西凉,等他再回来应该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
“换做别的地方,我还真不一定会让贾文和过去。”曹铄说道:“他被世人称作毒士并不是没有道理。以往攻略中原,我很少用他的谋略,就是因为他献的计策多半过于阴毒属于断根之计。可这次攻略西凉,羌人与鲜卑并非我们族类,计策阴毒一些反倒适宜。”
“我倒不担心贾文和怎样对待异族,我担心的是他的身子骨。”郭嘉说道:“人终究是老了,征伐多年,当年的意气风发如今早就消磨的差不多。陛下虽是给了他驻颜丹,然而到了他那个年岁,谁知道吃了以后还有没有用处。”
“奉孝吃了,不是用处不小?”曹铄面带笑容看着郭嘉。
郭嘉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确实是用处不小,如今也觉着身子麻利了不少,可我却还是知道,虽然看起来并不怎样显老,实际上是真的已经老了。”
“我们都在慢慢变老。”曹铄说道:“年年征伐杀人无数,最终也都逃不过被岁月给杀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活着的时候,尽量多做些足以让人千古称道的事情。”
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容,曹铄接着对郭嘉说道:“奉孝做了丞相,只管把份内的事情做好,其他不用多想。”
郭嘉应了一声,随后对曹铄说道:“眼看将要进入夏季,每年夏季,长江、淮河以及黄河等河流,总有几条会不肯消停。临近河流的各地纷纷询问,要不要预先做好抗灾准备?”
“抗灾当然要预先准备。”曹铄说道:“等到灾害发生,我们再去考虑如何抗灾可就晚了。传令各地,府库存粮随时做好用来赈灾的打算。还有抗灾所需的工具、帐篷。另外,再找一些懂得河道疏通的人才,要他们去容易泛滥的河流查看,等到涝季过去,把河道都疏通一下。”
说到这里,曹铄向郭嘉问道:“我觉着如今内陆河流多半是从西往东,很少有从南往北的。如此布局,南北往来货物贸易就只能走旱路。旱路运送货物能力有限,不如水陆快捷和输送量大。我打算自北往南开通一条运河,你认为怎样?”
曹铄提出开通运河,还是从后世隋炀帝开通京杭大运河来的灵感。
京杭大运河虽然耗费了许多财力人力,对后世的功绩却是无法抹灭的。
就好比秦始皇当年把各地长城连城一片,形成后来的秦长城。
修造的过程中累死无数民夫,可长城的存在却阻挡了北方异族侵袭,保中原多年安稳。
曹铄很清楚,一旦真的开凿大运河,他将面临无数诟病。
可运河开凿完成以后,能够后人留下的却是千秋功业。
果然。
他才提出要开凿大运河,郭嘉就说道:“陛下从被往南由无而有,开凿出一条运河,可不是说起来那么容易。所要动用的民夫和钱财,耗费极其巨大,万一有什么不妥,陛下将会承受无数诟病,还请陛下三思。”
“我要是不急着在一两年内把它开通,用十年或者二十年来办这件事,奉孝以为怎样?”曹铄想了一下,向郭嘉问道。
“开凿运河,耗费时日越久,花费也就越多。”郭嘉回道:“耗时十年或者二十年开通,陛下有没有想过,大魏朝廷得拿出多少钱财?”
皱起眉头,曹铄想了一下,对郭嘉说道:“此事再议,找到切实可行的法子,再投入人力开凿不迟。”
“陛下体恤百姓疾苦,万民必定感恩。”郭嘉躬身向曹铄行了个大礼。
俩人正说着,邓展来到门外,向曹铄躬身说道:“启禀陛下,陈琳来到。”
“快请进来。”陈琳是起草诏书,为曹恒在关外所行之事正名的关键,听说他来了,曹铄连忙吩咐。
第2315章 大魏朝的经济方向
陈琳是当年的“建安七子”之一,才情当然不是一般人可比。
得到曹铄吩咐,他当即挥毫泼墨,不过顷刻间一篇有关曹恒的诏书就洋洋洒洒出于他的。
写完了诏书,他双手捧着递给曹铄。
曹铄看了,带着笑容满意的点头,随后把诏书转交给郭嘉:“奉孝看看,孔璋才情果真非同一般人可比,不过片刻写出的这篇诏书已是足以令天下人对太子仰慕钦佩。”
郭嘉接过诏书,看了之后说道:“只要这道诏书昭告天下,再有恶毒小人企图混淆视听,怕是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的言辞。”
“要不要添上一句,凡是恶意中伤太子者,以散播谣言问罪?”曹铄问了一句。
“不用。”郭嘉回道:“陛下只要把这道诏书传达下去,即便不向那些人问罪,他们也是不会得到世人认同。倘若他们坚持散播恶毒言论,只需让人假扮百姓动手揍上一顿,其他人就会一拥而上,即便不给打死,至少也会打残。”
“要是真有像那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打死打残也是不再可惜。”曹铄点头:“绝对不能让不该有的言论占据主导,更不能让他们的恶意中伤动摇了太子地位。”
“陛下吩咐的我明白了。”郭嘉回道:“有了这道诏书,其他不用陛下劳心,我来解决就好。”
“有劳奉孝。”曹铄说道:“你俩辛苦,先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郭嘉和陈琳起身告退。
离开房间,陈琳向郭嘉问道:“陛下要我突然前来写这么一道诏书,难不成真会有人恶意诟病太子,唯恐天下不乱?”
“世上人有千千万,总有那么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郭嘉回道:“大魏虽然得了天下,却还是会有人认为天下尚未稳固,只要煽动百姓,终究还是能闹出一些乱子。”
“天下已经稳固,百姓安居乐业,谁还会蠢到跟着那些人做些没有必要的事情?”陈琳不解的说道:“除非百姓是真的傻了。”
“这个世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少傻子。”郭嘉微微一笑,对陈琳说道:“孔璋刚才那道诏书,着实是写的漂亮。这道诏书一旦传达天下,别说那些企图恶意中伤太子的小人无法见缝插针找到借口,天下百姓对太子也一定是多了几分信服。”
“陛下对太子还真是煞费苦心。”陈琳说道:“太子讨伐异族,陛下在长安给他收拾残局,也是十分不易。”
“当年陛下领军南征北战,他的背后可就没人肯收拾烂摊子。”郭嘉说道:“武帝还在的时候,也是时常会对陛下产生怀疑。为陛下说话的幕僚和将军越多,武帝心中的怀疑也就越深。直到临终,他才明白,真正适合接管曹家大权的也只有陛下一人而已。很多言论,其实都是当年的二公子暗中散播。”
郭嘉说的武帝当然是指曹操。
曹铄登基以后,追封曹操庙号魏武帝。
庙号是皇帝死后,下一任皇帝追加,所曹铄也不知道等到他百年以后,自己的庙号究竟会是什么。
提起当年曹操对待曹铄,郭嘉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曹操其实也是个疼爱儿子的父亲,尤其是到后期,他越来越认定曹铄就是继任者,只不过没能把控住曹丕的野心,以至于有了邺城之乱。
曹铄当年并没有在曹操死后立刻向曹丕下手。
双方实力相差太多,曹铄一旦下手,必定碾压曹丕。
而那时曹丕做的恶事虽然足以让他死上百回,可曹铄一旦那么做,总是会有一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跳出来攻讦污蔑。
地位还不是特别稳固,曹铄冒不起这样的风险,只能暂时退回寿春,先让曹丕折腾一段日子。
等到曹丕折腾的差不多,让许多人对他失望到极点的时候,曹铄再反悔邺城把他一举拿下,才可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郭嘉真正认定曹铄适合接管曹家大权,从而一统天下成就千秋功业,正是从那件事开始。
身处高位,不仅仅是要对必须铲除的对手心狠手辣,还得懂得隐忍。
往往看起来可以轻易碾压对手的时候,恰恰是最不适宜碾压的。
曹铄当年就是很好的把握了这个度,才在杀了曹丕以后,仍然能得天下民心,才能最终一统大魏,从而破东吴、灭蜀汉,最终完成统一,替代了汉室,建立大魏王朝。
相比于当年的曹铄,太子曹恒对敌人确实是做到了心狠手辣,可他毕竟还是年轻,而且生长的环境也与曹铄大有不同。
身在关外,曹恒考虑最多的是怎样击破异族,根本没有顾忌过在征讨的过程中,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要用什么法子挽回影响。
这些当然只有身在长安的曹铄为他去做。
作为皇帝,也作为太子的父亲,曹铄这样做,无非是告诉后宫和整个天下,继承大魏皇权的只能是太子,任何人都不要试图动摇太子的地位,因为在太子的背后,始终站着他这么一位大魏的皇帝!
郭嘉与陈琳离开,曹铄也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传出了曹铄的声音:“把陈公台请来。”
大魏立朝,陈宫被封为大司空,主管建造以及农林稼穑。
大司空位列三公,东汉末年,三公被架空,到曹操时代,丞相替代了三公辅政。
为免权臣只手遮天,曹铄登基建立大魏朝以后,重启三公九卿制,丞相与三公相互制衡,以此达到朝堂稳固的目的。
陈宫奉诏来到。
曹铄示意他坐下,随后问了句:“蓬莱最近怎样?”
“回禀陛下。”陈宫回道:“蓬莱工匠研发新式军械,自从新式大炮投入以后,进度已是很快。”
“我知道军工进度不慢,要紧的是民生。”曹铄说道:“他们对民生研发,有没有新的进展?”
“民间所需耗费并不是蓬莱重中之重。”陈宫回道:“蓬莱工匠还真是没有加以研发。”
“即刻从各地搜寻擅长算术、机关术等技能的人才。”曹铄说道:“在各地开办学校,大魏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做官而读书的人才,还需要很多有着专业技能的人才。各个领域都有人才钻研科技,才能促使大魏飞速发展。我要的是一个在各方面都领先于其他地方的大魏朝,而不是仅仅敦促士子读书做官的大魏朝。”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陈宫回道:“这些事情一直在筹措,只是进度有些缓慢。毕竟很多人都认为,读书就是为了做官。”
“读书就是为了做官。”曹铄笑着摇头:“从今天起,他们的这些想法可是错了。我不会以六韬取官员,更不会以文采选官员。凡是官员,必须从地方坐起。稳扎稳打为地方做不不少切实有效事情并且在离开地方时,名下没有烂尾工程的官员,才可能得到提拔。凭着一篇文章就能被朝廷选中为官的日子,早就该一去不复返了。你该考虑如何建立新式学府,根据每个人不同的特长,由他们自己选择所学专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仅凭文章很难走上仕途。想要成为大魏官员,必须在某个领域有所成就。大魏要的人才是不拘一格,而不是拘泥表面。我这么说,你可能明白?”
“我清楚陛下的意思。”陈宫低头回道。
“刚才我和丞相商议了一件事,打算从被向南开凿大运河,以便日后漕运。”曹铄向陈宫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是否可行?”
陈宫说道:“中原一带江河多是由西而东,陛下要从北往南开凿运河,耗费的人力财力可是不小。”
“我当然知道耗费不小,可是运河开凿,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曹铄说道:“或许运河动工,我将成为在后世某些史官陛下穷奢极欲的暴君,可我却很清楚,往往暴君办的事情,才是能给世人带来无尽好处的。”
“倘若陛下肯宽限工期,而且把河道分到地方,由各地负责开掘,或许会好一些。”陈宫回了一句。
曹铄眼睛一亮,向他问道:“公台请把话说明白一些。”
“由南往北然后入海,运河要是起到连通南北的作用,必须贯通不少江河。”陈宫回道:“把开掘的任务交给各地,严令征用民夫时常不得超过一个月。每月轮换不同的民夫,参与开掘运河的民夫发放钱粮,限时工期五年,或许不至于劳民伤财。”
捏着下巴想了一想,曹铄问道:“限时五年,地方官府万一从中克扣民夫薪资口粮,罪过岂不是还要落在我的头上。”
“所以在开凿运河的同时,需要多劳烦监察司、大理寺等官府。”陈宫回道:“凡是地方官员,从村长、亭长到县令、郡守,甚至各地刺史,只要发现克扣民夫薪资、口粮者,一律严惩。以重律约束官员,以宽仁对待民夫。陛下就不会再为地方恶吏背负罪名。”
曹铄点头。
他当然清楚,历史上很多所谓的暴君,其实下达的政令并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最终演变为劳民伤财好大喜功,无非是地方官吏在行使职权的时候,无限扩大了他们权限,甚至还从中捞取好处,把朝廷拨发下去的钱粮收入囊中,以达到中饱私囊的目的。
贪官污吏做的这些事情,往往都会被栽到皇帝的头上。
要说这些皇帝,替贪官污吏背负罪名,亏也不亏。
倘若他们从开始就行使监察职权,把贪官污吏扼杀在摇篮中,让地方官吏不敢对投入的工程款项不敢动歪念头,也就不会闹到民不聊生的境地。
“公台说的没错,监察司和大理寺那边我亲自交代下去。”曹铄又向陈宫问道:“农庄如今推行的怎样?”
“早先陛下在洛阳城外推行的农庄,如今已经开始获利。”陈宫回道:“农庄所需耗费不多,所得却要比一般的村庄多了数倍。如今各地都在推行农庄,想必用不了两三年,大魏境内只有农庄,再不会有散乱的田园。”
“如今大魏的产业,多半还是靠着农业。”曹铄说道:“其实你我都很清楚,仅仅只是依靠农业,大魏朝根本不可能完全强盛起来。我们需要扩建各地城池,在城内建造工厂以及其他产业。把更多的人口吸引到城内,以工业代替农业。”
“要是依照陛下设想,到时各个城池怕是会人满为患。”陈宫回道:“而乡野之间的田地,怕是多半无人耕种。”
“种田,每年不过三四个月而已。”曹铄说道:“农忙的时候,农夫还有些事情可做,一旦等到农闲,他们每天都是游手好闲,几乎无事可干。像这样平白的耗费人力,难道公台就不觉着可惜?”
陈宫错愕的向曹铄问道:“敢问陛下的打算究竟是……”
“鼓励生养,扩建城池。”曹铄说道:“把大魏的建设重点放在工业和非工农的另一产业上。至于农业,像农场那样的庄园化已经可以满足百姓所需。江淮、中原等地,水陆航运发达,地势相对复杂,不太适宜发展农业。土地交给农场经营,在那里却要把重点放在工业和其他产业上。北方平原,沃野千里,地势平坦,才是真正施行农业的最佳地带。至于南方蛮夷地带,交代凌云阁和望月楼,要他们派出远航商船,四处找寻其他有人生活的大陆。一旦找到,与那些地方通商。不肯通商的,下令海军远征,把他们打到愿意通商为止。各地依据自身条件发展不同的经济主体,早晚有一天,大魏会成为世上最强大的王朝。”
“陛下交代的我都记下了。”曹铄吩咐的这些,陈宫有不少还没想的太明白,尤其是最后一条,发展南方居然要商船和海军并进,确实是他以往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大魏朝的大司空,和以往任何朝代都是不同。”曹铄接着对陈宫说道:“公台身上的担子可是不轻!”
第2316章 不能先打成乐
曹铄的诏书不仅昭告大魏各地,远在关外的曹恒不久也接到了昭告。
李植已经率掘子营来到关外,将士们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
接到诏书,曹恒把曹毅叫进了帅帐。
看完诏书,曹毅对曹恒说道:“这道诏书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陈琳之手。”
“你对陈琳的笔锋很是了解?”曹铄问了一句。
“倒也说不上了解。”曹恒回道:“只是以往看过他的文章,印象比较深刻。是谁起草的诏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令陈琳起草诏书,可谓是用心良苦。”
“你也看出父皇的用心了?”曹恒向他问道。
“那是当然。”曹毅回道:“皇兄让我盯着尸体看了整夜,你我兄弟知道是为我好。可世上总会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们会借着这件事诟病皇兄。一旦让他们得逞,大魏怕是不会稳固。”
“父皇煞费苦心,我们得尽快灭了匈奴,才是对他的报答。”曹恒说道:“掘子营已经来了,刘猛退守云中,我们也到了出征的时候。”
“据说刘猛与左右谷蠡王各自守着一座城池,彼此遥相呼应,我军围困任何一座,都会遭到另两座城池的夹击。”曹毅问道:“皇兄有没有什么打算?”
“他们想要夹击,难道我就给他们夹击?”曹恒笑着说道:“正愁匈奴人兵马过于集中,刘猛居然分拨到三座城池,他岂不是在作死?”
“皇兄是不是想到了围城打援?”曹毅问道。
“那是当然。”曹恒回道:“匈奴人只想到分在三处驻扎,我军一旦围困其中任何一座城池,他们都能彼此策应。可他们却没想到,我只要围住一座城池,每天炮轰就好。他们不来驰援,我则可以轰破城门率领将士攻打进去。只要他们敢来援救,我就可以分拨兵马半道伏击。无论如何,匈奴人这一战也是讨不到好去。”
“原来皇兄早就有了谋算。”曹毅拱手说道:“我觉着追随皇兄出征,根本没机会提出什么建议。”
“你的建议已经提了不少。”曹恒笑着说道:“这次带你出来,主要还是让你了解什么叫做战场,等到将来你独自领军,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皇兄的意思我明白。”曹毅回道:“征讨匈奴,我必定跟随皇兄,希望讨伐匈奴之后,我也能像皇兄一样领军征伐异族。”
“天下异族如此之多,别说三五年,就算十年百年,我们也不一定可以讨伐的完。”曹恒回道:“匈奴看似强盛,比他们更强盛的异族比比皆是。父亲和我说过,如今我们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将来或许还会遇见更加强大的敌手。”
“皇兄说的极是!”曹毅先是应了一句,随后向曹恒问道:“敢问皇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征?”
“你去代我传令。”曹恒说道:“让将士们做好准备,明天一早,进军云中!”
曹毅领命去了。
为了等待掘子营,将士们已经在原地驻扎数日,早就期盼着快些出征,把刘猛和他统领的匈奴人给灭了。
命令传到军中,姜维、陆逊等人前来求见曹恒。
坐在帐篷里,正看着贴身卫士为他收拾行装,曹恒得到诸位将军求见的禀报。
示意卫士们先退下,他向帐外喊了一声:“将军们请进来说话。”
诸位将军纷纷进入帐篷。
众人向曹恒见礼之后,姜维问道:“太子下令明天一早出征,不知可有谋划?”
“正打算在路上遇你们商议,既然都来了,那就干脆讨论一下如何拿下刘猛。”曹恒对众人说道:“诸位将军请坐。”
落座之后,姜维对曹恒说道:“刘猛与左右谷蠡王各自领着一支人马进驻不同的城池,意图在我军围城时,另两路人马与城内守军内外夹击。他的这一部署倒是容易破解,只要我军在围城的同时,分拨出人马半道截杀驰援的匈奴人也就是了。只是太子打算先攻打哪一座城池,才是要商讨的要点。”
“刘猛驻扎于云中,右谷蠡王驻扎在原阳,左谷蠡王则驻扎于成乐。”曹恒说道:“成乐在白渠以南,云中与原阳则在白渠以北。我认为应该先破成乐,而后再过白渠,灭了原阳,最后击破云中。”
曹恒的盘算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可姜维听了以后却是摇头笑道:“我觉着这样部署,并不能灭了刘猛,甚至还会给他逃回河套的机会。太子既要出兵,当然得是一战破敌。”
“看来伯约已经有了盘算。”曹恒问道:“不知伯约怎么打算?”
“昨晚我就与伯言等人商议过,正打算向太子禀报,只是没想到太子这么快就下令出兵。”姜维说道:“左右谷蠡王这次出征只是协同刘猛,匈奴人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原阳和成乐会不会被击破,他们唯一在意的正是云中。”
“你们的意思是先破云中?”曹恒说道:“倘若如此,我军就得先过白渠,原阳的匈奴人驰援也不需要过水而来,阻截他们必然会有些难度。”
“确实如同太子所说,我军直接攻打云中需要渡过白渠。”姜维说道:“可一旦先攻打成乐,等到我军破城以后,就将在白渠以南与匈奴人对峙。虽说白渠不是太难渡过,渡水作战毕竟没有长驱直入那么容易。我军要是先打云中,驻守成乐的匈奴人必定会前往救援。我军只要在沿岸部署地雷,匈奴人就会被困在水面上。再用迫击炮给他们一轮,不信他们不往后撤。”
“匈奴人撤回成乐,再想夺取城池,怕是更不容易。”曹恒说道:“要知道,左谷蠡王数万人马聚集成乐,我军人数并不占优,想要破袭城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子可以下令飞熊营暗中埋伏,等到左谷蠡王驰援云中,再由他们突然发难破袭成乐。”姜维回道:“如此一来,等到左谷蠡王返回成乐的时候,城池已经被飞熊营占领。他们要是南下前往雁门关,关口守军会给予迎头痛击。唯一的法子只有先行撤离战场,少了左谷蠡王一部,刘猛可要容易解决的多。”
陆逊也在这时插了一句:“我们甚至觉着左谷蠡王无路可走,很可能会选择向呼厨泉投降。”
“嗯?”曹恒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他疑惑的向陆逊和姜维等人问道:“你们觉着匈奴左谷蠡王会向呼厨泉投降?”
“正是。”陆逊回道:“丢了成乐,南下会遇见大魏的雁门关,逃离云中返回河套,必定会因为舍弃刘猛而遭到去卑的责难,甚至可能连性命都给丢了。摆在左谷蠡王面前的其实只有投降一条道路。向我们投降,以他匈奴人的傲性肯定是不太情愿。他最乐意接受的,当然是向呼厨泉投降。”
曹恒捏着下巴点了点头:“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就依着你们。大军明日出发,攻打云中城。”
“太子英明!”众将军纷纷起身领命。
将军们退下以后,姜维和陆逊还是没有离开。
等到帐篷里只剩下他俩和曹恒,姜维说道:“太子等了这么久掘子营,有了大炮,攻城也是用不着他们,我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还要特意等待他们?”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无论是迫击炮还是山炮,投射高度其实都不是很高。”曹恒说道:“攻破城墙,我军只要用迫击炮连续轰击,不出三五天就可以打出缺口。可是对于守城敌军并没有太多杀伤。掘子营来到,他们可以在战场上堆积土丘。到时我们把山炮架到土丘上,利用山炮往敌军城头发射炮弹,把城墙上的匈奴人都给炸下去。不同的炮协同出击,攻城岂不是比以往更顺畅一些?”
“这些我们倒是没有想到。”和陆逊相互看了一眼,姜维说道:“依照太子的谋算,用不多久应该可以击破刘猛。”
曹恒下令,大军准备出征的时候,刘猛也在云中城做着迎战的准备。
云中城位于白渠以北,与成乐隔着白渠水。
刘猛站在城头,他的身旁站着几名匈奴部族的小头领。
其中一名头领眺望着远方,对刘猛说道:“左贤王,我们已经来到云中好些日子,曹元昶好像还没有追击过来的打算,成乐那边也没有传来魏军围城的消息,是不是他在担心着什么,不敢杀过来?”
“你觉得曹元昶是那种会因为担心而不敢发起进攻的人?”刘猛看都没看那个小头领:“他一定在等什么。”
“会不会是他们的大炮没了足够的炮弹?”另一个小头领插了句嘴。
刘猛先是眼睛陡然一亮,随后又暗淡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说道:“上回双方交战,他们的炮弹好似永远也打不完一样。他等的一定不会只是炮弹。”
站在他身后的匈奴头领们一个个相互看了一眼,对曹恒到现在也没发起进攻都感到有些迷茫。
“无论他在等待什么,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刘猛接着说道:“左谷蠡王占着成乐,即使曹元昶发起进攻,也一定是先夺成乐。攻打城池,他一定会把军中所有的都给用上。到时候我们就会知道他在等着什么,再依据他在攻城时投入的军力,做出相应的部署。”
“左贤王说的是。”众头领纷纷应和。
“你们都去准备一下。”刘猛向匈奴头领们吩咐:“虽然我已经决定舍弃成乐,等到曹元昶攻打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做做样子,派出一些人马前去驰援。”
没想到他居然做好了舍弃成乐的打算,众头领一个个面面相觑。
其中有人问道:“左贤王要是舍弃成乐,一旦左谷蠡王被曹元昶击破,我们的兵力可就不再占有优势。”
“右谷蠡王会去驰援。”刘猛依然望着远方,对说话的匈奴头领说道:“我们的人数虽然比曹元昶多,可他手中的大炮确实让人头疼的很。想要击破曹元昶,首先得破了他的辎重。他要是不把成乐攻破,我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趁着他进城的时候,把他的辎重给毁了?”
刘猛解释的轻描淡写,可匈奴头领们听了,却一个个错愕不已。
原来从一开始,刘猛就没想过要驰援成乐,只是在等着左谷蠡王迎战曹恒,在城池被攻破,趁着双方在城里拼杀,城外只有少数魏军的时候,一句把魏军的辎重拿下。
“都不要在这里多说,快去准备。”刘猛又催促了头领们一句。
头领们这才纷纷告退,为即将来到的战斗做准备去了。
下了进军的命令,曹恒第二天一早就率领大军一路北进。
走了不几天,大军离成乐越来越近。
他令人把凌统叫到面前。
“凌将军,我们攻打云中城,你率领飞熊营留在这里,随时观望成乐城内匈奴人的动向。”曹恒向他吩咐:“一旦左谷蠡王率领匈奴人出城,你即刻领兵把成乐给我拿下来。”
曹恒把击破成乐的任务交给飞熊营,凌统根本没有对飞熊营能不能击破城池产生任何质疑,当即应了。
他正要离开,曹恒又叮嘱了一句:“只要夺下成乐城池,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让飞熊营将士出战,只管把城池守住,就是你为讨伐匈奴立下了大功。”
“太子的吩咐我都记下了。”凌统问道:“敢问还有没有其他嘱咐?”
“沙场之上,好好顾全自己。”曹恒向他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凌将军保重。”
“恭祝太子顺利拿下云中城!”凌统拱手一礼,掉转战马向飞熊营将士喊道:“飞熊营,跟我走!”
五千飞熊营将士跟着凌统走了,曹恒则向身后喊了一声:“将士们,跟我渡过白渠,攻打云中城!”
原本就在行军并没有停下的将士们发出一声欢呼,加快速度跟着曹恒往云中城方向进发。
离开大军的飞熊营则飞快的往成乐方向行进,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第2317章 先干他们几炮
刘猛根本没想到,曹恒的大军并没有去成乐,反倒是来了云中城。
城外的魏军军营前,数十门迫击炮一字排开,瞄准着城墙。
摆好了发起进攻的架势,魏军却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就连大炮都没发出哪怕一声轰鸣。
站在城头上,刘猛唯一能观察到的魏军动作,只是一群将士正从远处取土,在城外垒砌土坡。
土坡离城池有段距离,从城头发射箭矢根本不可能射中那里的目标。
眺望着城外的魏军,刘猛心里有些疑惑。
值守的匈奴头领站在他身后,也是眺望着城外的魏军,有些疑惑的嘀咕了一句:“曹元昶这是要做什么?来到城外居然不攻城,只是在那堆砌土坡,究竟是想搞什么?”
听说过魏军的大炮,早先出击的时候也曾见识过大炮的威力,刘猛在此之前却没有见识过大炮的真容。
城外的魏军军营前,一字排开的迫击炮炮口朝着城门,让人远远望去也能感觉的到压力扑面而来。
曾经猜测过魏军动向,认为他们一定会去成乐,却偏偏没有猜中的刘猛,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他早先推算过,魏军想要胜的稳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破成乐,过了白渠才围困云中,否则很可能会陷入三面包围的窘境。
连他都能看出来的局面,曹恒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曹恒恰恰选择了最凶险的一条路,直接过了白渠围困云中城。
“曹元昶在城外堆砌土坡,一定有他的意图。”刘猛对身旁的匈奴头领说道:“吩咐勇士监视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禀报。”
匈奴头领答应了一声,在刘猛离开之后站到了城垛边,眺望着城外的魏军大营。
率军来到云中城外,曹恒下令让将士们随时提防可能冲出城的匈奴人,又吩咐迫击炮瞄准云中城门,就再没了其他动作。
李植率领掘子营在距离城池两三百步开外堆砌着突破。
山炮的射程在四五百步,这个距离,城头的匈奴人即便发射弓箭,也不可能对山炮造成任何威胁。
曹铄早就吩咐下去,土坡堆砌起来以后,掘子营需要把四面削平,以免匈奴人冲出城集中兵力向山炮发起进攻。
四面削平的土坡,匈奴人的战马根本不可能跳跃上去。
即便有匈奴人利用抓钩、绳索攀援,上面的炮兵也可以把绳索砍断,土坡后方的魏军也可以及时策应,把匈奴人灭杀在土坡四周。
刘猛眺望魏军的时候,曹恒也站在军营边缘望着眼前的云中城。
这座城池曾被魏军击破过。
那时他令人修补了城墙和城门,却没有往这里迁移人口。
本打算等到云中城附近稳固一些,再从中原迁移人口过来,匈奴人却先下了手,把这座城池给夺了过去。
站在曹恒身后的曹毅,见他望着城墙久久不语,向他问了一句:“皇兄在想什么?”
“云中城,我曾经领着将士们攻破过一次。”曹恒说道:“本以为可以把这里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没想到如今却又要再打一次。”
“听说皇兄灭绝羯人,就是在这座城池?”曹毅问了一句。
“确实是在这里。”曹恒说道:“云中城里也不知道游荡着多少羯人的亡魂,这次看来又要有一些匈奴人的亡魂与他们相伴了。像云中这样的地方,以后我要迁移人口过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中原百姓肯到这里。”
“云中附近水草丰茂,并不是贫瘠的地方。”曹毅回道:“我觉着应该不至于没有百姓肯到这里。”
“可是这里的亡魂太多,阴气很深。”曹恒撇了撇嘴:“毕竟死过那么多人,百姓要是太少,还真不一定镇得住。”
曹毅笑着说道:“皇兄征伐许久,没想到还相信这些。我只知道,在我出生的时候,天下已经乱了起来。乱世持续这么久,无论中原还是关外,哪里不是遍地尸殍?要说阴气重,只怕整个天下阴气都是不轻。我觉着如今的百姓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哪里能够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应该就会愿意到哪里。”
“父亲当年鼓励生养,中原人口数倍增长。”曹恒说道:“即便如此,整个中原的人口相比于乱世之前还是少了很多。大批迁移百姓到云中郡,也是没什么可能。能够迁移过来两三万人,已经算是不少。”
“全天下才多少人口。”曹毅说道:“两三万人来到云中,他们再繁衍生息,用不了三二十年,这里必定会兴盛鼎沸。皇兄不用考虑那么多,如今要想的,是怎样再把云中城拿下才是。”
曹恒点了点头,对曹毅说道:“你说的确实是有道理,我也觉着想的太多并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如今云中还在刘猛的手里,一天没把这里击破,我们与刘猛之间的战事一天就没有结束。”
“刘猛是去卑的长子,此人粗豪勇武并没有多少智略。”曹毅说道:“我认为皇兄破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也从来没有把刘猛当成对手。”曹恒撇了撇嘴:“我只是觉着既然已经来了云中,却只能看着城池就在眼前而不能出兵攻打,让人感到有些不甘。”
“皇兄要是觉着烦闷,不妨下令让炮兵开上几炮,取个乐子。”曹毅提议。
看向曹毅,曹恒嘿嘿一笑问道:“你觉着可以开上几炮取乐?”
“那是当然。”曹毅回道:“我们又不攻城,匈奴人也不敢轻易杀出城来,难不成就这么对峙着?与其这么耗着,还不如让将士们开上几炮,即便只是听个响,也要比等在这里干耗着强的多。”
“说的很有道理。”曹恒点头,向一旁的卫士下令:“告诉炮兵,每门大炮向城墙发射五发炮弹,先给匈奴人来个下马威再说。”
卫士跑去传令,曹恒轻轻拍了一下曹毅的手臂:“我就说兄弟俩人的心思不会相差太远。我在这里等的烦闷,也就只有你能体谅。听听大炮的响声,确实会让人心情好上不少。”
“父皇给了这么多炮弹,蓬莱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送来,皇兄也没必要省着用。”曹毅回道:“皇兄觉着只围不打心中烦闷,我何尝不是也有这样的念头?”
“所以你就怂恿我下令要炮兵开炮?”曹恒向曹毅问了一句。
“也算不得是怂恿。”曹毅恒是尴尬的嘿嘿一笑,对曹恒说道:“我只不过是顺应了皇兄的心意罢了。”
“算了,不和你讲究这些,先看一看新式大炮对城墙的轰击,是不是如同老式大炮一样无力。”曹恒说道:“大炮轰击城墙,虽然是地动山摇,可我在经过上回攻打云中城,却是得到一个结论,它的作用并不比投石车好上多少。唯一算得上是好处的,也只是动静比较大,能让守城的敌军士气动摇,有利于我军破城之后作战。”
“皇兄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机会亲身经历。”曹毅有些失望的说道:“当初皇兄讨伐羯人的时候,我要是也跟来那该多好……”
“羯人比匈奴人可要弱的多了。”曹恒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跟随我一同击破去卑,你对战场的把控也会比以往更强。或许破了匈奴人以后,父皇就会给你机会独自领军讨伐其他异族。”
“独自领军或许是有机会,却不会像皇兄这样独当一面。”曹毅回道:“父皇真正想要历练的并不是我和其他兄弟,而是皇兄。”
曹恒当然清楚他说的不假。
自从他领军出征以来,做过的错事也是不少。
每次他办错了事情,曹铄总会想办法从中弥补,从而消去他的后顾之忧。
譬如上回他让曹毅盯着深坑里的尸体看了整夜。
曹毅对此倒是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对他产生记恨或者不满,可天下间总有一些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别人的人存在。
事情要是传到那些人的耳中,诟病他只是早晚而已。
在他惹了这些麻烦却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曹铄不声不响的下达了一道诏书,告知天下人他在关外所做的一切,对他做的那件事也是加以褒奖,告知世人大魏太子为了让二皇子早些适应战场,将来可以为大魏建立更多功勋,而下令让二皇子在深坑边盯着尸体看上整夜。
除了褒奖那件事,曹铄甚至示意陈琳在写的诏书中添加了几笔,描述了曹毅盯着深坑的时候,曹恒内心深处的困惑和不安。
人心很多时候都会是柔软的,尤其是知道曹恒做那件事的时候比任何人都难受,即便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从中诟病和造谣,也不可能得到更多军民的认同。
毕竟先入为主的认为曹恒就是为了曹毅才选择那么做,世人对曹恒的宽容就会无限放大,反倒会对那些造谣中伤的人很难存在容忍。
解决了这些事情,曹恒以后在军中和各地的威望也会随之拔高。
曹铄的种种举动,让曹恒和曹毅都能看得清楚,他是极力在树立太子威望,以免将来后宅子嗣中果真出现几个为了权势而不惜兄弟反目的皇子。
只要皇子们明白,在曹铄的心目中,曹恒早就是他的继任者,也就不会有人敢轻易挑衅皇权。
兄弟俩说话的时候,迫击炮发出了轰鸣。
无数炮弹飞向云中城墙,腾起阵阵浓烟的同时,发出接二连三的轰响。
爆炸声惊动了魏军将士,很多将士以为开始攻城,纷纷跑出了营帐。
可他们并没有等到攻城的命令,只是看见云中城的城墙在炮声中被青白色的浓烟笼罩。
下了城墙的刘猛,正打算返回官府休息,陡然听见炮声想起连忙回头。
炮声隆隆,他也不敢跑上城墙,只是带着十多名卫士在城墙根下躲着,等待炮声结束再登城查看。
迫击炮发射频率要比老式大炮快了很多,每门大炮三十发炮弹很快打完。
萦绕在城墙边上的浓烟渐渐消散,当浓烟散去,远远眺望的曹恒等人隐约看到城墙上有着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地方,应该是被炮弹轰击出来的。
“迫击炮还真比老式土炮威力大了不少。”望着远处的城墙,曹恒说道:“才这么些炮弹,居然就把城墙炸成了这个模样。要是连续轰击,不出三天,城墙一定会被轰塌一片。”
“皇兄又不打算尽快夺城,看来每天还得控制发射的炮弹数量才是。”曹毅在旁边应和了一句。
曹恒撇嘴一笑,对曹毅说道:“太早攻破城池把刘猛给擒获或者杀了,左右谷蠡王也就没有必要前来驰援。我要的可不仅仅只是云中城,而是要通过今日一战,把匈奴人彻底给击退,让他们从云中撤出去。”
早就知道曹恒的打算,曹毅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匈奴人盘踞在云中,一旦双方把战事发展成为拉锯战,真正拖不起的必定是魏军。
大魏将士这些年所向披靡早已深入人心,百姓对将士们逢战必胜早就成了习惯。
越是每战必胜的军队,在战争中越是输不起,甚至胜也不能胜的进展太慢。
可以说这么多年大魏军队战无不胜的印象深入人心以后,虽然极大的鼓舞了军心民心,也让将士们染上了输不起的毛病。
曹恒不肯过早的夺下云中城,也是考虑到了大魏将士输不起,甚至不可能接受与匈奴展开长期的拉锯战,不得不做的决断。
围困云中城,引左右谷蠡王前来驰援,半道将他们击破,最后夺取云中斩杀刘猛。
刘猛一旦被杀,左右谷蠡王不敢回去向去卑复命,最大的可能就是投效呼厨泉。
呼厨泉手中有了兵马,虽然以后确实有可能给大魏带来不少麻烦,至少在击破去卑的过程中,大魏将士多半是不用亲自上阵,只需要看着匈奴人之间相互攻伐也就是了。
炮轰结束以后,刘猛跑上城墙,向守在城墙上的匈奴头领劈头问道:“刚才怎么回事?是不是魏军开始攻城了?”
第2318章 突然给的任务
刘猛跑上城墙的时候,魏军的炮击已经结束。
值守的匈奴头领对他说道:“回左贤王,魏军只是轰击了一会,就没了动静,并没发觉他们像是要攻城。”
扶着城垛眺望城外,刘猛发现魏军果然没有要攻城的迹象。
锁着眉头,他向值守的匈奴头领吩咐:“密切留意魏军动向,他们稍有异动即刻向我禀报。”
匈奴头领答应了一声,刘猛扶着城垛又眺望了片刻城外的魏军营地,随后才下了城墙。
这一回他离开城墙,魏军的大炮没有再发出怒吼。
城头上,值守的匈奴头领眺望着城外,脸色是一片凝重。
魏军的大炮指向着城墙,随时可能发起新一轮的轰击。
承受过一次大炮轰击的匈奴头领深切的感受到,当大炮轰击城墙的时候,整个云中城好似都在颤抖着。
轰击城墙的杀器只要再多持续一段时间,云中城的城墙很可能会轰然坍塌。
城外,魏军军营。
曹恒站在军营边缘,眺望着承受了一次轰击的云中城。
陪在他身边的,仍然只有大魏二皇子曹毅。
姜维和陆逊、张绍从身后走来。
“太子。”仨人向曹恒见礼,姜维说道:“才得到探马回报,匈奴左右谷蠡王得到我军围攻云中的消息,已经分别从成了与原阳出兵,意图前来驰援。”
“成乐那边安排的怎样了?”曹恒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凌将军率领飞熊营做好了准备,只要左谷蠡王到达白渠,他即刻就能起兵夺下成乐。”姜维回道:“在白渠北岸,我军将士也埋设好了地雷,只要左谷蠡王踏上岸边,立刻就会陷入我军布置的雷区。”
曹恒点头,没再多问。
姜维又说道:“真正值得让人担心的,其实是从原阳出兵的右谷蠡王。原阳沿线我军并未部署拦截,倘若右谷蠡王所部直奔云中,很可能真与城内匈奴人里外呼应,对我军形成夹击之势。”
“我要做的就是让右谷蠡王来到这里。”曹恒淡然一笑,对姜维说道:“他要是不来,我又怎么能击破援见?”
姜维等人彼此看了一眼,脸上都带着一抹错愕。
“太子早先说是要围城打援,理应在半道部署兵马。”陆逊说道:“如今我军不仅没有在半道部署兵马,反倒还有任由左谷蠡王所部来到云中的意图,我确实没能看明白太子究竟想要怎样。”
“我的意图如此明显,难道你们一点都看不明白?”曹恒向姜维等人问了一句。
“早先的部署确实看的明白。”姜维回道:“可是任由右谷蠡王率领匈奴人到附近,我们确实是没怎么看懂。”
“让城里的匈奴人看到他们的援兵被击破,才能彻底摧垮他们的士气。”曹恒说道:“等到我们攻破云中城,巷战还是必不可少。城内的匈奴人士气越是低落,我们的将士损失也就越小。”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陆逊问了句:“太子有没有什么打算?”
“伯言问的是如何击破右谷蠡王?”曹恒当然知道陆逊问的是什么,向他反问了一句。
“正是。”陆逊回道:“右谷蠡王所部人数不少,他们来到这里,我军即便全线出击也不可能一举把他们灭了。太子既打算等他们来到,应当早就有了谋划,要怎样才能把右谷蠡王所部击退……”
“没有!”曹恒的回答让姜维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姜维一脸错愕的问道:“太子一点准备也没有?”
“并没有。”曹恒回道:“有你们几位在,我需要准备什么?”
几个人都是一愣,姜维脱口问道:“太子的意思是……”
“攻打云中交给我和二皇子。”曹恒说道:“阻截匈奴右谷蠡王,则交给你们几位。”
显然姜维等人没有想过,阻截右谷蠡王的任务居然会委派给他们。
更要命的是曹恒之前根本没有和他们提起,只是在他们过来询问,才把计划说了出来。
“我们兵马不足,怎样阻截右谷蠡王?”姜维说道:“倘若任由他们来到云中城边缘,城内匈奴一旦冲杀出来,我们将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要是不让他们靠的太近,城内的匈奴也看不到右谷蠡王被击破,太子部署完全起不到效用……”
“那就等他们来到云中附近,至于城内的匈奴,我和二皇子负责不让他们冲不出来也就是了。”曹恒微微一笑,对姜维和陆逊、张绍说道:“你们先回去商讨怎样对付右谷蠡王,调用多少兵马,使用多少军械,需要调拨多少军粮,等到做出谋划再向我禀报。”
姜维等人知道他不想多说,只好告了个退离去。
目送姜维等人离开,曹毅向曹恒问道:“皇兄,把阻截匈奴右谷蠡王的重担交给姜将军他们,是不是有些……”
“有些突然了?”曹恒打断了他。
“就是这个意思。”曹毅说道:“事先根本没有告知他们将会如此部署,突然把军务交给他们,万一……”
“没有万一。”曹恒回道:“以他们的能耐,倘若不能阻截匈奴右谷蠡王,只能说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浪得虚名。”
向曹毅微微一笑,曹恒问道:“难道你认为他们中的哪一个会是浪得虚名?”
曹毅错愕的看着曹恒。
虽然他不认为姜维等人都是浪得虚名,可曹恒这么安排,确实连他都没有看的太明白。
“右谷蠡王那边,有姜伯约等人应对。”曹恒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视线又回到云中城墙:“你觉着怎样才能让城里的匈奴人无法杀出?”
“匈奴人出城,无非两个途径。”曹毅回道:“其一是走城门,其二则是从城墙攀援而出。我军只要把炮口瞄准城门,一旦城门打开立刻轰击,这条路也就断了。”
“倘若他们打算从城墙攀援而出,你认为该怎样应对?”曹恒追问。
“从城墙攀援而出,我军弓箭所及之处,匈奴人的箭矢必定也能射杀我军。”曹毅回道:“由于攀援城墙不用像在城门那样拥堵,大炮应该也起不到多少效用……“
“如果多用桐油,在城墙下点起烈火,你觉着怎样?”曹恒突然问了一句。
“那得多少桐油?”曹毅错愕的说道:“我军携带的桐油,怕是根本不够……”
“不过是燃烧到伯约他们击破右谷蠡王而已。”曹恒回道:“其实也用不了多少。”
曹恒显然对姜维等人有着超出常理的信任,曹毅也不敢再辩驳,只能期盼着姜维与陆逊、张绍不会令他失望。
围困云中城,左右谷蠡王一旦成功抵达,魏军必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左谷蠡王那边不用担心,他只要率领匈奴人渡过白渠,就将踏入魏军早就布置好的雷区。
进入雷区,怕是也没有多少匈奴人能够囫囵冲出去。
等他们撤回成乐,凌统率领的飞熊营应该也已夺了城池。
真正值得担心的,恰恰是从原阳过来的右谷蠡王所部。
半道没有任何阻拦,等他们来到云中城外,城内的匈奴人士气必定高涨。
一旦匈奴人里外夹击,即便魏军再如何悍不畏死,将要面临的也绝对是一场苦战。
曹毅怎么想,都觉着曹恒这次的部署不妥。
可曹恒坚持这么做,身为二皇子的他,又不能当面顶撞,与他据理力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观望战局,随时做出相应的部署,在必要的时候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曹恒稳住局面。
曹恒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的云中城墙。
他并没有去看曹毅,却开口说了句:“你是不是在想着怎样才能在我军作战不利的情况下扭转局面,帮着我把局势稳住?”
心思被他戳穿,曹毅低着头回道:“不敢欺瞒皇兄,我确实是这么想了。”
“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些。”曹恒十分自信的说道:“我的谋划不可能失败,也绝对不会失败。你只管等着看结果也就是了。”
“皇兄说的,我都记下了。”曹毅躬身应了。
“我知道你不是很相信。”看了他一眼,曹恒再次把目光转向城墙的时候说道:“我所以会如此部署,其实并非毫无道理。自从这次返回关外,我发现伯约他们对我的依赖好似比以往更深了几分。倘若不借着这个时候给他们施加一些压力,他们以后能起到的作用将会极其有限。像他们这样的智将,倘若有一天不再说话,对大魏和对我来说,都是极其严重的损失。为了不让这一天真的到来,我只能冒一些风险,借着右谷蠡王前来驰援,让他们一同想法退敌。”
“皇兄也说是有风险。”曹毅问道:“又怎么能确定这次谋算万无一失?”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我相信他们。”曹恒回道:“刚才我已经说过,要是连匈奴右谷蠡王都对付不了,他们也算是浪得虚名了,以后也不用再给我出谋划策。”
“皇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明白了曹恒的意思,曹毅回道:“我会竭尽全力辅佐皇兄,阻止城内匈奴人突围。”
再次看向曹毅,曹恒点了下头:“云中城这边,只有我俩商议着如何阻截敌军了。”
曹恒和曹毅商议如何阻截城内的匈奴出城,姜维也领着陆逊和张绍到了他的营帐。
进入营帐,仨人落座以后,姜维向陆逊和张绍问道:“太子毫无征兆的把击退右谷蠡王的职责交给我们,两位怎样认为?”
“我觉着太子可能是对我们有些不满。”陆逊回道:“自从太子出关以来,我们给他献的计策是越来越少,很多事情都是太子自己在做决断。论起无用,我们不如凌统、文鸯等将军,也就只是在出谋划策这一层还能帮着太子一些。如今我们不出主意,多半仰仗太子,他心中肯定是会有些想法。”
“陆将军的说法和我不谋而合。”张绍回道:“想当初太子带着我与兄长来到关外之前,他曾对我说过,到了这里希望我能多出一些谋划。可是自打出关,两位将军还给了他一些建议,我是什么有建树的话也没说过。太子对两位将军应该还不是十分不满,至于我……”
说到这里,张绍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两位的看法和我想差不多。”陆逊和张绍都表态之后,姜维说道:“太子所以没有事先告知我们,无非是他想要验证我们的本事。匈奴右谷蠡王所部人马不少,倘若只是让武将领军迎击,还真不一定可以事成。既然我们都是擅长谋略,就没有理由不能成功阻击右谷蠡王。”
“伯约有没有法子既要右谷蠡王来到云中城外,又不让他与城内的匈奴人形成内外夹击之势?”陆逊问了一句。
“法子是要靠我们一同去想。”姜维说道:“云中城附近,可没有那么多足以供给我军阻击匈奴的地方。想到法子,可不是凭着一个人的能耐可以做到。”
“能不能利用炮兵?”张绍试探着问了一句:“再辅以地雷,先以杀器挫一挫匈奴人的锐气,然后再全军压上,直取匈奴人的中军,把他们的右谷蠡王给斩了……”
“我们究竟能动用多少兵马还不一定。”姜维说道:“匈奴右谷蠡王所部,人马可是不少。即便利用大炮和地雷,只怕也是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杀伤……”
“张将军的意思并不是用大炮与地雷给匈奴人带去多少杀伤。”陆逊说道:“他是想要利用大炮和地雷,先把匈奴人的部署给打乱。等到匈奴人乱起来以后,我军再全部压上,不用理会其他匈奴人,只要取了右谷蠡王的项上人头,这一战也就是胜了。”
“要是依照这个法子,还真有成事的可能。”姜维捏着下巴点了点头:“只不过匈奴右谷蠡王所部人马众多,想要全胜,还需要好好谋算一下细节。”
陆逊和张绍一同应道:“姜将军说的是,还请将军拿出主意。”
第2319章 故意刁难
陆逊和张绍请姜维做出决断,姜维倒也没有推辞。
他对俩人说道:“我军携带地雷不少,太子在白渠北岸使用多半,只余下少部分还可使用。我想把这些地雷都给讨来,只要有了地雷,匈奴右谷蠡王与城内的刘猛相互策应的可能也就小了不少。”
“太子要的是右谷蠡王出现在云中城附近。”陆逊说道:“至少需要让城里的匈奴人看到他的大军,到那时才允许我们把他击破。倘若给他击破的太早,只怕太子也会心中不爽快。”
“我并没有说不让云中城内的匈奴人看到右谷蠡王的兵马。”姜维回道:“不知两位有没有发现在云中东北有五座彼此相连的山峰?”
陆逊和张绍相互看了一眼,张绍说道:“那五座山峰彼此相连,成了云中与别处的一道屏障。五座山峰俊秀非常,曾被人称为‘五峰叠翠’。倘若我们可以利用这五座山峰,阻挡右谷蠡王将是手到擒来。”
“利用五座山峰阻挡右谷蠡王?”陆逊微微皱起眉头,向姜维问道:“敢问伯约打算怎样做到?”
“想要做到其实不难。”姜维回道:“右谷蠡王赶来云中,必定会从山峰之间穿行。五座山峰之间有着四处山谷。我们只需要在其中四处假意弄些动作,让匈奴人以为在那些地方有着埋伏,不敢再从那里穿行而过,这一战多半也就成了。”
“伯约说的五座山峰确实是个阻击匈奴人的好地方。”陆逊说道:“可是那里距云中城并不是很近。即便我军成功阻截了右谷蠡王,城里的匈奴人也不一定能够看到……”
“他们当然能够看到。”姜维回道:“我们阻截右谷蠡王的地方虽然离云中城不近,城里的匈奴人也看不到前来驰援的右谷蠡王。可我们却能让他们不断的得到右谷蠡王赶来的消息。”
“伯约的意思是……”陡然明白了姜维的意思,陆逊眉头微微一皱:“这么做怕是会有些不妥……”
“伯言认为哪里不妥,还请明言。”姜维请他把话说明白一些。
陆逊说道:“云中城内的匈奴人知道右谷蠡王前来驰援,唯一的途径就是出入城池的斥候。为了让他们能够得到消息,我们只能任由城内出来的斥候与前来驰援的右谷蠡王联络。城里、城外相互传递消息,守城的匈奴人知道援兵来了,将会殊死一战,太子攻城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要知道,太子是想通过击破右谷蠡王所部,让守城的匈奴人明白,他们没了外援,坚守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当然明白太子的意思。”姜维回道:“正因为明白,所以我才会想到这个主意。只要云中城与右谷蠡王之间有着斥候往来传递消息,守城的匈奴人必定士气如虹,太子当然不会轻易下达攻城的命令……”
姜维说到这离,陆逊彻底的明白了,与其说姜维是要通过尽快击破匈奴右谷蠡王达成曹恒下达的军令,还不如说他其实是在与曹恒抢时间。
守城的匈奴人士气一天没有低落,曹恒就一天不会轻易下达攻城的命令。
命令没有下达,攻城之战就不可能展开,姜维等人也就有充足的时间对付右谷蠡王。
“其实两位也很清楚。”陆逊明白了见他的意思,姜维见张绍还有些茫然,对俩人说道:“此战我们最大的对手并不是匈奴人,而是打算领军攻破云中城的太子。太子过早击破云中城,我们阻截右谷蠡王将再没有任何意义。想要在太子击破云中城之前把右谷蠡王击破,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太子攻城的进度拖住,然后再想法子从容应对前来驰援城内匈奴人的右谷蠡王。”
“姜将军说的确实是没错,可太子又怎么坑依循我们的进度决定打不打云中。”张绍问道:“万一太子下达了严令我军即刻击破右谷蠡王,并且还需要让城内匈奴亲眼见证的命令,姜将军认为还有没有转圜的可能?”
“倘若太子下达了那样的命令,根本就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姜维回道:“不过我料定太子不会那样做,他顶多只会派出人手拦截往来于云中城和右谷蠡王所部的匈奴斥候。我们不加以拦截,匈奴斥候成功穿行于两支人马之间的可能也就越大。太子越是派出拦截的人手众多,越是会让城里的匈奴人明白,确实是有援兵来到了附近,无形中也是帮着我们把军令给完成了。”
“要是太子知道伯约有这样的盘算,他应该会觉着十分不爽。”陆逊摇头说道:“伯约做这样的谋划,还是考虑的周祥一些才好……”
“除了这个法子,你俩还有别的办法?”姜维并没有试图说服俩人,只是向他们问了一句。
陆逊和张绍被问的愣了一愣,俩人彼此看了一下对方,一同对姜维说道:“依着姜将军!”
“太子把阻截匈奴右谷蠡王的任务交给了我们,两位既然信得过我,让我拿定主意,我也有一些事情请两位务必尽心尽力加以协助。”姜维说道:“稍后我会再去求见太子,还请两位将军敦促将士们早做准备,等我见了太子回来,也就到了该出发的时候。”
“姜将军放心好了。”陆逊和张绍齐声说道:“我俩这就去让将士们做好出征的准备。”
承担了做出决断的众任,姜维给陆逊和张绍分别指派了任务。
仨人结束商讨,姜维前去求见曹恒,陆逊和张绍则去军中冬苑将士准备出征。
曹恒站在军营边缘,眺望着不是太远的云中城墙。
他和曹毅正商量着下令炮兵集中向那里轰击,一名卫士来到他身后:“启禀太子,姜将军求见。”
军中将军,只有姜维一人姓姜,只要说出是位将军求见,曹恒立刻就想到了他。
“请伯约过来说话。”曹恒很是平淡的向卫士吩咐了一句。
卫士告退离去,片刻之后领着姜维来到曹恒的面前。
躬身向曹恒行了个大礼,姜维说道:“阻截匈奴右谷蠡王的重任,我愿一力承担,只是还有件事情需要太子帮衬,否则我很难保证能把右谷蠡王所部击退,而且还让城里的守军准确无误的得到相关消息。”
“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姜维去而复返,曹恒知道,他这会过来,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商量。
卫士向姜维传达曹恒答应相见的消息去了,曹毅向曹恒问了一句:“姜伯约先前已经离去,这会怎么又回来了?”
“他一定是来向我讨要好处的。”曹恒微微一笑,对曹毅说道:“我给他出了个难题,他当然不可能不向我提出一些条件。我已料到他有什么判断,不过是请他过来印证一下罢了。”
“皇兄认为姜伯约去而复返是有什么意图?”曹毅追问了一句。
“地雷、大炮不必可少。”曹恒说道:“他甚至希望我能放过往来于云中与右谷蠡王所部之间的敌人斥候。”
“放过匈奴人的斥候?”曹毅错愕的说道:“倘若是这样,皇兄攻城岂不是要被他节制?”
“节制倒不至于,只不过是攻打的不太爽快罢了。”曹恒嘴角露出一抹不怎么在意的笑容,对曹毅说道:“我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命令下达的也是十分仓促。姜伯约等人面对的也不是一支小股匈奴,而是数万匈奴精锐。他能不把匈奴人当成真正的对手,反倒和我计较起攻城的进度,也算是用了心思。”
“心思都耗费在皇兄身上,倘若此事被他得逞,以后皇兄下令,岂不是毫无威望可言?”曹毅微微皱起眉头,对曹恒说道:“皇兄,我觉着这件事绝对不能任由姜伯约胡来。他要地雷或者大炮都可以给,唯独不能的答应他,允许匈奴斥候在我军眼皮底下往来纵横……”
“我当然明白这些,所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匈奴斥候。”曹恒回道:“至于城里的匈奴能不能得到城外送去的消息,那要看匈奴斥候的本事,而不是在于我们会不会故意放他们进城。”
从曹恒所说的话里,曹毅并没有听出对姜维的不满,心里不免有些疑惑:“皇兄既是看出了姜伯约的打算,还这么纵容他,难不成是要成全他?”
“自从我军来到云中,战局其实已经明朗。”曹恒回道:“我军攻打云中城,匈奴左右谷蠡王前来驰援,只要把援兵击破,这一战匈奴人则是败了。我给姜伯约等人下了这道命令,与其说是要他们独力决断战事走向,还不如说是给他们的一场历练,让他们能够明白,从今往后在我身边,还是得多一些主意才好。姜伯约去而复返,看似打算向我提出条件,其实也是他们明白了我的意图。敢于相处这样的主意,恰恰说明了他懂得我的心意,以后再不会像先前那样任何事情都依赖我做出决断。”
曹毅微微皱着眉头。
他好像听明白了曹恒说的这些,却又不是太明白其中的深意。
要是照着曹恒说的那样,攻打云中城击破匈奴,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必胜的游戏。
至于派出姜维等人拦截右谷蠡王,也不过是这场游戏中附带着想要达到的目的而已……
满心疑惑,曹毅没有吭声,卫士引领着姜维来到他和曹恒身旁。
到了俩人身旁,姜维躬身一礼:“见过太子,见过二皇子。”
曹恒望着云中城没有应声,曹毅向姜维问了一句:“伯约将军去而复返,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给忘记了?”
“二皇子说的没错,我正是有要紧的事情给忘记了。”姜维毫不避讳的回道:“我来求见太子,其实是想请太子允准,摆剩下的地雷调拨给我。另外再给我十门山炮,有了这些,我们才有十成的把握击破匈奴右谷蠡王。”
“没有这些,你们应该也有十成的把握击破右谷蠡王。”曹恒转过身面朝姜维,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伯约来见我,讨要地雷和山炮还在其次,最想让我答应的,应该是放任匈奴斥候在云中城与右谷蠡王所部之间顺畅往来。”
心思被曹恒给戳穿,姜维低着头回道:“倘若太子能够允准,当然是再好不过……”
“任由匈奴人的斥候在两者之间往来穿行,我确实是没办法做到。”曹恒说道:“我会令人竭尽全力拦截他们的斥候,至于会不会有落网之鱼,我确实没办法给伯约保证。这次军令虽然下的突然,只因我相信伯约与伯言、张绍必定可以想出既能击破右谷蠡王,又能让城内匈奴得道他们不可能再有援兵的法子。”
“军令确实得到的仓促。”姜维回道:“不过太子要求我们做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达成。只是太子再施以援手,此次击破右谷蠡王则会更加得心应手。”
“可我要的就是你们并不能得心应手。”曹恒嘿嘿一笑,对姜维说道:“你们都是智将,向来擅长运筹帷幄。既是智将,击破匈奴人的法子当然会有。我要是从中施以援手,岂不是不相信你们的本事?”
从曹恒所说的话和他脸上的笑容,姜维看出他绝对不可能在放任匈奴斥候往来这件事上给予方便,于是说道:“既然太子信得过我们,还请分拨地雷与山炮,我们必定会达成太子意愿。”
“来人。”曹恒也不多说,向一旁喊了一声。
有名卫士上前,躬身等待他下达命令。
看向那名卫士,曹恒说道:“你去传我军令,把军中剩余的地雷全都分拨给姜将军,另外再分派十门山炮给他。”
卫士告退,传达命令去了。
再次看向姜维,曹恒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问了一句:“伯约向我讨要的这些,我是一样不少全都答应了,不知击破匈奴右谷蠡王,究竟需要多少日子?”
第2320章 到了进攻的时候
姜维与陆逊、张绍驻马立于山岗上。
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和对面的山头之间形成一条狭长的山谷。
山谷中,一些魏军将士正忙活着什么。
望着正在山谷中忙碌的将士,张绍向姜维问了一句:“姜将军弄来这么些地雷,果真可以截杀右谷蠡王?我怎么觉得地雷数目好似不足?”
“地雷数目确实不足。”姜维很是自信的说道:“我也没有指望地雷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杀伤。”
来到这里的时候,姜维已经下令让将士们在山岗上准备了滚木和油料。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巨石,只要右谷蠡王领着匈奴人来到,落石立刻就会把山谷的退路给阻断。除此之外,山谷另一头的落石,还会把他们前进的道路给挡住。
地雷所起的作用,无非是让匈奴人乱起来。
只要匈奴人乱了,魏军就有足够的时间点燃从山岗推下去的滚木和油料。
“我们在这里布防,要是右谷蠡王从另外三条山谷赶往云中,只怕会是无法及时换防。”陆逊向姜维问道:“伯约怎么能认定匈奴人一定会走这条路?”
“另外三条山谷,每一条我都做了部署。”姜维回道:“匈奴人来到,会发现那里埋伏了伏兵。右谷蠡王虽然不是十分精明,于鏊他领着匈奴人冲进埋伏,恐怕还不至于。只有这条路,相对来说好似没设下埋伏,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埋伏。倘若是我领军,多半也会选择这样的道路前进。”
“万一他反其道行之,伯约这次要承担的干系可就大了。”陆逊说道:“要不还是派出一些人马驻守另外三条山谷……”
“不用特意派出人马,只要安排一些斥候也就好了。”姜维回道:“我们还是把精力全都放在这条山谷,只有集中优势兵力,才可能击破匈奴人。人马过少,我们根本不可能是匈奴人的对手。”
陆逊和张绍都点了点头,俩人虽然心里对姜维如此部署多少还有一些疑惑,却也都没再多问什么。
姜维与陆逊、张绍领着兵马拦截匈奴右谷蠡王,与此同时,驻扎在成乐的左谷蠡王得到云中城被围困的消息。
刘猛就在云中城内,而且他手下的兵马是三路人马之中最薄弱的,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魏军攻破城池……
他不仅是匈奴左贤王,而且还是去卑的长子,万一有个纰漏,左谷蠡王可担待不起……
得到云中城被魏军包围的消息,左谷蠡王连忙召集麾下众头领商议对策。
成乐官府前堂,左谷蠡王坐在上首,前堂两侧坐着他手下的头领。
众头领目光聚集在左谷蠡王的脸上。
环顾众头领,左谷蠡王说道:“我得到消息,曹元昶已经领军渡过白渠,围困了云中城。你们也都知道,云中城内勇士并不是很多,倘若我和右谷蠡王不去驰援,城池被攻破只是早晚。”
“大王的意思是我们要去援救?”一个头领问道。
“当然要去援救。”左谷蠡王说道:“我们要是不去,左贤王一旦有个闪失,等到回了王庭,不仅我的项上人头会被大单于砍掉,你们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刘猛是去卑的长子,他要是真的陷落在云中城,去卑必定会迁怒于左右谷蠡王。
作为两位谷蠡王的部众,头领们当然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在坐的头领脸色都是十分凝重,有人向左谷蠡王问道:“大王打算怎么援救?魏军人数也是不少,凭着我们一支人马前往,怕是不可能把他们击破,即便算上城内的左贤王,能不能胜得过魏军也还难说。”
“魏军强悍,其实在很多年前我们就已经知道。”左谷蠡王说道:“当年的大魏皇帝领军进入河套,我们匈奴勇士曾竭尽全力抵御,却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多勇士在与魏军战斗的时候战死,大匈奴勇士在魏军面前,居然脆弱的不堪一击。可我们也不能因为魏军过于强悍,而不敢与他们为敌。越是惧怕他们,面对魏军的时候我们越是没有胜算。”
众头领都点了点头,又有人说道:“上回与魏军作战,他们用了一种名为大炮的杀器,可是让我们的勇士吃亏不小。”
“大炮难以对付,我当然很清楚。”提起大炮,左谷蠡王脸色又一次凝重起来,他对众头领说道:“当初羯人想要对付魏军的大炮,始终没能成事,到最后落了个亡族灭种的下场。我认为遭遇魏军大炮,我们只管后撤就好,至于怎样才能把他们的大炮给灭掉,还需要细细斟酌才是。”
对于左谷蠡王的说法,众头领深以为然。
见识过大炮的威力,很多头领这辈子都不想再在战场上遇见那种杀器。
不过他们也很清楚,魏军在战场上使用什么军械,与他们想和不想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曹恒认为需要把大炮投入到战场上,匈奴人就会承受大炮的轰击。
既然没有对付大炮的好办法,匈奴人可以做的,也只是等到魏军大炮响起,他们立刻后撤而已。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头领的脸上,左谷蠡王向他问道:“你的手下有多少勇士?”
被他询问的头领回道:“我族中勇士共计五千余人。”
“我把成乐交给你,你能否守住?”左谷蠡王又问。
那个头领回道:“魏军围困云中,成乐附近必定没有多少人马,五千勇士镇守成乐,绝对是绰绰有余。”
“既然你有把握守住成乐,我就把城池交给你,其他人与我一同前往云中城驰援左贤王。”左谷蠡王说道:“你也说了,五千人镇守成乐绰绰有余,倘若城池被你给弄丢了,当心你的项上人头。”
“大王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成乐就一定不会丢。”头领回道:“即便我死了,我的族人也一定会守到大王返回。”
左谷蠡王点了下头,站起来对在场的头领们说道:“传我命令,勇士们即刻做好出征的准备,我们去驰援左贤王。”
众头领纷纷站起领命。
两三个时辰以后,成乐城门洞开,左谷蠡王率领匈奴勇士开出城池。
匈奴人还没完全开出城,在距成乐不远的一处山窝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凌统得到了消息。
一名魏军斥候面朝凌统站着。
听完斥候的禀报,凌统向他问道:“左谷蠡王领了多少人马出城?”
“回禀将军。”斥候回道:“他把匈奴人都领了出去,只余下少部分人马守城,守卫成乐的匈奴人绝对不会超过五千。”
凌统摆了下手,示意斥候退下:“继续探查,务必把匈奴人的动向彻底摸清。”
斥候领命离去,凌统让人把副将请到面前。
副将来到,向凌统行了个大礼问道:“听说将军找我?”
“左谷蠡王出城了。”凌统向副将问道:“他留下守城的匈奴人足有五千,和我们的人数想差也是不多。我们没有大炮,不可能把城墙轰塌,唯一的办法就是凭着将士们的血肉之躯冲杀。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才能从匈奴人的手中把成乐夺过来?”
副将回道:“五千匈奴人,对于飞熊营将士来说根本不能算个事。这一战也不是单凭人数就可以判断出谁胜谁负。不过强行攻城,我军损耗一定极大。我认为要是攻城的话,应该让将士们趁着夜晚先把城门给拿下来。夺取了城门,飞熊营杀进城里,匈奴人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凌统点头,向副将吩咐:“我领三百将士去夺城门,你率领其余将士在城外等候。等到我们拿下城门,你再领军冲杀进去。”
凌统要亲自领兵夺取城门,副将连忙说道:“将军是飞熊营主将,将士们可都看着将军。我觉着还是我领人夺取城门,将军率领将士们杀进城最稳妥……”
“我心意已决,不要再和我争论。”凌统说道:“你只管领着将士们在城外等候就是,一旦城门打开,即刻带人冲进城去。”
“将军要不要多等一天?”凌统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副将当然不敢再和他争论,向他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多等一天?”凌统有些不解的反问了一句。
“左谷蠡王才走,我军就发起攻城,万一他再杀回来……”副将提出了他的担心。
凌统说道:“这样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此时才是上午,我们攻城必定是在夜间。不说左谷蠡王会不会得到消息,即便他得到了消息,等到掉转回来,我们也已经把城池拿到了手中。以飞熊营将士的能耐,我还不信不能在数个时辰之内击破五千匈奴人。”
副将回道:“飞熊营将士虽然向来强悍,可城里毕竟有五千匈奴。匈奴人也不是都用稻草扎的,我们还是得谨慎一些才好。”
“你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凌统点头:“太子要的是我们夺下成乐,并没有强令什么时候把城池拿下。等上一天确实要稳妥一些。”
“我这就告知将士们,要他们早做准备,明天追随将军攻城。”偏将躬身告退:“我先去安排诸事。”
“去吧。”凌统点了点头。
偏将离开后,他站了起来,招呼了两名飞熊营将士,往一侧的山坡走去。
山坡并不是很高,没用多久他就登上了山顶。
站在山顶可以望见远处的成乐。
左谷蠡王已经率领匈奴大军离开成乐城,开赴白渠方向。
从山顶望过去,凌统依稀能看到正往远处进发的匈奴大军。
曹恒曾交代过他,左谷蠡王一旦出兵,就要他从背后把成乐给拿下,让匈奴人到了白渠遭到阻截以后无处可回。
没了成乐,又不能撤往河套,摆在左谷蠡王面前的也就只剩下向呼厨泉投降一条道路。
不过副将提醒的也是没错。
左谷蠡王离开不久,假如这个时候夺取成乐,消息一旦传到匈奴人的耳中,即便城池到了手中,在还没做好防御准备的情况下,守住城池也有难度,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匈奴大军走的稍微远些,城里的匈奴人也没什么防备的时候突然发难。
到那时,夺取城池以后,匈奴人再返回攻打成乐,他与飞熊营也做好的死守的准备。
凭着飞熊营将士的精锐和坚固的城防,左谷蠡王想要把城池夺回去,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
出城的匈奴人越走越远,凌统很清楚,再等一天,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就将率领飞熊营将士夺下成乐,魏军出关讨伐刘猛的战争,算是正式进入了进攻阶段。
左谷蠡王领着匈奴大军离开成乐,凌统还在等待着进攻时机的到来,白渠北岸,呼厨泉和文鸯并骑眺望着南岸。
“听说左谷蠡王率领匈奴大军正往这边赶来,大单于有什么打算?”文鸯问了一句。
呼厨泉回道:“大魏皇帝与太子对我不薄,而去卑却时刻想着要把我给灭掉,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他得逞。等到左谷蠡王来了,我愿为先锋,将军只需在背后策应就好。”
文鸯原本就没打算率领大魏将士作为主攻,呼厨泉说他愿为先锋,文鸯回道:“大单于为先锋也好,恰好可以让匈奴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单于。太子令我前来协助单于,这一战我们可是要把匈奴左谷蠡王所部彻底剿灭才算成事。”
“文将军说的不错。”呼厨泉回道:“将军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太子失望,也绝不会再给去卑多留哪怕半个勇士回去。”
讨伐去卑,呼厨泉与大魏利益一致,文鸯倒不担心他会在背后搞出什么动作。
望着白渠南岸,文鸯点了点头说道:“太子相信大单于,我也没道理不信。等到击破左谷蠡王,而后我们来前往云中,破了刘猛与右谷蠡王,大单于应该就有足够与去卑抗衡的兵马,讨伐去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多谢文将军吉言。”呼厨泉向文鸯拱了拱手说道:“我绝对不会让太子失望也就是了。”
第2321章 趁夜破城
左谷蠡王率领匈奴大军离开的第二天晚上。
凌统叉腰站在五千飞熊营将士面前。
目光在将士们脸上扫了一圈,凌统喊道:“将士们,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好些日子,为的就是等到左谷蠡王带领匈奴人离开,好从他们的背后来一下,把他成乐夺到手里。如今他们已经走了一天有余,我们发起攻城,即使左谷蠡王得到了消息,返回驰援也是一天以后的事情。你们都是大魏精锐,别的我也不想多问,只问你们一句话,一夜之间拿下成乐,有没有信心?”
由于距离成乐很远,将士们倒也不担心喊声太大会被城里的匈奴人听了去,齐声答道:“有!”
“既然有信心,那就不用多说,跟我出发。”凌统招了下手,率先骑上战马往成乐方向走去。
五千飞熊营将士随后上马,跟在他的身后赶往成乐。
守卫成乐的匈奴人根本没想到飞熊营就在附近,斥候也在周边探查了很多次,始终没有发现飞熊营的踪影。
所有匈奴人都认为曹恒率领魏军围困云中,身在成乐的他们至少会有很长时间没有仗可打。
匈奴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就在左谷蠡王离开以后不久,早就蛰伏在附近的飞熊营会悄然出现,在无声无息中向城池发起进攻。
借着夜色来到成乐城外,凌统下令将士们先蛰伏起来。
远远望着城头点着一排排火把的成乐,他对一旁的副将说道:“守城的匈奴人倒也不少。”
“左谷蠡王还指望在云中作战失利的情况下返回云中。”副将说道:“他当然会在城里留下不少人马驻防。匈奴人在战场上不是我们大魏将士的对手,可他们有城池作为屏障,想要把城池拿下,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指向城墙,凌统向副将问道:“你认为我们要怎样才能悄无声息的靠近城墙?”
副将皱起眉头,对凌统说道:“从这里到城墙边上,放眼过去一片空旷。城墙上的匈奴人又点了不少火把,虽然不太容易照到城外,可我军将士一旦靠近,还是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你的意思是,除了强攻,我们再没有其他办法?”凌统问道。
“并不是。”副将回道:“不过攀援城墙的将士们应该需要换一换战袍才可以了。”
凌统点了点头,向一旁的兵士吩咐:“传令给我先前挑选出来的三百将士,要他们换上灰色战袍,随时等待我的命令。”
夜色之中,如果不是特别漆黑的环境下,黑色其实很容易被发现。
反倒是深灰色,由于黑的并不是很深,与夜晚更容易融入到一起。
换上深灰色的战袍,将士们摸索到城墙下面,反倒要不穿着黑色战袍更加容易。
凌统的命令下达以后,没过多久,三百名选定的将士就换上了深灰色的战袍,只等他下达进攻的命令。
将士们随身携带的,除了兵器还有专门用来攀援的抓钩。
这些抓钩可以很轻易的挂到城墙上,利用抓钩,他们可以飞快的蹿上城头。
三百飞熊营一旦上了城头,守城的匈奴人即便阻止了他们打开城门,城头也必定会被他们夺下一片,城外的飞熊营将士再根据具体的情况作出相应的调整,攻破成乐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可以说从作出攻打成乐的谋划前,飞熊营将士就没有把守城的匈奴人放在眼里。
并不是飞熊营自大轻敌,而是他们与守城的匈奴人之间,在战斗力方面确实有着极大的悬殊。
五千匈奴人,多半只会在马背上厮杀,即便双方都上了马背,飞熊营将士也要比匈奴人战法更加娴熟。
而攻打城池,双方将士大多情况下都是步战。
对于匈奴人来说,步战根本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还没开战,凌统和飞熊营将士们已经看到了战斗的结果。
夺取城头是他们要做的第一步,一旦城头落到了飞熊营的手里,匈奴人再想给拿回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
“我带人上了城头,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凌统对一旁的副将说了一句。
“将军放心,我都明白。”副将回道:“倘若将军打开城门,我会率领将士们从城门冲杀进去,将军要是没能把城门打开,我也会带着将士们沿着城墙攀援到城上。我军只要上了城头,凭着守城的匈奴人,根本无法阻拦。”
“我觉着你们沿着城墙攀援上去的可能会更大一些。”凌统对副将说道:“随时观望着城墙,一旦厮杀起来,你即刻率领将士们冲杀上去,即便没有拿下城门,我也会带着先攀上城头的将士们给你们杀出一片空地。”
“有将军亲自统领,没道理拿不下成乐。”副将躬身领命。
向副将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凌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远处的城墙。
他并不是特别自信可以登上城墙再把城门夺下,毕竟城内有着五千匈奴守军。
可他却很自信,只要上了城墙,凭着城头上的匈奴人,根本不可能很快把他们歼灭,甚至他和三百将士还能把战果稍稍扩大一些。
只要有更多的飞熊营将士攀援上城头,他就有信心拿下成乐。
夜色越来越浓重,望着成乐城墙,凌统招了下手。
三百名换上灰色战袍的飞熊营将士随即跟在他的身后,猫着腰向城墙蹿了过去。
离城墙越来越近,到了距城墙只有五十步开外,凌统摆了下手,率先趴在地上,匍匐着往城墙根下靠近。
飞熊营靠近城墙脚下,城头上的匈奴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匍匐在地上的飞熊营将士身穿灰色战袍,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从城头往外看过来,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趴在地上前行,速度当然不会太快。
到了城墙根下,凌统和三百将士飞快的散开。
抬头望着城头,他们其实并不能看到什么,只能借着城头火把的光亮看到巡夜匈奴人来回走动的身影。
等到几名匈奴人从头顶的城墙上走过,凌统招了下手。
三百将士纷纷点头,他们取出抓钩,往城头上率了过去。
每一个抓钩的顶端,都包着一层麻布。
麻布落在城头上,阻碍了抓钩与城墙直接接触,把声音降到了最低。
当将士们扯着绳索拽了一拽以后,锋利的勾尖又露了出来,死死的勾住了城墙。
向将士们点了一下头,凌统下达了攀援的命令。
三百将士如同三百只猿猴,飞快的蹿上城墙。
最先登上城墙的将士双脚刚落到地上,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一个喝声:“什么人?”
来不及多想,那两个飞熊营士兵端起随身携带的强弩,朝着发出喝问的方向射出了箭矢。
喝问戛然而止,更多的将士趁着匈奴人反应的间隙攀上城头。
还没等所有的将士都登上城墙,发觉情况不妙的匈奴人做出了反应。
夜色中响起声声号角,无数匈奴人像潮水一样往凌统和他率领的三百名飞熊营将士这边涌来。
凌统也喝了一声,率领将士们迎着匈奴人冲杀上去。
三百名飞熊营将士分成两个方向,迎着冲杀上来的匈奴人撞了上去。
带领飞熊营将士等候在城外的副将听见远处传来号角,知道城头展开了厮杀。
很清楚城门不可能再被打开,副将喊了一声:“将士们,跟我冲!”
所有飞熊营将士,跟在副将的身后往城墙脚下冲了过去。
城头上的匈奴人听见城外传来无数人跑动的声响,连忙往黢黑的夜色中发射箭矢。
冲锋中的飞熊营将士手持盾牌,遮挡着从城头飞下来的箭雨。
而城头上,凌统与三百名先一步登上城墙的飞熊营则与匈奴人展开了近身搏杀。
飞熊营将士个个都是拼杀的好手,匈奴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双方厮杀在一起,由于城墙宽度有限,匈奴人只能从两面包围他们,并不会占有太多的优势。
自从攀援上城墙,凌统已经斩杀了不知多少匈奴人。
当他又斩杀了几名匈奴勇士回头望身后望了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十分纵深的地方,跟着他登上城墙的飞熊营将士虽然也在向前推进,却没有他推进的这么快……
“他们的将军被包围了,把他干掉!”城头上传来一个匈奴人的喊声。
围住凌统的匈奴勇士发了声喊,向他发起了猛攻。
四周都是匈奴人,凌统却丝毫不惧。
他把兵器挥舞的如同风车一样,但凡靠近的匈奴人,无不倒在他的面前。
很快,凌统的身前出现了奇怪的场景。
叫嚷着要把他给杀死的匈奴人与他之间形成了一段真空。
匈奴人手持兵刃把他团团包围在中间,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上前……
“不怕死的就给我上来!”凌统吼了一声。
围在他四周的匈奴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不少。
他们一个个瞪圆着眼睛,惊惧的望着凌统,哪有半个人敢轻易上前。
匈奴人不敢上前,凌统却没打算就这么和他们对峙。
爆喝一声,凌统纵步冲向迎面的几名匈奴人。
见他冲了上来,那几个匈奴人连忙做出反应。
可还没等他们手中的兵刃招呼向凌统,冲到跟前的凌统已经挥舞起兵器,在他们的眼前扫出一圈银光。
副将率领的飞熊营将士也到了城墙脚下。
他们沿着先前同伴留下的抓钩往城头攀援。
飞熊营是魏军精锐,而且他们还是与龙纹骑不同的精锐。
每一个飞熊营将士都掌握着多种作战方法。
马背上虽然不如龙纹骑,可他们步战却要比龙纹骑强了很多。
攀援上城墙的飞熊营越来越多,原本推进已经无力的三百名飞熊营将士很快被新登上城头的同伴替换下来。
城头上,双方展开近身搏杀,飞熊营就像是一台正在田野里纵横驰骋的收割机,把一片片匈奴人推翻倒地。
战斗渐渐的朝着有利于飞熊营的一面发展,凌统身后的飞熊营将士距他也是越来越近。
当副将冲到凌统身旁的时候,他喊了一声:“传令将士,守住每一处城门,绝对不能让半个匈奴人逃了出去。”
副将答应了一声,向冲上城头的飞熊营将士们喊道:“将军有令,守住每一处城门,绝对不要让半个匈奴人逃出城去。”
飞熊营将士发了声喊,向与他们厮杀的匈奴人发起了猛攻。
匈奴人在马背上尚且不是飞熊营的对手,双方步战,他们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飞熊营的猛攻?
战斗开始以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城头上的匈奴人就被完全驱赶了下去。
凌统率领飞熊营将士冲进城里,数队飞熊营跑向另外几处城门,阻挡企图逃出城去的匈奴人。
城里的每一条街道都在发生着战斗,守城的匈奴人根本没有想到大军离开才一两天,居然就有魏军来到成乐,而且这支魏军强悍到他们根本无力抵御。
自从飞熊营冲进城以后,双方的战斗朝着一面倒的方向倾斜。
街道上,试图抵挡飞熊营的匈奴人也是不少。
可他们的抵抗在飞熊营的面前是那么的苍白。
厮杀了一场,凌统已经是浑身血污。
站在一条街道的正中,成队的飞熊营将士从他身旁跑过。
在他们的前方,是一群已经没了斗志正试图逃走的匈奴人。
从凌统身旁跑过的飞熊营将士扑向那些毫无斗志正在步步后退的匈奴人,不过一个瞬间,就把匈奴人原本就散乱的防线击溃。
提着兵器,凌统不紧不慢的走在街道上。
他的衣甲早就被鲜血染红,脸上的表情一片漠然和阴冷。
战斗进行到这个程度,成乐城已经算是落到了飞熊营的手中,他已经没有必要再身先士卒,所要做的无非是指挥将士们守住各处出口,不让一个匈奴人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出城去。
同样身上染满了血污的副将从后面跑了上来。
到了凌统身旁,副将说道:“将军,各处城门已经派人守住,匈奴人就算是插上了翅膀,也不可能逃的出去。”
第2322章 不能让呼厨泉势力太强
天蒙蒙亮,经历了整夜的战斗,成乐落到了飞熊营的手中。
除了少数几条街道,还有匈奴人在负隅顽抗,更多的匈奴人已经放下兵器向魏军投降。
也曾有一些匈奴人,试图从各个城门突围出去。
在他们到达城门附近的时候,又被守在那里的魏军阻挡回来。
顽抗是死,突围也是死,摆在匈奴人面前的,好像就只有投降一条路可走。
成群结队的匈奴人,被魏军押解到城内的空地。
负责守城的匈奴头领也在俘虏之中。
经过整夜厮杀,匈奴头领也受了好几处伤,不过他受的只是轻伤,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影响。
凌统在副将的陪同下来到了空地。
他向副将问道:“听说守城的匈奴头领被俘,人在什么地方?”
“我这就让将士把他押解过来。”副将回道。
凌统点了下头,副将向一名飞熊营军官吩咐:“把匈奴头领押解过来。”
军官应了,带着几名兵士往匈奴俘虏那边走去。
没过多会,军官与几名士兵押着一个匈奴人来到凌统面前。
匈奴人一脸傲然,他把脸偏向一旁,不肯去看凌统。
凌统打量着他:“你就是负责城防的匈奴头领?”
“就是我。”匈奴头领回道:“你要怎样?”
“败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挺有傲性。”凌统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要是肯叫我一声大魏爷爷,我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
“我们匈奴人向来只会让中原人叫爷爷,什么时候轮到中原人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昂?”匈奴头领说道:“要我向你摇尾乞怜,简直是做梦!”
“不肯也就算了。”凌统嘿嘿一笑:“说这么些废话又有什么意思?”
匈奴头领错愕的看着凌统,他没想到眼前这位魏军将领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他:“你的意思是不再为难我?”
“为难一个将死之人,也算不上我的本事。”凌统说道:“你是死都要死了,我还和你计较什么?”
他向军官吩咐:“把此人押到匈奴俘虏面前,砍了!”
才说了两句话,凌统就要杀他,匈奴头领更是一脸错愕:“你要杀我?”
“我为什么不能杀你?”凌统微微一笑:“匈奴人向来都是和我们中原人捣乱,中原疲弱,匈奴必定来到。陛下曾经说过,始皇帝,大汉武帝以及大汉明帝,都曾把匈奴人打到俯首称臣,可是到了后来,中原一旦乱了,匈奴就会趁势而来。想要中原长治久安,不再受异族袭扰,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匈奴人彻底的抹掉。你是匈奴人,我是大魏将军,杀你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
凌统真的要杀他,匈奴头领这才有些慌了。
刚才在凌统面前摆出一副傲然的模样,不过是他要做出勇士的姿态,让凌统刮目相看。
很多时候,越是怕死,往往死的越快。
深谙这个道理,匈奴头领才会不肯向凌统低头。
“大魏爷爷,我已经投降……”凌统真的要杀,匈奴头领心底一惊,连忙求饶。
“要是刚才你这么听话,我或许还会饶你一命。”凌统嘿嘿一笑,对匈奴头领说道:“可惜,你叫的晚了。”
摆了下手,他向军官吩咐:“把此人拖下去,砍了!”
军官示意两名士兵扭住匈奴头领,拖着他就走。
“我们已经投降,你居然敢杀俘虏!”被士兵扭着离开,匈奴头领还在喊着:“大匈奴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的喊声并没有让凌统改变心意。
蔑视的一笑,凌统向一旁的副将吩咐:“传令下去,所有匈奴人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真的一个不留?”副将愣了一下:“我们已经夺取了成乐,据说太子是想要呼厨泉招募匈奴俘虏……”
“那是呼厨泉自己俘虏的匈奴人,难不成我们还要把俘虏交给他?”凌统说道:“匈奴人始终是异族,呼厨泉虽然宣誓向大魏效忠,可他毕竟曾是匈奴大单于。陛下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可不能任由匈奴人坐大,只要借口足够,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看向聚集在空地上惶恐不安的匈奴俘虏,凌统接着说道:“被俘虏的匈奴人不在少数,把他们留下,稍不留神就会给我们惹出不少乱子。你我都是领兵的人,又怎么能置将士安危不顾,把这些匈奴人都给留下?”
“将军说的没错,我这就去安排。”副将答应了一声,招呼几名飞熊营兵士跟他走了。
再次向聚集在空地上的匈奴俘虏看了一眼,凌统转身离开。
身为大魏将军,也曾经历过讨伐羯人的战争,他早就习惯了杀戮。
可是屠杀俘虏,终究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情,凌统也不打算在这里亲自监督。
匈奴头领被军官押解到匈奴俘虏的面前。
两名飞熊营士兵按着他跪在地上。
头领被按在地上跪着,匈奴人一个个错愕的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军官拔出佩剑,高高举起,当着数千匈奴俘虏的面,把头领的项上人头砍了下来。
人头落地,匈奴俘虏顿时一阵慌乱。
连头领都被杀了,每一个匈奴人心中都充满了恐惧。
“将军有令,带匈奴人出城,挖出大坑。”副将来到了匈奴俘虏的面前,高声喊道:“让他们把城里的尸体都抬出去掩埋。”
得到命令,飞熊营将士驱赶着匈奴俘虏,让他们抬起城里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尸体,往城门外走。
另外还有一些匈奴人,在飞熊营的押解下,到了城外挖起深坑。
魏军押解匈奴人在城外挖坑掩埋尸体,匈奴俘虏反倒放心不少。
他们没有等到屠杀的命令,或许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没有几个匈奴人察觉到生命的尽头已经悄然来到。
头一批抬着尸体的匈奴人出城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飞熊营催促第二批匈奴人出城的时候,一个匈奴人问了句:“前面那批人怎么没有回来?”
“他们活干的不错,将军已经下令,把他们都给放了。”押着他的魏军回道:“你们只要好好做事,说不准将军一高兴,也会把你们给放了。”
头一批出城的族人已经被放走,被押解着出城的匈奴人更加放心。
来到城外,他们看到很多已经挖开的大坑。
有些看起来平整的地面,上面的泥土还很新,显然是原本挖出了坑又被填埋上。
飞熊营将士押解着匈奴人往坑边走去。
距离深坑越来越近,匈奴人察觉到情况好似不对,顿时有些乱了。
“跳进去!”出城之前还一言不发的飞熊营将士,此时都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催促着匈奴俘虏跳进坑里。”
很清楚跳进去将会面临什么,已经清醒过来的匈奴人哪肯往里面跳。
就在匈奴人乱哄哄的想要冲开押解他们的魏军时,成队的飞熊营将士端着强弩排成阵列出现在他们的侧面。
被押解出城的匈奴人一个个像是蚱蜢一样用绳索串了起来,他们想要四散逃跑,却因为彼此被绑缚在一起,只是混乱的相互乱撞,却根本没有离开原地半步。
箭矢飞来,成片的匈奴人倒下。
列阵的飞熊营把一支支箭矢射向匈奴人,越来越多的匈奴人倒下。
副将按剑站在不远的地方冷冷观望。
当所有匈奴人都被射杀,他摆了一下手。
在场的魏军抬着匈奴人的尸体,一具一具的丢进坑里。
有些匈奴人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死去,也被他们像是扔死尸一样丢到了深坑中。
数千俘虏,处置起来并不是太费事,不过一个多时辰,副将来到了成乐官府。
已经在官府歇息的凌统,见到副将劈头问了一句:“匈奴人全都处置掉了?”
“回将军话,所有匈奴人一个不留,全都处置了。”副将先是回了一句,随后向凌统问道:“要不要派人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太子?万一太子以后知道我们杀了所有匈奴俘虏……”
“派人告知太子当然必要。”凌统回道:“即使我们不禀报,太子知道诛杀了投降的匈奴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要知道,大魏从来就没想过要给匈奴人留下太多活口。即便将来讨伐匈奴,把他们彻底征服,我们要做的也是把匈奴人驱赶到中原,让他们尽快与中原人融合。过不了多少年,世上就再也不会有匈奴人。”
“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副将回道:“我这就安排人给太子送信,禀报这里的战况。”
“吩咐送信的人,不要尾随左谷蠡王,绕开正往白渠开进的匈奴人。”凌统说道:“在左谷蠡王强渡白渠与我军交战之前,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成乐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里。”
“将军是不是担心左谷蠡王不过白渠,而是率领匈奴大军返回攻打成乐?”副将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凌统回道:“我巴不得他立刻领军来打成乐,那样就可以让将士们厮杀个痛快。我真正担心的,是左谷蠡王知道成乐丢了,又不可能突破白渠防线,双方还没怎么交战,他就向呼厨泉投降。要是那样,呼厨泉的势力可就太大了。”
“将军居然能顾虑到这些,难怪太子会令飞熊营夺取成乐。”副将拍了句马屁:“以将军的智虑,可不比那些智将差到哪里。”
“你以为是我想到的?”凌统笑着摇头:“太子令我率领飞熊营留在此处之前,曾特意把我叫过去吩咐了这些。否则以我的性情,绝对会让左谷蠡王知道我们已经把成乐夺了,引他回来攻打。先前攻城,虽然厮杀了一场,却根本算不上痛快。”
“将军说的没错,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副将回道:“匈奴人虽然与我军人数想差不多,攻城的时候却总让人觉着厮杀的好似不太爽快……”
“太弱。”凌统接着他的话说了一句:“太弱的对手,当然不能让我们找到厮杀的乐趣。所以我才希望左谷蠡王能够率领匈奴大军杀回来,只是我也明白,他一旦提早得知我军拿下成乐,很可能会给将来击破匈奴埋下不少祸患。虽然杀的不痛快,我们也只能忍着。”
“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副将回道:“我会让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都禀报太子。”
“你先去吧。”凌统摆了下手,示意副将先去把该办的事情给办了。
副将告了个退,随后退出了房间。
攻破成乐的战斗中,凌统确实没有找到太多厮杀的乐趣。
尤其是进城以后,匈奴人的抵抗甚至可以用单薄来形容。
自从凌统下了城墙,他几乎没与任何匈奴人交手,飞熊营将士击破匈奴人也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
本以为战斗会从夜里至少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可事实上,飞熊营进城以后,战斗仅仅持续了几个时辰,匈奴人就没了斗志,向飞熊营投降。
匈奴头领是他亲自下令诛杀,至于其他的匈奴人,则是他交代副将去办。
镇守成乐的五千匈奴人,连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倘若他们不是攻打的异族,而是还在中原的战场上,像这样的屠杀绝对不会被曹铄允许。
走出房间,望着庭院里的景色,凌统脸色是一片凝重。
屠杀守卫成乐的匈奴,是他亲自下令,将来像这样的屠杀,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场。
凌统也不清楚,他和大魏的将军们,还得做多少次屠夫……
不过凌统也不是很在意将来他要做多少次屠夫,异族袭扰中原,从来也没把中原人当人看待,来到关外,他也没有必要和异族讲什么仁慈。
战争,从来都不会是仁慈的……
如今他最希望的就是左谷蠡王晚一些得到成乐被夺取的消息,只有在白渠吃了大亏,左谷蠡王才有可能忙中出错,做出讨伐成乐的决断。
打动那时,或许他真的还有机会与匈奴人杀个痛快。
凌统夺取成乐,毫不知情的左谷蠡王还在率领大军一路朝着白渠方向推进。
第2323章 匈奴过白渠
率领大军来到白渠南岸,左谷蠡王望见了对岸的魏军。
魏军人数不是很多,分成两个大阵列于白渠北岸。
下令大军止步,左谷蠡王眺望着对岸的魏军。
“曹元昶早就做好准备,虽然魏军人数不多,他们扼守对岸,我们想要渡过白渠也不是特别简单的事情。”一名匈奴头领对左谷蠡王说了一句。
“我们数万勇士,难道连个小小的白渠也过不去?”左谷蠡王扭头看了那个头领一眼,向他吩咐:“搭设浮桥,先派出五千勇士占领对岸。告诉勇士们,到了对岸不需要向前推进,只要守住岸边,不让魏军趁着我们半渡而出,则是他们的大功一件。”
“我这就带人过去。”匈奴头领答应了一声,点选五千勇士准备强渡白渠。
按道理说,匈奴人强渡白渠的时候,魏军应该往岸边靠近才合乎情理。
可是魏军并没有那么做。
他们只是在原地列阵,遥望着正在渡过白渠的匈奴人,好似在等着匈奴人完全过了白渠,才会发起攻击。
魏军的举动让左谷蠡王感到十分意外。
眺望着对岸,他眉头微微皱着,脸上一片凝重。
五千匈奴勇士渡过白渠,在对岸列阵,提防着魏军突然杀来。
让左谷蠡王想不明白的是,魏军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在刻意等着他们渡过白渠一样。
白渠,所以名为渠,顾名思义,它要比江河窄了很多。
水面上搭建着浮桥,随着左谷蠡王一声令下,匈奴大军开始渡过这条宽阔的水渠。
白渠北岸,文鸯和呼厨泉各自领着一支人马,眺望着正在过水而来的匈奴人。
俩人都没有下令出击,他们都在静静的等待着左谷蠡王所部渡过水渠,向他们这边杀来。
望着正在渡过白渠的匈奴人,文鸯身后的副将问道:“将军,匈奴人开始渡过白渠,要不要让将士们上前射杀一轮?”
“用不着。”文鸯说道:“别忘记我们只是来打策应,真正决定战场胜负的还呼厨泉。这一仗要看他怎么打,而不是我们替他去打。”
副将问道:“万一呼厨泉应对不了匈奴人,将军该怎么办?”
“要是连左谷蠡王都应对不了,只能说他不适合做匈奴大单于。”文鸯说道:“陛下和太子扶持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条件。没有可供大魏利用的价值,太子为什么还要费心费力的帮他?”
文鸯没打算让将士们上前,副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扭头看向呼厨泉那一侧,副将发现,呼厨泉率领的匈奴勇士正缓慢朝着白渠北岸靠近。
知道白渠岸边埋着无数地雷,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距白渠北岸只有百余部,呼厨泉抬起右手,示意勇士们停下。
投效呼厨泉的匈奴勇士,从魏军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他们身上穿着的是魏军早先淘汰了款式的战袍和铠甲。
这种铠甲与战袍,相比于新式铠甲和战袍显得有些臃肿,不过相比于匈奴人早先穿在身上的兽皮,却要好看了不少。
提着兵器,匈奴勇士全都凝望着正渡过白渠的匈奴大军。
呼厨泉没有下令让勇士们发起进攻,他甚至没打算让勇士们发射箭矢。
渡过白渠的左谷蠡王见魏军没有动作,呼厨泉虽然有了动作,却也不像是要进攻的样子,心里更加疑惑。
“大王。”跟着左谷蠡王渡过白渠的匈奴头领也发现魏军并没有任何动作,而呼厨泉虽然向岸边靠近了一些,却也没有到达箭矢可以射向渠岸的距离,同样心生疑惑,向左谷蠡王问道:“有没有觉着魏军好似有些古怪?”
左谷蠡王眉头紧紧皱着,他当然看出魏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虽然曾与魏军交战,左谷蠡王却只见识过大炮,并没有尝到地雷的滋味。
出征之前,羯人倒是提起过魏军的地雷,可到了战场上,他却不可能立刻想起那种埋设在地下,可以对从上面经过的人造成极大杀伤的杀器。
眉头紧紧的锁着,左谷蠡王向身后跟着的匈奴头领吩咐:“传令给勇士们,要他们尽快列阵,向前推进。”
众头领答应了一声,跟着左谷蠡王向前推进。
走了没几步,左谷蠡王停下,他身后的头领各自带着本部勇士继续向前。
奇怪的是与他们越来越近的呼厨泉依旧没有下令让勇士们出击。
渡过白渠的匈奴勇士越来越多,魏军再不做出任何应对,很可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可他们却好似对这场战斗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甚至像是根本没在意正有匈奴大军在渡过白渠,随时可能向他们发起进攻。
有一瞬间,左谷蠡王内心产生了一种被忽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无数匈奴勇士从身边走过,往呼厨泉率领的匈奴人阵列冲去。
与此同时,呼厨泉望着正朝他这边扑过来的匈奴勇士,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抬起右手,他向身后的匈奴勇士们喊道:“弓箭准备!”
列阵等到的匈奴勇士纷纷从背后取下长弓,瞄准正往这边杀来的匈奴大军。
呼厨泉手下的匈奴勇士,都是早先与匈奴人交战俘获过来,他们宣誓投诚以后,没有遭到魏军的屠杀,被编入呼厨泉的麾下。
亲眼见证过魏军的凶悍,也知道倘若背叛,再次被俘很难获得被赦免的机会,即将与族人作战,并没有哪个匈奴勇士想过要背弃呼厨泉。
很多年纪偏大的匈奴人,还清楚的记得,呼厨泉当年被留在中原,他并没有把大单于的位置让给去卑,仅仅只是要去卑代为统领匈奴。
权力往往会使人变化。
曾经被委托统领匈奴人的去卑,也只是想着如何让匈奴壮大起来,早晚有一天把呼厨泉接回河套……
可随着他在匈奴的地位一天天拔高,呼厨泉的内心发生了变化。
渐渐的,他忘记了谁才是真正的大单于,也忘记了一旦匈奴内讧,带来的损失将会是不可计量的。
终于,去卑为了得到绝对的权力,宣布废黜呼厨泉大单于的身份,取而代之成为匈奴的单于,甚至还谋算着从大魏讨回呼厨泉,把他杀了,从而名正言顺的接管匈奴。
经过去卑治理,如今的匈奴确实比以往强大了很多。
也正是匈奴的强大,让去卑一天比一天膨胀,认为中原连年战事不断,而匈奴却一直在休养生息。
休养多年,匈奴人口成倍增长,去卑也是在认为与中原已经有了一战之力的情况下,才下令刘猛出兵云中。
他显然没想到,历经多年战乱,如今的中原不仅没有败落,反倒更加强盛。
刘猛到了云中,只是在初期讨了些好处,曹恒出兵以后,他是再没讨到任何便宜。
云中被围,左谷蠡王渡过白渠前去驰援,在白渠北岸遭遇文鸯率领的魏军和呼厨泉率领的匈奴勇士。
人数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可不知为什么,左谷蠡王却隐隐感到不安。
潮水一样的匈奴人向着呼厨泉和他率领的匈奴勇士扑了上去。
就在他们将要到达箭矢可以射中的距离时,一声巨响让左谷蠡王陡然一惊。
第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
不少向前推进中的匈奴大军在巨响声中连人带马倒了下去。
曾经见识过大炮威力的左谷蠡王,听见巨响的同时,扯着嗓门喊了起来:“魏军有大炮,找到他们,给他们干掉!”
爆炸声中,匈奴人乱哄哄的四处奔走。
他们要是不乱,或许还不会踩到更多的地雷。
乱起来的匈奴人根本没有任何章法,骑着战马的他们即便不打算乱跑,被爆炸声惊着的马匹也慌乱的载着马背上的匈奴人四散逃窜。
逃窜中的马匹踏着地雷,轰响声此起彼伏。
奉命寻找魏军炮兵的匈奴人,四处搜寻了半天也没见着炮兵的踪影。
一名在炮火中被炸到灰头土脸的匈奴头领来到左谷蠡王身旁:“启禀大王,我们找了半天也没见到魏军炮兵,他们的大炮好像是从地下发射的。”
左谷蠡王一愣,陡然想到离开河套之前,羯人曾经说过的地雷。
“是地雷。”他向匈奴头领喊道:“快让勇士们撤下来!”
左谷蠡王反应过来的显然有些晚了。
冲向呼厨泉所部的匈奴勇士,已经在雷区中乱成了一团。
观望着爆炸连连的战场,呼厨泉先是高高举起手臂,随后猛的把手臂往下一按。
当他把手臂按落下去,早就张弓搭箭做好准备的匈奴勇士纷纷松开弓弦,无数箭矢随即飞向乱作一团的左谷蠡王所部。
此起彼伏的爆炸,把左谷蠡王所部匈奴勇士全都给炸的懵了。
匈奴人四处乱蹿,想要尽快离开雷区。
可他们越是急于离开,越是被陷入雷区中无路可走。
箭矢落下,很多避开了地雷的匈奴人中箭落马。
眼看着勇士们乱了起来,占据对己方越来越不利,左谷蠡王喊道:“让勇士们全都回来,背靠白渠扎营。”
命令虽然传达下去,但是乱成一团的匈奴人哪里能够立刻撤回来。
呼厨泉也不下令让麾下匈奴勇士冲锋,只是列阵在数十步开外不停的放箭。
伴着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陷落在雷区中的匈奴人成片成片的倒下。
当爆炸声终于止住,匈奴人聚拢在左谷蠡王附近的时候,雷区残留着无数人与战马的残肢。
战死的匈奴人,有不少是先被箭矢射杀,掉落马背以后,又被爆炸掀起,从而成为残肢碎肉。
宁静下来的战场弥漫着浓重的硝烟,水边的左谷蠡王也被硝烟呛的不住咳嗽。
从战场退下来,死里逃生的一个匈奴头领很是狼狈的来到他面前:“大王,魏军早就有了部署,他们用大炮把我们轰的根本抬不起头……”
被炸懵了的匈奴头领还不知道,他们这次撞见的根本不是大炮,而是埋设在地底的地雷……
“让人弄些木桩过来。”左谷蠡王向那个匈奴头领说道:“把木桩弄成一截一截的滚木,往刚才爆炸的地方滚过去。”
从羯人那里听说过一些有关地雷的讯息,左谷蠡王大概也知道一些应对的办法。
虽然不是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匈奴头领还是答应了一声,带着一群勇士找木桩去了。
白渠岸边生长着一些树木,匈奴人砍伐了这些树木,截成一段一段的滚木,依照左谷蠡王的吩咐,把滚木推向雷区。
滚木在雷区里滚动,还真触发了一些地雷。
稀稀拉拉的爆炸声响起,每一次爆炸,推出滚木的匈奴人都会浑身打个激灵。
率领勇士列阵的呼厨泉看见岸边匈奴人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身后的一个匈奴头领问道:“大单于,左谷蠡王这么弄,怕是会把地雷都给弄炸了。”
“哪有那么容易。”呼厨泉说道:“他们没把地雷给踩完,我们也没办法出击。等到他们冲过雷区,我们再杀上去,才能一举破敌。让勇士们都不要焦躁,先在这里等着,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什么。”
呼厨泉没打算发起进攻,匈奴头领也不敢多说,只得传令去了。
与此同时,观望着战况的文鸯嘴角却浮起一抹笑容。
他身旁的副将见到笑容,诧异的问道:“匈奴人在破坏雷区,将军怎么反倒发笑?”
“你觉得他们能把雷区整个给破坏了?”文鸯向副将问了一句。
“即便不能整个破坏了,至少也可以毁掉多半。”副将说道:“这样一来,地雷可就炸不死多少匈奴人……”
“地雷能炸死的匈奴人毕竟有限。”文鸯说道:“刚才死在雷区的匈奴人,多半都是被箭矢射杀。真正被地雷炸死的,其实并没有多少。”
文鸯的说法,副将当然是认同。
除了早期对付羯人,在对方完全不了解新式军械的情况下,大炮和地雷等兵器确实造成了不少杀伤。
可到了后来,它们多少被地方所了解,杀伤力也就变得越来越有限。
第2324章 出击
左谷蠡王率领匈奴大军渡过白渠,正打算向前推进的时候,匈奴人踏进了雷区。
死在雷区中的匈奴人,少说也有上前。
虽然对于人数众多的匈奴大军来说,上千人的伤亡并不算什么,可地雷给匈奴人带来的威慑却是不小。
匈奴人聚集在白渠岸边,他们依照左谷蠡王交代的法子,用滚木试探着把地雷搜寻出来。
要说这个法子还真是有点作用,不少地雷在匈奴人投出的滚木碾压下爆炸。
每多一颗地雷爆炸,匈奴人就会暗暗庆幸,要是他们没有撤回也没有用滚木探路,这些地雷必定会带走他们之中一些人的性命……
望着正在探路的匈奴人,文鸯的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他向副将吩咐:“你去一趟呼厨泉那里,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向左谷蠡王进攻。告诉他,我们在这里可是等的有些心焦,他什么时候发起进攻,我们就什么时候从旁策应。”
副将应了,策马往呼厨泉的大阵奔去。
呼厨泉正望着白渠岸边在扫雷的匈奴人,一名头领来到他身旁:“大单于,文将军派副将前来求见。”
“还不快请?”虽然有着匈奴大单于的名分,呼厨泉在中原生活的日子久了,也早就能弄的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文鸯派副将前来见他,他怎么敢不见?
副将求见,呼厨泉很清楚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左谷蠡王早先在白渠岸边吃了大亏,如今正在扫雷,要是雷区真被他们给扫清,以他带来的匈奴勇士人数,呼厨泉和文鸯两部人马加起来也绝对抵挡不住。
一旦左谷蠡王到了云中城外,曹恒在云中的部署也就失败了一半……
文鸯派副将来见他,一定是询问什么时候向左谷蠡王发起进攻。
头领奉命离开,没过一会就引领着副将来到呼厨泉面前。
副将向他拱了拱手:“见过大单于。”
“将军不必多礼。”呼厨泉回礼问道:“文将军请将军前来见我,是不是询问什么时候进攻左谷蠡王?”
“大单于果然心思通透。”副将回道:“文将军正要我前来询问,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进攻左谷蠡王不难,难的是白渠北岸还有不少地雷,我们要是冲上去,原先应该是给他们踩踏的杀器,就会造成我方勇士伤亡。”呼厨泉回道:“我在等他们不再蹚雷。”
“等到他们不再蹚雷,雷区应该也没有多少地雷了。”副将回道:“大单于果真认为这样做合适?”
“将军应该也看明白了,刚才左谷蠡王手下的人试图冲杀过来,地雷炸了不少,可真正给他们带去惨重伤亡的还是弓箭。”呼厨泉回道:“地雷所起的作用不过是威慑而已,只要还有一颗雷在,左谷蠡王手下的人就会乱成一团。到时我们再发起进攻,必定可以事半功倍。”
“大单于打算要我这么回复文将军?”呼厨泉的回答显然不太让副将满意,他追问了一句。
“还请将军如实告知文将军。”呼厨泉说道:“率先发起进攻的是我们,为了得来不易的勇士少损失一些,我也只能如此安排。”
副将再次拱手:“既然大单于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便多说,先告辞了。”
“将军好走。”呼厨泉回礼,副将则掉头离开。
回到文鸯面前,副将还没开口,文鸯先问道:“呼厨泉怎么说?”
“他没打算现在发起进攻。”副将回道:“他是想要等到左谷蠡王不再试图蹚雷,然后再率领手下的匈奴人出击。”
“等到那个时候出击,确实是有些冒险。”文鸯说道:“不过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就不用多理会。逼的太紧,说不准他会认为我们是想要他手下的匈奴人冲上去送死。要是有了这样的心思,以后可就不太好办了。”
“将军打算任由呼厨泉这么等着?”副将说道:“白渠防线可是阻挡左谷蠡王北进的屏障。这里要是被匈奴人击破,太子那边压力可就大了……”
“我当然清楚这里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文鸯说道:“可是呼厨泉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要是现在率领匈奴人冲杀上去。左谷蠡王只要在白渠岸边等待,凭着他手下那么点人,想要有所成绩简直难如上青天。与其逼着他出兵,倒不如凭他做出部署。呼厨泉曾经也是匈奴大单于,父亲讨伐河套的时候,他也曾与我们中原大军为敌,并不是完全没有战场经验。即便太子在这里,应该也不会过多的约束他。”
说到这里,文鸯微微一笑,又对副将说了一句:“可不要忘记了,我们是要利用匈奴人,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尽可能的避免我军伤亡。大魏的敌人不止是匈奴,能少一个将士战死在沙场,将来讨伐其他异族的时候,我们在战场上就能多出一份力量。”
明白了文鸯的意思,副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脸色凝重的望着正在扫除雷区的匈奴人。
匈奴人把滚木投放到雷区,随着滚木的投放,一颗颗地雷炸开。
左谷蠡王其实也很清楚,单凭投放出去的滚木,根本不可能扫清所有的地雷。
最好的接过,也就是把多半地雷给扫掉,真要发起冲锋的时候,还是会有少部分地雷在马蹄下爆炸。
对于匈奴大军来说,雷区能少哪怕一颗地雷也是好的,何况开始扫雷以后,爆炸此起彼伏,少说也是有三五百颗地雷被匈奴人找了出来。
雷区的地上,到处堆着的都是滚木。
有些木头在地雷爆炸的时候被掀上了半空,更多的则是没有扫到地雷,只是静静的躺在雷区里。
随着滚木越来越多,后来投射的很难再把地雷给探出来。
渐渐的,雷区的爆炸声稀疏了,直到后来,遍地都是滚木,地雷则是再也没有一颗被试探出来。
脸色很是凝重,左谷蠡王向身后的头领吩咐:“地雷已经不多了,滚木在地上会限制马匹冲锋,让人先去把那里的滚木都给清理一下。等到清理干净,我们再冲一次。”
左谷蠡王的命令下达,很快就有许多匈奴勇士走进了雷区。
他们小心翼翼的把滚木挪开。
由于担心会有地雷爆炸,匈奴人的动作十分轻缓,每挪开一块滚木,都要耗费好一会。
望着正在挪开滚木的匈奴人,呼厨泉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他向身后的头领吩咐:“让勇士们做好准备,等他们把滚木清理干净,就是我们进攻的时候!”
左谷蠡王带来的勇士数目众多,呼厨泉手下的勇士不过是早先俘获的数千人。
双方军力对比悬殊,要是没有雷区,凭着左谷蠡王手下这么点人,冲杀上去不过是羊入虎口。
呼厨泉所依赖的,无非是雷区还有地雷的存在。
只要雷区还有地雷,他们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曹恒并没有在白渠北岸部署太多人马,只留下他与文鸯各自带领一支人马驻守白渠。
两支人马加起来,也还不到左谷蠡王带来的匈奴人五分之一。
正常来说,即便他们守着一座城池,左谷蠡王都不是完全没有攻破的机会,何况他们面前只有一条白渠,而且左谷蠡王率领的匈奴大军还已经到了北岸。
能够阻挡左谷蠡王和他手下匈奴人的,也就只有雷区而已。
如今雷区的地雷已经多半被匈奴人给踩了,击退左谷蠡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左谷蠡王下令,让匈奴勇士搬开滚木,准备向呼厨泉率领的匈奴人发起进攻。
搬开滚木的匈奴人小心翼翼的朝前推进着。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当他们快要搬到一半的时候,一声巨响让每一个屏息凝神观望着的人心中都是一颤。
跟在左谷蠡王身旁的一名匈奴头领小声说道:“大王,地雷还没有全部被排除……”
“我又不是聋子!”左谷蠡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匈奴头领低着头退到一旁。
脸色铁青,左谷蠡王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他没有下令让那些清理滚木的匈奴人退下来。
没得到退后的命令,虽然眼睁睁看着有同伴被炸死,也知道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那些匈奴人却没有任何一个敢后退半步。
他们都很清楚,清理滚木很可能会被地雷炸死,要是后退,则一定会死于后面观望着的自己族人手中。
无路可退,那些匈奴人只能继续清理着滚木。
自从第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雷区又有几颗地雷被引爆。
每一次有地雷被引爆,总会伴着几名匈奴人倒在硝烟中。
随着地雷爆炸次数的密集,搬运滚木的匈奴人再不敢向前。
见他们停了下来,左谷蠡王喊道:“敢于停止不前者,杀无赦!”
左谷蠡王喊出这么一句,立刻就有一排匈奴人提着弓箭上前。
他们张开弓弦,瞄准了那些正在清理滚木的匈奴人。
前面有地雷却不一定能够踏上,后面是张弓搭箭的族人,不往前一定会死,所有清理滚木的匈奴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继续推进中的匈奴人,不时会有一个踩上地雷。
每一次地雷爆炸,周边的匈奴人都会连带着遭殃。
“这他娘的太吓人了!”向前推进中的匈奴人之中,有一个突然喊了出来:“我不干了!”
发出喊声的同时,他掉头就跑。
才跑出两步,张弓搭箭的匈奴人之中,就有几个松开了弓弦。
匈奴人擅长骑射,弓箭射的当然是极其精准。
几支箭矢不偏不斜的射中了想要逃跑的匈奴人。
那个匈奴人中箭倒地,本来还想着和他一样逃跑的其他匈奴人,一个个错愕的看着被射杀的同伴,都愣在了那里。
“大王有令,谁敢逃跑,杀无赦。”一个匈奴头领上前,向那些愣着的匈奴人喊道:“还不快些把滚木都给清理了?”
愣在那里的匈奴人这才回过神,虽然不情愿,也只能转过身,继续清理滚木。
清理滚木,让匈奴人又付出了不少代价。
左谷蠡王向身后的匈奴头领吩咐:“等到滚木清理的差不多,即使地雷没有全部炸掉,也不会再有多少。你传令给勇士们,等到所有滚木都被清理开,让他们即刻发起冲锋。”
滚木越清理越少,被踩中的地雷也是越来越多。
当最后一块滚木被清理开,左谷蠡王一摆手,匈奴大军向是潮水一样呐喊着涌向呼厨泉率领的匈奴人。
左谷蠡王下令冲锋,呼厨泉也抬起了手臂。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下令匈奴勇士们冲杀出去。
潮水一样的匈奴人涌了过来,雷区的地雷虽然被清理了大半,毕竟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
冲锋中的匈奴人,就像是席卷而来的浪潮。
密集的马蹄踏着地面,扬起浓重的烟尘。
无数马蹄踩踏着地面,残留的地雷在匈奴人发起冲锋的时候被踩中爆炸。
虽然数目不多,可匈奴人毕竟早先已经被吓破了胆。
爆炸的地雷让冲锋中的匈奴人有些混乱,不少战马嘶鸣着,马背上的匈奴人也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爆炸的地方。
战场上,极其细微的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地雷的爆炸声虽然稀疏的很,冲锋中的匈奴人还是产生了些许的混乱。
他们的混乱,让呼厨泉找到了机会。
高高举起的手臂猛的向下一按,呼厨泉喊了一声:“出击!”
数千匈奴骑兵得到命令,像是饿了许久的群狼,朝着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族人冲杀上去。
还没从地雷的爆炸声中回过神,左谷蠡王所部匈奴人就被呼厨泉率领的匈奴骑兵冲开了一条口子。
双方厮杀起来,稍远处的文鸯却没有下令立刻出击。
副将凑上来问道:“将军,呼厨泉所部人马明显少于敌军,我们要不要……”
“先不忙。”文鸯说道:“先让呼厨泉立些功劳,等他们难以支撑,我们再杀上去不迟。”
呼厨泉所部只有数千人,而左谷蠡王麾下却有数万人之多。
双方军力对比已经超出十比一,单凭呼厨泉,虽然战机把握的很是精准,想要击破左谷蠡王却是根本没有可能。
第2326章 肯定会选这条路
白渠南岸的左谷蠡王,眼看着一两百名不愿投降的匈奴人被砍掉脑袋。
其余被俘的匈奴人,则都投效了呼厨泉。
“大王,那些勇士好像都投靠了呼厨泉。”一个匈奴头领指着对岸:“要是这样打下去,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人却会越来越少……”
“我当然知道这样打下去不是事。”左谷蠡王狠狠的瞪了那个头领一眼。
被他瞪的低下头,匈奴头领不敢再多言语半句。
“不如把投靠了呼厨泉的人都个梳理出来。”另一个匈奴头领说道:“等到返回部族,再把他们的家人全给杀了。让他们也知道,作为大匈奴的勇士,要是投靠了敌人,连带家人都会遭殃。”
“怎么梳理?”左谷蠡王问道:“战死了多少?失踪了多少?那些投靠了呼厨泉的人,总不会让你们清点,究竟哪些投靠了敌人,哪些并没有。”
“只要梳理清楚那些人被敌方俘获,多半就能弄清楚。”那个匈奴头领回道:“弄清楚这些应该并不困难。”
“并不困难?”左谷蠡王冷笑,指向对岸被杀死的一两百名匈奴人的尸体:“那些人也被呼厨泉俘获了,难道他们也投了敌?距离这么远,人头和身子都分了家,我们又怎么能弄明白哪些是哪些?”
被左谷蠡王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个匈奴头领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把头低了下去。
“先在这里驻扎,魏军虽然守住北岸,可他们的人数却始终没有我们多。”左谷蠡王说道:“我还不行他们一直都不会露出破绽,只要露出哪怕丁点破绽,我就有办法把他们击破。”
“大王英明。”众头领纷纷应了。
口中称赞着左谷蠡王英明,其实众头领心里却都不一定这么想。
他们对继续渡过白渠作战并不看好,甚至有些人已经萌生了退意,只是当着左谷蠡王的面,不敢说出来而已。
左谷蠡王当然也清楚众头领的心思,只是连连作战不利,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说服部众继续厮杀的理由。
对于左谷蠡王和他部族的匈奴人来说,在白渠南岸驻守,等待着新的战机来到,确实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左谷蠡王在白渠兵败,凌统夺取成乐的消息几乎是先后送到曹恒面前。
得到消息,曹恒把曹毅请到了帐中。
曹毅入帐,向曹恒躬身一个大礼:“皇兄召我?”
“请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和你商议。”曹恒说道:“我才得到消息,左谷蠡王率领匈奴大军渡过白渠,被文鸯和呼厨泉击退。凌统也在先前夺下了成乐,南边的战事全都按照我们的推算在进行着。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加紧把云中给破了?”
“北边怎样?”曹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曹恒问了一句。
曹恒回道:“北边战事还不明朗,右谷蠡王率领所部匈奴正往这边推进,伯约等人已经在半道设下埋伏,只等他们一到,就可以与他们展开决战。我觉着凭伯约等人的能耐,击破右谷蠡王并不是什么难事。”
“皇兄相信姜将军等人,当然认为击破右谷蠡王不是难事。”曹毅回道:“其实我也对南北两边的战事很是乐观,大军出关讨伐刘猛,获胜应该是没什么难度。”
“你说的就是我在想的。”曹恒点头:“我在寻思着,要不要让炮兵加紧轰击城墙,等到北面也传来捷报,攻城就可以展开。”
“皇兄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把城墙轰塌的太多,刘猛或许会孤注一掷,先向我军发起进攻。”曹毅说道:“我倒是觉着,不如每天就这样吊着,等到左右谷蠡王都被击破,再下令炮兵把城墙轰塌不迟。”
“每天这样吊着,倒也是个法子。”曹恒点头,对曹毅说道:“既然你认为这样合适,那就每天让炮兵轰上几下。等到左右谷蠡王都无路可退,再进攻云中不迟。”
“击破左右谷蠡王,他们手下的匈奴人应该都会投效呼厨泉。”曹毅问道:“皇兄有没有打算让他们攻破云中?”
“让他们攻破云中?”曹恒摇头:“不行,那样变数太大。万一他们临阵倒戈,还是会有不小的麻烦。想要左右谷蠡王死心塌地的跟随呼厨泉,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解决掉刘猛,要他们无路可退。回到河套必死无疑,他们哪还会有不好的念头?”
曹毅点头:“皇兄说的不错,要匈奴人攻打云中,确实有着不小的变数。”
“大魏虽然强盛,我军将士虽然士气高昂,战力也比匈奴人强了不止一筹。”曹恒接着说道:“然而匈奴人毕竟人多势众,即便呼厨泉收编了左右谷蠡王的部众,与去卑相比,实力还是悬殊不小。”
“匈奴人这次来到云中的足有二十一万。”曹毅微微皱起眉头:“如此庞大的大军,就算是大魏征募,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征募齐全。也不知道匈奴究竟有多少人口。”
“男女老幼全都算在一起,少说三四百万。”曹恒说道:“中原连年大战,人口损耗不小。可匈奴人却是不然,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休养生息。去卑敢于挑衅中原,虽然有盲目自大的原由,却也不是毫无道理。何况匈奴与中原征兵不同,父亲极少征募将士。军中将士到了一定年纪,才会退役回乡。为保大军战力不减,每年征募的兵马人数也是有限。可匈奴人一旦开战,却是部族中的男人全都上阵,军中人数当然不会比我们少。”
“皇兄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曹毅回道:“难怪匈奴人数目众多,上了战场却是不如我军。先不说我军有大炮等杀器,即便没有,他们应该也不是对手。”
“蚂蚁还能啃死象,何况匈奴人也不是那么无能。”曹恒说道:“虽然眼下我们是占了上风,可战事最终会怎样,还是有着不少变数。”
“依着我看,变数已经不是很大。”曹毅说道:“只要我们不出现决策上的错误,诛杀刘猛已是必然的结果。”
曹恒点头:“左谷蠡王那边多半是稳妥了,如今就看伯约等人,能不能对付得来右谷蠡王。”
“姜伯约等人都是智将,应对右谷蠡王不会有任何问题。”曹毅回道:“皇兄只管等着他们传回捷报就好。”
其实曹恒对待战局走向的看法,和曹毅也相差不多。
只不过身为主将,他不能把事情看的那么乐观,总得考虑到一些对魏军不利的因素。
曹恒和曹毅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姜维、陆逊和张绍仨人,正站在山头上,眺望着远处。
远处出现了一片匈奴人的旗帜,不知多少匈奴人正往这边走来。
“来的不少。”望着正往山谷走来的匈奴人,张绍说道:“看来这一战,是要在山谷来一场屠杀。”
“从我们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只是一场屠杀。”周瑜嘴角带着浅笑说道:“要不是为了在这里屠杀匈奴,太子也不会派我们几个过来,换成任何人,占据有利地形也能击退右谷蠡王。”
他随后向陆逊问了句:“伯言,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陆逊回道:“地雷都在山口埋设妥当,山炮也瞄准了山下。滚木和火油也都准备好了,两侧山坡上有着无数大石头,只要匈奴人进了山谷,保管他们一个也走不脱。”
“准备好了就成。”姜维向身后的校尉吩咐:“派出斥候,探查右谷蠡王什么时候能到。”
校尉答应了一声,领命退下。
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姜维等人身后:“启禀三位将军,右谷蠡王率领的匈奴人,用不了一炷香就会进入山谷。”
姜维也没问究竟来了多少人马,点点头摆手示意他退下。
校尉退下以后,陆逊问姜维:“伯约难道不问问右谷蠡王带来多少人马?”
“无论来了多少,又有几个能回去?”姜维说道:“我关心的并不是他们来了多少,而是我们能灭掉多少,又能不能活捉右谷蠡王。”
“太子要活的?”印象中,曹恒好似从没说过要活捉右谷蠡王,张绍诧异的问了一句。
“太子并没有说,而是我觉着应该要活的。”姜维说道:“右谷蠡王屯兵原阳,肯定不会率领所有人马来到这里。要是我们把他给杀了,以后说不准还需要攻打原阳。倘若我们捉住活的,原阳多半是落到了我军的手中。无论陛下还是太子,都不希望在关外折损太多将士。擒获右谷蠡王,将士们可就少了攻打原阳的苦处。”
“攻打城池对我们来说应该不是太难。”陆逊笑着说道:“大炮狠狠轰击一轮,等到城门和城墙被炸开,将士们冲杀上去,与平地上厮杀并没有多少区别。无非是多耗费一些炮弹和事后需要修补城墙与城门而已。”
“修补城墙和城门,可是需要不少钱财。”姜维回道:“大魏连年征战,陛下虽然有弄到钱财的门路,可也不能无休止的耗费。能为陛下省一些也是好的。”
“伯约说的没错。”陆逊附和:“就看右谷蠡王经不经打,要是还没打就死了,原阳城可就不得不打了。”
“只能盼着他可以躲过一劫。”姜维淡然的回道:“生死有命,倘若他真的死了,我们也是没有法子。”
陆逊和张绍都没再言语,仨人的目光全都投向正往山谷靠近的匈奴旗帜。
随着匈奴人的推进,他们已经能够隐约望见蜿蜒如长龙的大军。
“万一他们不走这条山谷怎么办?”张绍对于匈奴人会不会走这条峡谷,还是不太放心。
“他们肯定会走这条山谷。”姜维很是自信的说道:“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其实只有一条,不走这条,还能走哪?”
“倘若是我,绝对不会走这条路。”张绍说道:“越是安静的地方,往往越是暗伏杀机,匈奴右谷蠡王不可能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而且他也不傻。”姜维微微一笑,对张绍说道:“四条路其实同样安静,只不过看他们最终会选择这条而已。”
姜维有着迷一样的自信,陆逊也在一旁不吭声,唯一对此持有怀疑态度的张绍就不好再多说。
率领匈奴大军来到的右谷蠡王,此时已经到了几条山谷的入口。
出现在他面前的有四条山谷,每一条都可能埋伏着魏军。
驻马停下,右谷蠡王望着眼前的四条山谷,一时也不知道该走哪条才好。
兵分四路的话,一定会有能够顺利穿过山谷到达云中的人马,毕竟魏军人数没有匈奴人多,也不可能分拨出优势兵马阻截他们。
“大王,有四条路。”一名匈奴头领凑了上来,小声向右谷蠡王问道:“我们走哪条?”
“派出四队人,每一条路都去探探。”贸然进入任何一条山谷,很可能都会落进魏军的埋伏,最终闹个兵败身亡,右谷蠡王当然不会蠢到直接钻进某条山谷。
没过多会,四队人马分别进了不同的山谷。
右谷蠡王率领大军等候在四条山谷的入口,等待着进入谷中的队伍送回消息。
山谷,当然不会太深。
四支队伍进入山谷没有多久,其中一条传来了爆炸声。
听见爆炸声,一名匈奴头领对右谷蠡王说道:“大王,这条山谷有埋伏,另外三条应该可以选。”
“不急,再等一等。”右谷蠡王并没有因为这条山谷先传来爆炸声而选择另外三条中的某一条。
传来爆炸声的山谷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另外三条山谷中也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爆炸声。
不过由于距离太远,爆炸声没有先前响亮。
四队前去探路的人马先后返回,半道都遭遇了爆炸,他们显得很是狼狈。
右谷蠡王并没有询问他们太多,朝着最先传来爆炸声的那条山谷一指:“我们走这条!”
第2327章 听没听说过兵不厌诈
右谷蠡王选定了行军的路线,率领大军涌进其中一条山谷。
当匈奴人走进山谷的时候,姜维对张绍说道:“张将军看见没有,匈奴人必定会选择这条路。摆在他们面前的,也就只有这条路是不二之选。”
“倘若是我,我一定不会选这条路。”张绍回道:“另三条路情况相当,唯独这条路与其他不同,一想也就明白,这条路上会有埋伏。”
“张将军会这么想,右谷蠡王可不会。”姜维说道:“进入这条山谷探路的匈奴人,最先踩上地雷。他会认为我们是欲盖弥彰,不想要他走这条路,所以才会在刚进山谷就设下阻碍。另外三条路他不是很确定,当然不会选。要知道,摆在右谷蠡王面前的选择并不多,刘猛是去卑的儿子,他要是有个闪失,无论左右谷蠡王立下多少战功,返回河套也是死路一条。他当然会选看起来最稳妥的。”
“姜将军说的是没错。”张绍点头:“也是我疏忽了他的这种念头。”
“越是想要稳妥,往往越容易万劫不复。”姜维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稳妥的。看似稳妥的背后,往往都是早就挖好的深坑。”
他随后又对陆逊和张绍说道:“两位,既然右谷蠡王已经来了,我们依照先前分派的,各自操办自家该负责的事情,怎样?”
“那是当然。”陆逊回道:“事不宜迟,我先告辞!等到全胜以后,我们再在这里碰头。”
陆逊离去,张绍也告辞离开。
俩人走后,姜维望着已经进入山谷的匈奴人,向身后的校尉吩咐:“传令下去,炮兵做好准备,等到右谷蠡王快到谷口,即刻向他们开炮。”
除了才进山谷的地方埋设着地雷,将要离开谷口的地方,魏军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们事先挖了一些小坑,并没有把地雷放进去。
探路的匈奴人掉头回去以后,一些魏军立刻在那些小坑里埋设了地雷。
山谷的出口有着几重屏障,即便匈奴人费尽所有心思,也不可能冲的出去。
姜维一声令下,早就做好准备的山炮全都瞄准了魏军埋设地雷的出口。
炮兵并没打算在匈奴人进入山谷不久就开炮,他们要等到最前面的匈奴人即将离开山谷的时候,再以山炮轰击,阻挡住匈奴人前进的道路。
出口埋设了地雷,炮兵也已经做好准备。
陆逊也来到他负责的地方。
在陆逊的面前堆放着很多滚木、油料和巨石。
魏军准备的巨石主要是在山谷两侧出入口,滚木和油料则是两侧山坡上都准备了许多。
只要姜维那边有了动静,陆逊立刻就会下令让将士们把滚木和巨石推下山去。
至于油料,将士们也会用陶罐装好密封,从山上甩进山谷。
匈奴人又怎么会知道,走进这条山谷,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没了活着离开的可能。
完全不知道危机就在眼前的匈奴人,跟着右谷蠡王开进山谷。
浩浩荡荡的大军如同一条粗大的聚拢,蜿蜒着进入山谷内部。
沿着山谷走了好一会,眼看离出口已经不远,右谷蠡王总算是松了口气。
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已经到了这个地方,魏军最佳的阻截时机已是过去,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在大军将要离开山谷的时候再阻截。
毕竟在这里阻截,很难彻底的把勇士们全都困死在山谷中。
只要有人冲出了山谷,就可以向两侧的山顶发起冲锋。
谷内的人也可以趁机冲出去更多。
右谷蠡王心里的盘算不错,可事实却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正往前走着,他身旁不远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匈奴人踩上了魏军埋设的地雷。
听见巨响,右谷蠡王吃了一惊,连忙勒住战马。
他还没来及下令停止前进,两侧的山上传来隐隐约约的轰鸣声。
伴着轰鸣声,匈奴人还能看到山上腾起一团团白烟。
轰鸣传来,不过顷刻间数枚炮弹落进了匈奴人对队伍中。
被炮弹轰击的匈奴人顿时有些乱了,不少人试图往后退,却被后面的族人挡住,也有人想要快速冲出山谷,毕竟谷口已经在他们眼前。
可他们还没冲出多远,就踏上了魏军早先埋设的地雷。
一声声爆炸的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试图冲出去的匈奴人踏进了雷区,引发更多的爆炸。
两侧山上的山炮,也向匈奴人倾泻着炮弹。
匈奴人被炸的懵了,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山谷的两端又传来与炮声不同的轰鸣,无数巨石和滚木沿着山坡滚落下来。
巨石与滚木滚落的同时,山上还有人扔下了数不清的陶罐。
不少匈奴人躲闪不及,被巨石和滚木砸中当场殒命。
要是活着的匈奴人知道他们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一定会期盼着能被巨石和滚木砸死。
扔下的陶罐掉落在山谷中。
有些砸中了匈奴人的脑袋,把匈奴人砸死的同时也崩裂开,向四处喷溅着油料。
更多的则是直接落到了地上,不过片刻光景,山谷里就弥漫着浓重的油料气息。
山谷中的匈奴人乱作一团,他们想要退出去,却很快发现,两头的出路都被落下的滚木和巨石堵死。
就在匈奴人混乱不堪的时候,两侧的山上又飞下无数箭矢。
飞下来的箭矢夹带着火球,落到满是油料的山谷中,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遍地都是油料和滚木,烈火在山谷中迅速蔓延,熊熊火焰中传来匈奴人的哭嚎声
站在山上,望着燃烧起烈火的山谷,姜维脸上是半点表情也没有。
战斗开始以前,他还能很坦然的笑出来。
面对一场惨烈的屠杀,虽然他的屠杀的发起方,却仍然是没办法坦然的露出笑容。
山谷中的火焰越烧越旺,站在山上的姜维也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浪烘烤的难受,何况置身于火焰中的匈奴人。
“将军,看来右谷蠡王是不可能活着了。”站在他身后的校尉说道:“这么大的火,人要是还能活着,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也不一定。”姜维回道:“人在各种恶劣的情况下都是有可能会存在幸存者,右谷蠡王地位尊荣,匈奴人虽然是置身于烈焰之中,一定还是会极力把他保护好。他能不能存活下来,还得等到大火熄灭才能知道。”
正说着,一名军官从山坡下跑了上来。
上山的路不是那么好走,尤其是快速奔跑更加消耗体力。
来到姜维面前,军官说道:“启禀将军,有匈奴人从出口逃了出来,被我们的人给擒住,请问将军要不要把他们带到这里?”
地雷、大炮、巨石和滚木之下能有人掏出山谷,姜维绝对不会感到奇怪。
可是熊熊烈焰下,居然还有人能够逃出来,就让他有些想不通了。
他向军官问道:“逃出来的匈奴人有多少?都是些什么人?”
“回将军,逃出来的共有二十多人。军官回道:”其中有个像是他们的右谷蠡王。”
姜维原本就打算俘虏他们的右谷蠡王,听说逃出山谷的匈奴人之中有他,顿时喜出望外。
他连忙吩咐军官:“把人都给带来,我要亲自沈文。”
匈奴右谷蠡王曾追随刘猛与魏军作战,姜维远远的也曾看到过他。
虽然没有面对面见过,仅凭远远望了两眼,辨别出右谷蠡王对姜维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军官领了命令退下,片刻之后,他带着几名兵士,押解二十多名灰头土脸的匈奴人来到姜维面前。
二十多人面朝姜维低头站着。
姜维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右谷蠡王身上。
“刚才我还在担心大王会死在山谷里。”淡然一笑,姜维说道:“这会见到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废话?”右谷蠡王把脸偏到一旁,不去看姜维。
“大王求死之前,何不与我一同看看战场?”姜维对右谷蠡王说道:“以后要是再与我军为敌,至少也知道该怎样应对。”
诧异的看着姜维,右谷蠡王问道:“你不杀我?”
“杀与不杀,并不在我。”姜维回道:“死与不死,其实只在大王一念之间。”
他往后撤了一步,对右谷蠡王说道:“大王,请!”
疑惑的看着姜维,右谷蠡王还没弄明白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姜维再次说了一句:“大王,请!”
回过神的右谷蠡王和姜维来到山边。
山谷中传来匈奴人鬼哭狼嚎的凄惨喊声。
喊声是越来越弱,可见死去的匈奴人是越来越多。
山谷中烈焰熊熊,站在山上都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浪烘烤的人喘不上气来。
只是往山谷重用望了一眼,右谷蠡王就闭上眼睛把脸偏到了一旁。
姜维却看的好似很有兴致。
他向右谷蠡王问道:“大王看到这样的场面,有没有什么感想?”
“败都败了,将军又何必羞辱我?”右谷蠡王懊恼的说道:“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求将军赐予你死……”
“右谷蠡王有没有想过,带来的族人虽然多半被我军烧死,可原阳城里还有一些。”姜维看向他说道:“要是你死了,原阳城里那些部众可是一个都不会活下去。我军一旦攻破原阳,为除后患,又岂能留下他们?”
“将军什么意思?”姜维的威胁显然起到了一些作用,右谷蠡王错愕的向他问了一句。
“我也没其他意思。”姜维回道:“不过是提醒右谷蠡王,你活着,说不定那些族人也可以活着回去。你要是死了,原阳城里的匈奴人却是会被连根拔除。我军一旦击破原阳,他们投降还是不投降,结果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要是他们肯投降,将军又何必为难?”右谷蠡王说道:“自从当年大魏皇帝领军讨伐大匈奴,我们的族人已经有不少死在大魏军队的手里。匈奴人在战场上还真没怕过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大魏作战,我们的族人总是会有无数折损。大单于选择挑衅大魏,还真是个错误……”
“匈奴大单于可没有挑衅大魏。”姜维说道:“去卑当年不过是匈奴的右贤王,陛下击破匈奴,念在大单于留于中原,担心匈奴无人统辖会惹起乱子,所以让他暂时代管。可没想到,去卑不仅想要杀了真正的大单于,还公然出兵挑衅大魏。你认为陛下可能容他?我也不瞒你,太子这次出兵,就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要么帮助大单于呼厨泉重掌匈奴,要么就把匈奴彻底给灭了,鸡犬不留!”
当姜维说到“鸡犬不留”四个字的时候,右谷蠡王愣了一下,惶恐不安的向他问道:“大魏皇帝打算把匈奴……”
“匈奴不听话,也就只有灭掉。”姜维平淡的说道:“陛下确实是下了旨意,可匈奴人会不会被彻底灭掉,并不在大魏,而是要看你们自己会不会继续作死。”
看向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山谷,姜维说道:“右谷蠡王认为,凭着匈奴的实力,能不能与大魏抗衡?”
“要不是将军耍诈,我觉着还是有一战之力。”右谷蠡王懊恼的说道:“我带来的勇士,都没见着魏军什么模样,就被一把火给烧了……”
“难道右谷蠡王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姜维微微一笑,对右谷蠡王说道:“战场上,不仅要看双方将士士气如何,更重要的还有领军主将如何谋算。谋算不如我军,右谷蠡王却说我们耍诈,要是被别人听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姜维一番话,把右谷蠡王说的满脸尴尬。
山谷中的烈火还在燃烧着,两侧山头上的魏军还在不断的投掷滚木下去。
滚木落在山谷里,直接命中匈奴人当然是脑浆迸裂殒命当场,即便砸不到匈奴人,也会成为助长火焰的燃料。
火熊熊燃烧,山谷中匈奴人的喊声越来越微弱,活着逃出来的寥寥无几,更多的则被火焰吞噬。
第2328章 焦黑的山谷
山谷里热浪灼人,升腾的袅袅青烟预示着那里还不能下脚。
如此高的温度,别说是人,就算是钢铁也被融化了。
匈奴人的兵器,有很多在灼热的火焰中扭曲变形,还有一些已经熔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低头望着火焰已经熄灭了的山谷,姜维向右谷蠡王问了一句:“大王要不要下去看一看?说不准还有活人。”
“烈火连兵器都能熔了,哪还会有活人?”右谷蠡王悲怆的说道:“我的族人,这次是彻底完了……”
“匈奴人口不少,也不在乎这么几个人。”姜维很平静的说道:“其实右谷蠡王并不是没有机会重新壮大部众,只不过要看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而已。”
“我愿意怎样,不愿意又能怎样?”右谷蠡王说道:“我带来的族人已经死光,难道我愿意,他们还能活过来不成?”
“他们当然不可能再活过来。”姜维说道:“不过右谷蠡王部族却可以有新的族人加入。”
看着姜维,右谷蠡王疑惑的问道:“姜将军的意思是……”
“你应该知道在和谁为敌。”姜维回道:“匈奴是在挑衅大魏,去卑这么多年在河套休养生息,总觉着匈奴已经足够强大,挑衅大魏应该也有不少胜算。可他却没想过,匈奴壮大的同时,大魏也一统了中原。一统天下的大魏,岂是当年一盘散沙的时候可比?当年陛下可以领着将士们踏平匈奴,如今大魏将士就能彻底的把匈奴从世上抹掉!”
姜维说的这些,右谷蠡王并没有开口反驳。
当年曹铄讨伐匈奴,他还没有做到右谷蠡王,仅仅只是曾经右谷蠡王的儿子。
等到曹铄退兵以后,他接替了右谷蠡王的位置,后来去卑掌管匈奴,为了壮大匈奴的力量,再进一步削弱呼厨泉在匈奴的影响,对他和左谷蠡王也是十分倚重。
后来,去卑又把两个儿子扶上了左右贤王的位置,以去卑为核心的匈奴高层集团算是正式建立了。
追随去卑多年,右谷蠡王已经不记得世上还有个真正的大单于。
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是知道真正的大单于并非去卑,只不过出于内心深处,他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
毕竟那位大单于身在大魏,成为了大魏的俘虏,对于每一个匈奴人来说,他的存在都是羞辱……
骄傲的匈奴人当然不希望有个在大魏做了多年俘虏的大单于统领他们,呼厨泉被去卑替代,早就成了不争的事实。
只不过去卑过于心急,在羽翼丰满以后他记着除掉呼厨泉,从而让自己的地位稳固。
可惜他却犯了个匈奴人从来都会犯的错误,过于自大。
他自大的认为大魏皇帝会像当初的大汉皇帝一样纵容他,为了稳固边疆,默认甚至帮助他坐上大单于的位置。
曹铄从来都很清楚,狼是要吃人的。
即便看起来会像人示好的狼,一旦找到机会,也会从背后狠狠的从人身上撕下一块皮肉。
扶持去卑,让他得偿所愿的成为匈奴大单于,不仅对呼厨泉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是曹铄,也不肯见到这样的场面发生。
养虎为患不如与虎谋皮。
匈奴人想要摆脱大魏的控制,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公然与大魏反目。
曹铄正琢磨着找到怎样的借口向匈奴用兵,偏偏膨胀到极点的去卑选择在这个时候下令让刘猛率领二十一万匈奴大军进入云中。
曹恒平定云中不久,匈奴人趁着他不在又把云中拿到手中,当然会挑起大魏与匈奴的战争。
右谷蠡王看向焦黑一片根本辨别不清哪里是尸体,哪里是把木头烧成焦炭的山谷,没有立刻回应姜维。
姜维又接着说道:“右谷蠡王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去卑的能耐?他虽然是让匈奴这些年多了不少人口,也让匈奴牛羊成群马匹无数,看起来把匈奴治理的井井有条。可他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不该发兵云中向大魏挑衅。”
目光从山谷挪开,落在姜维脸上,右谷蠡王的表情十分凝重。
姜维压低了声音,接着对右谷蠡王说了句:“你也应该能够看的出来,匈奴和大魏之间差距的可不仅仅只是几门大炮和几颗地雷。匈奴人确实是在马背上长大,可你们的人除了狩猎,就没有像样的操练。大魏将士自打从军的那天起,每天在做的事情,都是为战斗做准备。你认为上了战场,是一群猎户更可能获胜,还是一支为战争而存在的大军更容易获取胜利?多了我也不会说,战场上遭遇,一个大魏士兵,就能取了十个匈奴人的项上人头。”
与魏军交战过,右谷蠡王当然不会怀疑姜维话说的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他皱着眉头,向姜维问道:“姜将军说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姜维撇了撇嘴,对右谷蠡王说道:“我是想要右谷蠡王看清形势,生存在由大魏节制的匈奴部族中,至少还能与族人安居乐业。要是执意与大魏为敌,早晚有一天,匈奴人会被从世上抹掉。当年秦始皇令蒙恬出兵讨伐匈奴,三十万秦军仅仅只是把匈奴打服,然后就撤军返回咸阳,给了匈奴休养生息的机会,所以才会有后来汉高祖的白登之围。”
姜维说的这些,右谷蠡王当然也知道。
只不过老人告诉他的,与姜维说的却是有着不小的出入。
“秦始皇当年好像并没有打败匈奴人。”右谷蠡王说道:“是匈奴人把蒙恬打了回去……”
“要是真的那样,你认为匈奴人会不做出大军进入中原的举动?”姜维打断了他:“匈奴人对脸面十分看重,我当然清楚,可右谷蠡王听说的那些,却完全是匈奴人自己往脸上贴金。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又何必凭空捏造个不同的说法。”
右谷蠡王很想与姜维争辩,可如今他是姜维的阶下囚,要是激怒了这位将军,自己的性命还真是没办法保住。
他沉默着,姜维却接着说了一句:“以往中原朝廷击破匈奴,都会撤军回朝。即便是汉明帝,也仅仅只是把匈奴分成了南北二部,并没有对你们斩尽杀绝。可是大魏皇帝不同,倘若匈奴人认为陛下会留手不肯向前。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看着姜维,右谷蠡王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了威胁。
让他郁闷不已的是,明知姜维是在威胁他们,偏偏他又不敢说出任何辩驳的话。
“我说的那些,大王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姜维对右谷蠡王说道:“我能告诉大王的其实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大魏皇帝陛下要是决定灭掉匈奴,必定会像是对待羯人一样,把匈奴人斩尽杀绝。当年羯人如何强横,如今落个怎样的下场,大王应该也是看的清楚。”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姜维,右谷蠡王好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到答案一样。
只可惜,他从姜维脸上看到的除了决绝还是决绝。
他丝毫不怀疑,即便大魏皇帝没有灭掉匈奴的心思,眼前这位大魏将军,也是会把匈奴赶尽杀绝,绝对不会给匈奴人留下任何存活下去的机会。”
“将军很危险。”右谷蠡王说道:“我也不瞒将军,倘若是我把将军俘获,一定不会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多谢右谷蠡王的坦诚。”姜维很平淡的微微一笑,对右谷蠡王说道:“只可惜,这次是我胜了而不是你们胜了。我也相信你说的,被俘的如果是我,我一定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可我还是想给大王一个活下去的可能,就是不知道大王怎么想。”
“能够活下去,我当然希望可以不用死。”右谷蠡王说道:“有了今天的这场败仗,我也不可能再返回河套。刘猛还被围在云中,我这边的增援不可能再到。左谷蠡王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冲着他微微一笑,姜维说道:“右谷蠡王果然是个聪明人,我们在这里拦截你的同时,匈奴大单于呼厨泉和文鸯将军也在白渠一带拦截左谷蠡王。”
“左谷蠡王和我可不一样。”右谷蠡王说道:“他的族人不少,而且他更擅长用兵……”
“那又怎么样?”姜维撇了撇嘴,一副事情尽在把握的表情,对右谷蠡王说道:“从他领着大军前往白渠的时候,成乐就注定不在他的手上。刘猛战死已成必然,两位大王作战不利,返回河套以后,去卑是绝对不会容下你们。回去是死,留下来帮着呼厨泉讨伐叛逆去卑,反倒能够活下去。不用我再说什么,右谷蠡王也知道该怎么选。”
左右谷蠡王确实面临着姜维所说的困境。
知道返回王庭见到去卑,绝对不会有活下去的可能,右谷蠡王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他对姜维说道:“将军说的确实没错,我也想明白了,只要将军肯让我活下去。我愿意率领部众投效大单于。”
右谷蠡王终于松口说他愿意投效呼厨泉,姜维嘿嘿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对他说道:“既然大王做了决定,还望以后能与我们勠力同心,把去卑给彻底灭掉,为匈奴人能够延续下去,多做一些事情。”
“将军活命之恩,容我以后再报。”右谷蠡王躬身向姜维行了一礼。
姜维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同僚,虽然目的不同,却都是在为大魏皇帝做事,不必如此多礼。”
右谷蠡王很不愿意承认他是在为大魏皇帝办事,可如今他是姜维的阶下囚,当然姜维说什么,他就得应什么。
再次躬身一礼,右谷蠡王说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右谷蠡王从原阳出兵,在即将赶到云中城之前被姜维等人伏击,除了少数人逃散之外,匈奴大军全军覆没。
姜维与右谷蠡王在山上说话的时候,陆逊和张绍下了山。
俩人带着一队将士,来到满是乱石的山谷,陆逊向将士们吩咐:“把石头都清理开。”
将士们上前,由于大火才熄灭不久,石头还很烫,不过却也不像烈火燃烧时那样足以把任何人畜都给烤熟。
手上缠裹着麻布,将士们先清理着相对较小的石块。
石头热起来快,冷却下去也是很快。
将士们搬开小石头的同时,大石头也在冷却着。
等到多半小石头被清理开,将士们再搬开大石头的时候,已不是那么的烫手。
当堵住谷口的石头被清理掉了少部分,山谷出现在陆逊和张绍的眼前。
谷内一片焦黑,地上还冒着袅袅的青烟。
站在谷口就能闻到浓烈的臭味。
张绍掩着鼻子,对陆逊说道:“陆将军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我估计这会连马匹都不能在山谷里站着。”
“地面烫的能把人给烤熟,怎么进去。”陆逊说道:“我们在这里看看也就好了。”
“烧成这个样子,山谷可不容易清理。”张绍说道:“尸体估计都给烧成了灰烬,一碰也就粉了。”
“那也得清理。”陆逊回道:“这条山谷在云中边缘,虽然尸体多半被烧成了灰烬,可也有那些没完全烧透的。等到那些尸体腐烂,难保不会引发瘟疫。”
望着焦黑一片的山谷,陆逊接着说道:“这么多人被烧死在山谷里,对匈奴人来说,这一仗打的还真是惨烈。”
张绍也叹了口气:“匈奴人这是何苦,与谁作对不好,偏偏要来作死,和大魏作对……”
“等到云中战事结束,匈奴人对去卑应该也有不小的质疑。”陆逊说道:“到时候呼厨泉再振臂一呼,不信匈奴人不会倒戈讨伐去卑。从陛下要我们带着呼厨泉出关的那天起,这场战事的结果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陆将军说的没错,现在就看白渠那边应对左谷蠡王结果怎样了。”张绍回了一句。
右谷蠡王进入云中郡全军覆没,左谷蠡王此时还在白渠南岸驻扎,等待着有利于匈奴人的战机到来。
第2329章 再遇见他就是他投降的时候
左谷蠡王渡过白渠作战失利,退回南岸以后,好几天没有任何动作。
北岸的魏军和呼厨泉也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双方就这么在南北两岸对峙着。
白渠名为渠,毕竟不是河流那么宽阔。
站在北岸,只要臂力足够,完全可以把箭矢射到对岸去。
文鸯和呼厨泉并肩站在岸边,眺望着对岸的匈奴营地。
“和他们对峙已经好几天,难道真的不用渡过白渠发起进攻?”呼厨泉指向对岸,问了文鸯一句。
“太子难道没有和大单于说过,要我们等着左谷蠡王撤军?”文鸯向呼厨泉反问。
“倒是说过,可我见他在这里驻扎数日也没有撤军的意思。”呼厨泉说道:“他应该是在等着我军露出破绽,驻扎的日子越久,露出破绽的可能越大,倒不如……”
“大单于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呼厨泉说道:“太子既然要我们在这里等着,一定是算准了怎样才能彻底击破敌军,没有得到太子的命令,我觉着还是应该稳着些比较合适。既然已经等了几天,我们也不在意再多等几天,大单于认为怎样?”
“太子已经有了吩咐,当然依照太子的吩咐去办。”呼厨泉回道:“即便我再心焦,也得等着左谷蠡王撤走。”
“其实大单于完全不用焦躁。”文鸯微微一笑,向呼厨泉问道:“自从我们出关,大单于可有见过太子用兵哪里不妥?”
“并没有见过。”呼厨泉回道:“太子用兵向来神出鬼没,让人把握不住,绝对不会有不妥的地方。”
“既然大单于也认同太子用兵,我就不再多说什么。”文鸯回道:“我们只管等着也就是了。”
“文将军说的是。”呼厨泉说道:“是我过于焦躁了。”
白渠南岸,左谷蠡王驻扎了好几天,始终没发现魏军的破绽。
呼厨泉焦躁,他比呼厨泉更加焦躁。
站在白渠南岸,他能清楚的看见对岸站着的文鸯和呼厨泉。
双方要是张开长弓射向对岸,说不准能把对方当场射杀。
然而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只是彼此遥望。
左谷蠡王琢磨着怎样才能打到对岸去,他很清楚,对面的呼厨泉和文鸯也在找寻着他的破绽。
“大王!”一个匈奴头领匆匆跑了过来,到了他的身旁,慌慌张张的说道:“成乐传来消息,几天前城池被魏军攻破了。”
“啊?”只顾着怎样才能击破对岸的魏军,左谷蠡王根本没想到成乐会被魏军偷偷拿下,顿时发出了一声惊愕的轻呼。
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他向报讯的匈奴头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们出发后的第二天。”匈奴头领回道:“攻破城池的魏军好像也就只有五六千人……”
报出魏军人数的时候,匈奴头领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攻城,一般来说人数至少是守城方的五倍才能成事,可他得到的消息是魏军居然只有五六千人,而且损耗还不是很大,更没有使用的大炮等杀器,成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丢了。
“他们有没有使用大炮或者其他什么兵器?”左谷蠡王果然问起魏军有没有使用杀器。
匈奴头领低着头回道:“没有,直到魏军进城,留下守卫的勇士才发觉不对。守城的勇士仅仅抵抗了一个晚上,城池就被魏军给夺了去。”
他的回答让左谷蠡王更是一脸惊愕。
魏军要是使用了大炮等杀器,左谷蠡王倒不会觉着怎样。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城池给夺了去……
“大王,成乐丢了,我们的退路也没了。”匈奴头领问道:“要不要分派一支兵马,回去把城池给夺回来?”
“当然要夺回来。”左谷蠡王说道:“没有成乐,一旦我们在前方失利,想要找个容身的地方都不会有。”
“我愿领兵多会成乐。”匈奴头领向左谷蠡王请战。
“不!”左谷蠡王想了一下,对他说道:“你和另外几个人留在这里,密切留意对岸的魏军动向。他们一旦要渡过白渠,就迎头痛击,不要给他们杀过来的机会。至于成乐,我亲自领兵杀回去。”
“大王一切小心。”匈奴头领低头躬身,提醒左谷蠡王一定当心。
左谷蠡王脸色阴沉,望着对岸许久都没有吭声。
当天晚上,驻扎在白渠北岸的文鸯和呼厨泉睡下没多久,就有兵士向他们禀报,说是左谷蠡王有了动作。
得到消息,俩人哪还会耽搁片刻,赶紧穿上披挂来到岸边。
望向对岸,他们果然看到匈奴人有了动作。
左谷蠡王率领大军正在后撤,无数火把离开白渠岸边,往远处行进。
看到这一幕,呼厨泉说道:“文将军,左谷蠡王要跑,我领军去和他厮杀一场……”
“大单于不要着急。”文鸯阻止道:“夜晚渡过白渠,万一敌军设下埋伏,我们可是吃亏不小。不如先耐下性子,等到明天一早,看清岸边的部署再做打算。”
“人都跑了,他们还能有什么部署?”呼厨泉说道:“文将军也不要把左谷蠡王想的过于精明,他与太子相比如何?太子早就料到他会撤走,要我们等待时机,一旦他撤走即刻打到对岸……”
“太子可没有说即刻。”文鸯打断了他:“要是太子在这里,他一定会弄清左谷蠡王有什么样的部署,才会要我们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大单于的心情我是理解,可战场非同儿媳,一个疏忽可能就会兵败如山倒。左谷蠡王既然都已经开始后撤,我们何不再多等一夜,到了明天看清对岸状况再渡过白渠。从白渠到成乐并不是十分遥远,耽误一晚上,也不会落下太多。”
虽然呼厨泉是匈奴大单于,可他在大魏的身份却是卑微的很。
与文鸯一道拦阻左谷蠡王,他虽然是独立带兵,实际上却是文鸯的副将。
文鸯不打算即刻渡过白渠,要等到明天一早看得请对岸情况再说,呼厨泉虽然不认同,却也只好接受。
“文将军是主将,认为怎么打,我就怎么打。”呼厨泉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不认同文鸯的做法,语气也是带着不甘心的意思。
文鸯领兵也有不少日子,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带着不爽的意思,于是说道:“大单于不用懊恼,我并没有说不会打过去,还是那句话,没有弄明白敌方部署的时候,我们不能贸然做出任何动作。无论是大单于手下的匈奴勇士,还是我带来的大魏将士。只要他们是在为大魏打仗,我们就必须保全他们的性命。没了他们,就算我们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帮着太子攻城略地。”
在大魏境内住了多年,呼厨泉如今已经有了不少大魏人的习性。
他虽然不太认同文鸯等一夜的说法,却也曾听说过,无论是魏王还是太子,用兵的时候都是极其看重士兵的性命。
每次出征,魏军都会极力把损耗降到最低。
文鸯这么做,也是传承了魏军一贯以来的传统。
身在魏军军营,还得听从曹恒的命令,呼厨泉即便再不认同这种战法,也只能选择等待。
离开南岸的火把越来越远,白渠南岸只剩下黑黢黢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望着对岸,呼厨泉还是觉得应该主动出击。
可惜主将并不是他,他也做不了主,只能心存懊恼的望着对岸却无计可施。
当天晚上,呼厨泉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天刚蒙蒙亮,他就跑出了帐篷,来到白渠岸边。
望向对岸,呼厨泉顿时心中感叹,幸亏听信了文鸯,要是夜间强行渡过白渠,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勇士死在强渡的路上。
左谷蠡王确实是撤走了,对岸却还留下了不少匈奴人。
那些匈奴人居然整夜没点篝火,显然是等待着魏军强行渡过白渠。
正望着对面,呼厨泉身后传来文鸯的声音:“大单于,怎么样?是不是很庆幸昨天晚上没有下令让将士们强渡白渠?”
转身面朝文鸯,呼厨泉行了个大礼:“幸亏将军远见,要是依着我,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勇士死在半道上。”
文鸯笑着摆手:“倒不是我有远见,而是战场上的常识。左谷蠡王既要撤走,当然不会什么防备也不做。他最该做的就是提防着我军从背后杀上去。留下兵马在对岸拦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单于当年也不是没有带过兵,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多年不带兵,都给忘了。”呼出群被文鸯说的有些尴尬,应了一句。
文鸯说道:“大单于多年没有带兵,犯下这样的错误也在情理之中。”
“文将军,他们留了不少人在对岸。”呼厨泉说道:“是不是该琢磨一下怎样才能打到对岸去?”
“那还不容易?”文鸯先是笑着回了一句,接着向身后的卫士吩咐:“把大炮都给送到岸边,左谷蠡王走了,接下来该是我们渡过白渠的时候了!”
卫士领了命令,飞快的跑去传达文鸯命令。
没过多久,十多门山炮抬到了岸边。
看见山炮,呼厨泉皱了皱眉头,向文鸯问道:“文将军,太子有那么多炮,怎么就给我们十多门山炮?这么小的炮,能起到什么作用?”
“指望山炮杀伤敌人,确实是有些麻烦。”文鸯回道:“不过我们也不是想要用山炮把对岸的敌人怎么样,只要把他们的部署打乱也就好了。”
“文将军的意思是……”呼厨泉好似明白了文鸯的意思。
文鸯笑着回道:“大单于既然已经明白了,还请传令勇士们,要他们做好准备,跟我渡过白渠追击左谷蠡王。”
“我这就去。”呼厨泉应了一声。
他离开以后,文鸯又吩咐卫士:”传令下去,要将士们做好准备,等到山炮一开,全军渡过白渠!”
左谷蠡王来到之前,魏军就已经驻扎在白渠北岸。
先前和匈奴人厮杀了一场,将士们都觉着没怎么尽兴。
文鸯的命令下达,全军顿时一片喧腾,早就跃跃欲试的将士们纷纷整备着军械,等着渡过白渠的命令传达到军中。
十多门山炮在岸边一字排开,也在等待着文鸯下达开炮的命令。
按着佩剑,文鸯站在岸边望着对面。
没过多久,呼厨泉来到他身旁:“文将军,勇士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就可以带着他们杀过白渠。”
“先前俘获的勇士能不能用?”文鸯向呼厨泉问了一句。
“应该可以。”呼厨泉回道:“他们已经背弃了左谷蠡王,即使回去也一定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跟着我与左谷蠡王作战,等到破了去卑,还都能落个有功之士。”
“还是大单于看的通透。”文鸯点了点头,他随后吩咐卫士:“传令,炮兵开炮,有多少炮弹,都给我打出去。”
文鸯下达了命令,呼厨泉错愕的问道:“文将军,所有炮弹全都打出去?”
“当然全都打出去。”文鸯回道:“要不怎么能压制得住敌军?”
“等到过了白渠再与左谷蠡王遭遇,说不准还能用得着山炮。”呼厨泉说道:“倒不如打出一半,再留下一半……”
“我们见到左谷蠡王的时候,他也该率领部众投效单于了。”文鸯回道:“到那时还要炮弹有什么用处?”
错愕的看着文鸯,呼厨泉实在想不明白他的自信从什么地方来。
左谷蠡王手下兵马还有不少,在人数上,仍然是占着一定的优势。
占有数量优势的左谷蠡王,又怎么可能轻易向他们投降?
“单于难道不信?”看出呼厨泉脸上带着不相信的意思,文鸯向他问了一句。
“不瞒文将军,我确实不太相信左谷蠡王会在占着人数优势的情况下还向我们投降。”呼厨泉说道:“他毕竟是匈奴人,匈奴人的傲性要是没了,他手下的族人也会轻视他。”
“单于不信,我也不好争辩。”文鸯回道:“太子说过,等到我们再遭遇左谷蠡王他会投降,他会还是不会,到时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