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九章 都随我去救那个最有义气的汉子去!
炎炎暑退清风凉,乱草丛中逃命忙。只见二龙山侧的一片荒草丛中,一个魁梧黝黑的大汉探出头来,机警的往山外窥探。
这二龙山并非甚么繁华去处,平时大路上便人烟稀少,此时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大汉方才小心翼翼的现出真身来,手提一把卷刃朴刀,死命里逃往生地。
此人,正是从生死线上逃出的插翅虎雷横。
江湖上称他“插翅虎”,体力自然不是一般的强,虽说此时身上还带着伤,他却从地势险恶的二龙山上连滚带爬一路逃下来,连口气都不曾歇。
就当他在为逃出生天而庆幸之时,忽见不远处的树林中鸟雀惊起盘旋,雷横都头出身,相当机警,当即趴在地上听了一回,查觉有大队人马正往此处而来,只见他暗道一声“不好”,随手将朴刀藏好,欲待再寻藏身之处时,急切间却哪里寻得到?唯见路边一条泛着恶臭气味的死水,映现在他的眼帘,雷横也顾不得那许多,当下把牙一咬,捏着鼻子便闪身入去。
话说这汉虽然是在湖区长大,不过水性只是一般,也没有阮小七、张顺这等好汉在水下憋气的功夫,只好强忍着恶臭,先用污泥抹了脸,然后仰着头,在污水中露出口鼻来,静候这队人过去。
等了一阵,只见这队人马行至跟前,渐渐前锋过去,倒也没甚么异常,唯独队伍中急急奔出一条大汉,却直朝雷横藏身之处跑来,雷横心都快跳出来了,正在这时,只听队伍中有人追喊道:“都监,莫不是有情况?”
“有毛情况,我要解手!”
那都监的一句话直叫雷横心中一松。旋即刚刚放下那颗心却又提了起来,不由暗暗叫苦道:“俺的点子不会如此之背罢?”
却见那都监跑到半途,突然拍了拍额头,随即挥手招过两个亲兵,帮他卸下身上护甲。收拾停当,那都监吩咐两个亲军候在原地,他则好巧不巧的走到悄然下沉的雷横藏身处,解开裤腰,准备开闸放水。
“要了命了!”雷横暗暗叫苦,却又不敢现身。这队人马都是官军打扮。领头之人又被麾下称之为都监,料想是朝廷的援兵。此时他若不忍这一时之辱,这辈子只怕是走到头了。
好事盼不来,坏事偏临头。眼看就要被尿水洗礼,这当口的雷横直恨不得和朱仝一同死在二龙山上,好歹也留个硬气的美名。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已经选择了退缩的他,只能任凭着潺潺哗哗的尿水声冲刷着他那恇怯的灵魂。
那都监惬意的办完事,当下提起裤子。系上腰带,哪知却仍不走!头顶着污泥和尿液的雷横憋得脸都紫了,却没有盼来那人离去的脚步声,反而迎来这人的冷笑声。“老子办个小事,都能撞上个鸟人!”
发觉自己尿中之人还在装傻不出,那都监大喝道:“再不出来,老子一抢捅死你个亡八!”
避无可避的雷横终于站起。从头到脚不知沾满了多少污秽,此刻从他脸上往下滴淌着的不知是污秽的尿水还是愤怒的泪液,正待暴起挟持人质。哪知却被这更为强悍的都监一脚踢翻在泥泞之中。
“都在岛上待习惯了,回了中原反不适应了?”那都监气势汹汹的回头喝道,“斥候是都没睡好,还是怎地?这么大个活人,愣是没发现!?”
一丝赧意出现在行军的士兵们脸上,只见都监的护兵们纷纷咬着牙往这边奔来,手上挥动有力的佩刀,似是表达着他们心中的愤怒。
戏剧性的转折出现在这紧要关头,只见雷横从泥污中稳住身子,看清小解那都监的面孔,顿时百感交集,伸手指着对方,咿咿呀呀,就是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慢着!”那都监见状伸手把亲兵拦住,指着雷横道:“你这厮识得我?”
“郓城县外梁山酒店,当年有个都头……被你打过,你还记得否?”雷横终于找到一个曾经和眼前这人产生过的交集,不过也暴露出他心中与梁山泊隔膜,若是其他头领,一句“自己人”就完了。
“郓城县那索贿的都头?叫甚么插翅虎的?”那都监想起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当即道:“你且把脸弄干净了!”
雷横从上到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那脸怎么抹都是黑呼呼一片,那都监也没有随身带毛巾之类的习惯,只见他蹲下身子抓了两把干草,递给雷横,雷横接过,把脸上污泥好歹擦去了些,那都监有些不确认道:“还真是你?”
雷横苦笑一声,道:“想我雷横也值得人冒充?”
“干!那你不早说,叫我屙你一头!”那都监把手伸给雷横,道:“上来上来,闻你跟晁保正一起投了梁山,也是咱家自己兄弟,如今镇守二龙山,却跑到此间作甚?难不成二龙山已破?!”
“此时三重关此时已破其二,朱仝哥哥正困守危城,情况十万火急!还请縻都监速速发兵救援二龙小寨!”雷横学着縻貹手下的称呼,恳求縻貹援手。
“那还紧说个鸟!”縻貹把手一挥,对左右交待道:“给雷头领弄身干净的,命令全营急行军!叫大解带着马队先行!”解珍解宝若叫起来,都是解团练,于是縻貹营中都称呼他们为大解团练,小解团练,好比老种、小种相公一般。
亲兵们快速的给縻貹穿着盔甲,雷横在一旁手足无措,縻貹忽然想起一事,道:“朱头领此时在山寨血战,怎地你却在此间?”
雷横闻言忙表着朱仝的义气,縻貹听他说了半天,冒出一句话道:“人家义气,你就受了。你的义气,却在哪里?”
縻貹说完,正好盔甲也已上身,只见他接过亲兵手上的开山大斧,上了那匹卷毛千里马,再也懒得搭理雷横,对手下弟兄们叫道:“都听好了,且随我去救那个最有义气的汉子去!”
雷横闻言双颊赤红,烧得发烫。其实真说起来,他和朱仝的关系远非外人看上去那般亲密无间。
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同属一个县衙的都头,又同时和宋江、晁盖交好,理应关系不错,乍看上去,也确实如此。只不过朱仝与雷横实际上是性格差距非常之大的两个人。朱仝和晁、宋之交,完全是建立在义气的基础之上,丝毫没有参杂任何利益在其中。朱仝既不曾受过晁盖的“孝敬”,也知晓宋江的隐秘(宋江家中藏有暗室,告知过朱仝,雷横却不知晓),而雷横除了至孝的优点,屡屡在他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心胸狭隘,性情急躁,贪图财物的特性,实难叫人把他和好汉划上等号。
这样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真要做到推心置腹,是很难的。这一点从原本轨迹中官府前后两次捉拿晁盖和宋江的事例便可看出,这两位事先毫无沟通,事后互相猜疑,正是交情没到一定程度的最大表现。
此刻,朱仝以妻儿相托,与其说是托付给雷横,倒不如说是借他之口,托付与晁盖。其实朱仝也知道不必多此一举,晁盖的为人他能不清楚?只是眼前这个同病相怜的朋友,让他为友牺牲的情操再次被激发出来,直上演了人生新轨迹中的美髯公义释插翅虎。
雷横最大的幸运在于,原本轨迹中他有宋江可以依靠(雷横上梁山宋江还真没使坏),而此时此刻,他仍有朱仝这个朋友。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党氏兄弟的前两轮攻击都失败了,因为两座雄关之间的地域相对狭窄,每次冲锋都只能派上一个水兵营,所以官军兵力的优势,并没有在同一时间内展示出来。
要说金陵水师跟随刘梦龙也打过不少硬仗,最著名一次便是在西川峡江剿匪,当年刘梦龙就是在水战中全歼对方水师后,硬生生从协同的步军手里抢下了夺寨的功劳,是以此人怎么看都有些梁山欧鹏的风范,而不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水师。
可惜,这支在宋朝水师中数一数二的队伍,啃上了一块硬骨头。在一心求死的二龙山三百壮士的阻击下,前两轮攻击的水兵营都因伤亡不小,而最终退出了战斗。党世英、党世雄虽然是京军出身,说来跟这支水师没有多大关系,却也不忍叫刘梦龙的麾下白白送死,是以在每每情况不妙之时,便下了收兵的军令。
“兄长,这次让小弟带人上去罢!”党世雄主动请战,老是让别人的兵去拼命,这样的将军迟早会失掉威信。而对于一个军官来说,没有了威信,就等于没有了一切。
党世英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党世雄见状带人下去准备,不多时,在他的带领下,又一营水兵冲出关门,踏着城下垫起的土袋,对关上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这厮倒是骁勇,且吃老夫一箭!”庞毅的目光落在朱仝落单的身影上,冷笑不止。(未完待续。。)
第五九零章 世事沧桑多磨难
年过六旬的庞毅愈老弥坚,手上那支弓箭觑准贼将感觉正好,只待一箭飞出,取他性命。可就在此时,忽闻头重关门外人喧马嘶,混乱不堪,庞毅心里一紧,不觉手上略慢了慢,只听“嘣”的一声响,那支劲矢离弦而去,再看时,却从目标脑门边上掠过,直惊得差一点便步入鬼门关的朱仝急出了一身冷汗。
“后面怎么回事?”庞毅一箭不中,也不再补,当即回头,问向已经转身观望的党世英。
党世英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回头道:“不对啊!明知我等在这里夺寨,刘统制怎会轻易放贼人上岸?庞都监,莫非你这青州还有别处贼穴?”
“老夫再是不济,对这青州的草草木木还是有数的!除了这二龙山一窝子,别处绝无其他贼人巢穴!”庞毅闻言脸上涨得通红,党世英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经。
“附近数州也没有?”只因情况紧急,党世英此时也顾不上照拂庞毅的面子,只是追问道。
“河北临近的几州倒是有小股匪盗活动,但我军发兵二龙山时间极短,且不说他们没有营救之理,即便这厮们想来,纵然长了翅膀也扑不赢呐!”庞毅眉头紧皱道。
“那就是刘统制那边出了问题!关外有我军七营伤兵,若被贼人所乘,本将回去怎么跟刘统制交待?”
党世英反应极快,带着亲兵便下关去了,庞毅一愣,旋即望着党世英的背影,愤愤道:“跟刘梦龙交待甚么?本都监带来的三营人马也在外面,若有差池,看他怎么跟我交待!”
只见庞毅放出这句狠话,顿时拽开大步。追赶党世英而去。倒不是这两将不顾正在前面血战的党世雄死活,实际情况是,即便最后关隘攻不下,也不致命,以党世雄的兵力,就算占不得便宜,也吃不了亏。倒是头关之外这股来历不明的兵马让人担忧,因为两人明显已经感受到,大批马匹奔驰的蹄声。
且说这两将带着亲兵下了关,正好在瓮城中遇上前来报讯的军官。那军官一见两人,也来不及行礼,直道:“坏事了!不知哪里撞出来的一队骑兵,约有四五百之数,甚是骁勇,正在阵中驰骋,只因我军没有结寨,又毫无防备,此刻伤亡惨重!”
庞毅不由和党世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惶之意,作为久经战事的宿将,他们已经嗅到一丝死亡的味道。眼下的局势明摆着,青州军的三个步营在攻打头关的时候已经打残了。而党世英手下又是水兵,摆到陆地上攻打城池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怎么还能指望他们跟骑兵一较高下?
说实话也不怪庞毅和党氏兄弟松懈,实在是在自家的国土上作战。梁山援军又有刘梦龙对付,是以他们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寨内的守军身上。要怪的话,只能怪这个对手太不按套路和常理出牌。出现的时机地点简直匪夷所思,仿佛天降一般,两人至此脑海中都显现出一个古人的身影来:飞将军。
“快闭关门!”
此时两人异口同声的呐喊,直叫传讯的军官整个人愣住,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苦苦哀求道:“两位将军,弟兄们此时全在外头啊!你们可不能弃之不顾,他们、他们都是刘统制手把手带出来的啊!”
“关门!”庞毅还是这句话,见那军官双眼含怒,庞毅厉声道:“军令如山倒,刘梦龙就是这般教你们的?”
那军官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正要抗命,好在此时党世英出面转圜,“照庞都监说的办,命城外士卒从耧车上返城!”
那军官闻言,这才好受了些,当下感激的望了党世英一眼,回身传令去了。这当口党世英和庞毅也来不及商量甚么,一前一后登城察看战情。
对于毫无防备的官军来说,城关之外的平原上,简直上演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只见这队优势巨大的骑兵来回冲突,尽情“猎杀”着平地上胆颤心惊的轻步兵。此时城外成建制的单位,无非党氏兄弟还没有派上用场的五个水兵营,人数加起来也有两千多人,可惜并没有配备神臂弓。此时他们所能依靠的,无非是手上的兵刃,外加“抱团取暖”的惯性。当然,在呼啸而过的骑兵碾压下能保持这种惯性而不是四散而逃,已经足以让他们跻身大宋精兵行列了,当然了,有个大前提,那就是这仗之后他们还活着。
这队骑兵的领头人解珍虽是猎户出身,不过却在关胜营中“进修”过,对于骑兵的一些战术要领还是知道,关胜那句“勿击堂堂之阵”的告诫他一直记在心里,此时在他的带领下,山地营的马队并不从正面冲击有组织的水兵行列,而是专挑那种两营之间的空隙突入,但凡只要对手行列中出现一个细微的漏洞,猎手出身的解珍总能敏锐的抓住时机,带着身后的猛士将这个敌人的错误无限扩大。
一阵呼啸便是一条血路,这些轻装水军再如何抗揍,却哪里经受过这种炼狱?终于,在解珍的第五次重新集结冲锋时,被杀懵了的水兵开始溃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溃兵的行列,直往关卡前面的楼车上抢去。
“林冲!肯定是林冲来了!”庞毅神咬着牙望着城下驰骋的马队,忽然骂出声来:“直娘贼!刘梦龙你自作孽也罢了,偏生把你爷我也拉下水来!”
党世英见说眉头紧皱,心道要不是你们慕容彦达出面,谁吃撑了才来剿杀甚么二龙山,要知道这次带的可全部都是水兵啊!这么大的人情你不承情也就罢了,何必恶语伤人?
只可惜他也探知了庞毅的德性,这人是个顺毛驴,越逆着他越呛,当下按住肝火,道:“老将军稍安勿躁,好歹只是一队骑兵,怎么也无法攻城。咱们守着这关口,他们也进不来……”
党世英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僵住,他突然悲哀的发觉自己有种乌鸦嘴的潜质,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一队步兵急行军而来,看人数怕不下两三千人?
原来縻貹一路上收拢从二龙山小路上逃下的溃兵,滚雪球一般的聚拢了七八百人,这些人阵前逃生原本就心中怀愧,此时得了梁山本部援军撑腰。各个憋着一股劲,要回来营救拿性命换取自己逃生的弟兄。
情况急转直下,城上的庞毅却是越看越气,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反弄成叫贼人反包围的局面,心中那股无名业火嗖嗖往上窜,当即破口大骂起猪队友刘梦龙这个冤大头来。党世英苦劝不住,脾气也上来了,索性撇开庞毅。带着亲兵往城关的另一头而去。
“还愣着干甚么!给我烧楼车!”说来也是滑稽,这两座庞毅精心打造的攻城利器,现在却成为他的最大威胁。
刚刚上城的军士多是庞毅的青州军,此时得了主将军令。哪里管金陵水师的死活?便见他们到处搜寻火种,点燃火把,也不顾楼车上那些掩护他们成功撤退的友军,死命朝紧挨着城墙的两架楼车上抛去。
金陵水军们还从未遇上这样不讲胃口的友军。说关城门便关城门,说烧楼车便烧楼车,丝毫不考虑他们这些在城外的人死活。亏得还是他们拿性命掩护了青州军的撤退!
这时反倒是贼人的马队没有再继续追杀残兵,反而纷纷止住战马,举弓压制城头上过河拆桥的青州军。见此乾坤颠倒的一幕,僵在楼车上的金陵水军此时别提心情有多复杂了,不少人回头望着让他们初尝惨败滋味的对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降者免死!梁山好汉优待俘虏!”解珍的一声大喊,叫马队的弟兄纷纷回神,不少人在和对手的对视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老子当年也是官军,现在上梁山了,过得挺好!老子要是死了,有一百贯前安家费,你们死了,值几个钱?都把刀枪放下,梁山好汉绝不杀害俘虏!”
也不知是前禁军士卒的现身说法起了作用,还是梁山泊仁义大名传遍大江南北,总之此时的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只见两架楼车上,有一人带头往城墙方向吐了一口口水,却被怒不可遏的庞毅一箭射死,情况突然变得不可收拾起来,不少金陵水兵愤愤朝城墙上吐着口水,旋即将手上兵刃抛下,一个跟着一个的走下楼车来,颇有秩序。
“缴械不杀,原地蹲好!梁山说话算话!”
解珍见楼车空下来了,命令两个小队下马,前去抢车。城上自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楼车被他们拉到安全地带,庞毅也不放箭了,一个接一个的亲手往外抛着火把。
就这般拉锯了良久,縻貹率领的大队人马已经兵临城下,縻貹当即吩咐解珍带着马队和二龙山的喽啰看守俘虏,他则和解宝,各带七八百步军,拥着解珍拖回的楼车,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此时头关上人虽不少,隐约加起来倒也有两营之数,无奈都是惊惶万状的溃兵,此时勉强保持没有溃散便是好的,哪里能指望他们跟城下这些誓死要救朱仝的猛士血战一场?
但见在盾手保护下的縻貹冲上关头,庞毅怒喝一声,认准了縻貹,挺着一把大刀就要来厮并他,縻貹原本没将这老将放在眼里,只想速战速决,一斧头解决了他,好去营救朱仝。哪知乍一上手,忽觉这老贼的刀法势大而力沉,不由心中大喜,叫道:“孩儿们抢城,我来解决这厮!”
縻貹说完,全身心投入到和守城将领忘我的搏杀中去。说来庞毅这口刀还真不是盖的,居然力扛了縻貹百余回合,縻貹暗暗称奇,不由起了爱才的心思,当下斧斧紧逼,直叫庞毅忙于遮拦,这时不防縻貹突出一脚,直中庞毅小腹,庞毅一个不稳,往后直退,哪知忽地一脚踏空,居然侧翻下城壁,往关外栽下。
縻貹见状大叫一声“可惜”,还以为此人摔死了,哪知青州军初次攻城时的尸体还未清理,庞毅正好摔在尸体堆中,勉强捡了一条性命,只是伤得也不轻,从口中吐出两口血来,不住叫唤道:“刘梦龙误我也!”
这时不防从他后面冒出个黝黑大汉来,上前二话不说,一脚踏上庞毅的胸脯,怒道:“放冷箭的狗贼,你也有今日!”
庞毅见是那个先前被自己射伤手臂的大汉,不禁惊愕道:“你……你怎从城外过来?”其实他只要静下心来,自然能想到其中缘由,这么大一座山,终不可能只有一条进出之路。可惜眼前的巨变已经让他无法冷静下来,当下只是骇怪万分。
雷横哪里是有问必答的知心人,握着他那杆朴刀便朝庞毅脖间砍去,哪知一刀下去,这把卷了刃的朴刀反卡在庞毅脖间,雷横铁匠出身,力大无穷,猛的往上一带,痛苦万分的庞毅这才断气。可怜自命不凡的庞都监,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断送在雷横手上,说来让人唏嘘。
縻貹哪里知道城下发生的这一幕,此时关头上的官军不是投降,便已伏尸当场,唯有解宝正和党世英单挑,縻貹见状叫手下指挥使先带人抢第二关,他上前略看了看,解宝此时有些吃力,勉强只是遮拦,縻貹见状大喊一声:“小解让开!”,解宝听到縻貹这声喊,就地一滚,避开党世英那致命一刀,好在縻貹的大斧已经紧紧接上。
虽然都是猎户出身,但解宝和縻貹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党世英先前面对解宝还能放开手脚,此时在縻貹的进逼下,只觉压力倍增。縻貹吸取了刚才对阵庞毅的教训,没有再把对手往城墙边上逼,而是选择磕掉对手兵器的方式,来结束这场厮杀。
“绑了!”縻貹一直记得王伦跟他说过的话:对禁军中的人,不必赶尽杀绝,你只记得一点,他们好歹都是自己同胞。
“小解在此收押降兵!”縻貹随后吩咐一声,提着大斧便往城下奔去,这时先行夺关的弟兄已经顺利的踩着土袋直上了二重关的城墙,仗打到这个份上,自然不会再有多少抵抗,没费多少周折,第二道关口再次被打开,就在一天之内,迎来它的第二次失陷。
此时党世雄的处境顿时尴尬了,甚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简直是一刻河东一刻河西嘛!小半个时辰前他还胜券在握,主动跟兄长请命,要一鼓作气拿下这伙贼人。哪知坚实的后方瞬间就变成了一场炼狱,党世雄看了看自己身边手足无措的水兵,终是下令道:“逃,往山里逃!”
朱仝很想带着最后这八十多个残兵阻他们一阻,可惜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朱仝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似得,此时连多站一会儿,都成了沉重的负担。
看来这种情况不止出现在朱仝一个人身上,此时只听刀枪落地之声不绝于耳,这八十余名透支得厉害的弟兄,纷纷瘫坐在地上,互相倚靠着,就像刚才战场上那样。
提着斧头从土袋上冒头的那员大将,朱仝觉得眼熟,他忽然想起当年在东溪村时,就是这人发力,克制住了晁保正垂死一击,叫王伦笑到了最后。
都说世事无常,可以前许多年的怪事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年的多!谁又能料到晁保正跟那王伦反成了割头不换的兄弟?而那孝义黑三郎居然要谋害十多年交情的兄长兼大哥?而自己,也为了这个实际上并没有多深干系的梁山泊,差点在此损命。
“这个江湖呵,已不是从前的江湖了。我老了,跟不上趟了,也许,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朱仝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渐渐陷入一片黑暗。(未完待续。。)
第五九一章 刘梦龙的谋划
被庞毅至死仍不忘切齿痛骂的刘梦龙,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挂上了“猪队友”标签。
此刻的他正踌躇满志,满心要拿梁山泊倾巢而来的水军,替自己的履历划上最为精彩的一笔。
众所周知,大宋水师在禁军序列中不受重用是不争的事实。连高俅手下三员水军出身的牙将党世英、党世雄、牛邦喜,此时都顶着一个步军将官的身份,而这正是刘梦龙梦寐以求的完美蜕变。
因为,他的水军升迁之路可谓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前面,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他迫切需要借助这次战功,来完成自己的华丽转身。从西川剿匪之战后他就一直在积极准备,并特别注意强化手下的陆战能力,以期高层的大佬们能注意到他在水军以外的统兵才华。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放心的把十营水军交给党氏兄弟,带去攻打二龙山的主要原因之一。他正要借高俅手下大将的口,来表明他刘梦龙远不只是一个水军统制官的材料。
而突破仕途瓶颈的机遇,就在当下了。
一般来说,没有实力的人如果野心太强,那么他的人生必将沦为一场悲剧,因为他会因此不断在失败中挣扎。而痛苦,将是最终伴随他终身的不良情绪。但刘梦龙明显是实力和野心兼备的将才。对于此战他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从梁山水军一入北清河的那刻起,便进入了这个雄心勃勃之人的视野。在这狭窄的河面上接战,正是经他强化训练后的金陵水师之长项,他发至内心的不愿进入梁山湖区和对手死磕,毕竟那里“周遭水道数千条,四方环水八百里。有七十二段港杈,藏千百只战舰艨艟。”
那处宽广无边而又处处隐藏杀机的水洼,可谓梁山匪军的天堂。同时也是不明地形之客军的地狱。作为大宋水军里出类拔萃的宿将,刘梦龙怎么可能犯上“以己之短,攻人之长”的低级错误?
北清河是他理想中的战场,梁山入河之后,没有了地利的优势,这样取胜的关键便在于双方指挥官的临时调度和麾下水军的素质,这样对他来说虽然考验也很大,但他对自己的部众有着绝对的信心。
“虽然不能选择对手,但最起码,我能选择一处适合我自己的战场!”
一艘两千料的客舟的桅杆上。刘梦龙极目远眺,他很少有亲自爬上瞭望台的经历,但眼前这场大战干系实在太大,让他无法稳坐钓鱼台。
“相公,谅这些匪盗有何能耐?能叫相公这般重视!小将在此足矣,还请相公下去歇息罢?”
刘梦龙都亲自上杆了,他的心腹自坐不住,此时刘梦龙最为看好的一个水军指挥使便和上官同时挤在这狭小之地上,负责保护上司安全并传令事宜。
“要是这仗能够顺利。我宁愿在这桅杆上连待三天三夜!”刘梦龙摇头而叹。
“对方不过是些草寇而已,除却一个呼延庆,其他水贼懂得甚么叫水战?打渔他倒是在行!小将听说梁山泊里有个甚么阮氏三雄,就是破落渔家出身。还有个混江龙李俊,当年不过浔阳江上贩私盐的,咱们一万精兵,对付这些人。还不是牛刀杀鸡!”
那指挥使此时却颇为乐观,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为了确保此战的胜利,刘梦龙没有动用金陵水寨中的任何江船。而是请牛邦喜拿着高太尉的鈞旨,从杭州港临时征集了百十艘大海船,一来便与跨海行军,二来海船坚固,发生激烈水战时更靠得住。
刘梦龙见说摇了摇头,道:“呼延庆,将种也!只因恶了太尉,才一直屈居下僚。多少年只熬得一个平海军指挥使的位置,但这并不能代表甚么!为将之人,战前轻敌便是犯了大忌!等破了这伙贼人,你说甚么我都不管,但是现在,切不可怀轻慢之心!”
“相公教训得极是,小将受教了!”那指挥使忙收敛轻狂之意,恭敬道。
刘梦龙点点头,没有言语,这时忽听桅杆下有人大叫,道:“报!梁山水军在十里外停泊,看样子,似要靠岸登陆了!”
刘梦龙闻言眉头微皱,指节颇有节奏的敲击在桅杆上,道:“打草惊蛇了?这里可是淄州境内,离二龙山却还有好几十里地去!他们却选在这里登岸,呵呵,有些意思!”
“他们的哨船、哨探都被我军拦截,他们有所察觉也不奇怪!”指挥使接言道。
“还有甚么消息?”刘梦龙探身问道。
“淄州军送来确切消息,此番贼人水军出动了大型江船一百余只,绵延好几里地,旗号却只见一个呼延,没见三阮、李俊旗号!”报讯的军官又道。
“一百来只大船?相公,看来这厮们是倾巢而来啊!不过,这三阮和李俊怎么没来?”指挥使既有些兴奋,又有些不惑道。
“来的有谁没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梁山主要战船都派出来了,那便成了!”刘梦龙忽然笑道,“咱们只要夺了船,梁山便成了一座孤岛,咱们想怎么炮制它便可以怎么炮制它!”
指挥使见主帅发笑,也跟着笑了一阵,半晌才道:“那咱们要不要……”
“嗯!”刘梦龙当机立断道:“命全军起锚,直逼梁山军,另外请淄州、青州助战的四千步军,夹击此贼,务必不能放他们下来一人一马!”
那指挥使不敢怠慢,连忙将主帅的命令传递下去,不多时,只听这艘旗舰上鼓号声齐鸣,同样前后绵延数里之长的朝廷水军缓缓而动,开始逆水进发。
……
搭成水军船只前来援救二龙山的梁山步军在登陆时,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干!他们有鸟神臂弓,偏俺们没有?凭啥叫俺们撤回来?死在岸上的弟兄就白死了?俺要给他们报仇!”
被鲍旭和李衮生生从河岸上拖回来的李逵,十分不满的在登陆指挥舰上大发雷霆,方才陷阵营登陆的先头部队遭遇了早有预谋的官军阻击,可恶对方也不接战,只是远远的用神臂弓压制河岸上的梁山军。见此情况,此番身为总指挥的神机军师朱武立马下令停止登陆。全军暂时待命。
此刻李逵忽然焦躁起来,面带赧色的晁盖也不好上前,水军的谢福跟李逵又不太熟,只有樊瑞上前相劝,哪知李逵丝毫不给面子,说来在不动兵刃的情况下,樊瑞一时也治不住他,眼看李逵就要闹将起来,忽见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此人按住,李逵挣了半天。居然挣不开分毫,反而那双手越来越有劲儿,李逵不服气回头一瞪,见了来人,直叫道:“孙安,感情岸上死的不是你的弟兄……”
孙安是赶过来参加主将议事的,正好撞上李逵发飙,这才出手襄助,此时听他乱叫。劝道:“铁牛兄弟,此时官军已有防备,咱们在这里上岸,不是叫弟兄们去送死?”
“俺们梁山好汉。还怕他玩阴的不成?”李逵嚷道,见孙安只是不放手,又对晁盖叫道:“晁保正,你说句话!既然撺掇得动两位军师。怎地到了岸前,反缩头了?二龙山上的人不救了?”
想当初晁、王之争时,李逵曾对晁盖有救命之恩。且晁盖又是个对自己人十分忠厚的汉子。当下道:
“李大哥,若只是我一人时,下刀子我也上岸去!可现在情况不同,明知官军已有准备,你叫我逼着弟兄们去送死?你放心,若朱仝、雷横兄弟因为我们去晚了有甚么差池,我这颗头放在这里,谁怨我谁来取,我晁盖绝不说一句软话!”此次出征,梁山步军第四营、第九营全数动员,晁盖原先从二龙山带上梁山的千余弟兄,也都跟着过来了。
见晁盖叫李逵逼成这个样子,孙安忽开言道:“好了,铁牛兄弟!厮杀定然少不了你的,咱们把这口气先留着,兄弟我给你打包票,迟早有让你撒气的时候!”
李逵气呼呼的望着孙安,正要说话,忽见前去呼延庆旗舰打探消息的吴用和公孙胜回来了,谢福忙迎上去,道:“两位头领,朱军师有何军令!”
公孙胜先跟晁盖点了点头,旋即朝谢福抱拳道:“正好谢头领在,朱军师的意思是,岸上官军都是步军,这个漏洞可以加以利用,咱们载着步军的船只调头往回走,只要甩开这厮们,何时何处登陆,由谢头领和保正、李大哥、樊道长、孙头领五位自行商议决定!”
晁盖见朱武到了这种危急时刻,还坚持执行援救二龙山的既定计划,心中沉甸甸的大石尽去,看来在梁山的几位军师心中,到底还是把二龙山当成是自己人的,晁盖心中感慨,出言问公孙胜道:“朱军师怎么没和你两位一起过来?”
公孙胜闻言神色一黯,道:“前方河面上突逢朝廷百十艘战船逼近,朱军师留在呼延庆头领的旗舰,给我们争取时间!”
谢福一声惊呼,金陵水师他们在江南也有所耳闻,实乃颇为了得的一支水军。听说他们一万五千人专为剿灭梁山而来,此时呼延庆营中才几千人?要挡住他们无疑以卵击石,更让人担心的是,大哥二哥就在前面战船上,千万千万,别有甚么不测才好。
“事不宜迟,我等且速速退去!只要等步军安全上了岸,朱军师和呼延头领才能心无旁骛,进退自如,他们是在给咱们争取时间呐!”孙安瞬间意识到此事的关窍,催促道。
“叵耐那狗贼刘梦龙,端的使出这条毒计!若是咱们水军全伙都在时,哪里惧他这等绝户计!此时师父远在异域为我山寨开拓新土,王定六也不知遇上他们没有!”樊瑞松开抱住李逵的手,憋屈道。
“即便遇上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毕竟远水难救近火啊!”孙安见说,叹了口气,也把按住李逵的手放开,李逵见现场一片冷寂,居然也不闹了,只是愣楞看向众人,好半天了,见大家都不说话,怒道:“你们都是甚么意思?朱军师和呼延庆难道回不来了?那贼厮鸟刘梦龙真就恁般拽地?”
此时没有人接李逵的话,谢福心神恍惚,樊瑞暗自出神,晁盖三人又低了头,似是间接承认了眼下这个尴尬的局面:
这一仗,梁山泊处于绝对的劣势。
不过孙安不说话并非因为消极,而是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原本二龙山寨的三位扛鼎之人身上。对这三个人,他一直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暂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他感觉这三位在朝廷大军征讨的消息出来后,便一直表现得有些反常,此时此刻,眼见情况越来越严峻,三人几乎不敢和其他人对视,那种轻轻一触便即弹开的慌乱,在心思缜密的孙安看来,内情只怕不会简单。
他觉得,到了如此紧要关头,特别是在寨主不在山寨的情况下,他得站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九二章 难道咱们也留了一手?
相对于完全能够拥塞瘫痪河道的朝廷水师来说,梁山水军唯一一支留守大本营的舰队就显得有点寒碜了。此时执行狙击任务的二十多艘大型江船,在对手最小也是千料海船组成的巨型船队面前,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运兵船主动后撤,战船拦截我军争取其上岸时间,倒不失为一番好谋划!”
瞭望位的刘梦龙发觉梁山军的异动,立刻猜出呼延庆的战略,只见他面色唏嘘,道:“只是他以区区二十多条押纲船,就想拖延我大军行军速度,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点?看来此人倒是个有胆气的,不过可惜了,人若是太自信了,迟早要出漏子!”
“这些将种,哪个不是鼻孔朝天长的?”那指挥使顺着主帅的话发挥道。“不过小将倒是纳闷,好歹这梁山泊也凑得出百十来条大船来,怎么见真章时,只有呼延庆一人扛鼎?难不成那三阮、李俊等人,真是徒有虚名之辈,除了驾船渡人,毫无一战之力?却把呼延庆这个寡将留在前线,莫非要效仿螳臂当车的笑话!”
“许是没料到我们跨海而来罢!或许船上载着匪军步兵不便接战也有可能!如此你倒是提醒了我,定不能叫他们卸下步卒赶来支援呼延庆!传我军令,命前军八营,一字平推,不忙接战,先好生熏熏这厮们,趁他们晕晕沉沉之时,再白刃夺船!”
那指挥使连忙传令,但听刘梦龙的旗舰上鼓号齐鸣,其声虽杂,但是只要是内行人都能听得懂其中的涵义。很遗憾的是,前平海军指挥使呼延庆,亦属内行人之一。
“一上来便下猛药,他这是要试试我的斤两呐!”呼延庆仔细听了一回对面官军中的鼓号,喃喃道。此时他没有半点迟疑,当即道:“下令,把水哨马皆尽撤回!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呼延庆说完,回身取过两条湿巾,递给朱武道:“一会儿用得着!”
朱武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接过湿巾,二话不说便先掩住了口鼻。他这个举动无疑等于告知呼延庆,此战,他这个外行人不会干扰呼延庆的指挥。
虽然呼延庆曾多次劝他随谢福的船队先撤走。但朱武作为临时总指挥,婉拒了这份好意,梁山军还没有战场指挥官身居后方的传统,从当初王伦在大名府以身作则主动断后开始,这个传统渐渐保留下来。
呼延庆凝眉深思,时而发令,调整队形,部署士卒,只为这场断后之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嘭……嘭……”
两支舰队终于在北清河狭窄的航道中遭遇了,率先拉开大战帷幕的是官军战船上所载的抛石机,刘梦龙虽然在杭州湾换了船,可一应水战利器可都是一件不舍的。此时这些抛石机所载的弹药可不是石头。而是大宋水军中各色制式火球,主要包括两大类,其一毒药烟球,其二燃烧火球。
对于金陵水师来说。此战虽是逆水,但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顺风!而弥漫的毒气烟雾正需要借助风力,来扩大遮障和毒害对手的效果。还不用担心反噬自己,真是天公作美。
数十艘船只所载的抛石机一起发射,在这狭窄的河道中,梁山军难以规避,不多时,许多船只甲板上已经是浓烟滚滚,纵然呼延庆事先有所准备,让士卒们都备上了湿毛巾,但随处可闻的咳嗽声还是不绝于耳。不过众人似乎早便料到有此一着,不少人经历了初时的慌乱后,开始行动起来,纷纷往燃烧的散烟堆上倾倒早便备好的沙土。
梁山军的防御措施虽是齐全,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场面上居然只是官军单方面的攻击,而梁山船队却毫无动静,直叫刘梦龙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装备了抛石机这种利器。
“命各船不要掷火球,加大烟球的力度!眼下河面狭窄,等它船只燃尽了,贼兵的步卒早上岸了!”刘梦龙要抢时间,顾不得使用最稳妥的方式,另外对方的孱弱也给了他很大的自信。
梁山军的旗舰上,只见几个头目看不下去了,上前对呼延庆进言道:“哥哥!我军何时还击!?”
说来第八营还属于梁山水军中的新嫩,根本没有经历过实战,纵然呼延庆教导有方,但是仍有一些小头目已经忍不住了,纷纷催促主帅。
呼延庆何尝不急,不过他心中有着更深的盘算,当下一言不发,只是在舰桥上默算着距离,朱武见状,扒下毛巾道:“咱们梁山军第一条铁律是甚么?”
见是山寨排名第五位的军师哥哥发话了,小头目怯怯道:“一切行动听指挥!”
朱武此时也没责罚他,只是道:“你知道便好,一切听呼延头领的军令!下去各就各位,给军士们作个榜样!”
众人闻言都退下了,朱武这时才有些担心的望向呼延庆,正要开口,忽见呼延庆大叫一声:“传令,全军施放霹雳火球!”
此时笼罩在烟雾中的梁山船队暂时放弃了旗语,一时间擂鼓大作,吃了老鼻子亏的梁山水手憋着一股劲,将神机营凌振头领专为水军改造而成的霹雳火球狠狠投掷出去。
顿见烟尘之中,无数个长着“耳朵”的火药团破尘而出,做着抛物线运动栽向金陵水师。瞭望塔上的刘梦龙瞳孔急剧缩小,电光火石间心中冒出无数个问号:既然装备了抛石机,为甚么梁山军先不用?
不过刘梦龙到底是一员将才,瞬间想到呼延庆只怕等的是官军前锋全部进入射程之后,才肯放手一搏,可刘梦龙还有一点想不通,一直梗在心间。想它不过区区霹雳火球而已,早掷晚掷有甚么区别?
没让刘梦龙等多久,残酷的事实便告知了他答案。这哪里是甚么霹雳火球,但见每一个落点都是打雷一般的声响,那动静比爆竹之类的物事还要火爆百倍。刘梦龙亲眼所见,前锋后军一艘指挥使所在的客舟上,舰桥上挨了一下。顿时连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了。
刘梦龙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呼:“邪门!当真邪门!”他身边那指挥使也吓得呆了,明知对方的射程已经到顶了,还是忍不住劝道:“相公,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还请相公移步!”
刘梦龙还没想好要不要下去,只见梁山军再次发招,这回好像有些“大家伙”夹杂其中,但闻比刚才剧烈十倍百倍,仿佛天崩一般的轰鸣直振得刘梦龙耳膜欲裂。再看自己的前军时,数艘千料海舶已经开始噗噗下沉,上面侥幸活下来的水手,已经是毫无斗志,纷纷惨叫着跳水逃生。
“相、相公,要不要换燃烧火球?毒烟球好像制不住这些贼人啊!”指挥使方寸大乱,在刘梦龙耳边大喊道。好在这些“大家伙”明显比霹雳火球的射程短得多,不然这指挥使只怕抗命也要拖刘梦龙下去躲避。
“还跟这些妖人对掷?你脑子进水了不成!传我军令,全部给我压上去。夺船!白刃战!”
不怪刘梦龙此时失了镇定,只因贼兵手上有一种颠覆性的秘密武器,关键是他还不知道对方手上的王牌出干净没有,此时若不趁着人数的优势拼死一战。被对方轰上一阵,等士气彻底崩溃掉,那他刘梦龙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金陵水师是刘梦龙一手带出来的,倾注了他无数的心血的汗水。在此紧要关头,这群认识到退即是死的,进反而还有一条生路的大宋水军劲旅。在刘梦龙旗舰的带领下,满帆朝梁山军逼来。
“这厮还真是个角色!”呼延庆见对方遭到如此劈头盖脸的一顿闷揍,居然还能扛住没有溃退,反而欺身而上,要来白刃战,不由一叹。
“原来咱们梁山泊有这等神兵利器?他娘的,快放啊!愣着干甚,千万别停,叫这厮们尝尝咱的厉害!”成贵异常兴奋道,他原本以为毫无胜算的一场战斗,居然就这样戏剧性的反转了。
“成头领,只剩最后两枚了!都打出去?”负责抛石机的水手满脸尴尬,望着成贵道。
成贵一愣,打得正顺,关键时刻竟然没得使了,这还不要了命了?只见他连忙叫道:“速速询问旗舰!”
面对各舰的问讯,旗舰也没有办法。宋朝每年出产的火药各种配料本来就少,特别是硫磺、硝石两种主料,梁山泊收集了两年,也就那么点,王伦带去高丽的就占了绝大多数,此时留在山寨并没有多少,呼延庆出来时又不可能一点不留,是以出现这种不利的局面。
只见在硝烟尽散之后,旗舰打出的旗语是:“想尽一切办法,拖延半个时辰!”
“轰!”
“轰!!”
“轰!!!”
数艘突前的纲船和海舟之间的剧烈碰撞,宣告了白刃战的降临。眼下不到两千的梁山新兵即将迎来数倍于己的敌人挑战,此时别说是一般水手们了,就是成贵、翟源这样的头领,都是心中忐忑,不知能不能撑过这次他们人生中最为严峻的考验。
“来人呐!护送军师先走!”呼延庆将佩刀拔出,做好了亲自上阵的准备,但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这是临阵而逃!兄弟,你要山寨弟兄笑我朱武一辈子……”朱武惊道,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拥而上的水军围住,但听呼延庆一声令下:“绑了,到了安全地界才可放开!”
“呼延庆!反了你不成?”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伙水军挟持了,朱武不禁大怒,只见呼延庆朝朱武欠了欠身,郑重道:“此战若得生还,小弟定与军师赔罪!”
挣扎中的朱武听到这句话,鼻尖不禁一酸,心中虽有千言,却不知该说些甚么,最后只是憋出一句道:“我等着你亲自回来给我解释!”
呼延庆闻言,慷慨而笑,挥手叫手下护送朱武先走,正在这时,忽听桅杆上的旗手大叫道:“后方出现我军船只!悬挂的、悬挂的好像是咱们步军的旗号!?”
“甚么?!你再说一遍,悬挂的甚么旗号?”呼延庆急问道。
“确实不错,的确是步军旗号!”旗手确认道。
呼延庆和朱武顿时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孙安、李逵他们搞甚么鬼。
几乎同一时刻,客舟瞭望台上的刘梦龙也发现这一情况,一拳击打到台子上,十分懊恼道:“糟糕,不想这厮们居然留了一手,看来这仗麻烦了!”
他身侧的指挥使见状也道:“好容易等这厮们的神秘武器用完了,却叫他们又来了生力军,这可如何是好!”
这指挥使说完,不由唉声叹气,下意识里回了次头,忽然发现己方身后的河道中,居然也出现一支庞大的海船编队,这指挥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半晌,方才轻拍刘梦龙的盔甲,道:
“相公!难道咱们也留了一手?”(未完待续。。)
第五九三章 呼延家的,你要反水咋地?
刘梦龙这个心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两军对峙,要说在陆地上搞个埋伏,或者偷袭,那是常有的事情。唯独这北清河顺流入海,一条道走到底,梁山军绝对不可能越过足以堵塞河道的官军船队,长翅膀飞过去,毕竟这里上万人又不是瞎子。
“太尉莫不是信不过我等,另外又派了一支水军前来帐下听令?”
那指挥使纳闷道。此事说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眼前这位上官实在算不上高俅的心腹,只不过因为战功显赫入了高俅的法眼,这才换来一纸调令。这其中的关窍,更可从高俅另外派出三个心腹牙将、名为助战,实为督战的行径,便可略略窥得这位三衙太尉的心思。
果见此时刘梦龙面色复杂,连指挥作战都顾不上了,回头沉思好半晌,才道:“你亲自过去问问,看对方是哪支水军?并传我军令,叫他们候令,不要乱我阵型!”
“遵命!”
都是吃官饭的,这指挥使自然知道,官当得越大,面临的各方各面的压力就越大,这仗还没结束,抢功劳的就来了,这种事却找谁说理去?指挥使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上司的霉头,在问过刘梦龙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后,便准备滑下桅杆。
“且慢!”刘梦龙叫住心腹,面色不豫道:“速令前军加快节奏,这场唾手可得的功劳,怎可拱手让人!”
前线的喧嚣鼓噪并没有因为这只意外撞出的舰队而消减,因为官军和梁山军压根就没有发现这个足以影响战局的变故。此时呼延庆还在强“劝”朱武先撤,朱武却使了缓兵计,趁机挣脱了身边的小头目,道:
“反了、都反了!命步军上岸,步军抗命,你这里又强逼于我!想哥哥才走几日,怎么现下梁山泊都兴临阵抗命、自行其是了?叫我如何有面皮跟哥哥交待!?”
“军师!如今都火烧眉毛了。恁还跟我闹甚么?刚才不是都说好了么!恁不撤,我放不开手啊!”呼延庆眼见朱武又反悔了,心中大急,索性将佩刀一插,亲自上前“捉拿”朱武。
“警备!纠察!都死光了不成?还不速速现身!”朱武单名一个武字,却并不以武力见长,在被呼延庆“擒下”之后,直高呼起这支由守备军警备营分派驻各营负责军纪的独立力量。
“他们早被小弟派到其他船只上督战去了,军师纵然叫破喉咙也是无用,没奈何且依了我这一回。一切罪责,皆由小弟承担!”呼延庆苦口婆心解释了一句,随即回头大呼:“绳索!”
左右面面相觑,正犹豫要不要执行这条军令时,忽见一条小船划进纲船间的缝隙,上面一条黑凛凛的大汉攀到船上来,见呼延庆拿住朱武,叫道:“干!这后面反比前面还热闹!”
朱武见了这黑大汉,有如见到救星。大叫:“铁牛,速来助我脱身!”
李逵见说“噔噔噔”跑到跟前,却不动手相助,只是伸手挠着肚皮。嬉道:“呼延家的,你要反水咋地?”
呼延庆闻言脸红脖子粗,怒道:“反他娘甚么水?这场血战下来,能剩几个人?我怎能叫军师断送在此!你快把军师拉回去。我带人给你们争取时间,切记告知萧军师,不要给我报仇!好生守住山寨。等哥哥回来再作计较!”
李逵看着也不像个传话的人,只见他忽取下腰间板斧,呼延庆身边几个亲兵顿时如临大敌,大家都知这黑大汉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生怕他怒起伤了主将,均是暗自戒备。哪知李逵走到两人跟前,直将两把板斧都剁在甲板上,嚷开道:
“朱老道儿,你何尝见过先抗命的抓后抗命的!俺又不是纠察,管那闲事作甚?孙大个子叫俺带着会水的弟兄过来掩护水军撤退,朱砂汉就在后面,你们跟他先走,等黑哥我来给你们断后!”
呼延庆一听大笑,道:“军师,怎么样,可不是我一人违令!”眼见朱武脸色变得愈加激动,呼延庆问李逵道:“你们步军商量出个甚么章程来没?”
李逵一门心思等着厮杀,言语十分简练,“孙大个子带晁盖去救二龙山了,叫俺们不要管他,他自有妙计安身!你们全退回山寨,一切等哥哥回来再作计较!”
“成!先把军师送走!咱们逼退了这厮们,再商量退路!”呼延庆暗忖自己劝不住李逵这个莽货,不如跟他合兵一处,索性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被手下两员大将联手制服的朱武,又是懊恼又是感动,被拖走时在半道上还不忘大喊:“都给我活着回来,老子还要跟你们算账!”
“去去去!”李逵赶苍蝇一般,挥退拖走朱武的水手,对呼延庆道:“现在怎么搞!”
呼延庆也不耽误时间,拉过李逵,低头嘱咐一阵,李逵连连点头,最后道:“干不赢就跑,俺又不是呆鸟!”说完一溜烟走了,招呼随和他同来的两个步营中会水的弟兄们去了。
送走朱武和李逵,呼延庆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此战的目的还是尽量拖延时间,因为他得给孙安和晁盖留下足够的抢滩时间。只见呼延庆站在舰桥上观察了一阵战局,当即转身叫过几个裨将来,十分迅速的发号司令。
此时的河道,已经被首尾相接纠缠在一起的双方战船堵塞了。但是官军人数的优势,在局部的白刃战中暂时还体现不出来。没有等到撤退命令的梁山第八营水军士卒们,纷纷在各船纲首的带领下纷纷结阵,和登船的官军们血战到一起。偶有落水的士卒,同样在河水中与失足的官军殊死搏杀,此战虽然是他们第一次真刀真枪的投入战场,但是在平日山寨里耳濡目染的微言大义已经深入人心,每个人都明白,这不单是为山寨而厮杀,同样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而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东逝的河水被两军战死士卒的鲜血染成渗人的淡红色,战场上的厮杀渐渐呈现出白热化的趋势。
刘梦龙手下的这支队伍,不愧是经历过实战的,夺船之战极有经验,他们往往在夺得梁山船只后,先头部队并不继续冲锋,而是由身后补充上来的新血接替夺船,这样的好处不言而喻,充分保证了每一次夺船的主力都是生力军不说,而老兵在新老接替中也有了喘息的时间。如此一来。官军兵力雄厚的优势便被充分的发挥出来。
故而在对方车**战的压力下,后继乏力的梁山水师渐渐陷入绝境,此时连负责督战的纠察都开始拔刀助战,可知此时情况之紧急。好在李逵、刘唐带领的近两千步军及时加入战阵,大大缓解了陷入不利局势中的水军同袍身上的压力,才叫这支梁山水军中的小老弟得以坚持至今,没有陷入溃败的绝境。
“狗日的!怎地杀不完一般!”强壮如李逵,此时都不免气喘吁吁,加之步军水战的种种不适应。直叫视厮杀如性命的他也不禁口出抱怨,
“俺恁般精的一个人,到底还是上了孙大个的大当!这厮在地上砍瓜切菜,却叫俺们在这里摇摇晃晃。想站稳都吃亏!弟兄们都记住了,回去提醒俺找他算账!”
“黑哥,怕是回不去了!”
鲍旭手上那柄丧门巨剑已经是血迹斑斑,他的双手已经被敌人的鲜血浸润得粘粘连连。眼看越杀越多的敌军从失守的己方船只上涌来,这条惯在绿林中驰骋的汉子,已经嗅到死亡的味道。
“飞刀使尽了!哥哥们。小弟要拔枪了!”项充摸了一把空空如也的腰腹部,不知补充了多少回的红绫飞刀已经彻底用尽,这时他接过身后亲兵递来的那杆火尖枪,示警道。
“我的标枪也只有两把了!”
李衮这时也拔出身上那柄秋风剑,不想这场阵仗,居然逼得准备充分的“最佳厮杀四人组合”迫不得已改变了一直无往不利的作战模式,光凭“惨烈”二字岂可道尽其中辛酸。
此时这艘船上幸存的的水兵们,都是面怀敬意自然而然朝这四个杀神靠拢过来,李逵身边已经不分甚么水军、步军,只要是梁山上的弟兄,都互相依靠着支撑危局。
“杀不完的贼!又来了,大家准备!”
就在这四人准备迎接下一波官军的冲锋时,忽见邻船上一个面上红痣鲜明的大汉嘶声叫道:“李大哥,撤,快撤!呼延头领准备烧船了!”
“撤他个鸟!俺们陷阵营在陆上怕过谁,却在这水上吃了这么大亏?俺要走了,谁替孩儿们报仇!要走你走,俺不走!”李逵发了蛮性,一口回绝。刚才呼延庆的一番嘱咐,算是白说了。
鲍旭见说忙劝道:“黑哥,我们四个死在这里倒是无妨!怕只怕我们不走,呼延哥哥也不能烧船,到时候叫这厮们一路杀到他哪里,却不枉送了他的性命?”
鲍旭说完,朝李衮、项充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一人夹着主将一条胳膊,就要死命往回拖,李逵嗷嗷大叫,拼死不退。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连串巨大而持续的爆炸声盖过了他的叫喊,突兀的炸响在官军的后队,拖着李逵的李衮和项充不觉都回头探视,都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情。
此时别说是梁山军,就是朝廷官军的冲锋也突然放缓,不少人心惊肉跳的回头观望,听到这种声响的他们有如惊弓之鸟,因为刚才炸得前军八营鬼哭狼嚎的正是这种可怕的动静。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时,忽听李逵身边陡然传出一阵欢呼,李逵望着身边喜极而泣的水手,愣道:“怎么回事!?”
“霹雳火球,是咱们水军才有的霹雳火球!是咱们的人来了,是寨主回来了!”绝处逢生的喜悦出现在每个人脸上,迅速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位梁山好汉。不明所以的步军渐渐开始和水军们一起欢呼起来,刺激得原本便揪着心的官军更加惶恐。
似是要印证他们嘴中言语一般,只听官军阵中有人惨呼道,“上当了、我们上当了!贼、贼人有伏兵,上百艘船呐!”
李逵闻言一怔,继而疯狂大笑,项充和李衮见状不禁望向鲍旭,似在询问下一步动作,鲍旭也不知此时是该退还是该进,忽听那边刘唐大叫:“呼延头领将令,全军坚守待援!”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说退也是他,说守也是他!还守他娘甚鸟,都随俺掩杀过去!”李逵话还没说完,如阵风一般,已经提着两把板斧杀向前去,项充、李衮一愣,随即赶上去护持,这时只听鲍旭大喊一声,“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被压抑许久的梁山士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而梁山水师冲锋的号角,竟然首先在步军身上吹响,不得不让人一叹。(未完待续。。)
第五九四章 浪里白条再擒将
其实,从心腹裨将一去不返的那刻起,刘梦龙心中便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友军再蛮横,也不敢轻易扣留堂堂一个指挥使,特别是在眼下这种十分容易造成误会的当口。
警惕的他顿时下令后卫营准备战斗,可惜一切都成徒劳。当摧残耳膜的巨响声再次降临,刘梦龙悲催的意识到,自己的噩梦来了。
是的,这支船队的确是来抢功的,只不过是来抢呼延庆的功劳罢了。从愈来愈接近的“生擒刘梦龙,余者不究!”的鼓噪声中,拼了命也要往上攀爬的刘梦龙在夙愿未酬之际,却已经提前尝到高处不胜寒的苦果。颇为讽刺的是,这种高度的重视和认可竟来自他的敌人,而不是他的东家。
一气呵成从瞭望台上滑下,刘梦龙对所有部下的问计视而不见,一言不发脱卸着身上代表他朝廷大将身份的甲胄,众军官一见此状都懵了,主将这是要……逃跑!?每个曾经信仰、信服、信任过他的人,此时心中刀割一般的疼痛,这个一直以来引领他们迎接胜利和荣耀的男人,在遭逢生平第一场惨败时,不是想着要力挽狂澜,反而是准备……潜逃!
面对麾下惊愕的眼神,刘梦龙没有半句解释。他心中明镜一般,这个时候说甚么都没有用了,平日自己教导他们的言语,在自己此时的举动下,都成了莫大的嘲讽。
可他要活下去。
自幼家人在他耳边的淳淳教导,已经让他对自己是“黑龙转世”的身世深信不疑,他的人生应该充满了辉煌和成就,而死在贼人手上,或许是手上一干人众的命运,但那绝不是他刘梦龙的宿命。
“噗通”一声,刘梦龙以一个绝对标准的入水姿势,给了跟随他的官兵们一个明确的信号:官兵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支铁军的建立要花费无数心血,可崩溃只需要一个契机,陷入绝境的金陵水师,在主帅弃军而逃的前提下,已近溃散的边缘。
趁着对方的厉害得变态的新式火器还没有落到中军头上,刘梦龙熟练的穿插在各个船体之间,那速度放在九百年的后世,拿个全国锦标赛的冠军都是轻轻松松。只可惜此时只能放在逃命的用途上,毫无荣誉和光彩可言。
不过惶急中的刘梦龙并没有丧失判断能力,只见他此时死命往南岸游去。只源于北岸的不确定性。
虽然青州、淄州两州兵马都在北岸,但梁山军既然能逆天到把老巢的船只变到自己身后,那么现下这些看着还安然无恙的人马,覆灭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只有往南是条生路,听闻袭庆府有一员西军宿将坐镇,就连梁山泊都不敢正眼瞧他,数年间从不敢起兵犯境,足以见此人之能。只要自己逃到那里,便算是逃过一劫了。至于将来怎么办。他没有时间去想,先渡过眼前这一劫数,才是当务之急。
有这个落跑将军带头,其他舰船上的水兵没有了坚守的理由。只听“噗通”“噗通”的落水声不绝于耳,心中滴血的刘梦龙已经顾不上那许多,眼看越来越近的河滩就要触手可及,哪知突然之间。他只觉头上一股大力要将他往水下沉去,仓促中的刘梦龙不觉大惊,急呛了两口水。奋力挣脱束缚,怒道:“本将是刘……”
“老爷捉的就是你!”一条雪练也似的身子欢快的跃出水面,旋即又把刘梦龙带到水底,刘梦龙这才发现下黑手的不是自己人,当即奋力反抗,他可不是养尊处优的老爷官,水中本领十分了得,可在这人纠缠下,居然完全发挥不出来,两人在的水下搏斗没费多少工夫,便已分出胜负来。
只见刘梦龙已经憋不住气,四肢乱划,就当他快要窒息之时,忽被这人提出水面,放声大笑道:“贼将放心,老爷可舍不得你死!”
“你……你……是谁?”刘梦龙呛了口水,憋成紫黑色的脸上尽显惶恐。
“老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浪里白条张顺是也!去跟牛邦喜作个伴罢,这厮自打叫老爷擒了,一直不忘念叨你!”张顺欢快的笑声在刘梦龙听来无比刺耳,不过其中透露出的消息,却让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梁山泊事先便在青州外海等着自己,可恨蠢猪一般的庞毅,居然全不知情,反配合对手,断送了自己!
不甘心顿时化作反抗的动力,可惜刘梦龙在张顺手上完全就像个不会水的婴孩,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跳水的官军手上。哪知这位主帅的举动已经深深伤害了这些骄傲的军人的心,泅水逃生的溃兵又有谁肯顾他?即便有两个老部下看不过去,想奋力过来营救,却在半道上毫无预兆的沉下水面,直叫众人陡然意识到水下有人,如此更没有人肯再来营救这个遭报应的主将了。
“睡一觉罢!”
刘梦龙的反抗搅得张顺没有工夫收拾残敌,用力在刘梦龙后颈上一击。刘梦龙顿时失去了直觉,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其实这样也好,不必亲眼看着自己费尽心血训练出来的水军覆灭,也算是张顺的人道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梦龙被重重摔到甲板上,疼痛让他从昏迷中醒来。
“哥哥当真是神机妙算,怎生算到这厮是个逃跑将军?”生擒自己之人的欢笑声格外逆耳,可刘梦龙不敢做出任何反应。此时大气也不敢喘,依旧佯装昏迷。
“你可看看他的面相,全都写在上面!”一个带有磁性的年轻声音钻入刘梦龙的耳中,不禁让他在肚里暗骂,旋即一双大手将他的面目从与甲板的亲密接触中解放出来,只见张顺一根手指快戳到刘梦龙的人中了,纳闷道:“不知有甚么说法?”
“这厮双颊消瘦,但颧骨高凸,面相中有个说法,这样的人容易行虎头蛇尾之事!”
说话这人正是梁山的主心骨白衣秀士王伦,此时见张顺问得亲切,只好信口胡诌,他总不能道出实情,说这刘梦龙从前便是个落跑将军,原本轨迹中连客将党世雄都不肯弃船,偏他这个正管将军却毫无顾忌的弃船而逃。
“想不到哥哥还会相人!怪不得我梁山如此兴旺,上山的都是真英雄真豪杰!”张顺此时不由对王伦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哪里有工夫问王伦在甚么时候曾见过这厮的事实。
王伦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阮氏兄弟怕忙不过来,你且去帮帮忙!记住,这些人能生擒便生擒,重伤的也不要弃他,尽数都带回来,请回天营分派几位医官照料!”
虽然在王伦看来,这些人基本上是一触即溃,算不得甚么强兵,但好歹都是大宋同胞,他此次从海外归来,这种同胞之情愈加浓烈了。
可是当李逵等四人出现在王伦面前时,他对金陵水师的这个错误认识得到了纠正,眼见这四条猛将身上伤痕累累,连李逵这样的蛮汉也只能被李衮和项充扶着才勉强站立住了,鲍旭看上去比李逵也好不了多少,浑身被布条缠得严严实实,只能靠在成贵和翟源身上,王伦惊愕道:“你们陷阵营,如何上了船!”
四人还未答话,只听成贵感慨道:“多亏铁牛哥哥他们及时援手,不然我们水师这一回,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大战的洗礼,让这个渔夫出身的汉子身上多了一种杀伐之气,脸上血水凝固而成的血痂甚是显眼,直叫王伦触目惊心,上前接过靠在他们身上的鲍旭,许贯忠也随即上前扶住李逵,李逵这个平时精力无限的汉子,此时只是怏怏道:
“哥哥好没义气,不带俺铁牛去番国!俺铁牛憋得慌,受了孙大个子哄骗,只能在河上跟人打水战了!”
王伦听出李逵话里有话,先安抚了他一番,最后问道:“铁牛休要乱说,孙头领怎么哄骗你了?”
李逵闻言激动起来,原原本本把孙安的谋划都说了出来,不过王伦也没听出甚么不妥之处,想孙安上山不久,也不谙水战,若说他怕死拿李逵顶雷,王伦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这时靠在王伦身上的鲍旭忽小声道:
“孙头领怀疑晁盖、吴用、公孙胜三人有古怪,自官军征讨梁山的消息传来,他们就举止反常,是以孙头领不放心他们!我们这些人打仗还行,玩心眼却玩不过吴用这些人,所以孙头领亲自……”
有了鲍旭的提醒,王伦顿时恍然大悟,肯定是晁盖三人弄出神授石碣的事情,叫高俅弄出一十三万大军征讨梁山,定然心中惶恐,却叫心思缜密的孙安察觉了,孙安原本和二龙山诸人不熟,除了刘唐以外,其他人更谈不上了解,晁盖强烈要求出兵营救二龙山,路上正好遭受官军埋伏,这三个又各怀心事,被孙安当成怀有异心也属正常反应。
王伦并不担心孙安莽撞,却只替晁盖三人担心,他们要保守秘密,必然在孙安的试探下支吾难言,这样一来,只怕会出大事!
眼看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王伦直哭笑不得,他千不怕万不怕,就怕阴差阳错弄出个孙安火并晁保正的奇事来!(未完待续。。)
第五九五章 屠龙手软禁晁天王
“学究,你说咱们弄的这叫甚么事儿?”
淄州北清河段上游某处,一艘孤零零的江船上,被软禁在船舱中的晁盖、吴用和公孙胜三人背靠船板席地而坐。身为主心骨的晁盖双眼微闭,脸上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情,而此时吴用却在一边耷拉着脑袋,面对公孙胜的问话,默默无言。
“说到底,还是咱们自作主张,鲁莽冒失啊!偏偏叫高俅那厮找到由头,点起一十三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眼下守寨的唯一一支水军危在旦夕,王首领又远在海外,若是梁山泊真有个甚么闪失,你我便是化成灰,也抵不了这个罪过啊!”
公孙胜哀声长叹,其实他也不是独怪吴用,毕竟此事算是三人合谋的,他也明白自己在其中所起的坏作用。但是从生辰纲事泄起,王伦就一直不遗余力的扶携自己三人,保正和自己正愁一直找不到机会报恩,哪知反给对方捅出这么大的漏子来,直叫这位一清道人心中羞愧难当。就因为这个,此时即便被不知内情的孙安给软禁了,三人不但没有半句抱怨,连一丝反抗的举动都没有,实不敢再争那点已经丢尽了的颜面。
“我看孙头领不似等闲之辈,不如且把实情与他说了?若再叫他因猜疑我等,临阵放不开手脚,误着了官军的道,连朱仝和雷横也救不了,如此我等罪过更难恕了!”
“不可,万万不可!”吴用犹如触电一般从地上弹起,连连摆手道:“我等已经坏过一次事了,千万不能一错再错!这个事情要是泄露出去,梁山上还不炸翻天!”
吴用说完,只见一直没有动静的晁盖忽然发话了:“学究说得是,还是将错就错罢!咱们先弄出个弥天大谎,等大家都相信了。再自己亲手戳破,岂不是惹得梁山大寨人心大乱?梁山于我等恩同再造,我等却这般害他,叫我还有甚么脸面去见王伦贤弟?要是因此而误了朱仝、雷横的性命,我这颗头,自割了赔给这两个兄弟!”
见晁盖把话说得这么重,吴用亦是这个意见,公孙胜不由长叹一声,道:“也罢!因果昭彰,报应不爽。既然自作聪明。也该自作自受!朱仝、雷横若有个三长两短,也算上我这颗头!”
晁盖、吴用闻言皆低头不语,后者心中更是翻江倒海。须知从生辰纲起,他的谋划便处处漏风,此次更是给欲投之主惹下这么大的祸端来,这个立志要做当世陈平的书生,被悔恨一遍又一遍的剐着心肺。他可以承受无数种打击,却唯独受不了自己亲手把自己断送。
时间在痛定思痛中仿佛凝固。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呀”一声。船舱的木门忽被人推开,三人下意识望向门口,只见一个九尺大汉踏入舱内,三人连忙起身。只听晁盖起身道:“我三人是叫官军吓破了胆,却与手下弟兄无干,我敢拿人头担保,他们实不知情。也绝不会做出有悖梁山的事情来!还望孙大哥明察秋毫,莫要冷了弟兄们的……!”
晁盖说到这里,目光忽落在孙安身后那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身上。陡然一惊,顿见他一个箭步,扑翻身子便跪倒在来人跟前,不管不顾道:“贤弟,愚兄有罪,晁盖有罪啊!”
来者正是马不停蹄赶到此间的王伦。刚刚晁盖宁愿自污也不肯道出实情的举动,他都看在眼中,要说在“神授石碑”这件引发了严重后果的事件中,纵然人人可指责出晁盖的千般不是来,却独独不能说他怀有私心或坏心。王伦清楚,似这样耿直的一条汉子,你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不会做出故意坑陷自己的事情来。
挂在晁盖脸上不停浑浊下滴的老泪,直让王伦感觉这一幕何曾相似,记得上次还是在东溪村双方兵戎相见,他失利后为手下兄弟求情,便是如此之落魄。王伦喟然长叹,忽觉鼻尖也有些酸痒,上前将他扶起,道:“你的苦处,我皆知晓!此事都过去了,莫提了!”
“贤弟,我、我心里堵得慌啊!我与你是割头不换的兄弟,晁盖纵然为你死了,心里也无怨!可偏偏自打我俩相识起,愚兄这个不争气的便不停扯你后腿,我真憋的慌啊!”
太有担当说是缺点也好,优点也好,总之是晁盖这辈子都不会抹去的标签。此时王伦要是说他两句重话,责怪一声,他心里还舒坦点。怕就怕对方甚么事情都替自己担起,辜负人的滋味对于他来说,更甚于煎熬。
王伦叹了口气,目光从伏地不起的吴用、公孙胜二人身上掠过,转回到晁盖身上时,他的眼神渐显坚毅,“保正也做过一寨之主,要是弟兄们偶尔好心办了坏事,难道就得把他们往绝路上逼?我王伦不才,忝为梁山泊主,若是这副身板不替弟兄们扛事,大伙还聚在梁山作甚?趁早散伙算了!”
晁盖被王伦一番话说得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王伦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道:“孙头领实不知情,保正莫要怪他!”
“孙兄就是砍了我晁盖的脑袋,我晁盖也不能怪他啊!”晁盖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突然嚎哭起来,说是惊天动地也不为过。
王伦回头望向孙安,只见他虽然满腹疑惑,但是王伦不提,他也不问,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三个被他列为危险分子的汉子放声恸哭,十分稳得住。
王伦一个眼神示意焦挺关了舱门,直言不讳道:“说来话长,这三位之所以如此反常,皆因‘石碣’一事,当日……”
孙安多么精细的人,此时刚听了个开头,便连忙打断王伦,惶恐道:“这是何等的机密事,哥哥慎言!小弟全明白了,前番错怪晁盖这三位哥哥了,还请哥哥治罪!”
说实话,王伦连这么机密的大事都能对自己实言相告。孙安只觉心间一团火热,直点燃了他胸腔中深藏的那股豪气,能跟着这样的人共襄大业,此生也不枉了!
“不知者不罪!此番你能随机应变,沉着化解危局,来日定然前途无量,四海扬名!呼延兄弟托我对你表示万分谢意,他说若是没有你,眼下便没有他们水八营,等回了山寨。要郑重跟你摆酒道谢!”
孙安在此战中名将风范显露无疑,让王伦十分欣慰。虽说他在别人眼中犹如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坯子,但以王伦对他的了解,他的止境远不止于此,这个人天生就是做统帅的材料。
“呼延兄太客气了,大家都是自家兄弟,真论起来,小弟还亏欠了铁牛兄弟!”孙安之前因为要监视晁盖,担心李逵搞不定。所以才请他驰援呼延庆,虽然这也是客观情况,但听说陷阵营在此役中伤亡不小,他一时还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兄弟。
“我山寨没有畏战的头领。铁牛也不是这等人,此事你休要在意!”王伦宽慰了孙安一句,上前扶起吴用和公孙胜,两人羞愧不安的跟王伦见着礼。王伦最终拍了拍吴用肩膀,和公孙胜这个老朋友相顾唏嘘起来。
这轻拍两下,直叫吴用楞了半晌。这好像还是王伦头一次对自己做亲近的举动。此时吴用直想大喊一声,吐尽心中的苦水,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算是真正成为梁山泊的一员了。
“走了,保正!现下该和大队汇合了!”王伦的一声招呼,让晁盖回了神,只见他感喟一叹,点了点头,随王伦等人,一起下了江船。
岸边不远处狼藉一片,明显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大战,晁盖见状心又揪了起来,颇为担心跟随他同来的千余弟兄的安危。好在孙安及时的一句解释,让他疑虑顿消,彻底放宽了心。
“李忠、薛永,白胜三位和樊瑞兄弟待在一起,步军都没有上阵。此战全靠步军两营的马队挑大梁,后来秦总管他们又及时赶到,结果总算是差强人意!”
这话说得吴用和公孙胜不由羞赧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心里明白,因为自己三人举止鬼祟,导致孙安不但不能将有限的兵力集中起来,反而还要徒费精力消除隐患。再加上步军第九营原本就是新兵,从未投入过实战,如此之多的不利因素叠加起来,他还能在四千敌军面前取得斐然战绩,实在是太过难为他了。
两人正感慨之时,只见两员大将联袂而至,见王伦正和晁盖说话,两人也没忙着见礼,只听当先那将叫开道:“这世道变了,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想这一两个月来,尽跟在步军后面吃屁了!孙安兄弟,我看你带骑兵一点都不像是生手呐,不如来我们马军如何?”
“想挖人也须避着洒家些!秦总管,若叫孙安兄弟去了马军,你们两位五虎将谁先退一个出来?”鲁智深粗豪之声从背后传来,只见秦明大笑,回头道:“大和尚,只要哥哥准了,我退!”
“那好!秦将军既然想和孙安兄弟调个边儿,我们虽然不舍,却也是十分欢迎的!”和鲁智深一同过来的武松笑道。唐斌听得直摇头,道:“扯得没边了!”
这时和晁盖说完的王伦回过头来,接话道:“我们山寨的事情,向来都是商量着来,不搞甚么一言堂,若是秦总管不想带马军了,去步军也行,去水军也行,都按你的意思办,如何?”
秦明见说脸上显露出一丝窘色,发现大家都望向自己,连忙挂起免战牌:“这个……我还得问问黄信兄弟的意见,改天给哥哥一个准话!”
众人知道这一改天,铁定就改得没影儿了,不禁皆是放声大笑,吴用也傻呵呵的跟着笑起来,王伦跟大家笑闹一阵,言归正传道:
“朝廷征讨我梁山的兵马,绝大部分还在路上,据闻正主儿高俅这厮走到半道上便不敢往前了,静候其他九路节度使过来与他汇合,所以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一两个月,朝廷大军对我梁山泊暂时没有实质上的威胁!”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却不知王伦眼下说这些是甚么意思,只听王伦又道:“我们梁山目前有青云山,四明山,黄河口,二龙山四处分寨,若是各地的官府都来滋扰,咱们本寨干脆甚么事情都别干了,就等着疲于奔命罢!”
大家闻言都觉得有理,梁山各处分寨兵力偏少,距离本寨都不算近,特别是黄河口分寨和四明山分寨,一个北到宋辽边界,一个南至两浙方腊处,难免有照料不周之处。
这次二龙山遇险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要说二龙山离梁山还不算多远,可要不是王伦回防及时,只怕梁山这次便要吃个大亏,将来官军若是都效仿此计,没完没了的围点打援,那还了得?众人都在猜想王伦说这番话的用意,也不知他有甚么妙计可以一劳永逸,能彻底解决这个弊端?(未完待续。。)
第五九六章 犯我梁山者,虽远必诛!
要说在场诸位头领之中,还属孙安反应最快,极短时间内便领悟到王伦的意图,正欲开口相询之时,忽见对面的吴用跃跃欲试,孙安不由暗想:“我先前软禁得他三人苦,也不争眼前这一时,且让一让!”
孙安笑而不语了,此时只剩下智多星吴用心怀忐忑的到处张望,见大家都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小心翼翼道:“莫不是王首领准备借此机会,来个杀鸡骇猴,给朝廷各州府的相公们立个章程?”
吴用说完,顿见十数道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有惊讶,有鼓励,也有不屑,吴用对自己的名声是心知肚明,此时不禁低了头,暗暗后悔自己又自作聪明了。
“学究倒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既如此,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让吴用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发生了,王伦此时居然鼓励他发言,吴用不由心中一热,迎着晁盖和公孙胜支持的目光,激动道:
“贵寨……不,我梁山泊自王伦哥哥立寨以来,从来不曾无故兴师侵犯州府,这近在咫尺的济州和郓州,便是明证。但老虎不吃人,容易被某些不开窍的人当作病猫,这次淄、青二州联手伏击我梁山水师,便是这种侥幸心理的具体表现!小弟是万分赞成王伦哥哥取这两州的,也好给其他州府一个警示,那便是明犯我梁山者,虽远必诛!”
吴用这句改自西汉名将陈汤的名言,赢得了周围一片讶异、称赞之声,不少头领再看吴用时,感觉他也没那么可恶了。其实像他这样对一个人加入进来,好处也是有的,起码用来剑走偏锋,又或以毒攻毒,也是颇为让人期待的一件事。
王伦没有一棍子把吴用打死的想法。是以在对其进行惩戒的同时,他也不介意给吴用一个发挥自己才能的舞台。当然了,这个优、缺点同样明显的人,目前还只能有限制的使用。
王伦心里明白得很,现如今的梁山泊摊子铺得大了,已不似从前那般纯粹,山寨里既有因为义气而相聚的生死兄弟,当然也不缺为追逐名利而上山之人,不过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也是梁山泊做大做强的必经阶段(当然了。也绝不可能像田虎、王庆那样是个人就敢往身边拉,搞得老巢里乌烟瘴气)。
是以在谋求山寨发展的同时,牢牢掌握住用人的尺度,同样是王伦所将要面对的严峻考验。
“犯我梁山者,虽远必诛!吴家亮这句话说得好!秦总管,淄、青二州扣除已经拉出来的人马,城里兵力还剩几成?”王伦适时向吴用亮明了自己的态度,随即不留痕迹的把话头引到正题上。
“这两州驻军本来就不多,眼下给孙兄弟灭了八营人马。恨不得光腚了!小弟刚才问过降兵了,淄州派出的四营全部是步司的武卫营,城里独独剩一个宣毅营,青州……哼。倒是还有庞毅老贼的六营步军,堪堪三千之数!”秦明听说要打青州,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不由大骂道:“慕容老贼。你的报应到了!”
“刚收到縻貹急报,庞毅死在二龙山了,带出去的四营人马已经全部解决了!”王伦向大家通报了最新军情。紧接着道:“那么就是说,淄州还有五百人马,青州还剩一千步军了。如此,诸将听令!”
众人闻言一凛,都是聚精会神听王伦颁布军令。
“命唐斌、孙安、郝思文、樊瑞率领本部人马兵发淄州,命鲁智深、秦明、武松、杨志四营人马,即刻攻打青州!淄州方面以孙安为主帅,青州方面交由鲁智深负责!”
王伦话音一落,众人都是纷纷抱拳领命,哪知孙安却上前请辞主帅一职:“唐、郝两位将军文武双全,小弟才疏学浅,恐不足以担当大任!还是给他们打下手为好!”
“孙兄还没上任,怎地就叫苦?偏我们兄弟长得像刺头,叫你如此忌惮!”唐斌见说笑道,“哥哥军令如山,孙兄莫要讨价还价,小弟和思文兄长定当鼎力相助于你!”
孙安连忙抱拳道谢,只听这时王伦一锤定音道:“当得当不得,当一回便知晓了!”
吴用偷眼观察王伦神色,发现他眼神中尽显器重之意,不由暗自侥幸,亏得当初在凌州亲眼见过王伦对此人加盟的那种发至内心的欢喜,不然就这么个籍籍无名的人物,把他弄到地煞里去了,岂不糟糕。
任命临时主帅的这件事,淄州这一路有些波折,青州那一路却无人说话。鲁智深是步军魁首,在山寨地位崇高,就是秦明上山前官居大州兵马总管,此时也无任何赘言,他眼下只是恨不得快马赶到青州报了大仇,哪里在乎谁为主帅?
“这两州皆有朱贵兄弟的手下在城内开店,事先可以联络一番,以便里应外合。最好不要强攻城池,以免徒增我军伤亡。各位破了城也不急着回来,争取下到各县,多多招募些百姓上山,日后移民高丽,也是一件关乎未来国本的大事!”
给大宋各州主官们做榜样是明面上目的,尽可能的招揽百姓开拓疆土才是王伦更为看重的事情,只有超过半数的大宋子民在高丽半岛上扎根下来,这里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家园。
“哥哥放心,弟兄们破城也有几遭了,该干甚么,该怎么干,纵是看也看熟了,保证不会给我梁山抹黑,给哥哥丢脸!”武松笑道。
王伦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给鲁智深,道:“这是仇悆兄弟亲笔写下的家书,地址都在上面。他族里如有肯投奔仇悆者,便一并带出来,不过不可用强,但凭自愿!”
“洒家都省得,哥哥放心!”鲁智深接了书信,收入僧袍之中。
王伦又嘱咐了两句,告知大家自己会坐镇二龙山,静候两路佳音。随即又叫焦挺去通知韩世忠。准备接收俘虏,众人都拱手告辞,转身准备去了。就像秦明所言,两座兵力薄弱到几乎可以称之为空城的城池,王伦根本没有亲征的打算。
从下令到众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晁盖破天荒的没有请战,到让王伦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他迫切想见到朱仝、雷横的心情,也就恍然了。
吴用虽然有些意动,但看到王伦都没有亲征。他便明智的选择了缄默,目前他在梁山的位置还没有坐稳,给这些赫赫有名的头领们当参谋,纵然有说话的机会,只怕也没几个人肯听他的。是以他此时只是跟王伦建议,要带着李忠、薛永、白胜三人帮忙押解俘虏。王伦不出意料的同意了,再一次给了吴用一个清晰的态度,后者当即乐滋滋的去了。
交接费了一番工夫,毕竟三千多降兵不是一个小数目。王伦和晁盖说了半天东征之事。晁盖不住气的询问梁山军在高丽的大动作,亲耳听到这一系列的辉煌战绩,晁盖唏嘘半晌,一口一个自己老了。跟不上梁山的步伐了,看上去很是沧桑的样子。王伦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哪知晁盖此时心中渐起了归隐的苗头。
两人谈话期间,准备出征的八营头领们一一过来跟王伦辞行。送走他们,王伦也没有在此逗留多久,等降兵掩埋了同伴的尸首后。大军赶往数十里外的水军激战地。
此时的战场上,梁山水军士气如虹的进行着扫尾工作。要是算起来,全歼一万水军可谓是梁山泊开山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水战,此战不但彻底粉碎了高俅水陆并进一举拿下蓼儿洼的美梦,原本陷入被动的梁山泊至此夺得了战场主动权:你来了没用,我没准备好,你便得候着。
没了船,高俅别说是十三万兵马,就是一百三十万,游也游不上梁山泊,这也正是王伦此时放开手脚先破他两座城池的底气,起码可以在大战前,缓解一下之前笼罩在山寨之上的紧张气氛。
“哥哥,孙头领那边没事了罢?”
见王伦押解着三千多俘虏回来,而之前增援孙安的两万大军没了踪迹,此时迎上前来的李俊关心道。
“州府驻军,松弛日久,又无名将教授,能有多少威胁!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派弟兄们攻打淄、青二州去了!”王伦笑着回了一句,又颇为期待的问李俊道:“缴获了多少可用海船?”
想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准备了一两年,才聚集了八十多艘海船远征高丽,那高俅倒好,一纸令下,便强征了百十艘千料以上的大海船,说起来创业者努力和败家子的挥霍形成鲜明对比,让人没来由一阵心酸。
听到王伦这个问题,一向老成的李俊也不禁露出笑脸,只见他神采焕发道:“大概清点了一下,约有五成船只,只需经过我们水军自己一番修补,便可出海航行,另外还有三成左右海船得进船厂修补!”
五成船只就是五六十条千料以上的海船,保守估计也有五六万料的运力,王伦正愁在高丽的粮草一时半会难以运走,眼下有了这些船只,直如瞌睡遇上枕头,再舒服不过,高俅这个败家子,遇上自己这个接盘之人,还真是缘分。
“那便加紧抢修,把要进船厂修理的船只尽快送回山寨,另外攻打淄、青二州的的战事你们海事营就不要参与了,留给老六他们用江船来回接应。你们收拾完了直接回山,缴获的海船便请萧军师给各营分派,全军休整两日后,继续前往高丽运送粮草,咱们的大本钱老丢在那个荒岛上,也不是个事!”
此时在高丽无名岛上守护粮草的,乃是水军的欧鹏营,以及步军的袁朗、史进两营,此岛上的俘虏和缴获太多,就这般放在高丽国的大门口,难免引人觊觎,并且极不利于高丽国内政局的分化与发酵。
“这个、哥哥,一时半会,咱们也走不了!”李俊叹了口气道:“这场大战下来,敌我双方沉入河底的船只不下四十来艘,此时河道被彻底给堵死了,清理干净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情!”
王伦闻言一怔,面前这条黄金水道可是梁山泊的生命线,若是堵死了,梁山泊还真走不成“国际化”路线了,王伦当即指示加快进程,并下令道:“那就把伤员和俘虏都交给我,你们水军腾出人手,一心一意清理河道!最迟最迟,三日后要扬帆出海!做不做的到?”
李俊连连点头,拍着胸脯跟王伦担保,须知此战俘虏刘梦龙的水军高达五千七、八百人,光看守这些不老实的家伙就得花费不少精力,转眼脱下这个大包袱,李俊有信心在明日午时之前,完成这个任务,那么全军还有两天半的时间用来休整,对于他们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显得多么的弥足珍贵的。
“保正,保正!”站在王伦身旁的晁盖一直在走神,被他连喊两声后,才“啊”了一声。王伦见他一路上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干脆道:“不如你先带人回二龙山,去见见朱仝、雷横也好!”
“不了,兄弟!我还是跟你一起走罢!”晁盖此时目光蕴藏着深意,在他心里,也许,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与王伦一同行军了。(未完待续。。)
第五九七章 晁保正,我刘唐第一个瞧你不起!
诸事议定,王伦留下小温侯吕方率领手下五百骑兵襄助李俊拖拽沉船,他则与军师许贯忠领着亲卫营并李逵、刘唐麾下步卒,再加晁盖手下千余喽啰,押解着近万名官军俘虏,浩浩荡荡往二龙山方向行去。
直走到天彻底黑了,大军方才抵达目的地,接到消息的縻貹带着解珍、解宝迎出山门,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
夜幕下的三重关,被密密麻麻的火把照得一片通明,两架被烧得七零八落的楼车残骸孤零零的竖在关外,直给这座百年古刹增添了一丝萧杀之气。虽然关前的尸体已经被縻貹带人清理干净,但被无数亡灵的鲜血浸润成深暗色的二龙雄关,向每一位来者无言的诉说着白日那场血战的惨烈。
王伦是从縻貹嘴中得知,此战居然是由刘梦龙的五千水师充当的主力,最后拼得朱仝手下仅剩八十一位壮士,他震惊了,不禁对刘梦龙此人的认识产生了巨大颠覆。
看来,这个能将朱仝和呼延庆同时逼到山穷水尽之绝路上的大宋水军将领,除了骨头太软,身上还是颇有些真材实料的。此番要不是被前往济州岛通报紧急军情的王定六撞破他的密谋,又阴差阳错的在高丽遇上撤军的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狗日的官军!杀千刀的宋黑三!”被眼前这一幕刺激到了的刘唐已经骂开了,他既不知“石碣”一事,也不晓此番主将将他支开的深意,身上毫无负担。但见到铜墙铁壁一般的城关差点叫人打破,心中顿时冒火,直怒道:
“老子们昔日在山寨时,官军何曾敢正眼相觑?这狗日的宋黑三偏要闹分裂,害得我梁山大军差点中埋伏不说,又搞得这大好一座山寨成了这副惨样!我刘唐欠他一条性命在江州时已经还清了。再见这直娘贼时,定要请他吃我一朴刀!”
刘唐虽是骂得起劲,可惜晁盖此时哪里有心思去想那劳什子宋江,浑身上下沉重无比的挫败感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环绕在他心头,晁盖叹了口气,当下只是安抚刘唐:
“兄弟,你如今也算走上正道了,万事皆要过心,莫要再这般急躁!想你将来的路还长。只要好好走下去,你的前程必将远大!”
“保正,难道那厮不该骂么!”刘唐双眼圆睁道,哪里听得出来晁盖这种近乎于离别感言的悲戚之意。
“该骂,该骂呵!”此时浮现在晁盖脸上的笑容无比沧桑,只见他拍了拍刘唐肩膀,指着前面的正跟縻貹说话的王伦,道:“看准了,跟紧了。别丢了。你这辈子就够了!”
刘唐最怕听这种语含多意的话,不由挠起头来,十分不解的望着大步而去的晁盖背影,暗想这位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总说些好像很深奥的话。
“这人也不是个没身份的,且将他尸首收殓了,着人送往青州,交给朝廷处置!”王伦盖上眼前那具尸首上的白布。起身对縻貹交待道。
“这庞毅我也听过他的名字,好像很有些本事,不知死在那位兄弟手上?”韩世忠忽然出声问道。
“这厮跟縻貹哥哥大战百余回合。后来被縻貹哥哥一脚踢下城楼,还没断气之时,被城下的雷横上前割了他的首级!”解珍接口道,连番的征战让这兄弟俩快速成长起来,跟谁说话都不存在面红耳热的情况了。
“雷横兄弟杀的?杀得好!”晁盖忽然插言道,“也算替我朱仝兄弟出了一口恶气!”
韩世忠本来是要道一声“可惜”的,但看晁盖很是激动的样子,摇了摇头,没有接茬。
王伦也发现了晁盖的反常,心想是不是因为没有见到朱仝的原因?当下叫过韩世忠,吩咐道:“二关、三关下土袋不能留,连夜带人清理干净。还有外面楼车,要彻底销毁掉!今晚亲卫营值夜,弟兄们辛苦一下!”
韩世忠抱拳领命,二话不说便去了,王伦也没有在三重关下逗留,一路相让与晁盖等人往宝珠寺而去。上山台阶很长,晁盖忍不住动问朱仝伤势,縻貹便一路侃侃而谈。
因为请援及时,牟介在扈三娘的护送下,已经带着回天营少数医官先期抵达了二龙山,朱仝虽然伤势严重,但是都是外伤,没有甚么大碍,休养个把两个月基本便可以康复了。相比较起来,雷横身上的箭伤就更小儿科了,除了定时敷上回天营秘制的金疮药,只要不化脓都不用继续看大夫。
只是听到縻貹说起小解时尿出个落跑都头来的趣事时,王伦笑了笑,没有做任何评价,原本轨迹中雷横打死县令卖唱的相好,朱仝押解他上州衙时,半路上私放他,他也真走了,全不想将要替他领罪的朱仝也是个有浑家子女的人。
既然有这个“前例”可循,这种生死关头他弃朱仝走了,王伦一点也不惊讶。之所以没做评论,是考虑到雷横跟自己之间谈不上一丝情谊,他不肯为梁山将自己置身险地,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以王伦倒也不怪他,却是对此人生不出亲近之意来。
但王伦缄口不言,不代表其他人不作声,吴用当场便一脸鄙夷,只听他道:“说是宋三郎的好兄弟,关键时刻弃了宋三郎,说是朱仝的好兄弟,关键时刻又弃了朱仝,这位好汉可千万别成了俺的好兄弟!”
“好了学究,消停点罢!都是尸山血海上下来的弟兄,积点口德成不成?”晁盖一句话让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吴用身上,见他正偷眼打量王伦,许贯忠寻思道:“论察言观色,琢磨人心,山寨估计无人能出其右也!哥哥刚表现出对雷横的不以为然,此人便就题发挥,当真是敏锐非凡!”
吴用其实早发现许贯忠一直看着自己,尽量自然的收回目光,随即再没有任何主动,一直到众人走入宝珠寺。吴用都没有再说话。
且说朱仝经过这小半日的休息,元气也恢复了些,见到王伦、晁盖进来还能起身,旁边的雷横见了连忙上前搀扶,晁盖的老泪不经意又掉了下来,不知他有没有示意到,这已经是他一日内第二次掉泪了,这种事情放在以前的托塔天王身上,绝对不可想象。
“保正!朱仝交令!”朱仝颤颤巍巍的就要拜下,却被晁盖一个箭步上前托起。道:“兄弟啊,你怎么这么傻!”
“太聪明了,不配做保正的弟兄!”劫后余生的笑容出现在朱仝脸上,显得那么的灿烂,这个一生持重的男人,此时方才真情流露,“况且,小弟知兄长是必然要来救我的,若小弟跑了。半道上遇见兄长,哪里有颜面打招呼?”
“是是是,对对对……”晁盖喜极而泣,只要此时朱仝无事便好。他说甚么晁盖都爱听,“兄弟,叙旧不忙,快跟咱们寨主见礼!”
“幸不辱命。二龙山不曾落入敌手,朱仝交令!不过若不是縻貹头领来援,小弟就是抵上这条性命。山寨只怕也保不住,朱仝本事低微,才疏学浅,还请寨主准许小弟解甲归田,退隐山林!”
朱仝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讶无比,刘唐瞪大眼睛望着朱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还没完,竟然只是个开始。
朱仝这一请辞,雷横也没脸再留下来了,本来他跟梁山泊便格格不入,此番弃朱仝而走铁定伤了晁盖这一班老兄弟的心,既然如此,他唯有退出这个彻底混不下去了的江湖,回去奉养老娘。
这一要走便是两人,急得刘唐团团直转,直拿眼睛去瞪公孙胜和吴用,公孙胜入定一般,双眼微闭,吴用则是暗暗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刘唐一跺脚,索性自己说话,哪知晁盖心电感应般却先开了口:
“贤弟,莫怪这两个兄弟要走,人各有志,还望贤弟体谅,准了他们金盆洗手。至于愚兄,今日也有一番心腹话想要说,想你对我,包括对我们这帮兄弟,以至于对这个山寨,早已是仁至义尽,可我晁盖好歹四十多岁的人了,至今仍一事无成不说,还专门拖累于你,心里想给你争争光彩,哪知手上偏把事情办得不像样子,差点害得你……唉,不说了,不说了,也许是我老了,跟不上江湖的步伐了,时至今日,我也心生退意,借着这个机会,郑重跟贤弟辞行!”
这样一番变故,直叫在场众人都是惊得呆了,要说心里活动最为复杂的便是李忠和薛永了,眼看投了梁山,仿佛走上一条金光大道,正憋着一股劲准备表现表现,哪知眼下可好,晁盖居然请辞了!这不等于唯一架在自己和寨主之间的梯子要给抽走了?放谁身上谁能不急!
他们对于梁山本就是无根的草,怎么能接受这个变故,李忠还要好一点,好歹还有个香火徒弟史进在梁山很受重用,薛永就惨了,身上背着紧跟宋江的黑历史,当下哪里还稳得住,直嗫嚅道:“保正哥哥,你这是……”
哪知对他们的打击还没结束,只见于路都无言语的公孙胜叹了口气,也道:“贫道是世外之人,入世已是勉强,好算听从哥哥的教诲,辅佐保正至今,他既要走,贫道也该回蓟州奉养老母,膝前尽孝了!”
白胜向来是晁盖的小跟班,尽管他发至内心的真不想走,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要跟晁盖保持一致,当下咬着牙道:“小、小人也愿请辞!”
忽然间“嘭”的一声巨响传来,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原来是得了吴用示意的刘唐掀翻了一张大桌,一脚踩在上面,大吼道:“从前那般浑浊的日子都忍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走上正路,却要散伙了?若你真是这般所想,晁保正,我刘唐第一个瞧你不起!”
“刘唐兄弟,且先下来!”王伦的一句话,直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身上,薛永心中那根弦突然一紧,暗暗祈祷:“千万千万莫要准了!真若如此,只怕我也待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九八章 叫我去哪里找这许多金盆,给诸位洗手?
面前这五个人接二连三的提出请辞,在王伦看来,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情理之外。
说是在情理之中,是因为眼下这五人之中,多半身上都有着一种颇为相似的特性,那就是和梁山的关系并不紧密,个别人可以说与王伦之间还存在相当大的嫌隙。此番恰巧碰到这一场生死考验,那种对于自己身份的那种不认同感,被有意识的放大了,演化为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进而导致了眼前这波请退潮的发生。
至于说在情理之外,主要是王伦没想到公孙胜也萌生了退意。当然了,当年他在梁山泊也不是没找“借口”下山过,但那皆起源于他察觉出晁盖和宋江之间一山难容二虎的本质,作为当时梁山的元老之一,这个没甚么争斗之心的道人,实不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难以做人,索性避开了去。
另外还有白胜的表现,此时也让王伦颇为意外。这个一直没有甚么机会发出自己声音的小人物,在这种关乎未来前程的重要时刻,到底选择了紧跟晁盖,算是对当年的那次出卖,做出了自我救赎。
人的一生,便是老问题连着新问题,主要矛盾中夹杂着次要矛盾,作为一个历经考验、且亲手搭建起新梁山骨架的领头人,王伦对眼前这次事件有着一个清晰的判断,那就是虽然晁盖在这五人中身为地位最尊,但主要矛盾却不在他身上。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保正这句话说得好啊!只是急切间,叫我哪里去找这许多金盆,给诸位洗手?”
王伦一句调侃的言语让现场绷紧的气氛略略松弛了些,虽不至于博个满堂笑场,却也让在场不少头领紧皱的眉头得到一丝缓解。此时既然寨主还能如此轻松,定然表示他对目前的局势明显有着自己的想法。众人当下都默不作声,看王伦如何解决面前这个困局。
“朱都头,且恕小可多一句嘴,不知都头金盆洗手之后,将来有甚么打算!”
朱仝显然一早便考虑好了这个问题,闻言也不迟疑,当即拜下道:“此事朱某正要央求王首领,小弟如今也是朝廷的要犯,郓城故土朱仝是回不去了。还望王首领能恩准小可,携带家眷前去大寨济州岛上居住。将来守着妻儿老小,这辈子也不枉了,还请寨主成全!”
“嗯!”王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忽然望向雷横,问道:“你呢!”
“也请王首领开恩,小人也想和朱仝哥哥一起前去海外,守着老母终老,再不敢问江湖事……”
雷横此时已经无路可走了,这个时候再叫他去寻宋江。万万迈不出腿去,既然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那么留条性命苟活于世,便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倒也不错!昔日闻先贤有言:‘达则兼济天下 穷则独善其身’。有时候我也想隐居田园,过上无牵无挂的生活。可惜每个人身上都有他的担子,世事也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好了,我说得有点多了。言归正传罢,此时你们既然有这个想法,我王伦绝不会阻拦!”王伦说完问许贯忠道:“岛上还有未分发给百姓的田地否?”
薛永竖着耳朵听到这里。下意识感觉要糟,王伦这是……要允许朱仝解甲归田的架势啊!完了完了,早闻他手段不凡,宋公明见了他也要退避三舍,现如今真是领教了!他果然便要借着这个朱仝主动送上的良机,准备清除异己了!看来自己的未来,悬了。
此时薛永不甘心的看向李忠,见他已然是低了头,想必心里和自己同样灰暗一片。朱仝死守山寨虽然并不一定是看在王伦的面上,但其好歹也是拿命在拼,这样的人要走,便真拿些薄田便打发了,似王伦这样搞法,实在叫他们这些二龙山的老头领齿冷心寒。
薛永已然心灰意冷,此时许贯忠和王伦的对话,在他听来便如同嚼蜡了,“田地现在已经没有了,林地却还有些,原是预留给退役的弟兄们的,只是也不多了!”
“那便交代闻先生,划两百亩山地与朱都头!”
刘唐见事情居然发展成这个样子,不由直跺脚,正要上前说话,却见身上甲胄死死被吴用拽住,刘唐见状死死瞪着吴用,那眼神仿佛在质问:“叫老子说话也是你,不叫老子说话还是你,你到底是想干甚么?”
这当口,吴用哪会长篇大论卖弄口才,只是不住摇头,手指暗暗指向王伦,示意刘唐稍安勿躁,王伦定然不会这样安置功臣。哪知刘唐领悟不了他的意思,忍不住便要出言,哪知此时朱仝已经在高声道谢了。原本以他的性子,是不愿意接受王伦的馈赠的,但看在其轻松便答应自己隐退的要求后,担心夜长梦多,当即主动板上加钉。
却见王伦扶起朱仝,道:“你的要求,我皆满足了!但是有一事,不能疏漏,你此番拼死镇守二龙山的功绩,不可不酬,不然天下人皆会说我梁山泊赏罚不明,以至阻塞了贤路!”
朱仝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事情果然没有如此简单,王伦既时候要给自己酬功,那么必定是不能容自己隐居草野了,不然如何做例子给世人看?事到如今,直叫他不由懊悔,怎么从宋江到王伦,都是这般,强拉人入伙,直管杀不管埋,自己这辈子难不成真要作个木偶,被人拉着一根线条任意摆布。
朱仝此时面色极为难堪的望向王伦,斩钉截铁道:
“寨主,我只想守着妻小安度余生,实不愿在涉足江湖之事。寨主,强摘的花不香,就是把我全家老小迁到岛上,留我空壳一般的身子在绿林中,只怕将来反坏了寨主你的大事啊!”
朱仝说完感觉言语有些强硬,有些威胁的意思,当即又补了一句,道:“小可厚颜。寨主既要酬功,便请再赐二百亩山地与小可,让我儿孙将来也能不愁生计!”
这是宁愿自污也不肯在留在山寨效力的意思,看来还是缺乏对梁山的归属感啊!但王伦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来此的路上便做好的安排,朱仝拒绝不了。
察觉到王伦示意的许贯忠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
“奉梁山总兵都头领王伦令,即日起:任命美髯公朱仝为梁山泊济州岛兵马都监,统领五千兵马,镇守济州岛!如无十分特殊之情况。济州岛守军不参与梁山泊其他军事行动!”
忐忑不安的朱仝闻言不由一愣,旋即满脸不可思议的望向晁盖,乍以为此事乃是晁盖花力气给他谋下的,哪知此时晁盖也是一脸的茫然,正疑惑的望向许贯忠,朱仝这才发觉根本是王伦的意思,呆了半晌,放才道:“这……寨主,小弟是真心想要归隐。并不是跟哥哥要官当!这个职务,朱仝不敢领受!”
薛永听到许贯忠的消息便是一惊,此时听到朱仝的对答,更是大惊。恨不得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他原是军官子弟出身,只因家道中落才流落江湖,怎能不知一州兵马都监的威势?想这济州岛好似世外桃源一般,虽远离中土。却也有十多万大宋移民在那里安家落户,热闹并不输于大宋一般州府。
就算朱仝不曾落草,以他原先都头的身份。纵然在大宋干到死,只怕连都监的门径都摸不到,何谈自己便坐上都监的宝位?世事真是说不透,数月前还在山寨同起同坐的头领,不想忽地便鲤鱼跃过龙门,一举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哪知他居然还在这里不敢领受,薛永把头拿来直摇,这个世道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拿惯了朴刀,再握锄头,你回得去麽?”王伦面色逐渐严肃,“岛上都是京东老乡,出自郓城的乡亲也有不少,你朱仝在乡间既有仗义疏财、扶危济困的美名,怎么就担不起保境安民的责任?你要和家人厮守,便在岛上守着家人就是,好像这个职位并不妨碍你一家团聚罢?”
“我……”
朱仝被王伦说得无辞可辩,对方还真不含糊,瞬间把自己这个马骨高高挂起的同时,还让自己没有过硬的理由推却,毕竟许贯忠刚才把话都挑明了,梁山对他实无所求,只不过就是镇守济州岛而已,且不必参加其他军事行动,也和他隐居济州岛的愿望并没有多大冲突,自己若再坚持己见,在对方仁至义尽的前提下,难免显得有些一意孤行了。
高人啊!见朱仝左右为难,吴用在心中不禁暗暗叹息,将济州岛的兵马都监一职安排给朱仝,且许贯忠说了,手下统领实打实的五千兵马,绝对不是空头那种,说明王伦颇有容人之量,对于这种只有过节没交情的手下,也能如此优容。
让吴用更加佩服的是,王伦对朱仝这个照顾性的安排,并不影响济州岛的正常运转,因为朱仝已经在今天证明了他不是个临阵脱逃的人,王伦将济州岛的防务托付给他,也算是找对人了。
只是话又说回来,朱仝能有这般优渥的安排,多取决于他自己争气,恐怕到了雷横头上,就没这么好的事情了。
可怜雷横此时哪里看得穿,还眼巴巴等着许贯忠说出对他的安排来。说实话他要请辞多是迫于无奈,哪里如朱仝那般干脆。见朱仝有了这么好的安排,要说人谁无私心,雷横的那颗心突然被吊起来,也属正常。
无论怎么说,王伦总不能只管朱仝,偏偏漏了他吧?好歹青州军登城之时,自己也曾血战一番,庞毅那厮也是死在自己刀下,这点连縻貹都不讳言。
不过雷横到底还有些自知之明的,都监的位置他是不敢想的,但好歹团练使甚么的,总不至于漏掉吧?最不济干个老本行,当个州府里的缉捕使臣,这辈子也不枉了。毕竟眼下的梁山泊可不是草台班子,横行海外势不可挡,再加上济州岛特殊的地理环境,梁山最少兴盛个百八十年,还是有保障的。
朱仝还在迟疑,此时一旁的打虎将李忠也看不下去了,上前道:“朱仝哥哥,寨主为你考虑得这般周全,你再推迟,一来负了寨主的义气,二来显得我们二龙山出来的人小气!”
在他们这班二龙山的老头领看来,有些东西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朱仝甚么也不争,偏好事情都往他头上掉,他们这个兢兢业业小心谨慎的人,却是个劳碌命,还不知这辈子里有没有如此光宗耀祖的一天。
“对于雷横兄弟,不知寨主准备怎么安排他!”
朱仝到底是个义气深厚的汉子,这种时刻还不忘雷横。不过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个面皮很薄的汉子,如此相问,实是变相的认可了王伦的安排。
“雷横……”王伦接下来的安排,直叫二龙山一班老头领都大感意外,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抓耳挠腮,窃窃私议。(未完待续。。)
第五九九章 举重若轻巧化解
就王伦内心而言,雷横这个人给他的感官无疑是很差的。
此人在都头任上,黑白吃尽,在郓城地界就没有他不敢收的钱(连晁盖的钱他也敢拿),根本连尽忠职守的边都扯不上,而且其在个人的心胸气度上,缺点亦是十分明显(心地匾窄)。只是看在他为人尽孝的份上(包括宋江在内的许多人初次投山时,都未曾顾得上父母,雷横倒是在危急时刻先取了老母,方才上的梁山),因为这一点,王伦才没有一棍子将他打死。
这样的人,王伦自然不会大加提拔,但是问题来了,现在的梁山泊正处于大力扩张之时,对于这样一个跟随晁盖投靠过来的人物的安置,若是体现出太多的惩戒之意,势必会在晁盖手下一班头领心中人为造的成一种难以消除的阴影和隔膜,不利于梁山消化这些头领不说,对将来山寨招揽其他人才,也会起一种很坏的影响。
所以对于此人,王伦的原则是决不褒奖,但也不会将他贬得无处栖身。
“朱都头既然要调任济州岛,二龙山自然不能少了得力头领镇守。我意调济州岛马场守备火眼狻猊邓飞,前来此处就任二龙山大当家,插翅虎雷横便接邓飞的旧职,带着老人家前往济州岛就职!”
这是王伦当着二龙山一干头领的面,所说的原话。顿叫这些同命相连,以期拿雷横作个参照,窥得自己在这位新寨主心中实际地位的头领们,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不由窃窃私语。
因为马场守备这个职务,拿来硬套的话,实在说不出高低来。说它高吧,绝对离“兵马都监”、“团练使”这些一州军方大佬还有不小的距离,但说它低吧。这一职务又是由火眼狻猊邓飞卸任的,此人上山前便是饮马川的寨主,在绿林中有一定地位,又听说他是梁山草创时的班底之一,很受王伦信赖,所以说这个任命实在让人看不大明白。
而作为当事人的雷横,在被朱仝新授职务所蕴含的巨大光环刺激下,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安排。可是对这个安排,他也是目瞪口呆。好马虽人人想骑,但绝不表示人人想养。可关键是他又在王伦面前根本就说不出硬话来。想以退为进继续求退吧,又担心最后搞不好,对方真就坡下驴了。不由患得患失,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一时颇为尴尬。
此时朱仝也暗觉王伦在对自己和雷横的安排上,差距太大,不由低了头,在肚里措辞要替这个兄弟再在王伦面前争取争取。只是他压根没注意到,刚才还一心求去的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然不怎么排斥梁山泊这个体系了。
“雷横兄弟不善养马,还请寨主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我想济州岛诸事新立,州里应该还缺乏缉捕使臣之类的职位。小弟斗胆,向王伦哥哥推荐雷横兄弟担当此职,他在郓城便是都头出身,干这种差事最是拿手不过!”
朱仝话一说完。雷横心中大喜,不由面呈期待之色,只是低着头不敢叫王伦发现。却不知吴用老早便在一旁暗笑起来。刘唐见状小声问道:“只顾笑甚?雷横都头出身,干这个也算入了老本行!”
“兄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想那朱仝平时看着多精明的一个人物,怎地此时全然没意识到犯了哥哥的大忌?他此时还没搞清楚状况,哥哥最不愿的就是这雷横驾轻就熟,再去济州岛上贪张枉法!他俩个也不好生想想,眼下吃的是谁发的粮饷!难不成还当是给赵官家当那劳什子八面玲珑的都头么?”
吴用小声跟刘唐解释着,不是他有耐心,而是身边这直汉命好,在老大面前有地位,这才有问必答,有事无事且烧烧灶。此时见刘唐还是不解,吴用干脆挑明了道:
“梁山泊要的是像李云那样连李逵都敢捉的铁面都头,至于想两头讨好黑白通吃的,还是该干嘛干嘛去。眼下别说雷横了,就是朱仝,也不能把他放在这种位置上,还是做他的兵马都监,好生守城罢!”
刘唐见说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恁地复杂?真不是我老刘该想的事情!学究,想不到你如此了得,王伦哥哥心里怎么想的你都知道,当初在保正面前莫不是还留了一手?”
吴用见说腹中苦水翻涌,暗道我从前岂是没尽全力,倒是想把这九斤半押在晁盖身上,可惜除了把王伦往死里得罪不说,晁盖又何曾真正听过我的?
苦水涌上容易,按下却难。且不说这两人在一旁交头接耳,只见王伦果然回绝了朱仝:“不懂养马没关系,邓飞的旧部原封不动皆留在马场,来日方长,不熟悉慢慢熟悉便是!我听说雷都头铁匠出身,也开过作坊,杀牛放赌亦曾涉及,想必适应能力是极强的!”
王伦此时把话都说死了,雷横还能说甚么,此时晁盖又不为自己说话,只好认命了。以他和王伦的仇怨,好歹也落了个马场守备的职位,总好过白身求人庇护,当下差强人意的上前拜谢领命。
快刀斩乱麻的安置好了朱仝以及弼马温雷都头,王伦的目光终于落在默默无言的晁盖身上。相比说朱仝时,眼下王伦倒是轻松许多,自己与晁盖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隔膜,晁盖之所以一心求去,原因他自己都明说了,无非短时间内连续受到两次打击,让他顿生一种弃世的挫败感,但有朱仝接受新任命的事实在前,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此时自己只用给他鼓鼓劲便可。
“保正,你我交情算不得久,但贵在知心。我正欲在江南有一番作为,你偏偏这个时候请辞,却不是闪得我苦?”
“就是!保正,你若要走,却叫弟兄们留是不留?不留则是负了王伦哥哥的心意,留下又负了你的义气,咱们兄弟一场,临了临了。你还给俺们出了这么大个难题!”吴用这时也不窃窃私语了,只把嗓子亮出来道。
“保正,难不成咱们兄弟只能在二龙山一起快活,偏上了梁山就得散伙了?”刘唐此时对吴用算是服了气,见他当着这么多人都不避,自己更没有避的理由了,顿时接着吴用的话头,叫嚷起来。
却见李忠和薛永对视一眼,均暗想这个时候不出声,甚么时候出声?当即异口同声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弟兄们上梁山正要干一番事业,保正这个时候要走,叫弟兄们心里如何好受?难得王伦哥哥如此诚意,我等不可负了他啊!”
“你们,我……”这耿直汉子叫众人一激,哪里还坐得稳,苦着脸道:“贤弟,我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如何帮得上你的忙。不给你惹事,就阿弥陀佛了!”
晁盖是真心求去,故而刚才不好替雷横说话,眼下亦有面对众口出言解释的底气。
“保正说的哪里话?想这二龙山经你一番苦心操持。短短时间便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如今咱们梁山好不容易在江南打下一个楔子,若无你这般重望高名的人物坐镇,如何跟方腊抢人才,争地盘?难不成非要哥哥亲自坐镇四明山。又或搬出柴大官人去?要小弟说,恁还是放过大官人罢!”
许贯忠面上笑呵呵的,此时哪里用寨主亲劝。但见他只起了一个头,原本二龙山的头领们便“蜂拥而上”,争相劝留,虽然多数人想在王伦面前露露脸,倒也歪打正着,算是叫以义气著称的晁盖难以招架。
“保正,留下罢!”
此时就连朱仝也开了口,晁盖还能说甚么?这一辈子别人负他多,他负别人少,眼见这么多兄弟挽留,王伦又确实是需要自己襄助,叫他如何能再坚持己见?只见晁盖叹了口气,朝王伦抱拳道:“贤弟既然真有用得着我处,我再推迟,就不讲究了!只是愚兄本事稀松,就怕争不过方腊,误了贤弟的大事……”
“保正,言重了!”王伦打断了晁盖脱口而出的丧气话,看来宋江反目和弄巧成拙这两件事对他还是影响不小的,当下道:
“我辈做事,但尽心力,结果如何,反不重要!另外有吴家亮和公孙道长辅佐,我想他们必定能替保正分忧不少的!”
其实,王伦对招徕江南群雄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方腊以教义掌控人心,和田虎、王庆这等草台班子截然不同,已然上升到了意识形态的层面之上,挖墙角的难度可想而知。
王伦之所以看重四明山,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扩展梁山泊的影响力,为将来打好基础。再一个,也是为了梁山私盐在江南打开销路提供保障,确保山寨的财源。抛开这两点,顺带捞几个没有被方腊罗致的好汉,便算意外之喜了。
“是不是这么说,加亮先生?”王伦特意咬着吴用的尊号问道。
“是是是,哥哥说得甚是!吴用绝不敢有半分懈怠,定然和公孙道长一起,倾力襄助保正哥哥,就是虎口拔牙,也要从方腊夹袋里拉几条响当当的好汉出来!”吴用闻言一喜,急忙表态道,天可怜见,这一身的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倘若再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不用谁说,他直自己认栽,日后再也不提甚么再世陈平之类的话了。
见王伦和吴用一问一答说得热闹,公孙胜无奈的目光直落在两人身上,心中苦道:“大哥,我是要求归去的人呐!你们一口一个公孙道长如何如何,至我这个大活人于何地?直接忽略了自己请去的要求不曾!”
好在王伦并没有忘记他,此时道:“一清先生,不是小可不放你隐居山林,实在是如今金国崛起,辽国兵荒马乱,处处烽烟。令堂大人立于危墙之下,我身为先生的至交,如何放心得下?不如请老人家移步,前去济州岛安居,我着人好生奉养,如何?”
“就是尊师罗真人,如愿移驾,想我那济州岛上也有一座名山,高五七百丈,正缺一座香火道观,便请陶宗旺兄弟仿旧观重修,烦请尊师主持,可好?”
公孙胜哭笑不得,“哥哥啊!听你这么一说,莫说贫道走不脱这红尘去,就是恩师,怕也要……罢了,贫道便亲自回一趟二仙山!”
王伦见说,不由和公孙胜对视一触,两人皆是摇头而笑,吴用凑上前道:“不入世,焉出世?公孙道长,哥哥是实是在渡你!”
众人闻言不禁大笑,也不知吴用的话里是不是故意漏出这个大个破绽,总之是一反刚才悲壮的气氛。却见王伦这时朝白胜点点头,道:“白胜兄弟,怎么样?”
白胜不想王伦居然还没忘记自己,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亲如晁盖,都常常把他当成透明人物,宋江就更不谈了,当下连忙道:“愿随哥哥执鞭坠蹬!”
白胜的这声回答,仿佛给这场请退潮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新任济州岛兵马都监朱仝,望着举重若轻的王伦,不禁默默出神。
这个崛起于郓城湖畔的落第书生,举手投足间皆显露着一股沉着自信,处事滴水不漏,也愈加老练了,连自己这个曾经的敌人,都要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看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早晚鲤鱼化龙,一飞冲天矣。(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 出人意料的黄信(上)
吸取了晁盖被架空的教训,向来在大事上奉行亲力亲为原则的王伦,这次之所以没有亲自参与淄、青二州的军事行动,主要是担心晁盖手下这班新近才投靠过来的头领们人心不稳。
换老大对任何团体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关系到其中每个成员的身家前途。而王伦之前一直身在高丽,还未以新任大头领的新身份与这些人见过面,他深知时间越是拖得久,最后不可预料的情况发生的几率就会越大,是以他在戎马倥偬中,专门抽出时间和这些人见了面,倾听并了解了他们心中的想法,在以朱仝为标杆的优容下,一举捋顺了彼此之间关系。
至于攻打青、淄两州的战事,他反倒是不怎么操心,毕竟这两地已近乎空城,有鲁智深和孙安坐镇,破城毫无悬念。可王伦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是在这种瓮中捉鳖的大前提下,却还是出现了令人无法预料的变机,个中原因,让人感觉颇为玩味。
……
初秋的清晨,习习凉风拂过这座古老的城池。从睡梦中醒来的青州居民还似往日一样,重复着他们日复一日波澜不惊的生活。但见街市上早起的商贩们已经开始为生计忙碌,品类丰富的早点铺面前香气四溢,习惯了城市生活的居民们,许多人并没有选择在家中开伙,而是徘徊在张家饼铺、李家羹店之类的新老店铺前,选择让自己心仪,荷包又承担得起的美味。
就在这时,街面上走来几个浑身痞气的汉子,为首那人摇着竹扇,敞着黝黑的肚皮,一张布满麻斑的虎脸上目光不定,十分轻佻的左顾右盼着。食客们见了这几个,都是低头躲避,甚至不敢与其对视。店铺中忙碌的商家们见了这伙,脸上都露出尴尬、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打着招呼:“麻爷!”
“就这家了!小二,老规矩!”麻爷大马金刀的坐在临街一张坐头上,翘起二郎腿,百无聊赖的望着街景,他身旁正在用餐的食客猝不及防,一时来不及起身避让。直被麻爷的跟班一把揪起,当场便扇了两个耳光,恶狠狠道:“小子,瞎了你的狗眼!”
被打的食客不敢说话,自认惹不起这些人,捂着脸走了,小二暗叫了一声苦,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肉羹,肉饼。大葱,蘸酱,上前赔笑道:“麻爷,莫动气。恁请用!”
“生意不错嘛!小二,跟你们掌柜说说,若是一个铺面忙不下来,多盘两处便是!钱不够。只管跟麻爷开口!”麻爷倒是没给小二脸色看,此时颇为和颜悦色,但是他脸上的刀疤无时不提醒对方。此人绝不是善类。
“不敢劳烦麻爷,小人的东家乃是小本经营,场面大了怕照应不过来!”小二面上十分讨好,肚里已经骂开了,借你的钱,光利息只怕八辈子都还不过来。
“照应不过来,不是有我么?”麻爷笑了笑,忽面色一紧,道:“跟你们提个醒,最近官府出兵征剿贼寇,用钱的地方多,摊派在我们弟兄身上的担子也重了,所以,从下个月起,这条街上每个铺子每月份子钱上调三成,麻爷我先跟你们把招呼打在前面,到时候莫说我不讲规矩!”
“啊!”小二闻言一愣,这不是明抢吗?应付完了官府公人,还得应付这些刮地皮的流氓,还让不让人活了!只是他忽见麻爷脸色变了,连忙道:“小人这就去跟东家说!”
麻爷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端起小二送上的肉羹,美美的喝上了一口,对身边跟班感叹道:“要我说,咱青州城的肉羹,还属这家的味道最地道!”
“那是,咱们跟着麻爷,吃遍全城,确实没遇见过比这家再好吃的肉羹了!”跟班们拍着马屁道。
麻爷嘿嘿一笑,准备伸手去取大葱沾酱吃,不防这时忽然有一人从背后撞在他的身上,直叫那盘酱料泼得手下某个倒霉鬼一身,麻爷不由大怒,口里骂骂咧咧的回头揪住这不长眼的,正待教训他,忽被眼前发生的异常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此时,由北门大街处,匆匆跑来上百惊慌失措的百姓,好似身后有大虫追赶一般,只听那小儿的哭闹声和妇人的尖叫声,充斥在这条原本繁闹的大街上,这种反常景象让尚不知情的百姓们大为纳闷,这时别说食客和商贩了,连这几个泼皮都不禁纷纷起身观看。
“麻……麻爷,小人瞎了眼,瞎了狗眼,恁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回!”那路人见自己撞上的是这街市上头一个无耐,顿时吓坏了。
“你这厮们发甚么疯?一大早晨的闹鬼!”麻爷指着鸡飞狗跳的街景,骂道。
被这麻爷揪住这汉慌不择言,实话实说道:“城、城池破了!有上百人突然亮出刀子,从城内杀了守门的官兵,放好多骑马的兵进城来了!马上,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正挽着袖子要上前报复泼皮,见说吃了一惊,也顾不上满身蘸酱,直道:“上百人亮刀子砍官军,不是我辈的勾当啊!难道是二龙山的宋江打来了?”
要说宋江在青州地面上实在比晁盖有名多了。想他屡次带人下山打破县城,“曝光”程度不知胜过“|窝”在山寨不出的正牌大哥多少倍。是以青州官府发下的悬赏榜文上宋江比晁盖要“贵”,也不全然是庞毅的反间计。
这麻爷却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当即一脚踹开这路人,也顾不上再对其拳脚相向,直对同伙道:“不好,快走!”
闲汉们见老大这个反应,不禁都郁闷道:“麻爷,宋江来了岂不正好?咱们在城里受尽慕容那厮勒肯盘剥,索性投了宋江去,也好弄个头目当当,将来说不定还能招安,混个官儿当当哩!”
麻爷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知道个屁!现如今二龙山早不是宋江掌权了,数月前他已经逃离了青州。此时晁盖已经带着人正式投了梁山!”
得知真相的众闲汉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都叫道:“梁山?!那书生可是个狠角色,他一坐大,济、郓二州的同道都没得混了,咱们听麻爷的,且避一避!”
地方上的“黑”道向来和绿林脱不开干系,君不见晁盖的私商买卖做不下去了,就会往绿林中逼,但作为绿林魁首梁山泊偏偏是这些为害乡里的地痞流氓的死对头,每每梁山破城。便会替百姓除害,而这些人多会得到严惩。当初韩世忠在大名府对这些人大开杀戒,至此各地州府的泼皮们,对梁山泊便已失去了那种作为“同道”的亲切感。反倒是普通百姓,对绿林中这个高举“替天行道”大旗的团体,抱着莫大的期待。
躲在一旁偷听的小二听到这些“道上”之人的谈话,心中不由一喜,正要回去告知掌柜的,哪知麻三去而复返。急急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也不问多少,直丢在坐头上。
小二对麻三的这个举动大感意外,哪里敢拿这钱。却听麻三叫道:“今日的,从前的,一并付清了,俺可不是吃白食的人!”
店小二闻言顿时扬眉吐气了。喜滋滋的收了银子,跑到掌柜身边,递上银子道:“咱们别收了。是梁山好汉们来了,连麻三都怕了,端的不是他们的饭钱?”
掌柜接过小二手上那锭银子,抛了抛,咬牙切齿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梁山一来,立马就报!天可怜见,世上不平之事,终有人肯来磨平它!小二,你休辞劳苦,且与我去打听一番,看那入城的,到底是不是梁山的兵马!”
“掌柜的,是梁山怎样,不是梁山又怎样?”小二不解道。
“若是梁山,那便是麻三这刮地皮的报应到了!若不是梁山……”掌柜的叹了口气,脸色变得黯然起来,道:“这银子还得加倍还给麻三,咱们还得继续忍气吞声!”
小二见说感同身受,这些人屡屡滋扰百姓,报官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说,事后还会被麻三这样的人报复。每每泼皮和官府一勾结,老百姓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逆来顺受,只能在心中虚构出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佛来,而新近两年崛起的梁山泊,渐渐有取代这种叫不应,显不灵的虚构神灵的倾向,成为任人鱼肉的百姓们日盼夜盼的救星。
掌柜的把这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上,跟他耳语几句,最后道“记住,若是别处草寇,你赶紧逃,顾着自己性命要紧!”小二闻言,重重的点着头。
所幸人是不禁念叨的,掌柜和小二的期盼终于没有落空,不久之前发生在北门边上的那一幕,“里应”杀退城门守兵的,乃是朱贵潜伏在青州的暗线,而“外合”入城的,正是梁山泊先锋大将霹雳火秦明,这位也算是青州百姓的老熟人了。
面对着门洞大开的青州城,旧地重游的霹雳火感慨万千,想当初以保守此城为己任的是他,现如今咬碎牙关也要打破这座城池的还是他,而之所以这一切乾坤颠倒,全都拜知州府里那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所赐。
身下的宝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怒气,,此时迎风长嘶,等秦明落下时,便听他踌躇满志的声音传来:“兄弟!你在此处接应鲁和尚入城,本将亲自寻慕容老贼去也!”
“恩官且慢!”黄信忽阻住秦明,道:“恩官身为主将,理当坐镇中军,捉慕容的事,还是交给小弟去办罢!”
不说黄信义气过人,就说他办事,也是十分的谨慎可靠,且自从当初在青州黄信救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后,秦明便没有驳过这个徒弟的意思,当下想了想,道:“也罢!他们都笑话本将性子急切,只会冲锋陷阵,作个猛将便算到头了,今日我偏偏冷静一回叫他们看看!”
黄信闻言去了,只是走之前频频回顾秦明,像是有话又不好说的样子,秦明本是个粗犷的人,此时又沉浸在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中,哪里注意得到黄信的异常,只是催他速去攻占州衙,生擒慕容彦达。
黄信暗暗叹了口气,带着五百骑兵先行入城而去。想他原本是此处的兵马都监,路径熟悉得很,正在马上出神,只听路边有识得他的人叫道:“是黄都监,黄都监回来了!入城的不是二龙山贼人,是梁山好汉!”
黄信见喊也没当一回事,这种情况在他上梁山后渐渐习以为常了,哪知有个小厮在路边哭拜,叫着甚么“黄都监救命!”、“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之类的话。
黄信原本已经走远的人,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只听这时黄信背后裨将追赶着大叫道,“哥哥,若是在此处耽搁了,叫慕容那厮闻风逃了,如何跟秦明哥哥交待?他有冤情,等我们先干了正经事,再回头处置不迟!”
黄信闻言迟疑片刻,并没有采纳部下的劝诫,而是纵马来到这小厮跟前,问道:
“刚才是你叫救命?”(未完待续。。)
第六零一章 出人意料的黄信(下)
留在青州北门居中调度的秦明没等多久,花和尚鲁智深便带着大队人马前来会合。大军乍一入城,发现秦明居然还在门口俄延,鲁智深大感意外,只听大和尚惊讶道:“怎地是你在门口接应?今天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秦明早料到来人会如此作想,不由哈哈大笑,得意道:“我不在此处把住城门,这城里还有近千残兵,若是叫这厮们反扑过来,堵了门怎处?”
“早知如此,小弟便和秦总管争一争这先锋官的差事了!”却听武松出言笑道。大家都知道秦明寻慕容彦达报仇心切,眼下城中兵力又十分薄弱,在秦明一营骑兵面前根本谈不上威胁,是以战前,武松和杨志都十分默契的没有与秦明争这个先锋的位置。
秦明哈哈一笑,并不答话,只是望着鲁智深问道:“鲁和尚,怎地姗姗来迟?”
“这须怪不得洒家!刚刚接到哥哥信使,这才延误片刻!不过好饭不怕晚,洒家这便随你捉那慕容彦达去!”鲁智深解释一句,就要调拨人马,准备入城。
“若是等你们来了再下手时,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黄信兄弟已叫我差去了,活捉慕容那狗贼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儿?莫急!且与我说说,哥哥连夜派人过来,都说了甚么!”
这位霹雳火此时大局在握,心里也没把城内那点残兵放在眼里,此时反劝鲁智深不要急躁,直叫众头领都在心中暗笑。
“你今天却是反常!”鲁智深见说不禁摇头,向秦明通报道:“哥哥给咱们弟兄升官了!即日起,山寨各野战营头领皆有了名分,诸营正将皆授‘都统制’官衔,副将则领‘统制’职务!”
这兵马“统制”就是秦明昔日在青州的旧职,地位还在都监黄信之上。那夜王伦在任命朱仝为济州岛兵马都监之后。就考虑要把野战营和地方守军区分开来,让关胜、宣赞等人不再挂都监、团练使之类的地方职务(类似于军分区大校司令员),再说目前梁山实际也没控制如此之多州府,不可能照顾到每个带兵的头领。所以经过和许贯忠的一番商量,干脆统一为都统制、统制(类似野战军少将军长、副军长)。
如果说对朱仝的任命好似为二龙山原班头领注入的一针强心剂,那么本寨这班野战营头领的新职,就是王伦为梁山老兄弟们竖起的标杆。
向上之心人皆有之,两世为人的王伦更是深有体会,眼下水都涨了,船身的高度自然会相应提高。
韩滔见秦明一脸惊讶。拿着自己的新任命开起玩笑道:“小弟算是窜到了秦总管当年的水准,说来,竟要多谢高俅这厮!真是世事难预料!”
“韩兄弟要谢高俅,那我不是也要谢慕容这厮?现在想想,甚是无趣!从前做甚么官却都一样,好歹当年我也是堂堂统制官,可慕容彦达要害我,连朝廷都不曾禀报,动动嘴皮就叫老子万劫不复了!若不是黄信兄弟一身豪气。直差点叫这老贼闪得我家破人亡!还是在梁山上跟恁般多同心同德的弟兄们在一起,惬意舒坦多了,至于头上顶个甚么名位,倒是次要的!”
秦明少有的大发了一通感叹。叫众人听来多少有些感同身受,韩滔叹道:“秦明哥哥说得甚是,寨主给咱们定了如此高的起点,便把命卖给山寨也值了!”
武松虽没有这些旧日禁军军官对官职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敏感。不过此时也接了一句,道:“哥哥仁义,我等必不负这份仁义!”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在如此浑浊世道好容易碰上个知人善任的好上级,再加前途一片光明,谁会嫌自己命太好?众人又感慨的说了几句,此时秦明见大军还没集结完毕,又问道:“哥哥那里还有甚么其他消息?”
“别的倒也没有甚么大事,就是还有三个人的调动:晁保正手下的朱仝调任济州岛兵马都监,雷横养马去了,接了邓飞兄弟的旧职。邓飞兄弟则调回来镇守二龙山,负责京东河北辖下齐、淄、青、潍、莱、登、滨、棣、德、凌等十州诸般事宜!”
“到底还是老兄弟贴心些!二龙山交到邓飞手上,直感觉亲切多了,不然就是碰巧路过,也要绕着走!”此处也没外人,只听秦明直言道。他言语中虽没提对朱仝、雷横职务的看法,却明显透着一丝不屑。
“关胜、縻貹这五个兄弟,将来都要派上用场的,老窝在济州岛上,岂不浪费了人才?哥哥这是在为高丽用兵提前作着谋划啊!不过听说朱仝这次死守二龙山,拼得只剩八十一条汉子,甚得哥哥褒奖,所以才将其派驻济州岛,负责岛上的安全,也算人尽其才!”杨志出言道。
“这仗打得恁般惨烈?凭庞毅这厮一人恐怕是干不来的!对了,那剩下这些弟兄怎么安排的?全跟着朱仝去济州岛?”秦明追问道。哪个将军都希望自己手下都是这种视死如归的兵,秦明顿时有一种他们跟着朱仝去当地方守军简直太浪费了的感觉。
“可不是麽!别说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就是亲手救下他们的縻貹兄弟,当时就曾打过这些弟兄的主意,不过人家就认准了朱仝,谁都没辙!哥哥要成全他们的义气,没有干这种强力调人的事,而是各有重赏,官晋一级。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能跟朱仝同生共死,换作跟了别的头领,却不一定有这样的效果!”杨志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的见解道。
在场诸将都是带兵的老手,见说都颇为赞同杨志的这种推断,众人不由就着此事唏嘘几句,话题忽然转移到很有见解的杨志身上。
“杨都统,来日千里封侯重振家声之时,莫忘请我们这几个喝酒哇!”
“喝酒而已,甚么时刻请不行?若等我封侯了,诸位只怕都是国公了!到时候莫要瞧不起俺杨志便是!” 杨志从高丽回来以后,心境改变了许多。从前他是绝对不接这中话题的,此时却是和众人相顾而笑。
众人都是“哪里”“哪里”,一阵大笑,鲁智深见手下三营人马差不多都入城了,摆摆手道:“不扯了,该干正事了!老规矩,洒家和武松兄弟封锁四门,围堵逃兵,秦总管熟悉情况,负责攻打州衙并查封城内钱粮库房。杨志兄弟带人肃清城内残敌!”
众将欣然领命,便见这四营人马分头行动,秦明也将手下骑兵一分为四,按各指挥为单位,直奔城中诸库。且说秦明这一路临时经过州衙,他想不过还是扭头进去,哪知等他下马一看,发现衙门口居然无人值守,秦明察觉不对。暗暗纳闷道:
“黄信兄弟比我先来,怎地此时反不见踪迹?他原是此间老人,绝不可能迷失路径,这事蹊跷!”
“给我搜。先把慕容老贼揪出来!”秦明摸不着头绪,干脆下马自己去捉仇家,只见他把狼牙棒交给身后亲兵,抽出身上佩刀。踏门而入,哪知从上到下的知州、通判、判官、参军、缉捕使臣、衙役全都逃了个干干净净,秦明再去后衙搜捕时。除了一些无处可逃的丫鬟、奴仆惊慌失措的望着突然闯进来的这些人,哪里有慕容彦达的半点影子?
秦明火气再爆,也不会在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施展,只听他怒气冲天道:“狗杀才倒是会躲!左右,与我通报全军并鲁头领知晓,全城缉拿慕容彦达!”
亲兵闻言连忙传令去了,秦明怒火冲冲的撞出州衙,正遇上一队迟来的兵马,正是镇三山黄信那拨人马,只见黄信坐骑上悬挂着一个血糊糊的人头,秦明陡然一喜,迎上前去,叫道:“贤弟,可是斩杀了慕容彦达那厮?”
黄信跳下马来,取下那颗人头,拱手道:“此人名叫麻三,青州街面上刮地皮的,跟官府也有勾结,城里百姓无不切齿痛恨,小弟将他就地正法了!”
秦明不可思议的望着黄信,道:“贤弟,你不是来捉慕容这狗贼的?怎地半路弹压街面去了!处置这些地痞流氓,等城池安定下来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你、你怎生恁般糊涂啊!”
黄信将麻三的首级交给部下,交待道:“少顷悬梁示众!”随即又对秦明道:“恩官,借一步说话!”
秦明见黄信有话要说,和他来到州衙大门之下,秦明刚要出言,却见黄信已经拜倒在地,道:“小将擅自做主,还请恩官责罚!”
秦明根本没意识到黄信言语中的真正含义,只是上前将他扶起,跌脚道:“贤弟,不是愚兄怪你!可你这回真是考虑得不周全!这麻三再有能耐,他也跑不出青州城去!慕容就不一样了,既然闻得我来,还不死命便逃?你这孰轻孰重,先后次序,完全弄得颠倒了啊!”
哪知黄信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秦明彻底惊得呆了,原来黄信忽又拜下,加重语气重复道:“小将擅自做主,还请恩官责罚!”
“愚兄不是说了,你这回……”秦明还没说完,顿时察觉不对,突然醒悟过来,双眼瞪得牛睛一般,万分不敢相信道:“兄弟……难道你、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黄信倒是敢作敢当,并没打算欺瞒秦明,点头承认了秦明的猜测,“恩官,这慕容彦达,是小将存心放走的!”
秦明金刚一般的汉子,闻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稳,这黄信可是自己最最亲信的人呐,想当年他一家老小陷入绝境,就要被慕容彦达开刀问斩,就是眼前这个人奋不顾身,自愿放弃了锦绣前程,拼死保着自己一家突出重围。此时却叫秦明怎么能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出如此事情来!?
秦明是万万难以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的,当下颤颤惊惊的伸出右手,指着黄信道:“你、你好得很!好得很!”(未完待续。。)
第六零二章 一反常态霹雳火
“什么?叫慕容彦达这厮逃了?!”
从秦明嘴里得知了这个意外的消息,王伦不由一怔,大感诧异的同时,暗想道:这位猛先锋在刚刚打下青州城池后,也不隔夜,马不停蹄的赶来,难道就只是为了通报这个消息?
“可是叫这厮事先察觉到甚么,溜了?”王伦询问道,同时将手上刚刚看完,来自梁山飞鸽传书的消息,递给了身旁的许贯忠。
这时只见秦明摇了摇头,据实禀报道:“据俘虏的官员交待,这厮还做着一举剿灭二龙山的美梦,在衙门里静候庞毅老贼的佳音,我军刚入城时,据说这厮还在城里!”
那就怪了!
右手食指极有节奏的敲击在交椅上,王伦看完飞鸽传书后颇为愉悦的心情转向疑惑。只见他低头冥思起来,忽然间,王伦的目光锁定在秦明身上,发现他此时表情淡定,不见丝毫痛心疾首,刚才对答时的神态也是泰然自若,仿佛这个慕容彦达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秦明的这种反常让王伦心觉有异,起码以他历来的脾性,若是跑了仇人,不说暴跳如雷吧,但也绝对不可能如此沉着。
“贯忠!”王伦转头对身边这位军师道:“传我军令,命咱们在青州境内埋伏下的所有暗线,全部动员起来,密切配合大军搜寻慕容彦达的下落,再飞鸽传令山寨,叫老六把谛听营送过来,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人给我翻出来,交到秦明兄弟手上!”
联系秦明连夜赶来的举动来看,估计他是有求助的意思,王伦也没等他自己开口,便让梁山泊这架战争机器运转起来。在为手下兄弟做主这等事情上,他从不含糊。
许贯忠“嗯”了一声,并无异议。正欲起身寻纸笔撰写军令,哪知秦明开口了,竟说出一番出人意料的话来,只让王伦和许贯忠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哥哥,这厮跑了便跑了,兴师动众捉他作甚?还怕他将来没有露头之日!就让这厮多活几年,哥哥的恩情厚意,小弟拜领了!”
“咦!”许贯忠惊讶一声,道:“秦都统今儿怎么……”
“转性了是不?”秦明尴尬一笑,道:“我就知道哥哥们会这般看我!”
想他在领命攻打青州时。还咬牙切齿要慕容彦达付出代价,哪知现在城池打下来了,他反倒劝王伦他们不要追击此人,若不是因为黄信那一席话,他也觉得自己怕是有些失心疯了。
“来,兄弟先坐!”王伦这时起身,先请一反常态的秦明坐了,才道:“你这前后态度,弯弯转得有点大。叫我和军师一时难以消化!兄弟,此事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不妨说来叫我和军师听听!”
秦明“唉”了一声,拱手道:“哥哥听禀。实不是我秦明善变,想我何尝不想生食此人之肉?却是黄信兄弟一番话,点醒了我,直叫我放弃这个打算!”
“黄信?”王伦和许贯忠对视一眼。只听许贯忠问道:“那黄信兄弟怎么说?”
“这可都是他的原话啊!”秦明事先对两人声明,见王伦和许贯忠都点了点头,这才学着黄信口吻道:
“想这慕容不是一般人。身上到底顶着一个国舅的身份,他妹子便是官家的枕边人。若是我等此时杀了他,畅快是畅快了,却和慕容贵妃结下不共戴天的血仇。若叫这贱婢天天在官家耳边聒噪,欲图我梁山泊,再加上高俅、蔡京这等奸臣从旁蛊惑,却不叫我梁山永无宁日矣?恩官莫非忘了,哥哥替山寨几个苦大仇深的头领报了仇,处死了高廉,直叫高俅耿耿于怀,三番两次鼓动官家,不就是想除我梁山泊而后快?”
“咱们当然不是怕他,可咱们梁山的兄弟都是要干大事的人,不可能天天和朝廷耗着,等将来咱们在海外的根基稳固了,别说杀个慕容了,就是杀尽天下似他一般的贼,又算得了甚么事?哥哥特意派恩官和小弟攻打青州,一心要替我们兄弟报仇,并不怕背负这些包袱,那是他对咱们的情谊!咱们就算不感恩,也不能给哥哥再添乱不是?到底慕容最后只是夺去我俩的官职,也没实质性的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咱们在梁山反而如鱼得水!”
“既然如此,眼下这些能忍一忍的事情,为何要给山寨添麻烦!?高俅的十路大军正在集结,对我梁山是虎视眈眈,何必再给此獠在朝中添一奥援?常言道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咱们才两年就打下如此局面,十年后还不知闹出多大声势,这个节骨眼上,我等还是不要给山寨再树新敌了!”
亏得秦明把黄信的话都记在心里,此时说出来十分流畅,半点不曾卡壳。
听他的转述,王伦心中大为感慨,别看黄信平时不言不语,心中却是有主见得很,原本明摆着这是要给他两位报仇的大好机会,黄信居然能生生把脾气火爆的秦明给劝住,还让他心服口服,实在是难得!且不说王伦并不忌惮这个甚么贵妃,但黄信这种大公无私的表现,还是很让王伦感慨的。起码从这件事上,王伦已经看出,这个黄信,远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说旧梁山泯没了这样一个人物,那么新梁山绝对会给他提供一个展示自我的舞台。
杀不杀慕容根本不是甚么大事,王伦连高廉都杀了,还怕得罪一个贵妃?但秦明和黄信的这种替山寨着想的情分还是要领的,只见王伦起身,亲自给秦明倒了一碗酒,递给他道:“便依你们兄弟的意思!不过这个人就算是在我梁山挂了号了,你若叫他三更死,我不留他到五更!”
秦明哈哈大笑,接过王伦递来的酒碗,一饮而尽,随即将酒碗砸碎,豪气道:“留这厮在惶恐蹙悚中苟延残喘,也是一种折磨!当然了。这也是黄信兄弟的原话!”
王伦和许贯忠闻言大笑,秦明也是畅快相合。此时的他,已然生生超脱出了仇恨的束缚,并将这个山寨的前途和自己的命运成功并轨,合二为一,直从某个侧面验证了眼下王伦的新梁山,已经深深得到了这些前政府军军官自发内心的拥护和爱戴。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偏偏有一点叫黄信和秦明算漏了,并在不久的将来。在梁山上造成一场不小的风波。当然,这属于后话了。
三人笑了一阵,只见王伦很关心的问起青州百姓的事情来,秦明见说眉头皱了起来,摇头道:
“也是奇了怪了,百姓们见了我军很是热情,领粮食时也十分踊跃,看到我和黄信也感觉很亲切,可就是最后杨志和韩滔两个兄弟招揽大家上梁山时。很多人都犹豫了,最后大半天下来,只有不到一千百姓愿跟我们走,其中单门独户的后生居多。拖家带口的少!”
王伦见说陷入沉思,看来高俅攻打梁山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很多人对梁山能不能扛住朝廷一十三万大军的围剿,实在缺乏信心。害怕这当口上山,没吃几天饱饭,就会叫朝廷秋后算账。说来这种心理王伦也能理解。举家投靠这种事本来就是赌博,谁也不会在朝廷加大注码的时候,轻易出手。只不过自己的期望值也要随之做些调整。
“本来是临时起意的事情,目的只为给天下州官提个醒儿,莫要捋梁山虎须。此番能带多少百姓,便带多少百姓回来,切莫勉强,该保密还得保密,海外的事情不可泄露!”王伦嘱咐道,“等咱们过了眼前这一关,解决了朝廷十一路大军,到时候名声大震,还怕百姓们不蜂拥来投?到时候就该邓飞这个兄弟操心了!”
“末将知晓了,这便连夜把消息带回去,传给鲁和尚一行头领知晓!”秦明抱拳道。
“不急,现在回去太过匆忙,且休息一晚,明日再行!”王伦起身挽留道。
秦明也是个干脆人,见说回道:“听哥哥的,便留一宿。想当日做俘虏时,又不是没在这二龙山歇息过!对了哥哥,听说朱仝这仗打得很惨烈,我想去会会这人!”
“成啊!”王伦回头对焦挺道:“带秦明兄弟去看看朱仝,另外派弟兄到淄州给孙安带个口信,就说百姓投山的事情,莫有压力,来多少接多少,不可强求!”
“好叻!”焦挺点头道,对秦明拱拱手,两人互道“恭喜”的下去了。
这几日哥哥也没休息好,不如去睡吧!等这三位来了,我再叫醒哥哥!”许贯忠扬了扬手上王伦递给他的布条,劝道。
“无妨!咱们再聊聊!”王伦道。
许贯忠见状也没再劝,只是道:“这两州百姓们对我们现在没多少信心,但好在这一万多降兵很有信心,如今刘梦龙的水师十之七八都愿意投靠我山寨,看来水军的扩军行动可以展开了!”
“这事却要感谢庞毅和刘梦龙,关键时刻露出本性来,不把士卒当人看,金陵这支水军我看都是些有血气的人,经过这番打击,自然对朝廷失去了信心。要我说刘梦龙能练出这支强军来,关键时却弃之如敝屣,这厮还真是个败家子!”
“哥哥一直没杀这四人,是不是有甚么想法!”许贯忠见王伦说到刘梦龙,忽问道。
“捉一个便杀一个,还不是伤我汉人元气?贯忠啊!北边的女真人不可小觑,我估计辽国撑不了几年了,到时候金人的兵锋必将指向大宋,我们这些人,要早作准备啊!”
这已经不是王伦第一次和自己谈起北边崛起的这伙人了,暗暗引起许贯忠的重视,这位哥哥看人度势的眼光可谓生平见过的人里面最准的。既然他一直如此说,必然有他的道理,当下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王伦见许贯忠正在想事,他也没有打搅,只是靠在椅背上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一声报讯声将王伦从浅梦中惊醒:
“报!禀报大头领和许军师,山下来了一行人,为首之人自称是邀接外交头领扑天雕李应,还有采买通商头领鬼脸儿杜兴,另外还有三个陌生面孔,小人识不得,由燕青哥哥领着,已经进了头关!”(未完待续。。)
第六零三章 人心如面
这一晚是险道神郁保四负责执勤,只因他上山时日尚浅,是以前来叩关的六人中,除了一个浪子燕青,其他人竟一个都不认识。
郁保四略带警惕的眼神,让其中两个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汉子更加不适应。李应和杜兴的身份已经听他俩自我介绍了,郁保四心想这两个怎么着也算是故地重游了,但其心事重重的模样在他看来却是有些反常。
倒是新投山的三个汉子反应要比这两个“老”头领还要正常一些,为首那个看着比晁盖年纪还要大的男子,光站在那里不言不语,身上就洋溢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场。此时明知郁保四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这人却目不斜视,站姿稳健。既不显敌意,却也没有谦恭的表示。
此时站在此人身侧的,乃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他脸上的表情就生动多了,只见他不住打量着二龙山三重关卡的布置,当他发现郁保四朝自己望来时,先是友好的笑了笑,接着颇为感慨道:
“天下山寨我也略知一二,要说地利绝佳之处,无过水泊梁山。但这二龙山也别有一番险峻,依我看,就是王盟主的房山大本营,也及不上它!怪不得我叔父说王叔父看人择物的眼光,天下无双!”
郁保四是个话不多的人,听这后生连王叔父都喊上了,心里已经猜出他的来路,闻言只是朝这后生点点头,算作回应,目光随即又扫视到下一个人身上。
这人有个显著特征,就是生的高大威猛,和郁保四的身材几乎难分上下,可谓一时瑜亮。这巨汉倒是没说话,只是满脸的横肉,显得狰狞可怖。发现郁保四朝自己望来时,反不服气的和他对望,燕青见状低声说了一句甚么,郁保四还没听清,那汉已然是泄气了,收回凶光,朝郁保四抱了抱拳,甚是畏惧燕青的模样。
“这个是甚么人?”郁保四目光不离这汉,却问燕青道。
“这是公文,还请郁头领一观!”燕青知道郁保四识字。当下递上萧嘉穗签署的公文。郁保四看得很仔细,不时瞟着眼前三人,像是在做比对,看了半晌,方才把公文还给了神情笃定的燕青,又看了这巨汉和那气派颇足的老者一眼,发现他们都没带兵器,便下令放行。
“小乙哥,端的这汉是谁?怎地恁般严密!既有你同行。还看劳什子公文!”那后生走上入寺的台阶,隔着人向燕青求问道。
“你这孩子,好生势利!见了我们都是同辈相交,偏偏喊寨主为叔父。存心要搅乱咱们山寨的辈分不是?”燕青不答他话,却是语带“责备”,看样子两人颇为熟络。
“你们跟我叔父没有关系,自然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我的朋友。理当跟我同辈相交!但王叔父不同,他和我叔父乃是师兄弟。我敢喊他一声哥哥,我叔父不从房山赶来割我舌头!”这后生笑辩道。“哎,小乙哥,你还没说那汉是谁?”
“寨主手下的亲军掌旗使,江湖上人称险道神郁保四的便是他!”燕青算是拿他没办法。
“瞧我这记性!”那后生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上,“原来是那伪晋皇称帝的大功臣,不是他,玉玺怎会落到田虎手上?我这位叔父倒是为人宽宏,不但招揽对头,还留在身边做亲军头领,怪不得郁保四如此卖力,防我等倒似防贼一般!”
在这一行六人中,除了燕青以外,便要属这后生心情最为放松了,此时他初出茅庐,见甚么都觉兴奋,是以言语不少,哪知无意中一句话,却勾起了李应和杜兴的心事。
要说这世上最复杂的事情,无过于人际间的关系。李应和杜兴原本好好的大财主和小管家,谁也不求,谁也不靠,自由自在的过那逍遥日子,原不需这般瞻前顾后。可惜被宋江这黑厮害得是有家难归,有国难投,无端陷入绿林这个漩涡之中,难以自拔。
事到如今,他俩想做良民做不成,混绿林又无靠山,甚至连个如宋江般想要利用他的人都找不到,人生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情么?
其实从前在二龙山,宋江这厮虽该千刀万剐,起码能表现出一种拉拢自己的姿态,让自己主仆二人在二龙山还算有地位。可是上了梁山,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这里大大小小加起来一百多位头领,从皇裔到名将再到谋士、巨富,人才济济,他李应在二龙山积攒起来的一点优越感,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李应这时才意识到悲剧了,他从前极少主动结交江湖人物,就算是落了草,这种惯性也让他在二龙山没有交下多少朋友来,关键时刻连个替自己说话的铁子都没有。
就说老寨主晁盖吧,晁宋之争时,他很多时候都是明哲保身,中立为上,要说他们之间还真谈不上有多少交情。而他和新寨主王伦的关系,就更负面了,从前梁山攻打祝家庄时甚至还结下过梁子。
自己的苦处唯有自己明白,现在他在梁山虽顶着一个邀接外交头领的头衔,但是心中的顾虑还是让他无法消停。这种没有归属感与安全感的日子实在太煎熬了,自打王伦不久前在宝珠寺接见了二龙山一班老头领的消息传到梁山,这两人就再也坐不住了,毕竟总不能在梁山岛上安坐,反等着王伦来找自己谈话吧。
主动在某些时候亦代表着诚意,眼下既然寄人篱下,指着人家过活,李应和杜兴就想过来探探路,看他们两个加起来,在王伦心中到底是接近朱仝的份量,还是和雷横的安置更为类似。如此,他们也好为将来打算。
其实不光是李应和杜兴,每个从二龙山过来的头领或多或少都有些这样的顾虑,在没和王伦碰面,并得到他的口风之前,如李忠、薛永之辈,亦曾这般忐忑,只是眼下吃了定心丸。放心睡大觉去了。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特例,比如眼下还有一个新头领就没有随李应他们一同前来觐见王伦。但人家有人家的底气,不需要弯这多余的一道弯,探甚么风头。也不知是不是出于这种客观情况,萧嘉穗偏偏拦了此人,让他安心在山寨练兵备战,却准许了自己两人成行,也不知是出于体谅,还是别的甚么原因。
燕青注意到身边的李应和杜兴有些不自然,随即道:“两位哥哥随晁天王在梁山也待了些时日。知道我山寨弟兄虽然私下极为融洽,但在公事上丝毫不敢懈怠。就是小乙一个人来,也得凭公文上山,身受盘查,还望两位哥哥莫要介怀!”
李应见说望了杜兴一眼,发现杜兴也在看他,两人肚里无人可诉的苦水只能通过眼神点到即止,这时只听李应道:“不敢,多谢小乙哥良言相告!”
燕青也发现他们一路上都有心事。只可惜他不是那个能治他们心病的人,无声的笑了笑,此时却见那老者无意间的回头一瞥,眼神中饱含深意。仿佛能看透这两人心中所虑之事一般,当下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连老朽这素未谋面之人,他都能照顾周全,我想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与那‘替天行道’的大旗相逆,在这梁山上,终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李应和杜兴好像很尊重这老者一般。闻言拱手道:“多谢徐节度金玉良言!”
那老者笑了笑,继而不再言语。只是说者有心,听者亦有意,他刚才那番话虽是跟李应所说,但是引得身旁那巨汉暗暗寻思,“我昔日狂妄,曾言‘相扑世间无对手,争跤天下我为魁’,又收罗一众毫无义气陷我于死地的徒弟,也不知算不算那大奸大恶之人?”
且不说这几人各怀心思,闷闷而行,等他们来到宝珠寺正殿前面,只见一个来回走动的汉子,隔着老远便道:
“小乙哥,终是等得你们过来,哥哥原本要休息的人,却一直候在寺中!”
这人正是在大殿前值守的过街老鼠张三,说完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燕青善于结交三教九流,这两人早在大名府时,便结下善缘。
“三哥,恭喜恭喜!”燕青一上前便抱拳笑道。
张三见说一笑,道:“你若还跟着卢员外,与我等也是一般。不过哥哥爱惜你的才华,将来以你总探声息头领的身份,还不知对应一个甚么官爵呢,不过肯定不会比我差!”
“副的!我只是辅佐朱贵哥哥!”燕青笑了笑,纠正张三道。
“你只是名字排在朱贵哥哥后面而已,谁说是副的了!”张三闻言立马摇头,较真道。
燕青呵呵一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自觉的将身上小型川弩放在殿前桌案上,李应是个精细人,见状也取着身上飞刀,张三一见李应的那五把精致飞刀,感觉比项充的飞刀还要亮眼,叹道:“乖乖!这刀一看就不是一般材料打造的,李员外到底是大家气派!”
李应苦笑一声,拱了拱手,算是应付过去,杜兴和那三个新头领均没带兵器,只见张三哈哈一笑,热情道:“诸位快请,哥哥等候多时了!”
该来的终是要来,李应到底城府不凡,心中虽是千头万绪,但面上却稳如泰山,当下不动声色长吸了一口气,大步踏入这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旧地。
就在众人都往宝珠寺里走去时,唯独那后生转过身来,抱拳道:“久闻三哥大名,等小弟出来,一起畅谈一番东京江湖!”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张三楞道。
“小弟李懹!咱们山寨在东京不是有个联络点,我便是辅佐乐和哥哥的!”这后生笑道。
“哦哦哦,李助道长的侄子!”张三瞬间把眼前这个人跟心中的名姓对上了号,笑道:“好说好说,你且进去见过寨主,出来我们再聊!”
李懹抱拳而别,笑呵呵往殿内而去,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带有磁性的男声笑道:“李员外、杜主管,咱们既是老相识,眼下又是自己人,何须单独跑这一趟?说来这宝珠寺两位比我要熟,且请先坐,待我招待这三位新来的客人!”
王伦的话,在别人听来好像没有实质意义,李应和杜兴本来就已经是梁山头领,但此时在这一直忐忑的两人听来,心中顿时感觉热乎乎的,王伦这种并不见外的表示,起码昭示一个良好的开场,两人受宠若惊道:“是是,咱们自己人,哥哥招呼客人为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