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画龙诀
黄鹤楼一楼的管事好像一直不是固定,这一次李云生见到的既不是楚楚师姐也不是那个面相斯文的男子,而是一个长脸少年,李云生看着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你一个外乡来的无根仙脉,也配上二楼?”
李云生正要直接上了二楼,身后那长脸少年却冲他冷声讥笑道。
“你认识我?”
李云生没想到这个自己眼生的少年居然知道自己是无根仙脉。
“这一身粪臭味,秋水门除了你们白云观的人还会有谁?”那少年冷哼一声,接着十分厌恶的说道:“有点自知之明就给我滚出去,你这种垃圾不过是浪费我秋水门的资源。”
按理说李云生这种年纪都是少年意气、血气方刚的时候,听到这话李云生要么骂回去,要么拔去拳相向,不过李云生没有,他从小行走异乡,他的脸上毫无波澜,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长脸男子的话一般径直将脚踏上台阶。
“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
李云生才踏上第一节楼梯,这长脸少年就一步上前,一手抓住李云生的后衣领,将他拉了下来,沉沉的摔倒在地。
“看什么看?今天我是这一楼的管事,我不让谁上楼,谁就不能上楼!”
这长脸少年见许多人围了过来,顿时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道。
“别多管闲事了,那是玄武阁阁主的儿子朱皓轩。”
有人认出朱皓轩,立刻拉住了要过来看热闹的同伴。
这时李云生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朱皓轩拦在他跟楼梯中间。
“我想起来了。”李云生仔细的打量了这长脸少年一会儿,“你是那天跟我打招呼的人……我没猜错的话……那本书也是你放在我身上的吧。”
这一摔让李云生彻底记起来了,这长脸少年就是他第一次来黄鹤楼跟他打招呼的那个,他那天回家之后想了很久到底是谁把书放在自己身上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少年。
“就是我放的怎么着?”朱皓轩阴阳怪气的笑道,“不光是你知道,这件事书楼的先生们也都知道,甚至秋水门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但是你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罚我在这里当一月的管事?”
“你我没有交集,让我难堪,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云生本来是个不太喜欢问为什么的人,但是眼前的事态,真的让他一头雾水。
“你们在吵什么?”
那朱皓轩刚要说话,二楼上下来了一个白衣青年,青年目光冷峻的看向朱皓轩:“大先生让我来问问你,道藏洞玄部你看得如何,日落之前他回来考教你些问题,回答不上来五十戒尺。”
“赵玄钧,你少在我面前装模做样,你就不想替凝霜妹妹出气?你莫不是看我抢了你的风头吧。”
朱皓轩转头冲那青年冷哼道。
“朱老七,你再多嘴一个字,我便折断你一条手臂,说到做到。”
赵玄钧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完全阴沉了下去,一股森寒的威压自楼梯上头蜂涌而下直教人浑身颤抖,就算李云生离得很远也是一阵心悸。
“吓唬谁……?”
那朱皓轩闻言嘴硬了一句,不过看起来十分没有底气,话都没说完就转过身回到桌边,与李云生擦肩而过时还不忘恐吓了一声:“有种你今天不下楼。”
“上来吧,这里是秋水门,门内相残,戒律司不是吃素的。”
赵玄钧像既像是对李云生说,又像是在警告朱皓轩。
“谢谢师兄。”
李云生点了点头,神色泰然的上了楼,今天的情形至多不过让他有些吃惊跟不解,害怕还不至于,以前跟着爹爹行走,什么穷乡僻壤没去到过,什么山野恶童没遇见过?他可不是没打过架的文弱书生,打架斗狠这种事情他也做过不少。
二楼的景象跟一楼大不同,二楼相比一楼小许多,也明亮很多,没有那许多书架,只有一排排长桌,不少门内弟子正如同闭目养神一般坐在那里,早已从一楼书籍中了解过的李云生知道,他们这是在“读书”。
上楼之后,赵玄钧就没有理会李云生,径自去了二楼的一个厢房。
“楼下刚刚怎么了。”
厢房内一名中年书生一边摆着棋谱一边问道,这中年男人正是上次跟大先生一起询问李云生的季真。
“回季先生,是朱皓轩不让一名弟子上二楼。”
“胡闹!朱师哥怎么生了这么顽劣的逆子。”
这季先生有些生气,看起来他对这个朱皓轩也是十分头疼。
“是哪处福地的弟子?”
“是白云观新收小徒弟。”
“是他啊!”
季真第一次将视线从棋盘上挪开,转头十分有兴致的说道:“走,出去看看。”
再说李云生,他一上楼就毫不犹豫的选了《画龙诀》的玉简,之后缴了钱拿了玉扳指,然后找了一处僻静位置坐下。
“你第一次读玉简吧?”
坐在李云生旁边一名少女,看李云生的欣喜又紧张的模样好奇的问道。
“是的,师姐,第一次。”
这少女坐在窗户下面的阴影处,李云生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以为这里没人。
“嘻嘻……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师姐。”少女显得很开心接着道:“我叫江灵雪,小师弟你叫什么呀?”
“李云生。”
就在李云生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江灵雪指着李云生手上的玉简吃惊道:“云生师弟你手上这篇是《画龙诀》吧?”
“是的。”
“这篇法决好是好,就是太难太长了,我一个师兄当初选的也是这个,结果花了三千功德牌,只看了十分之一的篇幅,就算是这十分一,他说也跟没看一样,玉虚子这人说话玄玄叨叨,阴阳怪气的,让人不好琢磨。”江灵雪托着雪腮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告诫李云生道,“云生小师弟,你如果选这篇要考虑清楚哦。”
“谢谢师姐,我有我的考量。”这是一条很有用的信息,但画龙诀是李云生早就选好的功法,自然不会因为江灵雪一句话而放弃,不过先是谢过江灵雪,然后看着她道:“灵雪师姐,我要看书了。”
“嗯,你看你的。”
李云生这话其实就是下了逐客令,但也不知道这江灵雪是没听到还是装不懂,依然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李云生。
这书楼本就是公共区域,李云生也不好真的赶人,只得沉下心来,不再言语,他身上全部的功德币都用来换这一刻钟了,他必须尽量在这一刻钟里记下全部《画龙诀》的心法,不然就只有等到下个月发仙粮的时候了。
只见他戴上那枚玉扳指,然后拿出玉简,按照书楼管事教的方法,用扳指在玉简上轻叩了一下。
当即,李云生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一个大钟被用力的撞响“嗡”的一声,脑袋开始天旋地转,几息之后脑内恢复平静,一页密密麻麻的经文出现在他眼前,非常真实。
李云生又惊又喜,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开始默记上面的文字。
就如他读别的书一样,先记后读。
有一楼那几百册藏书做基础,眼前这篇《画龙诀》虽然晦涩但是也不算难记,李云生只不过扫了两眼便看完了一页,紧接着法决的第二页在他面前舒展开。
前面几十页,李云生看的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什么卡顿,《画龙诀》上篇共有十三章,一直到法决的第五章,李云生的速度才慢了下来,这时时间也已经过了一小半。
这第五章开始之所以难,是因为从第五章开始,《画龙诀》每一页的文字,都开始变得时聚时散,不集中百分百的精力根本没办法将它们一列一列聚合在一起。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李云生觉得这时聚时散的感觉似曾相识。
“对了,这感觉就跟将五气从脏腑经脉纳入丹田一样!”
脑内灵光一现,李云生终于找到这似曾相识感觉的来源了。
“难怪书上说,读这玉简上的文字,是一项极耗费心神的事情,这简直就像是在脑内炼精化气一般。”
正如吐纳练气不能急于求成一样,读这玉简最好也是慢慢来,否则很可能会走火入魔,就如你在悬崖峭壁边行走,须得步步谨慎一样。但是目前拮据的李云生,不能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样花个几千功德币慢慢看,他甚至连“二观”的钱都没有。
挣扎了几息时间,李云生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闭着眼睛长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在这口气入肺腑的同一时间,他进入初寂境,耳畔书楼里的噪杂声瞬间消散,他把他澎湃的精神力全部凝聚在一起,没有任何停顿的,飞速地将那些散开的文字聚拢然后刻在自己的脑海。
脑内,李云生的精神力犹如飓风般运转着,而脑外,他的身体像是石化了一样,低头静坐着,就连呼吸都没有任何起伏。
唯有他旁边的窗户,细风徐徐的吹进来,以肉眼看不见的形状,一层一层缠绕着他的身体。
“居然能在这里入寂!”
这江灵雪年纪不大,但是眼光不俗,一眼就能看出李云生此刻已经入寂,虽然她有些不理解,为何有人会在看简的时候入寂,她明媚的双眸里异彩连连。
看出李云生已经入寂的不止江灵雪,还有不远处站着看向这边的季真跟赵玄钧。
“妙哉、妙哉!真不愧是道心通明,小小年纪便可窥探入寂境。”
季真面色兴奋的赞叹道。
“这时间,他快要进入二寂了。”
赵玄钧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如果他不是无根仙脉,我秋水门百年内问鼎仙府有望,可惜……可惜呀。”季真非常遗憾的说道,说完他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读一个书简而已,就这里入寂,有点哗众取宠了。”
在他看来李云生这么做,不过是想在师兄弟面前露一手,在门内搏一搏眼球,不过季真也理解,小孩子嘛,谁不想被人关注?
“先生这么说也没错,但还有一种可能……”赵玄钧没有反驳季真,只是嘴角翘起,饶有趣味的说道:“他想吃下这篇《画龙诀》。”
“他想一观之内记下整篇《画龙诀》?”虽然赵玄钧用的是一个吃字,但是季真如何听不懂?但他也觉得有些荒谬,其他心法还好,那可是《画龙诀》!因为这画龙诀不算最顶级的心法,确实古往今来最晦涩繁琐的心法,
“嗯?”
不过马上季真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不好!这小子真的不要命了!”
他发现他失察了,这李云生周身气息起伏如飓风,这是强聚精神力的征兆啊,这小子真的是想吃下画龙诀!
只见季真一个箭步,身如影魅般出现在李云生的身侧。
而此刻的李云生,浑身大汗淋漓,面色赤红,两行血泪从眼角处落下,一旁的江灵雪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你太急了!”
季真清喝一声,而后一指点向李云生的泥丸宫,李云生身后一阵风声鹤唳,气旋乱舞,众弟子一阵惊呼。
“噗……”
几息后,李云生吐出一口温血,这才醒转过来。
“你这小娃,命也不要是不是……”
“太有趣了,这画龙诀,太有趣了!”
季真本欲责骂李云生一番,却见眼前这少年眼神里哪有一丝害怕?只见他满眼的兴奋,毫无畏惧,嘴里只是不停说着有趣,这让季真想起自己初入秋水的时候。
第十七章 绣花针
“小六被人打了?!”
白云观,正卷着裤腿弓着身子在翻着地的李长庚,突然拔起身上怒目圆睁道。
“在哪里?被谁打的?”
不远处的一块仙地里,大师兄张安泰也站了起来,不过神色没有李长庚那么激动。
“在黄鹤楼,打人的是玄武阁掌门朱百里的小儿子朱皓轩。”
说话的是李阑,这消息还是刚刚楚楚用了一张传音符告诉他的。
“原来是朱百炼的那瘪三儿子!”李长庚一听火气更大了,“前些年他欺负我们前去送粮庄户的女儿的事情老子还没跟他算呢!现在居然欺负到小六头上,这次他老子来了也拦不我!”
“别冲动,老六既然在书楼,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师兄张安泰瞪了一眼李长庚。
“师哥!……”李长庚皱着眉一脸埋怨道:“这口气你能忍,我可忍不下!”
说着就只见他操起身边的一条竹扁担冲李阑一挥手:“走!去接小六!”
“你就是头又犟又蠢的驴!”张安泰也放下了手里的活,一脸很铁不成钢的说道:“谁说要忍,你就算把他打残了又如何,这不是明着跟玄武阁起冲突……”
“大师兄,给我报信的楚楚还说,小师弟吐了一身的血。”
李阑目光冷厉的说道。
“什么?!”
张安泰赤着脚从地里暴跳了出来,整个人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刚刚那副冷静的模样荡然无存,如一尊怒目金刚般喝的:“还愣着做什么?我打得那小畜生他老子都不认识!”
……
黄鹤楼二楼的窗户边。
“杨万里这个师父是怎么当的?这简中书须得慢慢看,这种事情最基本的事情都不跟徒弟说。”
季真看着楼下被江灵雪搀扶着,步履不稳的走在书楼门口的李云生。
“这倒也不怪师伯,这十年内,季先生可曾看过白云观的弟子上过二楼?”
赵玄钧笑道。
“苦了那孩子,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是无根仙脉……”
季真闻言唯有苦笑,他虽然起了怜才之心,却又无可奈何。整个秋水门都知道,秋水门十六福地弟子唯独白云观,不读书不修行,每日埋头种地。
“季先生,你说他到底有没有看完《画龙诀》?”
赵玄钧目光看向窗外李云生的目光变得锋利了起来。
“这不可能。”季真一口否定道:“你大概是没看完画龙诀,《画龙诀》上篇第五章之后被玉虚子做了手脚,语句晦涩生僻不说,里面的文字多数也不规整,就算是入寂的状态,读的太快精神也吃不消,他刚刚周身紊乱的气息就是证明,说的严重点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季真的这个说法赵玄钧没有反驳,只是那张清俊的脸上嘴角不经意的提起了下。
“这白云观的小弟子,好像有麻烦了。”
在李云生跟江灵雪两人离开后,朱皓轩紧随其后出了书楼。
“朱师哥这小儿子,他怎么就非盯着人家一个小孩子不放?唉……”
季真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要不要我下去一趟?”
赵玄钧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用了,就当是让他受个教训吧。”
“教训?谁受教训?”
赵玄钧有些听不懂。
“当然是朱师哥那不争气的老七了!”
季真想想就来气。
这一下赵玄钧就更是疑惑了,在他看来,李云生的实力远远没达到教训朱皓轩的程度。
“白云观那群牲口已经到门口了。”季真也不再跟赵玄钧卖关子,只听他有些无奈的解释道:“你在不是在秋水门长大的大概不知道,朱家那老七年纪不大估计也不清楚,我们秋水门最难惹的一群人就在白云观!”
“不是说,这些人只会种庄稼吗?”
季真的这个说法勾起了赵玄钧的好奇心。
“这帮人可不止会种地,还会打架,还特别爱护犊子!”季真苦笑着摇头道:“走,这事你别管了,去泡壶茶,我跟你说说九年前白云观的那桩奇事。”
……
再说已经走到书楼外的李云生跟江灵雪。
二人出了书楼,李云生便向江灵雪道谢道:“灵雪师姐,送到这儿就好了,我自己走得动。”
“你这幅样子,我可不敢让你一个人回去,走吧走吧。”
江灵雪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说着又扶起李云生的胳膊径直往前走。
“可是,白云观离这里很远的。”
李云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天色还早呀,你都叫我一声师姐,我自然要照顾好你才是。”
“谢谢师姐,还不知道师姐是秋水门哪处福地的弟子。”
“我是南山百草堂的弟子,师弟日后也可以来百草堂找我玩。”
“百草堂啊……我一定去看看。”百草堂这个名字,李云生还真不陌生。
“我就等着师弟……”
“人家都让你走了,江灵雪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江灵雪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朱皓轩的声音,这次他还不止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玄武阁弟子。
“真烦人。”江灵雪白了朱皓轩一眼道:“你看到我跟着还要过来找麻烦,你就不怕我去戒律司告状?”她一直非要把李云生送回家,就是因为知道身后朱皓轩在跟着。
“告状?哈哈,是禁足我一月,还是罚我在书楼做一个月管事?你尽管去告,我朱皓轩在秋水门怕过谁?”
说完他就冲身边的一名玄武阁弟子使了个颜色。
“小师妹,这事你还是别管了。”
那名玄武阁弟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边说着边用手去拉江灵雪。
但还没等到他的手碰到江灵雪,一道无形的气刃“嗖!”的一声割破了他的袖子。
“拿开你的脏手。”
江灵雪“刷”的一声,反手抽出腰间的一柄精巧的细长青钢剑,长剑直指那名玄武阁弟子。
“早就听说,百草堂有一位不炼丹爱练剑的大小姐。”那名玄武门弟子也从身后抽出一柄重剑讥笑道:“不过,我怎么看,你那剑都像绣花针。”
第十八章 打两下
“你说对了,它的名字就叫绣花针。”
江灵雪不但没有恼怒,反而一脸笑意道。
不过话音落下的那一刹,她那张可爱如瓷娃娃的脸突然表情一凛,身子往前一探脚尖在地面用力一踏,如弓弦弹射般“嘣”的一声,人影消失在李云生的眼前,下一秒,还未落定的尘埃之中她手中那柄细剑直刺那名玄武阁弟子的咽喉。
就在李云生以为江灵雪这一剑会要了那玄武阁弟子命的时候,那名玄武阁弟子身子犹如弹簧一般往后一仰,双脚猛力一蹬,身体顺势弯曲成一个圆弧状,凌空旋转了一周,最后反过来他双手握住的大剑直劈江灵雪,但是……他的剑只是劈中了江灵雪的一道残影,而后眼角的余光瞥见到江灵雪的“绣花针”带着一抹寒光从他咽喉处掠过。
“为什么手下留情,看不起我吗?”
那名玄武阁弟子用手抹了一把脖颈出渗出来的鲜血,看了看手上的血迹,目光冷厉的问道。
“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们是同门,我怎会对你下死手。”江灵雪一脸莫名其妙的说道:“还有你们,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说着她笑眯眯的拉起李云生的手:“走吧,小师弟。”
“秦琅,让一个小娘们对你手下留情,我们玄武阁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看你是没资格跟我爹学剑了。”
身后朱皓轩讥讽的看着与江灵雪交手的玄武阁弟子。
“闭嘴。”
秦琅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朱皓轩,说完就见他目露精光,浑身气势陡然暴涨,手中的重剑发出一阵颤抖的嗡鸣声。
“你这小丫头,也配对我手下留情?”
他一声怒吼,无形罡气从周身飞旋而起,绞碎一地的枯枝落叶,手中重剑朝江灵雪跟李云生用力劈下,剑气喷礴而出,一道弧形剑气直冲两人而去。
江灵雪又怒又惊,身边有李云生在她没法闪避,只得将绣花针格挡在身前,护体罡气随之破体而。
汹涌而至的剑气跟剑刃的罡气相撞,发出“嘭”一声沉闷却响亮的鼓点声,江灵雪罡气被撕碎,连身前的青石板地面都被秦琅剑气“爪”出了一道刺眼的抓痕,好在江灵雪的罡气护住了二人。
朱皓轩根本不给江灵雪喘息的机会,秦琅刚动手他就对身边剩余的两名玄武阁弟子使了个颜色,江灵雪护体罡气一破,两人趁势而入一人剑劈李云生,一入剑刺江灵雪。
江灵雪刚一剑挑开刺向李云生的那一剑,回身再格挡时已经迟了,对方的长剑已经要刺进她的腹部。
不过那剑终究是没刺进她的身体,因为就在那名玄武门弟子剑刺向她的同时,刚被她解围的李云生顺势用身体猛地撞向那名玄武门弟子,这一下直接让对方的重心一偏长剑从江灵雪的身边掠过。
这一撞看似笨拙,但是却让江灵雪吃惊不已,因为这一撞的时机非常精准,必须先看穿那两人的意图,然后计算着对方的剑招走势,要是李云生是个用剑高手还好说,但他分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刚入门弟子。
“咦,小六居然看破了那两人的剑招,这是误打误撞吧?”
在离李云生不远的一个隐蔽处,李阑也是一脸吃惊的看着远处的情形。
“这可说不准,我们小六聪明着呢。”
李长庚一脸得意的说道。
“哟,刚刚你不是慌里慌张的要冲过去吗?现在不紧张了?”
李阑嘴不饶人道。
“你还说,刚刚谁说那江灵雪有后招拦着我不要过去,后招呢?如果不是小六机灵,这一剑就捅过去了!”
原来白云观的几个师兄早就到了这里,不过李阑认出了江灵雪,又见她搀着李云生便觉得有趣,拦着李长庚不让他过去,甚至打起来了也让李长庚先耐心的看着,于是三人一直趴在地上观望着。
“你懂个屁,就是你这榆木脑袋,千柳居的慕容师姐才看不上你。”
“你真是,提这个作甚,讨打是不?”
“老三,这方面你真的要学着点。”一直没说话的大师兄乐呵呵的说道:“你看那江灵雪小姑娘好看不?”
“好看啊!”
“配我们小六如何?”
“好啊!……等等,你是说……”
“榆木脑袋!”
李阑白了李长庚一眼。
“好好好,刚刚这一下小六还来了个英雄救美,巧了,真好,再让她俩多相处一会,我们白云观以后要多个百草堂的媳妇咯!”
李长庚丝毫不在意李阑这个白眼,恍然大悟后一脸欢喜道。
“……”
张安泰跟李阑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对视了一眼,然后只听张安泰语重心长的说道:“长庚啊,现在可以去了,再不去别说百草堂的媳妇,我们小六都没了。”
说完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脸色一凛道:“我去找他老子说说理,这里你们两个可以吧?”
“能打几下?”
李长庚一脸坏笑。
张安泰挠了挠脑袋,伸出了三根指头,犹豫了一下又按下了一根。
“小气!”
李长庚一脸不满。
“差不多了,好歹给他老子一点面子。”
张安泰不愿跟李长庚再纠缠下去,挥了挥手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再说回李云生跟江灵雪这边。
虽然李云生这一撞接了江灵雪的围,但是这两名玄武阁弟子明显也不是草包,一击不成,二人丝毫不避讳以多欺少,继续联手朝江灵雪攻来。
江灵雪要顾忌李云生,根本施展不开,十几个回合下来体力渐渐不支,眼见又要出现方才那般凶险的局面,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块拳头大笑的卵石,将那名正要一剑得手的玄武阁弟子砸的头破血流,疼得嗷嗷大叫。
“你们玄武阁还真是他娘的不要脸了。”
只见李云生身后的十几步远的地方,李阑手里掂着一块石头一脸厌恶的说道。
“哪来的多管闲事……啊!……”
另一名玄武阁弟子刚要破口大骂,可话才刚出口,李阑手里的石头“啪”的一声直接砸烂了他的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看得朱皓轩跟秦琅目瞪口呆,石头能打到一名修炼多年的玄武门弟子?护体罡气都破不开吧。
“小六啊,你来书楼看书也不叫上我,你看这下遇到王八蛋了吧。”李阑看都懒得看朱皓轩跟秦琅一眼,直接走到李云生面前一脸埋怨。
“不是我不叫二师兄你,是二师兄你总是有很多话说,这样在书楼看书不方便。”
李云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小六你说得对,这个人话太多,真的烦人得很!”
一旁拿着扁担的李长庚笑的前仰后合。
“你是百草堂的灵雪小姑娘吧,怎么样,没受伤吧?”
李阑白了李长庚一眼,尴尬的岔开话题。
“我们以多欺少,你也不过靠暗器偷袭,彼此彼此。”
想了很久,朱皓轩觉得只有这种可能,李阑应该是用了某种暗器偷袭的手法,而那石头也很可能大有玄机,现在他手上石头没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的这两下没了,你来吧。”
李阑正跟白云观未来儿媳妇聊的开心,压根不想理朱皓轩。
不过他这话听在朱皓轩耳里却像是一句福音,李阑说他这两下没了,正中了朱皓轩的猜想,暗道,“这人果然是用了某种暗器!”,他冲秦琅使了个眼色。
秦琅因为刚刚对手是个女子,一直有所顾忌打得很不爽快,心里到现在都憋着一股子闷气,眼见现在对手变成了个跟他一样的粗糙汉子,顿时没了顾忌粗声吼道:
“是你要打吗?我这次可不客气了,放心,念在同门的份上,我会留你一口气!”
他看着身前站着的身材黑壮的李长庚道。
说完他像是一头饥饿了很久猛虎突然被放出了笼子,比之刚刚面对江灵雪的气势更胜了,周身的罡气此时散发出一股异常灼热的气息,那柄大剑上更是覆盖了一层稀薄的剑芒!
“小心,他是个二品上人境界剑修!”
看到这一幕的江灵雪目光一颤。
不过她的话看起来慢了些,因为秦琅已经出剑了。
“破军!”
只听他一声怒吼,脚尖一蹬地,地面猛地一颤,满地的青石板块块龟裂,而他的身体如一道无形的罡风,从众人眼前飞速掠过,最后化作道道锋利剑罡,斩向李长庚。
眼前这一幕让江灵雪一阵心悸,暗想如果刚刚此人对自己使出这一招,就算是用上自己最后手段,只怕也要重伤。
“师兄快用罡气躲开,莫要硬抗!”
此刻她也只能想出这躲闪的方法了,只要这位师兄用罡气扛一下,再快速后退可能还有些许机会。
“弟媳莫慌!看我给他一扁担!”
哪知这李长庚根本不听江灵雪的劝告,反而挺身弓步向前,双手挥起竹扁担迎了上去。
“弟媳?”
江灵雪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只见李长庚的那条被用得有些发黄的竹扁担,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身前的剑罡扫开,最后“砰”的一声竹扁担从秦琅脑袋上拍下,连人一起将他站立的地面拍出了一个大坑。
秦琅生死未知。
做完这一切,李长庚坏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扁担对朱皓轩道:“我以为打他要两下,没想到还剩下来一下,大师兄好不容易同意我打两下,不能浪费。”
第十九章 面壁石
今天的杨万里有些不痛快。
一张皱巴巴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白云观的那许多仙地、仙田才翻完,种子还没全播下去,还要看着庄户们施肥浇水,事情多得忙都忙不过来,而他却要去走十几里地去一趟戒律司,给他那几个正在面壁的徒弟送饭。
事情多先不说,关键是……丢人呐!这一路上为了避开熟人,他尽量抄小路、山路、野路走,这样一下来,无形中又多走了十几里地,浪费了许多时间,于是他更加的不痛快了。
秋水门戒律司,其实是个风景秀美的地方。三面山峦环绕,山外四季交替,山内常年是春。山峦之上积雪融化奔流而下,在东面低洼处形成一汪碧池,因为形似太极图案中的黑鱼,又名黑鱼池,后来噬恶真人建造戒律司更是依照黑鱼池的地形,在黑鱼池的西面建了一座“白鱼园”,便是后来的戒律司,白鱼园形似俗世山水园林,但是其间遍布灵木妙石奇珍异草,每日日出后,黑鱼池的雾气随着山风飘散其间,宛若仙境。
但在白鱼园的鱼眼处,有一块小地方,因为高山阻隔,终年照射不到阳光,阴冷异常,石门一落你就只能看着那长满青苔的石壁发呆了,戒律司把哪里叫做面壁石。门内弟子犯了错,常常就会被送到这里,无论时间长短,戒律司都不管饭,需要门内师兄弟亲自送饭。
“你说说你们……哎……”
绕了许多路,杨万里终于还是到了面壁石,刚刚叫戒律司看门的小弟子开门时,杨万里只觉得老脸一热,差点就一气之下转头回去了。
“你就不知道找不显眼的地方打?一扁担朱家那小子差点咽了气!他老子跑到我门口来嗷嗷乱叫吵也吵死了!”
他指了指李长庚又指了指李阑,
“还有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石头砸人,一砸一个窟窿,老子辩都不能帮你辨别,气死我了,你们…”
看到张安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卯足了劲在张安泰头上敲了一记说道:
“他们打了人进来,也不算吃亏,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我…把玄武阁的门给砸了。”
张安泰有些不好意思。
“你平日里不是很沉得住气?你那天是撞邪了?!”
杨万里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不怨我,我是去找他们说理,结果那看门的弟子偏偏不让我进去,我都报了您的名号,他还把您骂了一顿。”
“骂我什么了?”
“骂您脚臭,口臭,不洗澡。”
闻言杨万里老脸一寒骂道:“不臭还是男人吗?像他朱百炼似的,天天打扮的跟个娘们似得?”
“哈哈哈…就是,大男人还画眉呢。”
“有一次我还见他擦了脂粉。”
“当真?”
“真的,哈哈哈…”
闻言三个师兄弟一齐呵呵傻笑。
“这算什么?他你们那么大的时候,我还见过他穿着裙子。”
杨万里一脸不以为然,他烟瘾上来了,掏出了他的烟枪,找了个地方做了下来。
顿时听到这话的四兄弟围拢了上来,一副小顽童坐着等先生说书的模样。
“想听?”
“嗯嗯嗯!”
三人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道。
不一会儿面壁石下穿出来一阵阵惊呼声跟阵阵傻笑,杨万里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的又十分精彩,偶尔还来添油加醋来点黄段子,就连门外的戒律司弟子都围在了门口听着,时不时的还笑得捂住肚子。
当李云生提着一个大食盒,看到这份外阴冷的面壁石下围着一群人的时候,满是诧异。
“师兄,师父,你们在说什么?”
看到李云生,杨万里立即放下了烟杆,换了一副很威严的面孔道:
“饭做好了?”
“嗯!”
李云生点了点头,将大食盒拿到了中间满身青苔的桌子上。
“我蒸了一尾鱼从栖月潭捞上来的鱼,还有师父你哪来的山里的野味,那只白羽鸡熬了汤,鸡肉切丁用辣子爆炒了一下…”
李云生边说边从食盒里一样样的将菜肴拿出来。
“小师弟的手艺向来不错,师哥我今天有口福了。”
“我还没尝过小师弟做的菜呢,这次有口福了。”
“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李阑看事情想来要比张安泰跟李长庚想得多些,看着满桌的饭菜有些不解道。
“啊?”
李云生有些吃惊道:“二师兄你连你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啦?”
闻言李阑一怔,继而一脸无所谓道:“我多大岁数了,过什么生日呀,别搞得这么隆重……”
“你这话当真儿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须得感念你父母的恩情!你不想过就算了!”
杨万里冷哼了一声然后坐下。
“过个生日,怎么又扯掉父母上去了,您这么有闲心还不如直接给我钱让我们去一趟仙府喝一顿好酒!”
李阑突然说了些气话。
“二师兄你的话确实不对。”
端出一大碗面,“师父他从昨日就跟我念叨着,他不会烧菜就给我打下手,洗菜生火忙活了一早上呢!”
闻言李阑原本有些愤满的脸明显有些动容。
“打什么下手,胡说什么,吃饭吃饭,他不吃我们吃,你们就当是给我过生日。”
杨万里撇了撇嘴,神色如常,但李云生看得出他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唉…老头你又不早说!”
李阑又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面孔道:“你这么辛苦给我做吃的,如果说为了我那把我扔在山沟了的父母,也太不值了,应当是为我还有我们这几个是兄弟!”
说着他端起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道:“这一杯敬你,我没有父母,老头子你是我再生父母。”
“唉…”
看到李阑的模样,杨万里叹了口气,然后奸猾的笑道:“你既然当我做父母,那下月的月钱,就一起算给我好了,我替你存着,日后你娶媳妇也好用呀!”
“老头你也忒不厚道,枉我刚才敬你那一大碗酒!”
三言两语间,刚刚有些不自在的气氛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老二,我敬你,希望你永远这么逍遥自在!”
大师兄笑着端起了酒杯。
“二师哥,我祝你早日娶到楚楚师妹!”
李长庚憨笑着说道。
“李阑师哥,我也敬你一杯,祝你,祝你…心想事成。”
李云生有些嘴拙。
李阑丝毫不在意,用力揉了揉李云生的脑袋,然后大喊道:“虽然这里又冷又臭,但是我今天好开心啊。”
“老头,来,今天我陪你喝个痛快!”
“就你?”
杨万里吃了一口李云生蒸的鱼,眯着眼一脸享受,然后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道:“来,给我道倒上。”
这不知道是李云生第几次看杨万里跟几个徒弟拼酒,但是他觉得这次最开心。
他甚至觉得,能一直如此,这仙不求又如何?
拿出一壶酒径自斟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道:“让你在这里过生日,为师对不住你”
第二十章 错别字
“这墙上怎么写了这么多字啊?”
白云观师徒几个人在喝酒,李云生的目光却落到了那堵高耸入云的石壁上,平整如刀削的墙面上,横七竖八的刻了许多字。
“那,那个啊,是,是好些年前,玉虚子那个小疯子写的……”
迷迷糊糊,差点一头栽在桌子上的杨万里,大舌头道。
“嘿嘿……老头子,你不行了。”
一旁的李阑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玉虚子……是我们秋水门的人?!”
这消息对李云生来说,既诧异又兴奋,无论是那本《玉虚子说玄微妙经》,还是前些日子看过的《画龙诀》,李云生在心里不知读了多少遍,特别是《画龙诀》,虽然他在书楼强行记下来整个上篇,但是认真“读”却是在昨晚,越看越是喜欢,甚至看完一段就会开心许久,这感觉大概就跟杨万里喝那陈年老酒一样,不过不太一样的是,这老酒能让人糊涂,《画龙诀》却能给李云生解惑,这每一段甚至每一个字,都让李云生觉得醍醐灌顶,看得他都忘记了修行。
他对玉虚子这个名字已经从一种惊奇变作了尊敬还有敬畏。
“玉虚子可是我们现在的掌门师兄,不过好多年没听人提过他的名字了。”说这话的是张安泰,他半眯着眼睛道:“百年前一直传言他是秋水门,不……是我们,我们青莲仙府,离,离天门……最近的修者。”
“不愧是能撰写出《画龙诀》这等奇书的玉虚子前辈。”
听张安泰这么说玉虚子,李云生比听张安泰夸自己还开心。
“那之后呢?玉虚子前辈羽化登仙了?”
李云生满眼期待的问道。
“没有……”张安泰睁开半眯着的眼见,嘬了一口酒接着有些怅然道:“他疯了……””
“疯了?!”
寿元尽了老死、想不开了失踪了、甚至被仇家杀了,这些回答李云生都能接受,但是疯了这个说法李云生如何都接受不了。
“玉虚子掌门师兄天纵奇才,而立之年便踏人真境界,但也是那同一年,他自废修为自损境界,昔日天才沦为凡人,转而醉心符咒之学,再后来秋水门就多了个整日胡言乱语的老疯子……”
张安泰像是酒醒了一般,目光变得清亮起来。
“屁的天纵奇才,天上打个雷就被吓疯了,一个胆小鬼罢了”杨万里的酒好像也醒了,他说完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发了一会呆,然后突然打了个酒嗝,站起来看向李云生道:“老六啊,你是跟我我先回去了,还是在这里看这些缺胳膊断腿的字?”
“我还想再看看。””
李云生看了看杨万里,再看了看面壁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他很好奇玉虚子在这里写了什么。
“早点回来,白云观事情忙着呢。”
说完这句杨万里就走了。
杨万里走后李云生问了大师兄一些玉虚子的事情,没多久,就跟二师兄三师兄趴在一块开始打呼睡觉了。
这之后李云生则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墙面一直看到现在。
墙上玉虚子留下的那些字,已经在了好些年,秋水门之后的每一代弟子都有不少看过,这些字看起来就像是随手的涂鸦,需要仔细去看才能看出一些字的形状,再加上这是玉虚子疯了之后的随手涂鸦,看过的人虽然多,但认真去读的少之又少。
不过李云生不一样,即便张安泰杨万里都说玉虚子疯了,是个疯子,他依旧觉得玉虚子是个了不起的人,他看墙上这些文字是带着敬畏跟尊敬的。
“为什么?”
李云生歪了歪脑袋自言自语道。
这些文字虽然难认,但是李云生还是看得很快,他甚至很快就将这几万个字记下来了,但是他不懂的是,这些文字无论横看还是竖看,相互之间都是没有联系,没有逻辑,更像一些单纯发泄的词汇,确实像是一个疯子写的东西。
但是李云生坚信,玉虚子不可能是个疯子,他一定是想靠这些毫无逻辑的文字,跟秋水门的弟子说些什么。
李云生也不再去看那面壁石了,只是撑着脑袋开始发呆,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朗读着这些毫无逻辑的“疯言疯语。”
“这个字,是不是错了?”
在脑子里过滤了无数遍之后,一个很潦草的“悲”突然跳了出来,这个字因为玉虚子写的很潦草,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特殊,但是仔细一看,这悲字上面的非字缺了一横。
“写的这么潦草,少一横也正常吧。”
李云生这么在心里给自己解释道。
刚这么想,杨万里走之前的那句“缺胳膊断腿的字”突然从李云生的脑子里跳出来。
“缺胳膊断腿?”
这句话最开始李云生就琢磨过,因为玉虚子这些字虽然潦草,但是大部分写的都是完整的,根本不像杨万里说的那样缺胳膊断腿。
想到这里,李云生又开始发起呆来,没过多久,又一个错字从那几万个字中跳了出来。
这一次,这个字缺的是一撇。
“难道这是玉虚子前辈故意写错的?”
李云生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令他十分欣喜的念头。
第二十一章 打虎拳
白云观后山的仙地里,李云生一边翻地下种,一边发着呆。
“还是错了……”
这些天李云生一直在想玉虚子面壁石上留下的那些字,原本他以为谜底应该是那些错别字,这些错别字残缺的笔画,应该能重新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字。
但是他错了。
他试过无数种组合,这些笔画都没法变成一个字。
如果是旁人,或许就此确认,这就是玉虚子那老疯子在面壁石下随手乱写的,根本没有什么深意,再看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但是李云生是玉虚子的狂热崇拜者,这些笔画无论如何拼凑不成字,在他看来正是奇怪的地方,这太巧了,就算是胡乱写的,哪怕一竖一横都能凑成一个十字。
“玉虚子前辈怎么可能是疯子?”
李云生直起了腰,仰头望天,青黛色的碧空中白云幽幽,几只落队的大雁正孤零零的南飞而去……
“小…六!…来…晒谷场…!”
李长庚的大嗓门从对面的田埂上传来。隔着老远,这声音依旧大的能把人吓一跳。
“来了!…”
李云生也扯着嗓门回了一句。
李长庚突然喊他过去他倒也不吃惊,从戒律司回来时李长庚就约好李云生,每日下午教他一个小时的拳。
自从那日见识了他跟二师兄李阑,轻描淡写的将玄武门一众弟子打趴下,他对两人的功夫就很好奇。
白云观的晒谷场旁。
此时已经是深秋,李长庚依旧光着个膀子,看到李云生道:
“你小子可让我好等!”
“地理在翻地下种,耽误了许多时间。”
李云生,抱歉道。
“后山那几块地是好些时间没翻了…算了,也不怪你。”
“来,我今天就教你我们白云观的绝学《打虎拳》!”
这绝学的名字一如谷场上晒着的麦子那般朴实。
“我们白云观不是只种田不修行吗?怎么会有这种绝学?”
李云生有些好奇。
“修行跟,习武是两码事!”
李长庚虽然大大咧咧,但是人糙心细,对李云生的问题很有耐心的解释道:“修行讲究炼气炼神,习武则是炼体炼身,他们为了吸纳天地灵气炼神魂,我们用天地灵气练身体,练气力!”
“上次你打那玄武阁弟子的那一扁担,用的只是力气?”
李云生问道。
“没错,筋骨体力练好了,一样能破开他们那身罡气,无论是练神还是练体,只要你能练到极致,照样能有一番作为。”
李长庚这话是特意说给李云生听的,几个师兄弟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李云生是无根仙脉,这无根仙脉在仙府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他们心疼李云生,害怕他因为自己是无根仙脉就自卑。
说着李长庚突然跺脚凭空一靠。
砰地一声,李云生只觉得地面一颤,一阵猛烈的气浪扑面而来,他差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这打虎拳的震山靠,如何?”
李长庚颇为得意的笑道。
这一靠的气势让李云生心惊不已,连连点头道:“很好!”
“想不想学?”
李云生自然拼命点头。
李长庚真的是一个极好的老师,生怕李云生看不懂,每一招一式都拆分的极其细致,每次都会亲身示范,一下午教下来,一套打虎拳他打了几十套。
李云生书的快,但是在练体一道上显得十分笨拙,而且他读书时细嚼慢咽反复深究的好习惯,在这时候倒是变成了坏习惯,每一招每一试,他都要跟李长庚询问许多,诸如这一招意义何在的问题。
好在李长庚有耐心,一点点的跟他解释,解释不通就干脆打一套给李云生看,二人外形气质上大不相同,但是在对待事情的态度上都很像,那就是极其认真而且耐心。
一直到天黑,李云生才将打虎拳学了个大概,打拳时运气吐纳的心法倒是一点就通,很快便学会了。
“明日你再来,大师兄二师兄也在,到时候大师兄会教你一套身法,二师兄教你射术!这段时日你恐怕要辛苦了!”
说完他丢给李云生一个布袋。
李云生接过一看,发现里面居然全都是仙米,足有十来斤!
“这些米都是给你吃的,切莫再拿去换功德牌,练气耗心神,练功耗体力,每日耗费的体力如果不补回来,是要折寿的!”
李长庚语重心长的说道。
“三师兄放心,我一定好好吃了,不会拿去换功德牌…”
李云生有些尴尬道,刚刚那一套拳打下来,李云生已经能感受到李长庚说这话的用意,他大脑对自己身体的感知力极强,还只打了一套,就觉得浑身的肌肉筋骨再悲鸣,在继续下去恐怕会坏死。
这天晚上,回到后山,李云生照旧打水烧饭李,他不是吝啬鬼更加不是守财奴,这晚他就拿仙米熬了一罐粥,就着山下地里摘的新鲜菜苔,吃了一干二净。
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传说中的仙米,吃起来跟寻常稻米无异,不过一罐粥下肚,李云生觉得五脏六腑舒泰了很多,因为练拳小腿的变得酸胀感,居然以能够感知的速度在消散。
原本想要今夜早些休息的李云生,精力恢复了许多,洗了一个热水澡,便又开始打坐吐纳。
《画龙诀》他还有两章没仔细看,所以他此时的吐纳法依旧是那本基础炼气法诀,不过随着他日益熟练,吐纳的天地灵气的量也越来越大了,已经从最开始的小雨滴汇聚成了小溪流。
他入寂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应该不久就能突破初寂进入二寂。
“一个时辰…”
这次李云生入寂整整一个时辰,他这次近乎汇集了“一条河流”去填充自己那如无底洞一般的丹田,可依旧无法结成丹胎。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汇聚的那条元气之后,一下子没了踪影,李云生心理涌出来一股难言的失落。
窗外的那株老槐树鲜花依旧在怒放,这些日子李云生每日二十担水从未间断过。
“这花是不是更加红了些?”
看着那老槐花树上的花朵,李云生记得前些日子还是淡粉色,今日星光下好像变得有些绯红。
李云生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这老槐树本就不是寻常草木,有些怪异之处也属正常。
第二天,晒谷场多了两个人,除了李长庚还有李阑跟张安泰。
三个人本来凑在一块像是在商量着什么,见李云生来了都站了起来。
“昨晚给你的米你吃了没?”
最先说话的是李长庚。
“吃了。”
李云生点点头,想到今天也要练拳,他煮饭的时候掺了一点仙米。
“吃了就好,来来来!你打一套打虎拳给他俩看看,我刚跟他们说,在我悉心教导之下,你一天就练得有模有样了,他们还都不信,说你三师哥我吹牛,来打一套给他们看!”
“三师哥教的很好,只是我比较笨,学得不好。”
李云生愣了下,然后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李阑跟张安泰。
“你才不笨,聪明的很,这些人故意找茬呢!”
闻言李长庚当即维护道。
“老六,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就想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
张安泰笑着解释道。
“是啊,这人嘴笨!”
李阑白了李长庚一眼。
“这样啊,我昨晚回去也练了一下,还不算太熟练,我就打打看吧……”
李云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说着他挽起袖子跟裤腿,走到晒谷场的中央,闭上眼睛想了想。
几息后他睁开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两脚脚力一转,两腿屈膝半蹲,右拳直臂向下一栽!
只是一个起势就让张安泰跟李阑眼前一亮,特别是出拳是的那一声不太强烈的闷响,李阑跟张安泰都很清楚,这是将经脉中元气融于拳势的迹象。
第二十二章 行云步
紧接着李云生的一记劈拳,更是证实了二人的猜想,这一拳下去居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刺耳炸响!
这一下让李阑跟张安泰目瞪口呆的对视了一眼,李云生的这套拳,打得确实很生涩,不说行云流水,就连基本的招式
都有很多瑕疵,甚至还有漏招,但是他干涩的拳法中居然有了老拳师才有的气蕴!
“如何?”
李云生一套拳打完,李长庚一脸自得的看向李阑二人。
“还不错……”
李阑摸了摸下巴,李长庚刚要得意,就被李阑打断了:“别得意,不是夸你,这招式被你教的乱七八糟的,也就前几
式还有点模样,后面真的一塌糊涂,但是老六你在调用体内真元上真的是一点就通,很不错。”
说着他看向张安泰道:“大师兄,不如你跟我赌一赌,小师弟多长时间能学会你的《行云步》。”
“赌什么?你大嫂最近看得严着呢。”
张安泰一把捂着自己的口袋。
“小赌怡情。”李阑坏笑道,“就赌这月的月钱。”
“好……好吧”张安泰想了想道:“那如何算输赢?”
“寻常人最快一息之内也就能走十步,若是你教完《行云步》之后,小师弟能一息二十步,时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这不可能!”张安泰摇头道,“这种必输的赌局,我不赌。”
李阑还没说完,就被大师兄张安泰打断了。
“我还没说完。”李阑狡黠的笑道:“我赌的是小师弟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学会行云步,敢不敢啊?大师兄……”
闻言张安泰先是一愣,暗道这小子到底在玩什么猫腻?他开始还以为李阑是要他一个小时之内教会李云生,没想到居然是赌老六一个时辰之内能学会自己的《行云步》,这也太小看自己的看家功法了吧。
“你都敢我如何不敢?如果小师弟真的能一个时辰之内学会我的行云步,我给你五十斤仙粮,赢了我只要你这月的月钱!”
张安泰十分豪气的说道,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大师兄,气势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给老二。
“哦?这赌局,有意思,老二我能不能也下一注?我压大师兄胜!”
李长庚跟着凑热闹道。
“你滚一边去……”
李阑白了他一眼。
“二师兄……”
李云生看着李阑有些不好意思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老六,你别担心,我输了也不过一月的月钱!”
还以为李云生是在担心自己,李阑拍了拍李云生的脑袋道。
“不。”李云生一咬牙,厚起脸皮道:“如果赢了,二师兄仙米能不能分一些给我,我最近很缺。”
闻言李阑有些没听懂的一愣,而后大笑道:“如果你当真能一个时辰学会你大师兄的《行云步》我全部给你!”
“老六啊,你可莫要自负,我的《行云步》跟你三师哥的《打虎拳》可不一样,打虎拳你依样画葫芦,半日内就能学个大概,我这《行云步》可不一样,不但需要悟性,还需要会五行数术!”大师兄张安泰有些不高兴了。
“大师兄,我不是自负……”
李云生有点不好意思,他接着很诚恳的解释道:“其实我也在书楼的一楼看过一些关于《行云步》的说法,《行云步》靠的是以数御术,正好我很喜欢五行数术,《太玄甲子数》跟河图洛书我也喜欢,读了很多遍,虽然还是有些一知半解,但是我觉得,我比较擅长这些花脑子上功夫的东西。”
这个解释让张安泰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小师弟居然对自己的《行云步》还有些了解。
“书上读过的可跟我教的不一样。”张安依一脸自信的笑道:“你今天能算出第一步就不错了!来吧,我把行云步的脚步动作跟基础数式教你。”
行云步的步伐跟基础数式口诀都不复杂,张安泰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说完了,难的是这每一句口诀都饱含大量的变数跟计算,这才是真正需要教的东西。
张安泰说完,李云生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在晒谷场踱步,边走嘴里还咕咕哝哝的念念有词,走了一会他忽然蹲下,拿了一块小石头开始在地上画,画了一会儿又开始踱步,他神色专注,目光时而失落,时而兴奋,不知道的人看见他这样或许还以为他傻了。
“大师兄,你是不是把他逼的太急了?”
看着李云生的样子,李阑有些不忍道。
“还不都是你逼的吗?”
张安泰白了他一眼。
“别啊,这赌可是我们两一起打的啊。”
李阑很无赖的笑道。
“一个时辰太短了,你没学过不知道。”张安泰摇头道:“《行云步》虽然六步一循环,要算的只有六步,但是这六步每一步都是算计,你的脚只要踏出一步,接下来的步子方的位便全无定数,就算你算准了第二步的方位,但这一脚下去后,第三步的计算量将是第二步的三倍!第四步又是第三步的五倍……最后第六步将是第五步的九倍!”
“这我知道,我虽然不会但我也学过啊,当初就是因为算得我头疼,不愿意学了,师父为了这还毒打了我一顿。”李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大师兄你别说你不记得了,我屁股还是你帮忙上的药呢。”
“早知道你长大这般顽劣,鬼才帮你上药。”
张安泰恨铁不成钢道。
就在二人说笑的时候,因为无聊走开的李长庚,左手提了个茶壶,右手拿了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山下开了好多桂花,刘婆婆女儿做了好多桂花绿豆糕,上次我帮他挑谷子,他拿了许多给我当还礼,我还烧了一壶水,偷了些师父的茶叶,泡了一壶茶。”
李长庚憨笑着把东西放在桌上。
“你又偷师父茶叶,小心他剥了你的皮!”
李阑一边拿了一块绿豆糕,一边揶揄李长庚道。
“谁让你吃了?”
李长庚夺过李阑手里的绿豆糕,恶狠狠的瞪了李阑一眼。
“好师弟,别小气嘛,你也不想想,你送给慕容师妹的那些书信都是谁帮你写的?”
李阑虽然声音示弱,不过却依旧一脸坏笑。
张安泰在一旁一面小口的吃着绿豆糕,再喝一口杨万里私藏的好茶,笑呵呵的看着两人打趣。
马上就要时立冬了,这冬天一到,白云观也就彻底的闲下来了。
一个时辰后。
张安泰并没有因为心软而延长时间,他很准时的在一个时辰之后叫起了李云生。
“老六,学《行云步》急不得,过来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吃点点心。”
刚刚那一个时辰内,李云生要么来回踱步,要么趴在地上写写画画,行云步“一步”都没走出过,看起来想要在一个时辰内学会《行云步》是痴人说梦了。
“算了老六,歇会儿吧。”
李阑也站了起来,微笑的看着李云生道,脸上一丝失望一闪而逝。
“别管他们打的赌,他们逗你玩呢,过来吃东西,这桂花绿豆糕配香茶好吃得很!”
李长庚扬了扬手中的绿豆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长庚的大嗓门,李云生终于站了起来,他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几个师兄道:“一个时辰到了?”
“早到了,来吃点东西吧,我们慢慢学不急的。”
张安泰冲他招了招手。
“好吧……”
李云生一脸遗憾的说道。
他好像还沉浸在行云步的算术中,目光有些无神的往前走了一步。
只走了一步,却已经到了桌前。
就在他一边想事情,一边漫不经心的拿起桌上的绿豆糕时,三个师兄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大师兄,你第六步的算法能不能再详细的跟我说一下,你刚刚说的不太清楚,我一直没算出来。”
压根没看到三人表情的李云生嘴里包着一嘴绿豆糕,咕咕哝哝道。
“哈哈哈!!!”
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还是李阑,他一把抱起李云生,一边狂奔,一边狂笑着喊道:“六师弟你真是个鬼才!大师兄,来年的秋水们弟子试剑大会,我们白云观终于有人可以参加,那帮老匹夫,狗娘养的,年年不让我们参加,老子憋了七年的火,今年终于有地方发了。”
“二师兄,放,放我下来……秋水门,试剑大会,是,是什,什么?”
第二十三章 鲸吸
秋水门的试剑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秋水门的十六处福地,每处福地挑选一名弟子参加比试,算是秋水门对新入门弟子修为的一次会试。
让十六处福地跟福地弟子多走动走动,也是这试剑大会的另一重意义,除此之外每年笔试的前四名都会有门派丰厚的奖励,比如上一次的比试中,玄武阁的大弟子卫青拔得头筹,被赏赐了一柄灵品古剑,秋水门名剑录中除了有主的名剑,灵品级的一共也才六柄。
秋水门有资质的弟子从不吝啬。
“我不去。”
让几个师兄没想到的是,李云生很果断的拒绝了。无论几个人怎么劝,怎么说好话李云生都不答应。
不去的理由是,“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想做没意义的事情。”
李云生的这个理由不是敷衍,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要拿试剑大会的前三甲,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与其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还不如拿这些时间修炼。
就跟他选择进白云观一样,他明白自己的深浅。
子夜,今晚的后山没有星光,只有满树摇曳的槐花散发出淡淡微光。
李云生推开窗户,然后光着膀子盘腿坐在床上。
今晚是他完整看完画龙诀后,第一次尝试按照画龙诀的吐纳方法炼化天地灵气。
“放轻松,平常心。”
他常常的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不像基础的炼气功法,画龙诀这种高级炼气功法,不再是让真气游走在一些大的经脉之中,而是以其独有的轨迹,在一些大经脉延伸出的经脉岔路行走,也就是一些隐脉。
先前说,驾驭元气在经脉中游走好似走在一脚宽的悬崖上,那么现在李云生就像是抱着一颗炸弹在悬崖上行走,炸弹炸了,他很有可能伤到经脉,更甚至脉毁人亡。
这种级别的心法,第一次修炼,往往需要有前辈在身边护法才行,但李云生没得选了。
尽管无法内视,但入寂后的李云生,能将体内灼热的气流投影到脑海中,每走过一处经脉,就如在脑海中画出一条光河。这也成了李云生枯燥修行中的一道乐趣。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可李云生“点亮”的经脉才过半,不过他也不急躁,之前大量时间的看画龙诀让他已经明白了其中复杂的程度,元气贯穿各处经脉的回路繁琐复杂程度,根本是那初级炼气心法没发比的,但想要一次性更多的纳入天地灵气,只有这一条路。
又过了一个时辰。
李云生终于“点亮”最后一处隐脉。
“终于到最后一步了。”
入寂状态的李云生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仰起了头,嘴巴微微张开…
“昂~…”
一声深海巨鲸般的吟哮声直冲天际!
李云生体内注满元气的经脉回路,有如一道漩涡开始旋转起来。
小屋外,原本静谧的山林陡然刮起一阵大风,如果天地灵气是有颜色形状的,你一定能看到,以白云观后山为中心,方圆几里的天地灵气开始疯狂的汇聚到这后山的小木屋,钻入小木屋的窗户,被李云生体内那道筋脉的漩涡吸入。
虽然时间只维持了几息,但李云生能感觉到,就是这几息之间,天地灵气有如奔腾的江河汹涌的流入他的经脉,以前只看过小溪的李云生哪里经历过这种世面?
不过好在这些状况都写在了《画龙诀》里李云生没有迟疑太久,便开始用画龙诀后续的法诀稳定住这庞大的天地灵气转化的真元。
就在李云生兴奋的忙碌着的时候,黄鹤楼五楼的一间厢房内,正在对弈的季真跟大先生二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是鲸吸?”
大先生手中正要落下的黑子被他生生用力捏碎了。
这鲸吸正是《画龙诀》第一重独有的现象,将天地灵气犹如鲸鱼吸水般粗暴的纳入体内。因为以前的玉虚子太出名,所以一听这声音大先生就想到了他。
“不知道…”
季真摇摇头,他不敢确定,如果单从声音确实很像,但是秋水何其大,山间有些什么灵兽也能发出这种声音也说不一定。
“上次你不是说那白云观的小子来看了《画龙诀》?会不会是他?”
大先生依旧不死心。
“决计不可能,他只看了一遍,还差点伤到自己,就算他看完了,以他无根灵脉的资质更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消化《画龙诀》!”
季真如何也不相信李云生能学会画龙诀。
“这段时日,门内还有不少弟子看了画龙诀,也有可能是他们。”
季真强调道。
“不管是谁,都是好事,这也算是对那疯子有一个交代。。”
大先生叹了口气。
“不,如果是那白云观小孩,算不上什么好事,对他也好,对秋水门也好,一个无根仙脉,你给他希望,只能让他更加绝望…这就是命,天命!”
第二十四章 点睛
白云观后山的小屋,李云生还在跟体内一瞬间纳入的庞大灵气搏斗。
鲸吸其实算是画龙诀的一个辅助手法,画龙诀里也说了,除了初次让画龙诀真元之前彻底在经脉中运转,鲸吸的手法过于粗暴,要慎用,最好不用,特别是灵人级别一下修者,一天内上限是一次。
当然李云生现在没时间关心这个,因为这时候的他,已经将体内五气真元统统归入丹田的入口,他仿佛如一个统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只要他一声令下,这奔腾如大河的真元就会涌入丹田。
李云生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真元如瀑布般冲着丹田倾泻而下。
丹田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庞大的真元,在李云生的神魂中发出“嗡~”一声不知道是笑声还是哀鸣的声音。
这一瞬间也差点让李云生失神,他就好像脑子被人重重的捶了一拳,差点就脱离了入寂状态,不过他还是惊险的稳住了心神。
“咦?!我的真元能在丹田中运转了?”
李云生感受到,丹田出一股暖流在转动着,如果书中说的没错的话,这正是五气归元的特征。
不过他没高兴太久,因为他很快就感受到,丹田里的真元之气在疯狂流逝,自己的丹田就像一个沙漏,刚刚那一瞬间的停滞不过是沙漏中沙粒充盈,但是很快沙粒就溜走了…一滴也不剩。
浑身布满一层细密汗珠的李云生睁开了眼睛,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他胸口起伏急促的呼吸着,过了很久才平复。
他刚开始有些失落,因为明明已经到结胎的时机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真元在丹田中流逝,他有些不甘的想道:“我明明做的够多,做的够好了,只因为我是无根仙脉,便不如那些比我懒惰,比我愚钝之人,这是什么道理?”
他一仰头,屋外天空阴霾消散,星光熠熠,老槐树像是在安慰他一般,满树鲜花在窗口摇曳着。
“也好,至少这次真元在丹田中停留了一下,也就是说只要我聚集的真元越多,真元,在丹田中停留时间就越久,最后久到我能够以此结成丹胎突破脱胎期!”
这也跟李云生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无根仙脉的丹田并不是无底洞,它更像是一个漏斗,只要漏斗中进来的沙粒够多,漏洞依旧能充满。
漏斗中沙粒流逝的时间,就是李云生的机会。
“这一次我聚集的真元的量如果算做一成,这次停留的时间大概也就一息…”
李云生也不穿衣服,拿起纸笔就开始在桌上记录着,他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沮丧,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时间沮丧。
今后白云观后山山顶,无数个日夜都能看到这幅场景:鲜花怒放的老槐树,散发着绯色荧光,在小木屋的窗前摇曳着枝丫,窗户里一个赤膊少年时而打坐修炼,时而冥想,时而伏案疾书,屋外四季常新,屋内人事不变。
次日清晨,没睡几个时辰的李云生已经在给老槐树浇水,现在他浇二十担水只需要两三个时辰。
浇完水,他点了炉子,把瓦罐放在炉子上开始煲仙米粥。
李云生发现这仙米确实是好东西,一天喝一碗粥,足以让身体支撑一天的劳作跟练功,像是打虎拳这种对身体压迫很强的功夫,一套拳打下来整个人就精疲力竭了,哪里还能做其他?但是这仙米恰恰能补充身体流逝的体力,就算只是喝一碗粥,李云生一天都不会觉得累。
他也理解了李长庚为何力气会这么大,外加功夫跟炼气不一样,外加功夫主要是炼体,只要你不停的练习,练习的量足够大,你的功夫就会日益纯熟,身体就会越来越好,力气自然越来越大。
但是常人身体的骨骼肌肉经脉气血根本不能长时间的锻炼,如果不顾身体机能的拼命练习只会适得其反,最终落得个身体伤残气血耗尽的下场。
但是白云观的弟子不一样,他们有源源不断的仙粮来补充肉体机能,气血没了?补!肌肉疲劳?补?骨骼受损?补!
他们没什么特别的技巧,就是四五十年如一日的练习以及大量仙粮的滋补。
把瓦罐放在炉子上,李云生就下山,到了他那几亩仙田那儿。
杨万里分给他的三亩仙田是旱地,只能种麦子跟一些蔬菜,李云生也不在乎这些,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符纸埋入每块田的四个角落。
这是白云观发的“小驱虫符”,埋在仙田四个角落,能够驱虫杀虫卵,可包先天一个月没虫害,只是每月需要更换一次。
来到仙府后除了各种仙府灵兽,道家仙法,李云生最好奇的就是这一张张小小的符纸。
就像那日跟那女孩子做交易时的“两清符”,还有前些日子大师兄让他去拿来,挂在屋前槐树上,防止冬季大风用的“避风符”,以及现在手里的“驱虫符”,看起来都很普通,但是都极好用。
那避风符挂上之后一日,后山就刮起了秋后的第一场暴雨,李云生在窗外就看见四周山林起伏,但门前这株老槐树却巍然不动,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小屋前,偶尔才有几阵爽风吹来。
一张符纸有这么大作用,这让李云生很是神往,最重要的是符咒更多耗费的是精神力,除了中品以上的符咒,消耗真元都极少,这很适合李云生。
“老六,又在发呆呢?是不是在想百草堂那小姑娘呢?小姑娘上次可是被你连累的禁足一个月呢!”
就在李云生思忖着,找个时日再去一趟书楼,找一找有什么好的符箓相关的玉简看看时,李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
“二师兄,我不会参加试剑大会的,我好多事情要做的。”
这种挑拨对李云生已经毫无作用了,他一眼就看出了李阑的来意。
“真的不想去?”
李阑突然狡黠的笑看着李云生。
“不去!”
李云生回答的很坚决。
“就算第四名的奖励是这个你也不去?”
李阑手上拿着一张榜文。
李云生扫了一眼,其他的没注意就注意到写着玉虚子名字那一行:
“本次试剑大会第四名,奖励灵品符笔一支,此乃玉虚子师叔祖生前心爱之物,名为点睛……”
看完这行字,李阑只觉得李云生的眼睛在发光。
“我要去!”
只听李云生十分坚定的说道。
第二十五章 横沟
得知李云生同意参加秋水试剑大会,几个师兄感觉比自己参加还要兴奋,加上现在又是农闲,每日都把李云生拉到晒谷场,不厌其烦的指点李云生,几个人算是把自己看家的本事全拿出来教李云生了,三师兄李长庚为了李云生有更多的时间练习打虎拳,非要揽下给老槐树浇水的活,二师兄李阑早早的就通知了在仙府里走动的四师兄五师兄,让他们留意一下黑市里不错的法器,给日后李云生在比试中用。大师兄张安泰比他们要沉稳一些,但是也早早的去找他的一些老朋友打听好了,其他福地这次参加试剑大会的弟子,每个弟子从身高到体重甚至有没有痔疮都摸的一清二楚。
这事情后来被杨万里知道了,把几个师兄训斥了一顿,说他们这是拔苗助长,过犹不及,参加试剑大会他不反对,只要不耽误观里的农活。
这之后李云生就开始自己在后山小屋的门口练习。
对于杨万里的过犹不及,他深以为然,像是打虎拳,李长庚的身体条件跟他自己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有些东西强加到他身上根本不合适,比起授之以鱼的人他跟喜欢授之以渔的人。
从那天起,后山的山顶总是在清晨传来一声声极有节奏的拳风破空声,这声音随着时日的增加,越来越清脆,越来越利落,越来越坚定。
“老头虽然总是不近人情,但是看起来他说的对,我们说的太多对老六不是好事。”
白云观离后山不远的一处庭院中,张安泰跟李阑李长庚悠闲坐在那儿嗑着瓜子,吃着花生,喝着茶。
“是啊…你听听这声音。”
李阑很舒服的躺在椅子上慵懒的说道,“才半月这拳头就这么有力气了。”
“老六这脑子是什么做的?书读的明白也就算了,怎么这拳也练的这么快?”李长庚将一颗花生扔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一边纳闷道。
“但是这么做好吗?我们都清楚老六的仙脉资质,这道横沟不是勤奋跟聪慧能够弥补的,要是试剑大会第一场就输了,他会不会受不了?。”
张安泰突然坐直了问道。
“有什么好与不好?你没看出来吗?老六他自己也在逼自己吗?这仙府中哪个人甘心与大道无缘?哪个人不想长生?试剑大会,就是为了让老六认清这道横沟,老六要是输的甘心就回来跟我们一起种田,若是不甘心,他疯魔,他堕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的道。”
一席话后众人默然,片刻之后李长庚叹息道:“老六哪怕是个下品仙脉也好啊,为何偏偏是个无根仙脉?”
山下几个师兄的话李云生自然没听见。
他打完十几遍打虎拳,又在门口从不同方位推演了几遍“行云步”的步伐算法,一直到浑身大汗淋漓才罢手。他拿起一桶冷水,直接浇在身上,冲刷掉一身的汗渍。
霜降刚过,气温骤降,不过经过入仙府这几个月的锻炼,李云生的身体已经比入仙府前好了太多,这点寒意根本钻不进他的身体。
这打虎拳跟行云步他越练越觉得神妙。
像这打虎拳,拳势刚猛无匹不说,随着他练拳时日越久,就越能感受到,练打虎拳的同时,他的身体就像有一股磁力一般,将周身的天地灵气吸引过来,它们附着包裹着李云生的身体,然后一点点融入李云生的皮肉,这一段时日下来,李云生觉得再这么练下去自己可能真成铜皮铁骨了。
他问过李长庚这打虎拳是谁教的,李长庚说是有次打架输了,杨万里把他骂了一顿,然后扔给他的,这不由得让李云生对杨万里又多了一分好奇。
行云步也是,基础步伐跟算法都很简单,但是你如果想越走越远,演算的量便会逐倍加大,如果是任意方位,李云生到现在也只能算第五步,单一直线勉强能算到第七步,但谁比试的时候只走直线?
虽然任意路径李云生只能算到第五步,但在演算的过程中,李云生隐约的出现一个想法—行云步不止七步,只要你的头脑能过跟得上,演算的够快,行云步的七步循环可以扩大到四九循环!甚至…无限!
这个猜想让李云生觉得既兴奋又刺激,他越来越觉得这仙府有意思了。
还有《画龙诀》也是,只是换了一种功夫,对于天地灵气的吐纳量就增加了好几倍不止,而且随着他这几天对画龙诀吐纳运气方法对越发熟练,就算不用鲸吸,他每次炼化的天地灵气量也十分可观!还有那玄之又玄的运行经脉轨迹,以及他至今都看不懂的最后一章…
相比几个师兄替他担心的在仙府将来,他自己更想知道的是,这仙府中,这万千道法中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他此刻很想去一趟书楼,可惜一想到囊中羞涩就只有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师弟…师姐又来看你咯,这么长时间见,有没有偷偷想你师姐我…”
一个粉衫少女突然上到后山,少女身材修长,长发齐腰,肤白胜雪,不知道是不是天凉的缘故,挺翘的鼻头有些发红,不过这倒是让她更显楚楚可怜了,只见她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的看着李云生笑道。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上次那偷酒贼,桑小满。
“呀,你这个小坏蛋,居然不穿衣服的!”
她话说完才发现李云生光着膀子,下身也不过穿着一件短裤。
“你来干嘛?又来偷我师父的白酝酿了?这次我可不帮你。”
李云生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光着膀子吗,于是一边回屋拿衣服一边冷冷的说道,边说着他边走到小木屋里穿好衣服。
“你这小坏蛋,这么跟你师姐说话吗?”
桑小满还是第一次被个男孩子这么冷落,不由有些不快的捂着眼睛说道。
“没有偷酒就好,我要下山了,你也快些下山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李云生穿好衣服,他准备去一趟白云观,不能去书楼,能多问几个师兄一些问题也是好的。
“不准走!”
桑小满看他穿好衣服这才放下手,看李云生要走,她赶忙拦住他道:“我找你真的有事!”
“不会是让我一起偷东西吧?我可不去。”
李云生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的说道。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小偷吗?”
桑小满脸色绯红,一跺脚指着李云生道。
“嗯。”
李云生老实的点了点头。
“气死我啦,我好心想带你去那处小洞天捞点好处的,你这个小坏蛋,居然这么说我!”
桑小满小脸涨得通红。
第二十六章 洞天
“你当真不去?”
桑小满看着李云生,撇着嘴,杏目圆睁。
“不去。”
李云生依旧一脸毫无兴趣的摇摇头。
见状桑小满在心里直跺脚道:“臭小子!……你不去,姑奶奶我,偏要让你去!”
从小家里人事事顺着她,同门师兄弟们护着她,眼前这臭小子却偏偏事事与她作对,桑小满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说吧,怎么样,你才肯跟我去?”
这话一说出口,桑小满就觉得委屈,明明是自己给他机会,怎么现在变成我求他了?
“我不想去,你让我下山吧,时间晚了我师兄就不在家了。”
李云生变得有些不耐烦。
“你!你如果…”桑小满的神情突然像是要使出杀手锏一般,语气中却满是不情愿道:“你如果愿意跟我去,除夕后的赏灯节,我就,我就…陪你一起去!”
说完她羞红了脸的转过头去,不敢看李云生。
李云生心想,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奇怪,赏灯节我本就不想去,更何况还要陪着你?
想到这里,他直说道:
“我才不要你陪我去赏灯节,你这样还不如给钱。”
李云生最终还是答应了桑小满一起去她说的那处神秘洞天,当然,是以三百功德币的价格。
一路上,桑小满一脸了无生趣,时不时还白一眼旁边的李云生,一向自傲的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因为她发现自己在眼前这得了三百功德币欢呼雀跃的少年眼里,还不如那三百功德币。
“小满!”一个女生面相的俊秀男子站在不远处呼喊道。
桑小满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依旧笑着跑向桑小满。
“这是谁?!”
当他走近,看的桑小满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孩子时,脸色立刻就变了,对李云生充满了警惕跟厌恶。
李云生自然感觉得到,但他不在乎,三百功德币,一顿白眼值得很。
“我朋友。”
桑小满随口一说,但听到那俊秀男青年耳朵里,却出现了几百种意思,在他看来朋友这两个字可不简单,也没见小满在其他人面前说自己是朋友,更何况朋友对于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来说,很可能是对心仪之人的一种掩饰。
“那好,走吧,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还在金乌潭等着我们呢。”
桑小满一挥手,但是那俊秀少年却迟疑了,他一脸诧异道:“小满,你还约了别人?”
眼前这黑不溜秋的少年也就算了,他没想到桑小满这次居然还约了别人!
“那可是一处真人的洞府,就我跟你不是死路一条吗?”
桑小满一脸鄙夷道。
那俊秀青年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愣在了那里,心想,“原来,原来,她不是单独约的我。”
金乌潭位于秋水门山峦中部,原本是一座常年喷涌岩浆的活火山山口,周遭更是草木不生,三千多年前,被秋水门当时掌门以“困龙阵”封印了起来,之后岩浆毒气没了,反倒变成了一处冬季泡温泉的好去处。
对于金乌潭,李云生在书里也看过,不过还是第一次来,在深秋寒意渐浓的傍晚,一片凋零的枝叶中,一池散发着暖意的碧水,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心。
“小满你再不来我就要下山去找你了。”
金乌潭边果然有两个人在等桑小满,一个温文儒雅,一个眼神高傲。
那温文儒雅的男子看到桑小满立刻高兴的迎了上去。
“哎呀,有什么好担心的。”
桑小满看见那温文儒雅的男子娇嗔道。
“小满,你怎么带了两个废物来。”
那眼神高傲的男子毫不掩饰的说道。
“这个废物还好,好歹能自保。”
他先看了一眼那俊秀青年,然后皱眉不解的盯着李云生,“这个连上人境界都没突破,简直就是去送死。”
李云生不是那种被说两句就生气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神色毫无波动的冲桑小满伸出五根指头道:“五百。”
桑小满见状一跺脚一嘟嘴,然后转头冲那高傲的男子道:“许博文!你今天吃错药了?张口就是废物废物的,我朋友你也骂,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小满妹妹,你别生气嘛,”
没想那高傲男子居然开始柔声柔气的哄桑小满。看到桑小满脸色一直不转好,再次妥协道:“只要是你的朋友,有我许博文在,哪怕就是两头猪,我也一定护他们周全!”
桑小满破涕为笑道:“你又骂人了。”
“呸,我这张破嘴。”
这高傲男子完全没了先前那般高傲的模样,俨然一副家犬的嘴脸。
这番场景看的李云生目瞪口呆,这个女人不会是给这男人下药了吧,怎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看到李云生的表情,桑小满冲他得意的眨了下眼睛。
“好了,我来介绍一下吧。”
桑小满拍了拍手,笑意盈盈的说道:“这位名叫宋怀玉,怀玉哥哥是来自青莲仙府四大世家之一的宋家,宋家秘传潮生诀已练至第三重,已经是灵人一品的修为,还使得一手好剑术,放眼青莲仙府同辈中难逢敌手。”
“小满妹妹又在拿我说笑了,在秋水门,我哪里敢说什么难逢敌手?”
他温和的笑着说道。
“怀玉哥哥就不要谦虚了!”桑小满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然后接着道:“这位名叫许博文,虽然常常一副臭脸,但是人也很好,是青莲仙府有名的苍鹭散人真传弟子,现在已经是上人三品的境界,距离灵人只是一步之遥。”
听到桑小满在夸自己,许博文一脸傲娇的轻哼了一声。
“这位是…”
“这个就不用介绍了。”
桑小满刚想介绍那模样俊秀的青年,却被许博文打断了,只听他看着那俊秀青年接着道:“一副娘娘腔,除了严家的严寻梅还会是谁?”
“你…”
那严寻梅刚要开口的一句话还是被憋了回去。眼前这两个人他都认识,这两人在仙府被叫做青莲四少,不但实力惊人,族门背景更加骇人,据传言仙府四大世家,每一个家族都足以抗衡仙府的一些大门派。
既然认出了两人,严寻梅自然敢怒不敢言。
第二十七章 狌狌
“好了,寻梅老弟是我让小满去请来了,博文你就不要寻人开心了,这处无名洞天正好位于金乌潭底下,如果没有严家的古法避水符,我们要下到潭底当真要费一番功夫,而且寻梅老弟已经是上人境的修为,自保绰绰有余。”
宋怀玉和事佬一般的说道,说完不经意的盯了许博文一眼,眼神中一丝电芒一闪而生,只这一眼,许博文那傲慢的姿态遍陡然消散,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至于这位小兄弟。”宋怀玉看向李云生:“虽然是个普通凡人,但既然是小满的朋友,下去之后宋某自然会护你周全,事后这洞府中宝物,小兄弟如果能出一份力自然也少不了小兄弟你那一份。”
宋怀玉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即给了小满面子,又将一些利好与李云生画清了界限。
这话桑小满自然很满意,但是许博文跟严寻梅就有些不满,在他们看来李云生只可能是一个拖累,碍手碍脚不说,还得给他一份好处?两人都不太乐意,特别是两人眼里,李云生是桑小满朋友的这重身份。
不过慑于宋怀玉的实力,二人心里虽然不快,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我一定会尽力。”
李云生脸上毫无波澜的冲宋怀玉点了点头,这洞府里的好处,他倒是没有多想,他惦记着的只是桑小满答应他的那500枚功德币,在他看来既然答应了桑小满,收了人的钱就应当尽力。
只是他有些不解,眼前这三人都不是秋水门的人,为什么桑小满跟他们关系会这么好?而且,几个外人随意在秋水门出入,这似乎有些不寻常,这桑小满到底想做什么?
仔细想想,桑小满的身份也都疑点重重,虽然她挂着秋水门的腰牌,但从未透露自己是秋水门哪一处福地的弟子。
虽然心里疑问重重,但李云生还是保持了沉默,现在的情形,显然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
“小兄弟不用勉强,并非我宋某人轻视小兄弟你,只是洞府中凶险万分机关密布,你什么都不做,都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宋怀玉很郑重的叮嘱了李云生一句,然后接着看下严寻梅道:“现在人都齐了,寻梅老弟,你把你带来的避水符给大家分一分吧。”
接着就见到严寻梅很不情愿的将一个锦盒打开,将里面一张散发着丝丝凉意的符纸递给李云生。
“将符纸收在怀里即可。”
这避水符不需要用损耗心神跟元气来激发,只需要使用者拿在手上即可。
“走啦,小坏蛋!!”
就在李云生仔细打量那张碧水符的时候,桑小满回头小声催促了李云生一声。
李云生刚一抬头就看见,宋怀玉三人已经入水,金乌潭的池水已经莫过了他们的额头,而他们却没有丝毫溺水的迹象。
李云生叹为观止之余,心理还有一丝期待。
直到他跳入水中,才切身的感受到这避水符的神奇,这避水符像是在他的周身覆盖了一层无形的膜,金乌潭有些发烫的池水从他眼前流过,但他只感受得到水流的温度,不但能过呼吸自如,而且那池水那怕一点都沾不到他的身上。
这还是李云生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符箓的神奇。
“诸位注意了,我要开门了。”
就在他还沉醉于避水符的神奇之时,前方传来了宋怀玉的声音。
李云生只看见,池底深处,宋怀玉周身突然青芒暴涨,将这幽暗的池底都照亮了几分。
随后一阵湍急的水流声响起,接着池底原本平稳的水流一阵涌动,一个巨大水流漩涡从池底冒出,李云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吸了进去。
再次双脚着地时,他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处的洞府中,洞府的几米高的顶部正是那金乌潭有些白稠的池水,看着一潭池水挂在头顶,李云生感觉自己恍若梦中。
“这处洞天当真玄妙,当初放灵龟进来探路是还没觉得,谁能想到这洞天的主人居用整座金乌潭当盖子,将这洞天藏在里面?”
宋怀玉看着头顶的金乌潭一阵感慨。
“嗷呜…”
就在众人惊叹这洞天中的奇异景致时,一阵怪异的野兽嘶鸣从远处传来。
只见一头人面猴身的怪物从洞府入口狂奔而出,这怪物头颅虽看着像人,但面部坑洼,颧骨极高,额头极短,头发脏乱稀疏,丑陋异常。
但这怪物身形却是极为高大,原本伏地狂奔时还看不出来,等他来到众人身前站立起来捶胸嘶吼时才发现,这怪物手长脚长,黝黑的皮毛小肌肉健硕。
“原来是一头野狌狌,看我一刀斩了你的首级!”
那怪物才冲出来,许博文便一马当先,脚尖用力一蹬地,身形飞射而出,腰间那柄装饰华美的长刀随之出鞘。
这一刀果断狠辣角度极刁,别说是这灵智未开的山野妖兽,就算是同级别的修者也很难躲过。
但看到许博文这一刀,这只野狌狌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极人性化的嘲讽表情。
接着就看到它那两条长腿脚力一转,身形极其灵活的闪避过这一刀,许博文的这一刀生生的斩在了那头狌狌身后的山石上,锋利的长刀将那坚硬的花岗岩山石如豆腐般劈开。
许博文自然没看到那狌狌脸上极具人性化的嘲讽表情,但这一刀落空,他又惊又恼,只觉得这畜生让自己在小满面前丢脸了,顿时怒由心生,周身罡气汹涌澎湃似那螺旋一般爆射而出,只见他长刀拔起,刀锋回转,一层赤色刀芒覆盖在长刀之上,一刀斩落,刀芒犹如漫天烈焰席卷而出,斩向那头狌狌。
“许家烈焰刀不愧是排名仙府前二十的刀法。”
宋怀玉感慨了一声然后接着道:“博文兄的刀法还欠一些火候,图有声势,这样是杀不了这畜生的。”
被宋怀玉言中,那狌狌面对这斩向自己的刀芒不躲不避,双腿一沉猛力跺地,将那地面踏出一个深坑,扎起一个非常标准的马步,然后一拳看似不急不缓的平推而出,许博文那满天刀芒,就跟纸做的一样,被这一拳捅破,可这一拳的拳威并没就此结束,一股无形的拳罡重重的砸在许博文的腹部,恍若千钧的力道直接将他撞飞出去砸在身后的山壁上。
“你们,人,又狡猾,又没用。”
那狌狌将许博文提起,扔到宋怀玉脚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刺耳又难听的声音。
虽然难听,但让李云生讶异的是:“这怪物,居然会说人话!”
第二十八章 老婆子
李云生从场内众人的神色上来看,对于眼前的状况,除了严寻梅,桑小满跟宋怀玉似乎都早有预料。
“博文兄,你太冲动了,我早就说过,这头狌狌已有灵性。”宋怀玉有些恼怒的说了许博文一句,而后在他嘴里塞了一粒丹药道:“稳住内息。”
说完他冲桑小满点了点头,桑小满心领神会的拿出一壶酒冲那狌狌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可不是坏人,我们是来请你喝酒的。”
李云生一看,桑小满手上拿着的正是当日从白云观偷的白酝酿,暗道,“原来她偷白酝酿是为了在这时候用啊!”
刚刚李云生就从这怪物的相貌上猜出了几分,现在桑小满拿出白酝酿,也算是坐实了李云生的心中的猜想,这怪物正是山海奇谈中的灵兽“狌狌”,有知晓过去的能力,一旦通灵,修炼起来一日千里,刚刚宋怀玉既然说这狌狌依然通灵,也就表示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传说这狌狌嗜酒如命,桑小满这时候拿出白酝酿,显然是早有预谋。
“小,女娃,狡猾,心肠,坏,我,不会,上当。”
那狌狌像人一样的冷哼的一声。
“真是冤枉,亏得我还带了这秋水最好仙酿,罢了,你不喝,我就把它到了。”
桑小满一脸无辜,然后将那白酝酿的壶口朝下,清冽芳香的白酝酿从壶口流出,顿时这小洞天里酒香四溢。
“罪,过!”
那狌狌见状,如一道黑色的旋风出现在桑小满的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白酝酿,然后退回到洞口傻笑道:“我的,了。”
说完他直接掀开壶盖一饮而尽,当真是嗜酒如命,先前的戒心在闻道就香之后一滴也不剩。
“这么,一,小壶,就想,灌醉我?嘿嘿嘿……”
一壶白酝酿下肚,那狌狌却好似喝了一壶白开水般清醒如常。
“怎,怎么办?白酝酿这等烈酒也灌不醉他。”
严寻梅有些焦急的问道,他家学不浅,对于狌狌这种灵兽自然知晓,见白酝酿没法灌醉它,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因为他知道面对一头通灵的狌狌,就算有宋怀玉这灵人境界的高手在,也不见得有胜算。
“这位狌狌前辈多虑了,我可没想过能够灌醉您。”
宋怀玉一副后备的模样恭谦道,不过马上他神色一冷接着道:“因为我从一开始想的就是杀了你,这才是对您这种灵兽最好的尊重。”
“你,你们,下毒,人类,无耻!”
就在他这话说完的时候,那头狌狌突然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不停的翻滚锤地哀嚎,巨大的身体撞得地面一阵震颤。
“怀玉哥哥,你真的在酒里下毒了?!”
似乎这件事情桑小满都不知道。
“你这个傻丫头,白酝酿再怎么烈,哪里能醉倒一头灵兽?”
宋怀玉没有直接回答桑小满这个问题,但是既然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他看起来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于是摸了摸桑小满的头道:“走吧,它死不了的,能杀死灵兽的毒药很贵的。”
宋怀玉说的没错,毒药这种东西在仙府跟俗世都一样,虽然为人不耻,但是也有其用武之地,不过不同的是,在仙府能够毒杀上人以上级别的修者,或者灵兽的毒药不但稀少而且贵得吓人。
“嗯。”
闻言桑小满心头释然的点点头。
“按照《十州洞天福地名录》的那页残卷记载,这头狌狌应该是这小洞天里最难应付灵兽了,之后我们只要小心应付一下里面的机关阵法,就能进到这洞天主人的内府了。”
宋怀玉一脸自信的说道。
闻言桑小满也很兴奋的说道:“虽然《福地名录》没说这洞天主人是谁,实力如何,但是看这狌狌的实力,想必这洞天主人实力也不会弱,府内的密藏定不会少,我们要发财了!”
《十州洞天福地名录》李云生也听说过,据说上古时期这本典籍很常见,但如今已经只剩下零星的孤本残卷,看起来桑小满是得到了几页残卷,然后从上面发现了秋水门的这处洞天。
听到两人谈论洞天密藏,李云生明白了先前桑小满为何会说带他捞点好处,不过他也没多想,这次权当来游玩,没想过得到些什么宝贝。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在丹药的帮助下,许博文已经恢复了许多,看到地上的狌狌就要提刀将它砍杀,被宋怀玉拦了下来,倒不是宋怀玉心肠比许博文好,只是这些灵兽可不同一般妖兽,每头灵兽死亡都会触发天地异象,如果这头狌狌真的死了,这处洞天不就暴露了?马上洞天密藏就要到手,宋怀玉可不想在最后关头失手。
“老婆娘,老婆娘……我痛死了,我再也不喝酒了。”
李云生走在最后面,当他经过那头狌狌的旁边时,只见那狌狌泪流满面的捂着肚子痛哭流涕地喃喃自语道。
“老婆娘?”李云生闻言一阵警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放大了胆子的凑近那狌狌问道:
“老婆娘是谁?”
“老婆娘就是老婆娘。”也不知道那狌狌是否听清了李云生的问话,只见他头也不抬的继续痛苦呻~吟着。
“你告诉我老婆娘是谁,这颗果子给你吃。”
李云生想起今早随手拿的一颗一直没舍得吃的仙枣,在狌狌鼻子前晃了晃。
“你这人烦不烦……”那狌狌本来要发怒,嗅到了仙枣的香气,顿时来了精神,舌头一舔嘴唇道:“让我吃一口。”
“呐,吃吧。”
李云生也没有迟疑,直接将仙枣扔给了它。
“你,人,不错,言而有信。”
那狌狌一脸幸福的眯眼嚼着仙枣,吃完了突然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道:“老婆娘就是我老婆。”
“你老婆?”李云生一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一脸惊愕道:“你是说,这里不止你一头狌狌?!”
“没错。”
那狌狌突然盘坐了起来,哪里还有方才那般痛苦的模样。
几乎是本能,在那狌狌坐下的那一刹那,李云生的身体,如一道残影般撤出十丈有余。
“好灵动的身法。”
那狌狌若有所思的惊叹道,说完他看着一脸惊恐的李云生狡黠的笑道:“我戏演的如何?”
他边说着边将李云生拦在那洞府的入口,“看在你这一颗仙枣的份上,我告诉你,你留在这,便可活。”
李云生没有哪怕一秒理会他的话,脚下踏出行云步,身形如一道魅影从那狌狌的身上穿过,直奔桑小满那边的方向而去。
“怎么有股恩公的味道?!”
那狌狌没有去追李云生,站在原地嗅了嗅身前的空气,一脸的不解。
第二十九章 木头人
这处洞天不算大,入口处进入后走没多久,就到了内府的庭院入口,这跟桑小满拿到的那页残卷记载的相似,他们只需要穿过内府的庭院,就能到达这洞府原本主人的修炼之所,想都不用想,洞天的秘藏就藏在哪里。
桑小满之所以对这处洞天格外感兴趣,那是因为据那页残卷记载,这处无名洞府中有龙族的遗秘,以及一张真品八级天象符。
龙族的遗秘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天象符是什么她可是很清楚的,电闪雷鸣山呼海啸皆为天象,天象符就是能够将此等天象封印其内的符箓,八级天象符,完全施展开来的力量,如果放在俗世足以毁灭一个国家!
此等逆天之力,谁不眼馋?
“咦?!那个小坏蛋呢?”
兴奋的桑小满正要跟着宋怀玉他们进入洞天的内府,回过头一看却发现李云生不见了。
“魍魉出窍!”
也就在她回头的一刹那,只听已经进入内府的宋怀玉一声清喝!
桑小满抬眼望去,只见那一直背宋怀玉在身后的华美剑匣中,一道青芒飞射而出!
而在宋怀玉的身前,三具高大的木头人,持剑向他们飞扑而去。
才等他们祭出手中刀剑,那三具木头人,手中长剑带着破空的剑吟声呼啸而至。
“哪来的烂木头,看我不把你们劈了当柴烧!”
话说这许博文,虽有伤在身,但此时依旧威猛,大吼了一声,长刀朝着一具木头劈下,刀剑相撞罡气炸裂,许博文握刀的手掌居然被震裂了虎口。
但那木头人却毫发不伤不说,转瞬间就由单手握剑改为双手握剑,顺着手中长剑回弹的势头,再次一剑朝许博文斩下!
根本不给许博文任何喘息的机会。
而这一次,许博文手中的刀没能挡住木头人的剑。
木头人一剑斩断了许博文手中那柄许家的名刀,然后长剑自然而流畅的将许博文的身体劈做两半。
许博文甚至没来得及用他那些家传保命的手段,就已经尸横当场。
另一头,宋怀玉已然看到许博文的惨状,但却束手无策,他面前那具木头人好似附骨之蛆,不知疲倦的朝他出剑,又剑剑刺向要害,剑剑刺穿他的护体罡气!
他可是灵人级别修者,护体罡气早已坚如磐石,可他用尽手段也才堪堪挡住这具木头人的攻势。
而严寻梅虽然还活着,但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短短的几息之间,这三具木头人,如闪电般的剑雨彻底瓦解了三人作为修者的尊严!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严寻梅哭喊着道。
看到这一幕的桑小满愣愣的站在那里,等她缓过神来,严寻梅一只手已经被斩断,许博文更是被腰斩,宋怀玉则被两只木头人疯狂的攻击,眼见便要独木难支!
“锵”!的一声,桑小满左手从腰间抽拔出一柄软剑,右手向严寻梅身前的木头人射出一张符箓,只听她清脆的声音响起:“赤符引天雷!”
声方落,一道雷罡从天而降,直接将那具木头人烧做灰烬!
四级天雷符,这是桑小满此行最大的手段,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最强的手段居然用在了一只小小的木头傀儡人身上。
天雷符虽然用完,但桑小满却丝毫不惧,她一把上前将严寻梅挡在身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怀玉哥,我要画山字符了,你听我号令后撤!”
没人能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女孩,此时居然成了所有人最大的依仗。
只见她纤指在锋利的剑刃上一划,血珠从指尖流出,然后她抬手往身前一指,青灰色的罡气包裹着她手指的鲜血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又诡异的符箓。
“无数诸天,太上大道,十方天尊,一切神明:臣今借山之形,用山之力,杀那十方邪祟!”
这一声落下,宋怀玉拼着受了那木头人一剑才跳将出来,便见那桑小满身前空地轰然剧震,一股无形巨力当真犹如那一方大山般压下,将那庭院中的房屋压塌,一时间尘埃四起,地面龟裂。
那两具木头人毫无疑问的趴倒在了地上。
众人送了一口气,但桑小满的脸色却十分难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怀玉哥,快毁了那两具傀儡,我这山字符撑不了多少时间!”
宋怀玉脸色有些难堪的点了点头,想他堂堂七尺男儿,今天却要被一个姑娘护在身后,日后传出去还如何在仙府行走?
怀着这种难堪的心情,宋怀玉祭出手中仙剑魍魉,只等桑小满解除山字符,就要将那两具木头人毁去。
“你当真要听这个女娃娃的?”
就在桑小满将要解除山字符的时候,一名女子沙哑的声音从庭院的深处传来。
遥见那庭院的中央的凉亭里,一个一身白色罗裙的女子端坐在那里下着棋,凉亭四周的物事都被山字符压垮、压碎,唯独这凉亭毫发未伤。
“给你个机会。”
女子左手落下一粒白子,右手又拿起一粒黑子,然后沉思道:“留下那女娃娃,你可活。”
她手里的黑子随着她声音落下而落下。
而那被山字符压住的两具傀儡木头人,则随着她的落子声,一点一点的,颤颤巍巍的,带着木头摩擦的吱呀吱呀声,十分诡异的站了起来。
“怀玉哥,别犹豫了,相信我!她破不了我的山字符,毁了那两具傀儡,她便等于没了手脚,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桑小满异常自信道。
“等我手里的黑子落下,你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咯。”
女子再次落下一粒白子拾起一粒黑子。
那女子的落子声就好像有魔力一般,那两具傀儡“听”到这个声音,提起了手中的剑,摆出一个弓步,好像随时可以出剑。
宋怀玉沉默着。
直到那女子中指跟食指夹着那里黑色的棋子,很优雅的从棋盘的上空划落,眼见就要落到棋盘上。
“我有一张遁地符,带我走!”
严寻梅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
这一声让宋怀玉不再犹豫,拉起严寻梅飞速后撤,看也不看刚刚救了二人的桑小满。
桑小满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这两个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居然就这么见死不救,弃自己而去,她无比坚韧的自信心开始动摇,那道山字符随之崩塌。
两具如释重负的木头人,犹如离弦之箭,提前刺向桑小满。
一脸委屈不甘的桑小满闭上了眼睛。
“好险好险,差点就来晚了。”
桑小满没体会到剑刺进身体的疼痛,却感受到了被人抱在怀里的温暖。
她看到满头大汗的李云生,一脸后怕的大口喘息着。
桑小满像是难以置信一样,直勾勾的看着李云生,看了许久,然后哇的一声大哭着把头埋进李云生的怀里,手臂死死的抱住李云生,像是要把头钻进李云生的身体。
“咦?”那凉亭中坐着的女子惊咦了一声道:“前两个好歹还有些修为,你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也敢来救人?”她把刚要落下的棋子又拿了回去,依旧看也不看李云生这边一眼,闭着眼睛道:“我也照样给你一个机会。”
她再次拿起那粒黑子接着道:“你放下她,便可活。”
女子这句话对桑小满就跟死囚头上的铡刀一样,她当即抬起头,一脸梨花带雨委屈的看着李云生,也不说话。
李云生看了一眼那凉亭中的女子,再看了看桑小满,然后抬起头摇头道:
“不放。”
第三十章 剑与棋
李云生的话才出口,那女子手上的棋子已经啪嗒一声落下,两只木头人的长剑瞬间呼啸而至。
“坤位四五、乾位七七。”
李云生低念了一声,脚步随心而动,等那两柄长剑斩落到他跟前时,他的身形犹如一道夹在着烟尘的风溜走了,明明只看到他的脚向前踏出了一步,下一刻整个人却出现在了那两具木头人的身后。
“这两只木头人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虽然成功避开这两具木头人的合击,但李云生仍然心有余悸,行云步靠的是观察力跟计算力,观察跟计算都需要时间,但这两具木头人出剑几乎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这让李云生差点就没了计算时间。
“你还笑。”
李云生低头有些无奈的看着眼角还挂着一丝泪痕桑小满。
“我开心呀。”
桑小满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笑得跟个小孩子一样接着道:“小师弟,你说,你这么救我护我,是不是喜欢我呀。”
“…”
就在李云生想要直接把桑小满扔下来的时候,凉亭下那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算术不错,行云步的步子算得很快也很准。”
凉亭下坐着的那女子没有睁眼,却知道李云生那是行云步,就像看穿了李云生似的。
她这话说完,左手白棋再次优雅的落下,然后接着道:“那你看看我这一步,你算不算得出来?”
她棋子方落,两具木头人突然其中一具长剑横卧,一具双手持剑举向头顶,等她的手指从棋子上拿开,那两具木头人像是得道了命令似的,一个高高跃起,剑光似骤雨带着一声声破空声直劈李云生。一个双腿微屈,剑光如青虹,朝李云生的下身横削而去,两具木头人用手中的长剑锁住了李云生的去路。
李云生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
“离九、坎一、震三、艮八…”
一串复杂至极的方位数字从李云生的脑子中飞过。
接着就只见抱着桑小满的李云生,闲停漫步般的从扑了个空的两具木头人身边走过。
他再次算对了。
不过他走得轻巧,算得却是极辛苦,脑门子是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错。”凉亭下的女子夸奖道:“但是我不会再给你歇息的机会了。”
她话说到这里,两具木头人开始犹如两条脱缰之马,开始肆意挥剑驰骋。
它们剑招看似大开大合毫无法度,但你就是找不出它的漏洞,特别是配合它们精准、迅速的步伐,明明只有两柄剑,却看起来像是在这小庭院里刮起了一阵剑雨。
一旦李云生的计算有所迟疑,这阵剑雨便化作一阵猛烈的骤雨,让你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就像那女子说的那样,李云生现在真的没有喘息的机会。以往他依靠吐纳吸纳天地灵气,以此补充肌肉骨骼的消耗,可现在他哪里有时间按序吐纳?
“小师弟,再坚持半柱香,我可以再画一次山字符。”
桑小满一脸的担心,但什么都做不了,刚刚那次山字符,已经耗光了她的精力。
李云生点点头,半柱香差不多是他计算的极限了,他已经能感觉到这么快速的运转下,自己的大脑开始疲惫了。
“你这么下,你白棋就要输了。”
不知不觉退到了凉亭边上,李云生撇了一眼女子的棋盘,随口说了一句。
女子正要落下的棋子停在了棋盘上方。
就在自己这句无心的话一出口的时候,李云生突然发现了那两具木头人傀儡手中的剑停滞了一刹那。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跟它们纠缠了这么久的李云生仍察觉到了。
“难道说,这两具傀儡是靠这女人的思维控制的?也就是说,如果能过干扰她的思考,甚至让她顾不上去想这两具傀儡的事情,岂不是就可以让这两具傀儡失效?”
“你也会下棋。”
女子的棋还是落在了原来的位置。
“黑棋,十三之七,小目。”
李云生直接用棋路来回答那女子。
李云生会下棋吗?自然是会的,不光是会,而且下的极好。
以前有一次跟李山竹寻觅仙迹时路过烂柯山,有两个人下棋,他看了许久,那两人看他好奇就告诉了他玩法跟一些寻常定式,没想到李云生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在烂柯山呆了一月有余,李云生便跟那两人下了一个月的棋,从初时被两人好虐一番,到最后下山前,二人居然再也赢不了李云生一局。
那两人又惊又喜,说要举荐李云生去宫廷当一个围棋国手,可被李山竹拒绝了,他只问了那两人一句:“下棋能长生否?”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李云生跟李山竹想法也差不多,他会下棋也喜欢下棋,但真的不觉得棋下得好是一件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到了仙府他偶尔也自己跟自己下下,在书楼里也看了不少围棋的闲书,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他没想到的是,今天这围棋居然能救他的命。
李云生虽然只是嘴上下了那一子,但那女子久久未落一子。
李云生明显的感觉到,两具木头人傀儡的剑招有些乱,快依旧是快,但不那么灵动了。
在盯着那棋盘看了许久之后,那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对紫色的瞳孔。
她把头转向李云生,那对紫色的眸子盯着李云生:“这局不算。”
“不算可以。”李云生喘了口气道:“下一局,我要下快棋,我落子,你便得落子,不得有迟疑。”
“你以为,这样就能扰心神?”女子冷笑,“你只会死的更快。”
“论修为我不如你。”李云生不卑不亢的说道:“论下棋,你不如我十分之一。”
他一边说话,一边再次躲过木头人的一剑。
“小坏蛋,你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口气居然这么大!”桑小满从李云生怀里笑靥如花的仰起头,然后再次用力死死抱住李云生道:“但是你这么说话,师姐太喜欢了,下死这个老妖婆!”
她冲凉亭下的女人扬了扬秀眉。
“哼!”
那女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长袖在棋盘上一扫,黑白棋子立刻分开,分别落入两边棋盒中。
“我让你黑子。”
女子将黑子的棋盒推到对面。
话音才落,她那两具木头人突然周身散发出一层青芒,身子微微前倾,一脚前踏迈出弓步,脚下青石板也被直接踩裂。
“右上,三三。”
李云生毫不客气,当即落子。
一粒黑棋自动落到棋盘右上三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