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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最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赵子曰     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     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8 诏拜镇东得两郡

    兖北战事将兴,曹操等待刘岱的回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徐州郯县,这日,有两个远行的人回来了。

    正是荀谌和赵昱。

    两个月前,荀谌和赵昱奉荀贞令,赴长安,谒天子,进贡方物。

    由徐州到长安道路既远,途中盗贼又多,尤其是出了豫州,进入司隶之后,越往西,形势越乱,不但盗贼蜂起,并且各在不同驻地的凉州诸将之部曲也横行掳掠,简直兵不如贼,是以,荀谌和赵昱这一路来回得很艰险,直到此时方归,护从他们去长安的董植,出发时带有部曲五百,一来一回,今回到徐州,部曲只剩下了三百多,余下的都战死在了路上,或是因击贼而亡,或是为抵凉州兵士的袭掠而死,由此也可略见他们这一番行程的不易了。

    不过,在听了荀谌和赵昱的当面密禀后,荀贞才知道,他们之所以回来得晚,却不仅仅只是因为路上不好走的缘故,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董卓於上月底被吕布杀死了。

    来回路程数千里,数遇盗贼,吃不好、睡不好,荀谌、赵昱都消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尤其赵昱,瘦得颧骨突出,脸色黑黄,但两个人的精神都非常好,你一言、我一句,把近月发生在长安、也即董卓被刺前后的经过分别给荀贞一一道出。

    司徒、尚书令王允矫情屈意,表面上顺从董卓,取得了董卓的信任,而实则上他一直都在暗中与黄琬、郑泰等密谋诛董,后来,他潜结董卓的部将吕布,说动了吕布,使之愿为内应,遂於上月二十三日,趁天子病愈、百官上朝庆贺的机会,先由吕布的部曲李肃等动手,继之吕布亲自下手,在北掖门外刺死了董卓。董卓死后,被夷三族。王允得总掌朝政。

    荀谌、赵昱是在四月二十到的长安,也就是说,他们到长安三天后就发生了董卓被刺死之事。

    董卓一死,朝局大变,王允等权贵重臣忙着对付董卓的部曲、任用自己的亲信,以图扭转朝局,根本就没空接见荀谌、赵昱两人,直到五月初,在钟繇等的帮助下,荀谌二人分别拜谒了皇甫嵩、赵谦、阴修等与荀贞有故交的诸大臣,然后才在皇甫嵩等的引荐下,见到了王允。

    中平元年,黄巾起事,王允临危受命,被朝廷拜为豫州刺史,与皇甫嵩、朱俊共击豫州黄巾,荀贞时在颍川郡中领兵,因从为部曲,数战皆有功,深得王允的欣赏,说起来他俩是有过较为密切的上下级关系的,荀贞离开豫州,跟着皇甫嵩征战汝南、冀州,以军功起家后,和王允仍然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书信通讯。王允与荀贞已故的族父荀爽更是相熟,他到职豫州刺史后不久便征辟荀爽为州从事,乃是荀爽的“故将”,又对荀贞的外亲陈家也十分礼重。

    因此数故,王允对待荀谌、赵昱很热情。

    只是,虽然热情,在与荀谌、赵昱的会面过程中,他却没有怎么说公事,多数时间都是在问徐州、兖州、豫州、青州这些山东地区的近况,包括扬州也问了一些。

    荀谌、赵昱无所隐瞒地把所知尽数告与王允。

    从王允家辞回住处,荀谌因为搞不清楚王允的态度,遂请来钟繇,与他商议。

    两人细细议过,皆认为:出於两个缘故,王允肯定是会以朝廷的名义封赏荀贞等人的。

    董卓虽死,而其部曲尚存,凉州诸将俱勇,王允初掌朝权,目前十分需要强有力的外援,徐州虽处国家最东,离关中甚远,然既然荀贞曾为王允的部将,亦是他的“故吏”了,荀贞又以善战闻名,那么,料王允就断不会不对荀贞加以招揽的,此其一故也。

    董卓已经被杀,王允下一步要做的肯定是重整朝纲、收拾山东,如此,他就急需山东州郡对朝廷效忠输诚,荀谌、赵昱恰好於此时在长安,对王允来说,他便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把徐州的忠诚立为一个典型,给天下人看,因而,也断不会不给荀谌等有所表示,此其二故也。

    至若王允为何在见荀谌、赵昱时没有表态,不外乎也是两个原因。

    一则,身为朝廷大臣,总掌朝政,行事需得稳重,不能才见荀谌两人就当场表态。

    二来,王允与荀贞虽然有旧,可到底荀贞不是他的心腹班底,再者,国家事也不能与私人的交情混为一谈,该怎么给荀贞任命,又该怎么给荀谌、赵昱任命,他需要仔细考虑。

    两人议罢,荀谌安下心来,一边与钟繇再次拜谒皇甫嵩等人,婉转地请求皇甫嵩等为荀贞说些好话,一边时刻关注朝廷局势的变化,等待王允的决定。

    果不出荀谌、钟繇之所料,数日后,朝廷的诏书下来了。

    诏拜荀贞为镇东将军,徐州牧,秩中二千石。

    诏拜荀谌为九江太守,拜赵昱为陈国相。

    有了头道诏书,得为徐州牧,荀贞在徐州的法定地位便就此立下,从此有了朝命在手,荀贞此前的“行建威将军”是讨董时为袁绍所表的,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现在得到了“镇东将军”号,自此以后也是正经的将军了,且是高於杂号将军的“四镇”之一,中二千石高於二千石,是朝中九卿的秩俸,将荀贞的秩俸进为中二千石,比於九卿,是一个荣誉性的奖励。

    这一道给荀贞的诏书,甚得荀贞满意。

    不止得拜徐州牧,还被拜为镇东将军,又加秩为中二千石,实是出乎他的所望。

    但第二道给荀谌、赵昱的诏书却使荀贞在看过后即感到为难。

    九江太守本是刘邈,刘邈是琅琊孝王的五世孙,其兄於初平元年继承王位,他受命赴长安奉章贡献,天子嘉奖之,适逢边让弃九江太守之职,还家乡,他遂被拜为九江太守,在九江任上没干多久,他见九江北边的豫州孙坚、徐州荀贞都不像“良臣”,又见荆州的袁术、刘表摩擦不断,大战在即,深觉九江早晚必会陷入战火,於是就学边让,也弃官归家。

    荀谌由此接替他,得为九江太守。

    扬州诸郡里边,九江辖地虽然最小,但经济、人口却不弱,农业开发的程度高,境内的治安也行,比之经常发生山越叛乱的会稽、豫章等地算是很不错的了,然而,经济、人口、治安虽可,九江所处的地理位置却不佳,从边让、刘邈接连挂印还乡就可看出这一点。

    扬州诸郡里边,荀贞最想得到的是吴郡或会稽,今得九江,已非荀贞所乐,陈国更令他棘手。

269 先叹董卓再叹民

    荀谌和赵昱回到州府,没有休息就来进见荀贞,听他俩述完去长安及回来,主要是在长安的见闻和经过,荀贞对赵昱说道:“此一路艰险,公往返两月余,草行露宿,履危步险,跋涉甚苦,今日不必细说,可归家休沐数日,待拜过父母、见过妻子,候公归府,我再与公详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汉制,官吏五日一休沐,但在长期出差归来之后,可以多休息几天,所以,荀贞让赵昱先归家数日。赵昱事父母极孝,他的父母年岁已高,於情於理,他也都需要先回家看看。

    赵昱应诺。

    从荀贞迎见赵昱、荀谌的有张昭、张纮、荀彧、荀攸、戏志才等人,张昭、张纮等也和赵昱一起告退下堂,等到堂上只剩下了荀谌、荀彧、荀攸和戏志才,荀贞敛起笑容,喟叹了一声。

    戏志才明晓荀贞的心思,说道:“将军可是为董卓而叹么?”

    “我既是为董卓叹,也是为生民叹。”

    荀谌问道:“将军为董卓叹何?又为生民叹何?”

    荀贞新得了朝廷“镇东将军”的诏拜,比起“徐州牧”,长远来看,这个将军号其实更有用。

    “徐州牧”的诏命主要可用之於现在,能够有利於他巩固在徐州的统治,“镇东将军”的称号则是将会有利於日后,因为这是真正的朝廷诏拜,自此给了他名正言顺、出州作战的权力,故此,不约而同的,戏志才、荀谌都不再以“明公”之类的泛称来尊称荀贞,而是俱改以“将军”为敬称,——说实话,荀贞之前那个所谓“行建威将军”的称号便是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看重的,毕竟诸侯间的互表只能证明彼此同盟的关系,於政治名分上是没有一丁点含金量的。

    “董卓趁虚入京,擅废立,固国贼也,然观其初入洛阳时,亲贤臣,擢名士,上书天子,为党锢平反,亦可谓曾有向善之心也,唯是他的名、德不能配其位,徒以兵威慑人,遂有山东之起,乃至汉家西迁,由兹兵祸连接,蔓而延及四方,到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荀贞的这几句话说得较为委婉,换成大白话,意思就是:董卓既非士人出身,又是趁何进、袁绍等与宦官死斗的机会进的洛阳,等於是趁虚而入,摘走了士人集团破灭宦官集团的胜利果实,所以他虽然有“向善之心”,可士人集团却不但绝对不会支持他,还一个个恨他入骨,因是有了山东兵起,有了王允行刺,而到头来,士人集团虽再次获胜,可士人集团与凉州军阀集团间的这场政斗却也造成了而今海内的州郡割据,王命不行,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荀贞拿起放在案上的镇东将军印绶,看了一看,随手放回,又是一声喟叹。

    荀谌问道:“将军又为何而叹?”

    “囊昔我为繁阳亭长日,何尝想到会有今时?军功封侯,坐有一州,朝廷殷殷王命,望我镇东。国家之望重矣,我受汉家恩深,自当乃心王室,死而后已,可不瞒卿等,若是能用此印绶换来海内安康,我倒宁愿还是做回当年的那个十里亭长。”

    荀贞此番话乍听之下,好似是在为而今海内的战乱而感到痛心,可细细品味,“朝廷殷殷王命,望我镇东”、“国家之望重矣,我受汉家恩深,自当乃心王室,死而后已”,这两句话里却又好像蕴含了点别的意思,一再说“朝廷望我镇东”、“国家望重”,又是“殷殷”,又是“望重”,强调这个“望”,又说“我自当乃心王室,死而后已”,究竟是何意?

    荀彧等各自琢磨。

    荀谌离席起身,拜倒堂上,大声对荀贞说道:“将军的忠诚赤心,朝廷虽远亦知,正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拜将军‘镇东’。谌知能浅薄,愧受朝廷‘九江太守’之任,然虽不良之材,敢请效将军报国之诚。将军如允,谌明日就南下九江。”

    两个月前,荀谌临去长安,荀贞召他来见,对他讲了两件事,一个是求诏命以为政资,一个是求青兖或扬之郡以为谋实资,并对他说“事如能成,此吾荀立於东南之基业”云云,荀谌当时就想到了“代刘氏者,起於东南”这句谶语。

    现下堂上,不知道荀彧等是怎么理解荀贞适才那番话的,荀谌明显是有他自己的理解。

    荀贞叫他起来,说道:“兄方归府中,也当休沐数日,其后再议之郡事。”

    戏志才说道:“九江与广陵接壤,由郯而往,道路通畅,君确是不必急着赴任。”

    荀攸亦道:“比之丹阳、会稽诸郡,九江虽少贼寇,然攸闻之,其境内亦稍有强梁,阳都侯挂印以来,九江一直无主,攸又闻陈元悌颇侵郡权,以攸陋见,公不妨略等时日,待查清九江郡内虚实,州中为此做些准备,然后再之郡不迟。”

    荀攸比荀谌晚一辈,故而称他“公”。

    九江、陈国这两个郡,都不合乎荀贞的心意。

    较与陈国,九江好些,可麻烦也不少。

    首先的麻烦是:九江的地理位置不是太好。

    九江挨着徐州,并且西北边挨着豫州的汝南,如果用兵的话会很方便,可问题是,九江的西南边是庐江,而过了庐江就是荆州的江夏。

    根据情报,南阳的袁术在与孙坚达成盟约之后,近期来不断调动兵马,向刘表现居的襄阳一带进发,眼看他们两边就要开战,而他们双方一旦开战,与南阳郡东南方向接壤的江夏必然就会被卷进去,这样一来,战火就烧到了庐江的门口,九江跟着就会随时受到波及。

    这还是轻的,问题再严重一点:袁术打败了刘表则罢,襄阳在南阳的南边,位处南阳与南郡的交界处,正挡在袁术南下、进占全荆的通道上,刘表如败,则袁术大可挥师南向,攻取南郡、武陵、长沙等地,可若是袁术不能击败刘表?

    南阳的西边是弘农郡,山多地险,不好打,北边是豫州,他刚和孙坚结盟,不能打,那他就只剩下西进一途了。西进打下江夏,有两大好处:折损掉刘表的一臂,冲破刘表对他的半包围,此其一;由江夏向南,可取南郡、长沙,向西可入扬州,进退的余地、战略选择的机会能够由此增多,此其二。

    因是,可以料见,在不能消灭刘表的情况下,袁术必然是会向西发展的,而他一旦向西发展,江夏破后、庐江、九江就要首当其兵了。荀贞是不愿意太早与袁术发生冲突的,袁术其人其能虽不及袁绍,可也是袁家的代表人物,和他的仗一打起来,势必旷日持久。

    这是第一个麻烦,是有关将来的麻烦。

    第二个麻烦是有关当下的。

    即其次:正如荀攸所说,扬州的州治在九江历阳,刘邈挂印以后,九江一直无主,扬州刺史陈温颇是侵夺郡权,郡中的许多吏卒都是他任用的,荀谌到郡后,该怎么在不与他翻脸的前提下把郡权夺回来,这也会是个麻烦。——陈温此人虽没有什么军事才能,却有德名於世,此人家在汝南,与袁绍交好,有声名、有背景,刺史之任又是正儿八经的朝廷王命,他在扬州还算是具有较为强大的政治影响力,以荀贞估料,荀谌是不太好把郡权争回的。

    此两个麻烦之外,还有一个麻烦,那就是:九江实在是太小了。

    九江原本不算太小,但自从在此郡中置了一个阜陵王国后,郡地就变得狭小了,郡共九县,七个县集中在阜陵王国北边一块儿东西二百余里、南北只有百余里的狭窄地域内,——余下的两个县全椒和历阳,在一个在阜陵王国的东北边,一个在阜陵王国的东南边。

    阜陵王国的辖县只有五个,可此五县之占地比九江的九县之占地还要大,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九江、阜陵一带的县中,经济好、人口多的县大多归了九江,可有一利就有一弊,人口多了,地域小了,於军事上就不利守、战,设想一下,若是袁术或者别的强敌来犯,甚至是不太懂军事的陈温来攻,区区百余里的南北纵深能顶什么用?

    这三个麻烦,荀贞一眼就看了出来,戏志才等人也是俱皆清楚。

    而又正因为有此三个麻烦,也才所以王允会授任荀谌九江太守。

    荀彧说道:“朝廷之所以拜兄为九江太守,料其中一个缘由应便是因袁公路之故。”

    袁绍在北,袁术在南,这两个人都有不臣之心,王允看得明明白白,现在朝廷外有凉州兵的威胁,内尚政局未稳,对山东又是鞭长莫及,所以王允不能明着压制二袁,但提早布局遏制二袁却是可以的,因他以朝廷的名义授荀谌九江太守之任,正是为借荀贞之力,堵住袁术西进扬州的路,同时,荀贞已据有全徐,王允也不可能放任他再继续坐大,故此大郡不给他,只给他九江。九江有陈温在,又可使陈温和荀贞互相制衡。可谓面面俱到。

    荀贞心道:“王子师也是良苦用心了,既用我堵住袁术,又不给我别郡,给我扬州州治所在的九江,使我与陈元悌互相制衡,令我只能为其所用,不能多图。”又心道,“知我与文台交好,因又在文台击陈之际,授赵公陈国相,却是挑拨之计也。”

    在给荀谌、赵昱的分别授任上,王允也是有讲究的。

    九江给荀谌,陈国给赵昱,这两个位置不能换,为何?如换一下,把陈国给荀谌,把九江给赵昱,荀谌是荀贞的族兄,为了和孙坚的联盟大局起见,为了荀贞,也即为了本族整体的利益,荀谌可以主动放弃就任陈国相,但赵昱与荀贞可没有什么特别密切的关系,不错,他是荀贞的属吏,然荀贞得徐州才多少时日?赵昱会为了荀贞的利益而放弃二千石的高职么?怕是不会。荀贞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徐士的议论,强迫赵昱不许出任陈国么?肯定不能。

    是以,在听完荀谌、赵昱的汇报后,荀贞没有当即与赵昱细谈,而是叫他先回家休沐,也正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就此事的应对办法。

    荀贞又拿起镇东将军的印绶,把玩片刻,放下来,望向堂外,看蓝天如洗,朵朵云棉,心道:“王子师身在朝廷,手握名义,三道诏书下来,恩威并施。徐州牧、镇东将军,这是他给我的好处,九江太守、陈国相,这是他对我的要求。好处可以拿走,这两个要求我要慎重决策。”

270 选取文武从南下

    九江虽有三弊,总归是扬州之郡,亦在荀贞当日嘱咐荀谌“最好得兖青扬三州之郡”的范围内,兼邻广陵,方便用兵,也不是没有利处,故此,既已得之,不可言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借着荀攸、戏志才建议荀谌过些时候再就任的话题,荀贞盘算了会儿,对荀谌说道:“公达、志才所言甚是。九江境内有盗贼,陈元悌侵占郡权,又有州兵於郡内驻扎,兄赴任,不可无兵甲随从。”问荀攸、戏志才,“我意调刘邓、文聘部从我兄往九江,如何?”

    荀攸说道:“冠军骁勇,万夫不当,折冲南阳人,南阳离九江不是太远,同属南域,知晓风俗,有他两人从入九江,剿贼易矣,足可与陈元悌争锋。”

    刘邓现为冠军校尉,文聘是折冲校尉。

    荀贞问荀谌:“兄以为呢?”

    荀谌答道:“董植从谌与赵别驾往返数千里,武勇可嘉,谌敢请将军令他也从我之郡。”

    董植护卫荀谌了两个月,荀谌对此人很满意,因而请求荀贞把他也拨给自己。

    荀贞笑道:“这有何不可?”因董植想起了魏翁,沉吟了下,说道,“魏翁机变有勇力,亦可从兄赴郡。”

    魏翁是魏光的长子,早年荀贞逃亡孙坚处时,魏光令他护从,虽无大功,颇有苦劳,后来荀贞得赦,起兵讨董,他从军征战,现积功为别部司马,荀贞有心拔擢他,所以由董植而想到了他,此次荀谌去九江,或会起战端,有战事就有机会立功,因决定把他也调从荀谌。

    刘邓、文聘兵合计四千,董植原五百部曲,护从荀谌往返的路上折损了百余,给他补齐,再加上魏翁的五百部曲,总共兵马五千,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以之从入九江,无论是剿贼,抑或是对抗陈温,都足够用了。

    戏志才说道:“刘子扬,阜陵人,阜陵质王之后也,智谋慎密,蒋子翼,九江人,才辩之士,知名江、淮,将军不妨将此二人也调从友若,以为文谋。”

    刘晔是成德人,成德属阜陵国。

    蒋干现为幕府客曹掾,任在迎来送往,他有仪容,口才也好,在职以来,干得不错。

    荀贞才授任刘晔督舟都尉,叫他与鲁肃等筹建舟师,但既然现下得了九江郡,那么当然便应以九江之重,如能有九江及九江邻郡的名士跟从荀谌就郡,自是会使荀谌从容许多。

    荀贞点了点头,同意戏志才的提议,说道:“便依卿言。”笑对荀攸说道,“公达,卿姑子督州工曹,大材小用,使之亦从入九江,何如?”

    荀攸的姑子是辛韬,辛韬和辛瑷是同产兄弟,他没有辛瑷的军事才能,今年跟着荀悦等到了郯县后,荀贞辟他为州督军从事,掌州中诸郡的工曹事,他不喜欢这个掌职,私下里发过牢骚,以为辛瑷是其兄,荀攸是其姑表兄,俱显贵於荀贞帐下,他应当得到更好的任用才是。

    荀贞听闻了他的牢骚,看在荀攸、辛瑷的面子上,没有斥责他。这次荀谌去九江上任,文臣谋士方面不能只有刘晔、蒋干这样的当地人,也得有亲近的人佐助,荀贞因就想到了辛韬。

    辛韬的抱怨,荀攸也知,对辛韬的能力,他更清楚。

    他说道:“韬才不足授重任,至多能为一书记。”

    荀贞笑了起来,说道:“韬,玉郎同产弟,卿姑子也,焉可仅一书记?我尝观其能,固不及卿与玉郎,亦非庸人。参军司马可也。”

    对年轻人,荀贞是有耐心的,辛韬年纪轻,易浮躁,给个参军司马这样不高不低的职衔,让他跟着荀谌在九江锻炼锻炼,如打磨成型,可加以重用,如仍不肯踏实,那就授个闲职罢了。

    见荀贞意思已定,荀攸没有再多说。

    荀贞对荀谌说道:“兄此就任九江,有三县最重,一则历阳,二则寿春,三则钟离。历阳、寿春不易取,钟离宜先守占。伯旗有父风,我意也调他从兄入九江,到郡,可表他任钟离长。”

    历阳临长江,是由九江东入吴郡的一个重要渡口,同时也是一个防吴郡西进九江的战略要地,寿春西临淮水,南临芍陂,是九江的南大门,得此地,则九江的南边有险可据,无此地,则九江的南边就是门户洞开,此两地的战略地位都很重要,只是一个现为州治,被陈温占据,一个是阜陵国地,现为阜陵国的国都,对荀谌而言之,都不好拿到手。

    钟离在九江的最东北边,东与下邳接壤,北与豫州的沛国接壤,位在淮水南岸,此县可以说是九江抵御沛国、下邳来袭的重镇,荀贞当然不可能攻袭九江,那么此地的防御重任也就由此而转为了和下邳联结的任务,只要此县不失,就能保证此县西边、西南边的诸多九江辖县可以随时与下邳、广陵保持畅通的联系。

    “伯旗”是荀祈,荀衢之子。

    他到州府后,荀贞辟他为州督军从事,使掌郡国市掾,这是个有油水的差事,很明显,荀贞是在报他父亲荀祈的恩,荀祈尽可在任上放手地去贪墨,只要不是非常过分,荀贞必不会治他的罪,但荀祈廉洁自律,虽然年才二十余,很稳重,主事之后,分文不取,荀贞为之赞赏。

    荀谌等俱明荀衢和荀贞的关系,知道荀贞是在历练荀祈,有意重用他了。

    荀谌心道:“辛韬如有伯旗之见识,也不致只得授参军司马了。”应道,“诺。”

    辛韬现掌的郡国工曹,荀贞决定划给韩暨兼领,荀祈现掌的郡国市掾,荀贞决定划给高堂隆暂领。韩暨现掌郡国将作掾、水曹,工曹算是与之有关;高堂隆本被荀贞委以督泰山兵之重任,今泰山兵经过整编、外调,已无大患,高堂隆没有必要再留在琅琊,可以檄他回府了。

    武有刘邓、文聘、董植、魏翁,文有刘晔、蒋干、荀祈、辛韬,军事方面以旧部为重,文谋方面以扬士为主,和徐州联系的关键通道掌握在本族子弟手中,荀贞的这几项人事安排兼顾各面,与他筹建舟师时一样,事情是人做的,诸事以人为本,用人选好了,余下就好办了。

    九江到底是外郡,虽说目前尚无袁术来犯之虞,但不管是剿贼,还是与陈温争郡权,都会有危险,为了保证荀谌的安全,荀贞最后又说道:“幼平,质朴性勇,可卫护兄左右。”迁周泰为佐军司马,给精甲百余,让也从荀谌入郡。

    安排完跟从荀谌去九江的人事,荀贞一边命人召蒋干、周泰、刘晔这三个九江或邻郡阜陵的土著来,问他们九江、阜陵的虚实内情,一边心中想道:“九江事可以此大概定下,陈国该如何应对?”作出了决定,“张公子布可委心腹密事,我先请他去谈谈赵公的口风。”

    张昭和赵昱的关系很好,当年张昭因为不肯应陶谦的察举,被陶谦收入狱中,多亏了赵昱的援救才得免出脱,让他去探探赵昱的口风是最合适不过的。赵昱如肯放弃出任陈国相,难题迎刃而解,他如不肯的话?

    荀贞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写信给孙坚,把朝廷授任赵昱为陈国相的事不加隐瞒地告之,建议他在攻破陈国后留下骆俊,软禁也好,给个虚名也罢,让骆俊仍为陈国相,这样,就有托辞使赵昱无法出任了。荀贞敬重骆俊的德能,在此前给孙坚的信中,曾数次提及,建议孙坚破陈国后万不可将之杀掉,最好是礼送还乡,现下局势有变,只能改变对孙坚的建议。

271 收定九江建良策

    刘晔、蒋干、周泰奉召相继而至,荀谌、荀贞等人详问九江形势,刘晔等据实相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荀贞说道:“朝廷授我镇东将军印绶,拜吾兄为九江太守,我意请君等从吾兄之郡,君等意下可否?”

    刘晔三人下拜,俱道:“殚精竭力,敢请为将军效命。”

    荀贞民事上的官职是“徐州牧”,管不到九江,所以他不说民官职,说军官职,刘晔三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因而不说“为荀谌效命”,而说“为将军效命”。

    坐谈许久,荀谌有些疲累,荀贞叫他回他在梧桐里中的住所休息,又叫周泰等也回去,做去九江的准备,令荀彧、戏志才、荀攸分别以两府的名义给荀祈、刘晔等人下调动的檄书。

    等他们都奉令离开后,荀贞又亲给刘邓和徐荣写调令。

    刘邓现驻兵东海,由荀贞直接统带;文聘现驻兵广陵,归徐荣管辖。

    写完调令,镇东将军的印绶就在手边,落印盖好,荀贞着人立即送出。

    荀贞心道:“先是遣四千余兵去了兖州,又遣五千兵将要去九江,州中所余步骑只有两万多了,不足用矣。”起了募兵扩军的心思。

    目前制约荀贞扩充部队的主要因素不是军械,荀贞征战南北,往日的缴获丰多,打下徐州,又得到了陶谦的库藏,如马铠、精甲之类虽然不多,但皮甲、矛刀等物却不缺,之所以他到现在才只有三万余步骑,乃是因为养兵的日常粮耗太大,为使徐州百姓能够得到休养,故此在占领徐州后,他没有大规模地扩军,反而把俘虏的陶谦部曲们多数放之为民、或转为屯田。

    现而今,在兖州的四千余部曲,其粮秣供应泰半由东平、任城本地担负,——任城当然不是愿意给陈褒部提供军资的,但陈褒部可以在控制的范围内自己征收,任城也没办法管;将要跟从荀谌去九江的五千兵卒,其日常所耗亦将由九江负责,——九江虽小,可从其辖县的密集程度即可看出,却不贫困,是个颇富的郡,兖州、九江之兵皆可大致就地养之,这就意味着荀贞可以在不增加太多现有军粮征收的情况下,进行一次募兵扩军了。

    刘岱亲击兖北黄巾,战事马上就要起,荀贞料刘岱即使不会落败,也断然难以速胜,青兖黄巾号称百万,转掠青兖数年,粮秣、军械多,农用物资不少,劳动力充足,是个巨大的“宝库”,荀贞是一定要伺机从中分杯羹的,而要想获利,就得有战力为支持,从此一客观要求来看,荀贞也确是到该扩一次军的时候了。至於具体扩军多少,荀贞决定以万人为数。

    当然,万人是个约数,多点、少点都可以。

    荀贞心中想着这件事,收拾了下案上的印绶、纸笔,抬起头,打算唤门外吏进来,把印绶拿去给现兼责掌印的宣康,却看到了刘晔还在堂上没走。

    “子扬,你刚才不是下堂了么?”

    “晔下堂后,想起有一要事未曾禀与将军,因又折回。见将军方才如有思,故不敢打扰。”

    荀贞笑道:“你什么时候回到堂上的?我居然没听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适才是在想些事情。……你说有一要事未禀与我?何事也?”

    刘晔刚才一直恭恭敬敬地站在堂中离荀贞较远的地方,这时往前走了几步,正要说话,荀贞示意他道:“天热,你不要站着说话,坐下,坐下。”招了招手,叫他到近处来坐。

    刘晔应诺,近前落座。

    坐下后,他挺直身子,目向荀贞,说道:“将军,方才太守诸君所问多九江、阜陵及陈刺史事,以晔愚见,能否收九江为己用,要不在九江、阜陵,也不在陈扬州,在於庐江与吴也。”

    “在於庐江与吴?”

    “庐江与九江比邻,既接壤九江,太守陆季宁,族又为州冠姓,其族中子弟出仕者,何止於吴,遍及扬域,故九江都尉陆季才、今会稽丞陆昭,俱其族人。如能得与他为盟,陈元悌虽牧扬州,何足道哉?”

    “姚叔潜为我家子弟聘吴大姓家女,应者唯全、沈而已。与陆将军盟固为上策,奈何扬士自高,恐其不从。”

    陆季宁即是陆康,吴郡人,今天子即位初,他蒙险遣孝廉、计吏奉贡朝廷,诏书策劳,加授他忠义将军,并和荀贞一样,也是秩中二千石。刘晔提到的陆季才是陆骏,陆康的从子、陆逊的父亲,曾任九江都尉,已经去世了。陆昭是吴郡陆家的子弟,如今仕在会稽,为郡丞。

    “如此,将军可盟与吴郡。扬州精华,半在吴、会,有吴为盟,九江声势必张,而陈扬州之望将由之稍弱矣。”

    荀贞沉吟了下,说道:“盛孝章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吴郡沈氏之所以会应荀贞的聘女,靠的是盛宪之力。盛宪的女婿沈直是沈家的人,也即沈家是盛宪的外亲,所以他能影响到沈氏的决定。从他劝沈氏应荀贞之聘可以看出他对荀贞的能力至少是看好的,那么荀贞如果遣人去与他定盟,他十有**不会反对。

    扬州六郡里边,不管文化、经济,抑或户口数目等各方面都是吴郡最优,如能得到吴郡的帮助,确是可以增加一个抗衡陈温的重要筹码。

    荀贞叹了口气,说道:“早前讨董,以及在广陵时,为募精兵,我尝遣人赴丹阳招揽徒众,陈元悌颇多相助,而今吾兄将掌九江,为吾兄计,也是为吾州计,却不得不与陈元悌争权,或许甚而会因此闹翻,兴起战端,此实非我所愿,却又不得不为啊。”

    刘晔说道:“刺史监郡,陈元悌一刺史耳,职在刺举,本就不该侵夺九江郡的权,做的不对的是他,不是将军。他如肯还权,万事俱好,他如不肯,汉家自有制度,却也不能任他违坏。”

    荀贞看了眼刘晔,心道:“刘子扬真是个会说话的人。”

    刺史监郡,这是太平时期的制度,现今战乱,刺史俱被赋予了领兵之权,有了兵,随之而来的就是野心,看海内诸州的刺史,又有哪一个是肯老老实实只担刺举之任的?比起陶谦此前在徐州的作为,陈温仅仅是在九江暂时无主时才动手侵夺郡权,这已是十分温和的做法了。

    他帮过荀贞,荀贞现如与吴郡结盟,和他争权,本该是荀贞於情有愧,可被刘晔这么一说,却反成了陈温的不对,荀贞竟是“大义凛然”了。

    荀贞拈了拈颔下的短须,说道:“卿所言亦有理。”

    他又心中想道:“可惜丹阳周昂交好的是孟德,不是我,要不然,倒也可以试试与他结盟。”又心道,“文若成婚以来,与他的外亲少有过往,方才议九江事时,他也未曾提及会稽,他既不说,我当然不能强令他,但遣一使去见一见唐瑁,应还是可以的吧?”

    荀彧的外亲是颍川郾县的唐家,其妻唐氏是桓帝时“五侯”之一唐衡的女儿,这门亲事是他父亲荀绲因畏唐衡权势,为不给宗族招祸而不得不同意唐衡的提亲,在他孩童时就给他定下了的,及其长大,他与唐氏结成婚姻,夫妻间虽相敬如宾,然因洁身自好,不愿被人误以为他趋附唐家的权势,所以除了唐氏的直系亲属外,他与唐家的其他族人却甚少有来往。

    现任会稽太守的唐瑁即是出自郾县的唐家。

    他的女儿唐氏是弘农王的妃子,前年,弘农王被李儒毒死后,唐氏还家,唐瑁想要他改嫁,唐氏抵死不从,唐瑁无可奈何,也只得罢了。夫死守节,在荀贞看来,这不是可以鼓励的事情,但唐瑁强迫唐氏改嫁、唐氏抵死不从放在“弘农王被毒死”这件具体的事例上,却有了政治上的涵义,唐氏或许是为弘农王守节,唐瑁则明显是因畏董卓之势,无有尽忠汉室之心。

    要知,弘农王不管怎么说也曾是汉家天子,董卓先废了他,又叫李儒毒死他,端得“大逆不道”,唐瑁如是忠臣的话,必憎恨董卓所为,那么为表忠心,他百分百是不会要唐氏改嫁的。而他却这么做了,其“不忠”可见一斑。

    他这样的品性,也难怪荀彧不屑与交,方才议事时,只字不提会稽。

    荀贞斟酌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遣使去见唐瑁的打算。

    他想道:“我如遣使去见唐瑁,文若纵不言,心中必不喜。再则说了,唐瑁如此德行,料他在会稽也定难得士心,只一空头太守,我实也无需与之结盟。”

    这些想法在荀贞的心中如电掠过,他口中对刘晔说道:“盛孝章有高名於世,卿以为我当择何人为使,去与他盟?”

    “子翼辩才无双,独步江淮,与吴士相熟,可以使之。”

    蒋干是九江人,和吴郡的士人多熟,用他出使,可谓适当。

    荀贞允之,说道:“好,便叫子翼去。”

    刘晔说道:“晔还有一策,献给明将军。”

272 公仇称引水灌城

    荀贞说道:“卿还有何策?快讲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九江地狭,难以转旋,欲定九江,必先谋阜陵。”

    刘晔的这句话说到荀贞的心窝上了。

    荀贞不动声色,说道:“阜陵有相,如何谋之?”

    “晔阜陵人,知阜陵相。此人虽久有名於荆、扬,无能之徒也,晔愿为明将军使阜陵说之,使他自挂印辞官。候其辞,阜陵反掌可得之也。”

    荀贞大喜,说道:“卿如能办成此事,收定九江,卿为首功。”

    荀贞相信刘晔的能力,知道他既能说出此话,必是有一定的把握,所以没有细问刘晔打算怎么去说服阜陵相挂印自辞,但想来不外乎威逼利诱。

    刘晔又道:“巢湖有郑宝、张多、许乾之属,各拥部曲,地处肥饶,尤以宝最骁果,才力过人,一方所惮,阜陵、庐江间的轻侠狡桀多依就之,如能得其用,不仅可安阜陵南界,亦能驱之胁陈扬州,并可助将军筹舟师。待使阜陵相自辞后,晔请亦为将军往去说之,使其来投。”

    巢湖在阜陵和庐江的交界处,占地很广,跨於两郡,由巢湖向东,百余里即是陈温所在的扬州州治历阳。郑宝等人是阜陵、庐江地区的著名豪强,海内兵乱以来,他们各拥部曲,啸聚巢湖,在当地的势力不小,如能把他们收为己用,确是可以增加一些对付陈温的筹码,同时,郑宝等人盘踞湖区,手下会操舟、精/水性、能水战的人料必很多,也会有利於舟师的筹建。

    荀贞甚喜,笑道:“昔光武在蓟,指耿弇云‘此我北道主人也’,卿今为我南道主人是也。”

    刘晔说道:“耿弇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世之奇才,晔焉敢比之?愿为邓晨,为明将军取一郡为资。”

    荀贞哈哈大笑,说道:“好!好!”

    光武帝对耿弇说过“北道主人”云云,对邓晨,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邓晨和光武同郡,并是光武的姐夫,王郎叛乱,光武自蓟走信都,邓晨时为常山太守,闻讯后他离郡间行,与光武会於巨鹿,自请从击邯郸,光武对他说:“你以一身从我,不如以一郡为我北道主人。”遣他归郡。邓晨回到郡中,给光武送去了积射士千人,又遣委输给军不绝。建武四年,邓晨从光武到寿春,“留镇九江”,在九江待过一段时间。耿弇是冀州人,刘晔是扬州人,荀贞用耿弇比刘晔,比的是他俩皆为“当地人”这一个共同点,刘晔拿邓晨自比,比的是愿如邓晨“以一郡为将军资”这一点,加上邓晨后来曾在九江待过,也颇是合景。

    刘晔献上盟吴郡、收阜陵、招巢湖三策,此三策如能悉得成功,不但可定九江,也不仅只是完全可以与陈温相抗,并且能够极大地扩充荀贞在扬州的实力,提高他在扬州的影响力了。

    待刘晔献策毕,告退下堂,荀贞有心立即召荀谌来见,想及他才离府未久,此时应是刚到家里,打消了念头,手写便书一封,命人送去梧桐里,面交与他。在便书中,荀贞略述了一下刘晔的三策,叫荀谌鼎力配合,在便书末,吩咐荀谌:至郡,可表子扬九江丞。

    次日,荀贞召来张昭,把对“朝廷拜赵昱陈国相”的为难如实相告,请他去探探赵昱的口风。

    张昭说道:“赵元达其人,我甚知之,清修有义,高洁守礼,忠直难屈,昔年,琅琊国相檀谟、陈遵相继召辟,或兴盛怒,而元达终不起;郡举孝廉,朝廷除为莒长,得诏命日,元达就欣然赴任。如由他去陈国,明将军固然为难,但尽管我与他交好,却也是难以说服他的啊。”

    荀贞听了,遂不再强求他,心中虽然觉得若有所失,神色不改,反而赞叹张昭与赵昱的友情,说道:“友贵知心,公与别驾,可谓知心。”又道,“益者三友,公与别驾,可谓‘友直’了。”

    不能说服赵昱,没办法,就只能给孙坚去信了。

    时间紧迫,一来,陈国随时可能会被攻破,二来,荀贞也不能拖赵昱太久,因而,他当天就给孙坚写了一封信,把之前想好的意思在信中道明,遣人加急立刻给孙坚送去。

    虽是加急,由郯县至陈国六百余里,信到时,也是三天后了。

    此时,陈国余县俱下,独国都陈县犹死战不降。

    刘宠、骆俊布置在城外的部队已被孙坚部击破,护城河也已被孙坚部填满,外墙亦有数段被摧毁,在被摧毁的位置,骆俊调动民夫重建了较矮小的防御壁垒,又在壁垒后挖了宽深的壕沟,反抗得非常顽强。不过,无论是进攻的一方,抑或守城的一方,皆知城破是早晚的事了。

    孙坚的部队环列营於陈县的近郊,把陈县围得密不透风。

    城中的伤亡很大,孙坚部的伤亡也不小。城墙染满血迹,城下遍是尸体、残肢。自起兵击黄巾至今,孙坚也是身经百战了,这样残酷的战斗,只有在与董卓的精锐作战时他才遇到过。

    诸部中,孙暠、韩当的损失最重。

    孙暠是孙坚季弟孙静的长子,从孙坚征战颇久,他恼恨刘宠和骆俊固守不降,导致他部曲多伤亡,便建议孙坚说:“骆俊沽名市恩,得陈人效死力,陈人难为伯父用,俟城克,当屠之。”孙坚以为然。他已经做好了屠城的准备,於这时接到了荀贞的来信。

    看完信,孙坚召来公仇称、朱治等人,与他们商议讨论。

    孙坚先把信给他们看了一看,然后说道:“贞之信中言赵元达忠直不可屈,如就任,恐不会从命於我,建议我仍使骆俊留任陈国,卿等以为如何?”

    朱治蹙眉说道:“按荀侯信里意思,这个赵元达,是又一骆俊也。如是这样的话,断不可使他来上任,只是,骆俊负隅顽抗,就算攻下城后留他一命,怕他也不会屈服於将军也。”

    孙坚的佩剑在案几上放着,他把剑拿起,将之从鞘中抽出,舞了两朵剑花,复插归鞘内,摸着剑柄说道:“天下事若皆可以此定,将会是何等快哉!”

    天下事自不能都以剑定,对骆俊这样的真士人,用武力来为威胁显是半点用处也不会有的。

    公仇称说道:“王命远在长安,与明将军何关?可先招降骆俊,其如不从,明将军大可自任一陈相,赵元达如来,拒之不纳便是。荀侯难道还会因此而与明将军兴兵么?”

    朱治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豫州郡县、士人已有不服将军者,赵元达奉有诏命,将军如再拒之,州内不服者或将愈众。”王命可以不理会,但州内的士心却不能不重视。

    孙坚考虑了一会儿,决定按公仇称说的办,说道:“董卓在洛阳时,曲意士人,结果如何?关东兵起,今他为王允所刺。早年我从皇甫公剿汝颍黄巾,又从故车骑将军张公讨凉州边章、韩遂,击董,战於洛阳,海内士人我见者多矣,有名无实者众,真有才能者稀,十之**不过无能之辈,他们不服,由他们不服。待攻克陈县,我意屠之,以作威慑,儆效尤者!骆俊如肯降我,我仍用他为陈国相,如不肯,送之还乡,我再任一陈国相,阻赵元达来。”

    荀贞在以往的信中数次请他在破城后不要杀骆俊,这点小事,孙坚还是能为荀贞做到的。

    他问公仇称:“引渠水事办得怎样了?”

    陈县临浪荡渠,见久攻陈县城不下,公仇称献计,建议可以引渠水灌城,用水攻之法。孙坚采纳了他的计策,把掘沟引渠水的事情交给他总责办理。

    公仇称答道:“共掘沟四道,都已将至城下,至迟后天即可放水淹城了。”

    孙坚点了点头,下达军令:“命各部备战,水一淹城,就发起总攻!”

273 夏侯渊传捷坎谷(上)

    如从空中俯瞰幽、冀、兖、豫、青,这段时期,在这片广袤的北方土地上,军事是最大主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与冀州交界的涿郡,公孙瓒大兵在境,步骑云集,从这里向东到海边,南下入渤海郡,渤海的郡治南皮以及渤海最南边的修县等地,太守公孙范的部队锋指冀内,从渤海再南下到青州平原郡,公孙瓒所置刺史田楷的旗号密布如林。由涿至平原,真是千里连营。

    加上冀州西部的黑山军张飞燕部与公孙瓒达成盟约,公孙瓒已经完成了对冀州的三面包围,攻势随时可能会发动而起。

    较之公孙瓒的咄咄逼人,一派攻势,袁绍以收缩固守的策略为应对,他把主力放在魏郡,为了集中力量迎击公孙瓒,他近日来频繁出兵,四处清剿魏郡郡内的黑山兵余部,并遣兵进入赵国,控制住了几处战略要地,以防张飞燕经赵国南下,奔袭他的侧翼,又调得力干将去到河内,务要保证河内太守张扬不会被公孙瓒拉拢过去,从而以保证魏郡后方的安全。

    张扬早先是丁原的部曲,为武猛从事,袁绍到河内,张扬与袁绍合兵,后被董卓拜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在张扬之前,河内太守是王匡,小平津一战,王匡被董军大败,返乡募兵,归来之后,因衔恨袁绍不给他补充兵力,於是弃袁绍而打算要与张邈合盟,袁绍当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遂暗示曹操与胡母班的亲属联手,杀掉了王匡,——胡母班是王匡的妹夫,此前王匡奉袁绍之令把他给杀掉了,胡母班的亲属不胜愤恨,至此时,乃为胡母班报仇。

    自魏郡向东,到兖州的东郡。

    东郡境内,曹操留守郡内的主力分屯驻在郡北和郡西南,前者戒备平原的田楷部,后者戒御魏郡的黑山兵残部窜逃入境。东郡向南,过陈留而到豫州的陈国,陈县城外,数以千计的民夫挖掘出了四条宽沟,从南边的浪荡渠延伸到陈县的外边,已近完工,万数的孙坚部曲蓄势待发,将要总攻。

    陈国向东北,邻郡是梁国,梁国境内亦是烽烟多起,孙军的别部在这里攻城掠地,梁国兵压根不能抵挡。梁国向北是兖州的济阴,再向北是山阳,从山阳北上,经过任城,越过荀军在这里的据点,进入东平。

    东平的北部和再北边的济北国,遍地黄巾,与平原、济南、乐安等青州各郡的诸路黄巾连结呼应,势卷东西。东平境内的汶水北岸,刘岱驻兵须昌。刘岱没有接受曹操的建议,不许他与鲍信合兵,催促他快来须昌与己军合。

    孙坚下令全军备战的时候,曹操刚率部到须昌境内不久,还未至刘岱的军营。

    曹操从马上跳下,走到道边的田间,皱着眉头四下观望。

    时当五月底,正是麦子成熟时,大片的田地却荒芜着,至多半数之地种有麦子,不用说,这自是因兖北黄巾肆虐,民户或从黄巾,或逃亡外地之故,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也就罢了,但就这半数之麦田,而今目之所及,也被损坏了大半,有的尚未熟就被割去了,这也许是黄巾军干的,有的则明显是最近两三日内才被毁掉的,而且不是被收割掉的,看起来像是被人和马匹踏折的,一丛丛地伏倒在地,不少麦子的断折处犹且新鲜。

    薛悌蹲下身子,抓起了一把断折的麦子看了看,又观察了下附近的地面,找到了许多马蹄留下的印痕,说道:“是被骑兵践踏折的。”

    魏种判断说道:“不是州兵所为,就是济阴等郡国兵所为。”

    曹操远眺四下,看见远处的乡里中有黑烟升起,吩咐从在左近的徐他说道:“去看看那里是怎么回事?”

    徐他是曹操身边的常从士,有勇力,颇得曹操喜欢,当下领命应诺,回到路边,翻身上马,向着黑烟升起的地方策骑而去,不多时即折回,他滚下马来,回禀曹操:“是州兵奉方伯之令在募军粮。”

    “为何会有黑烟?”

    “乡里的百姓没有多的余粮,上缴得很少,州兵因破门抢掠,焚烧了十余房舍。”

    曹操大怒,命徐他说道:“你带些人马,把那些州兵逐走,如有反抗者,就地斩之!”

    魏种急忙谏止,说道:“将军,这怕不妥。”

    “怎么不妥?”

    “州兵是方伯的部曲,将军无权管辖,如擅逐、斩之,恐会与方伯起争执。”

    曹操越发恼怒,说道:“那也不能看着他们扰民不管!”

    曹操信奉法家之术,以前为县、郡长吏治民时,用律法来整顿地方上的秩序,现下掌兵,则明赏罚,军纪严肃,是以,他十分见不得军纪散漫,乃至扰民的部队。

    陈宫建议说道:“不须遣步骑过去,使一司马,往去宣将军意即可。”

    州兵虽不归曹操管,可曹操是东郡太守,怎么说也是秩二千石的大吏,他的部队又正在路上行军,那些在远处乡里中的州兵想来定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的。

    曹操怒气稍歇,想了一想,觉得魏种说得也没错,将帅不和是兵家大忌,自己不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用违背刘岱的调令,未去与鲍信会师么?确是不好在用兵的当下与刘岱发生冲突。

    他从善如流,接受了魏种的谏言和陈宫的应对举措,说道:“好,就按公台说的办。”令道,“叫楼司马去。”

    楼司马名异,是曹操的心腹亲信。

    曹操从田间回到路上,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在道边等楼异办完此事回来,召之询问,确认过那些州兵已经离开了远处的乡里后,这才重新上马,与陈宫等继续随军前进。

    路上,曹操余怒未消,对陈宫等说道:“不意州兵纪律松弛至是!黄巾本已势大,军纪如再不严,吾等何以与战?败必定矣!待见到州伯,我当上言,请他整顿军纪。”

    陈宫等都赞同,陈宫说道:“正该如此。”

    当日傍晚,曹操部到达了刘岱的营外。

    刘岱的营地只够他自己的部曲驻扎,曹操命夏侯渊等於附近选择合适的筑营地点,自与陈宫等入刘岱营,拜谒刘岱。

    闻听曹操到来,刘岱颇喜,亲迎出帐,握住曹操的手,笑道:“孟德!我望君来如盼云霓。”

    刘岱和曹操是老交情了,这句话带着点玩笑的成分。

    曹操当即回敬过去,笑道:“‘上善若水’,公之德名,早已肆意如汪洋,何需云霓?”

    刘岱哈哈大笑,拍了拍曹操的胳臂,说道:“孟德,你这张嘴啊,还是不饶人。”

    曹操出身宦官家族,主要是凭借他的祖父曹腾为宦官集团的重要人物,其族人才得以混迹高层,究其根本,并无门第的依托,无甚丰厚的底蕴,与汝南袁氏这样的显赫士族相比,曹家实为寒门。寒门本就已经“轻佻”,通常来说,又士大夫宗经义,而阉宦尚文辞,士大夫贵仁孝,而阉宦则重智术,宦官家族的这种传统又进一步地影响到了曹家的门风,使其不像袁氏等这些士族一样有那么多的规矩,很宽松,因是之故,曹操从小就任侠放荡,及长,为郡县长吏,仍是佻易无威重,今掌兵,治军虽严,可在与人交往时,依然不治威仪,旧风不改。

    曹操也是大笑。

    两人携手入帐。

    到得帐中,分别落座。

    曹操收起笑容,正色对刘岱说道:“操有一疑,想问於明公。”

    “何疑?请讲。”

    “敢问明公:此次讨击兖北黄巾,明公是想败,还是想胜?”

274 夏侯渊传捷坎谷(中)

    刘岱答道:“自以取胜为务。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曹操说道:“明公如想取胜,操有一言,明公必要听之。”

    “拜聆君教。”

    “操於路上来时,见麦田被步骑踏毁,又见州兵抢掠农户。用兵之道,首在军纪,军纪如果松弛,兵士就无畏心,没有畏心,就不能驱之赴死。昔孙武三令五申,然后杀吴王宠姬,虽妇人可用之赴水火矣。尉缭子云:‘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操敢请明公整军纪,明奖罚。”

    州兵军纪不好,刘岱对此亦有自知,路经任城时就被陈褒部抓过几个扰民的兖州兵,现屯东平,前不久,又有几个州兵军士因为私下出营、掠夺民户而被江鹄的部曲抓了,江鹄不像陈褒那么客气,没有把抓到的兵士还给刘岱,而是将之尽数杀了,只把首级送还。

    刘岱虽不太通军事,然也知军纪对一支部队的重要性,在恼怒陈褒、江鹄之余,亦存了整顿军纪之念,此时闻曹操提及此事,他说道:“君言甚是!我明日就传令各部,严整三军!”

    曹操说道:“军纪如整,驱三军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黄巾虽众,不堪一击矣!”

    建议由自己带兵与鲍信会和,以加强北边防线力量的进言被刘岱否决后,在来须昌的这一路上,曹操经过仔细的考虑,又与陈宫等细细商议,最终对接下来的用兵有了一个全盘的打算。

    建言刘岱整顿军纪,只是因在路上有所见而临时产生的想法,说完了此事,曹操没有再多废话,话归正题,说道:“今允诚已至富成外,泰山兵亦临蛇丘,兵贵神速,取胜之要在出敌不意,操与明公合兵后,以操愚见,当及早联兵进击,不宜过缓。不知明公是何意也?”

    刘岱说道:“我也是此意,就等孟德你来,你我就可进击章县。”

    “敢问明公,欲用何种战法击章?”

    “贼势虽众,甲械不及我精,老弱又多,别驾、治中、长史、中郎、主簿诸君悉以为当用我之长,击贼之短。”

    “噢?如何用我之长,击贼之短?”

    “布堂堂之阵,邀贼野战。”

    曹操蹙了下眉头。

    刘岱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问道:“怎么?孟德不以为然么?”

    “倒也不是不以为然。只是以操看来,布阵野战虽是适当,然在此之前,似应先鼓舞士气。”曹操顿了下,解释说道,“黄巾毕竟号称百万,章县、富成一带的黄巾约有数万,料兵卒或会有畏怯者,怯则无斗志,所以,操以为应先把士气鼓舞起来,再趁势进战。”

    曹操天资聪明,在用兵一道上极有天分,通过之前的实战,已领悟到了“兵贵趁势”的道理。

    刘岱琢磨了下,心道,“孟德言之有理。”问道,“该如何鼓舞士气,孟德可有良策么?”

    “孙子曰:兵无所锋则北。操陋见:可选锋锐,寻贼之一部先击破之,从而军心可振。”

    刘岱说道:“久知君好读兵书,今果知兵。”考虑了会儿,说道,“君部曾先后击破黑山、於扶罗,堪称精锐,这‘选锋先击’之任,君可愿领么?”

    当年讨董时,张邈、刘岱、曹操等共在酸枣,曹操对诸将提出过击董的谋略,虽因诸将不肯进战,所以没能得以施行,但对曹操的军略能力,刘岱却是已经知道,此亦是他为何坚决命令曹操来须昌会师,不许他去和鲍信合兵的一个缘由,他正是欲借重曹操之力,此时听了曹操“鼓舞士气”的建议,遂顺水推舟,希望曹操能够担负起这个任务。

    曹操慨然说道:“明公有令,操何敢辞?”

    刘岱大喜,拊手说道:“君有何需?尽管与我言来。”

    “治中,东平人,闻毕子信现於明公部中,此二君熟知地方,明公如能暂借与操,别无所需。”

    治中万潜是东平人氏,毕子信名谌,也是东平人,现於郡府任功曹职,李瓒虽没有亲自来见刘岱,但也不好只遣数百郡兵相助,因此,把毕谌派了来。这两个人都是东平土著,既有名望,又熟悉人情、地形,如能从刘岱那里把他俩借来,对曹操的进战会大有裨益的。

    刘岱一口应允,说道:“等会儿我就叫他俩去你的军中。”

    “有此二君相助,明公就请在营中稍候,五日之内,必有捷讯!”

    “那我就候你的佳音了!”

    辞别刘岱,曹操回到自家军中。

    夏侯渊等已找好了筑营的地点,兵士们趁夜色未至,先粗略地划定营区,在外边设立警戒,在内搭建帐篷,以免得今晚露宿。伙夫们以曲为单位,纷纷燃火造饭,炊烟於各处袅袅升起。

    远处有条小河,河边树木茂盛,一些兵士往返河与营地,取水给本部用。暮色渐浓,风里带着水气和凉意,吹拂过来,甚是舒悦,把一天行军的炎热和疲累都好像尽数吹去了。

    曹操行於各部,抚慰兵士,看到有的兵卒脱下鞋子,坐在地上,互相给对方挑脚上的水泡,吩咐从行在侧的主簿薛悌:“叫各部传令,命多煮热水,一来饮用,二来给兵卒泡脚。”

    薛悌应诺,写下军令,使人送去给各部的校尉。

    曹操军中的兵士有丹阳人,有淮泗子弟,有东郡人,也有他老家谯县的乡人,时而碰到相熟的,曹操往往会停下脚步,与之笑叙片刻。

    他不拘礼节,随口几句戏谑的话就能引得周围一片人的欢声大笑。

    巡完了夏侯渊、曹仁等部,夜色悄然来至,曹操正要接着去他长子曹昂的部中看一看,顺便在曹昂那里吃个晚饭,说些父子间的话语,陈宫在几个兵士的护从下,急匆匆地寻了过来。

    “明公,治中万君、东平功曹毕君来了。”

    “在哪里?”

    “在将帐等候明公。”

    曹操改变了计划,不再去曹昂部中,叫陈宫与自己一起,赶去将帐,边走边问道:“万君、毕君吃过饭了么?”

    “这个没有问。”

    “他俩虽是东平人,到了咱们军中,就是咱们的客,不可无待客之礼也。不管他们吃没吃,都得设个宴,以示欢迎。”曹操召徐他近前,令道,“把我上午猎的那头鹿取出来。”笑问陈宫,“请万君、毕君吃炙鹿肉,怎么样?”

    陈宫笑道:“当然可以。”

    徐他奉令去取鹿,并找膳夫预作准备。

    行了几步路,曹操想及万潜、毕谌都是兖州名士,应该叫儿子来见一见他们的风采,以增见闻,因此,又唤曹授近前,说道:“安民,去汝从兄那里看看,他若是布置好了军务,就召他来见我。”曹授是曹操仲弟曹彬的儿子,和曹昂一道从曹操征战,现主掌宿卫亲兵。

    等曹授领命离开,陈宫笑道:“明公与子修,父慈子孝,羡煞人也。”

    对曹昂这个长子,曹操是很满意的,他笑道:“万、毕二君名重兖州,应使小儿辈拜之,学学他们的风采。”言下对曹昂寄望甚高。

275 夏侯渊传捷坎谷(下)

    万潜年有四旬,毕谌年轻点,三十出头,两人在帐中等了没多久,就见曹操来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两人起身相迎。

    曹操大步入内,满脸笑容,不等他两人见礼,上前一手一个,拉住了他俩的手,笑道:“君行、子信!今得二君相助,破黄巾易如唾手。”打量毕谌,叹道,“子信,数年前一别,可是有多年未曾相见了,君颜依旧,我鬓生白发矣!”又对万潜笑道,“别驾快请上座。”推着万潜,让他坐在上首客席,请陈宫、薛悌也入席,拉着毕谌,让他在自己席侧坐下。

    沛国和济阴、山阳接壤,离东平不远,曹操与毕谌、万潜俱是旧识,前些月,万潜有公务去东郡,他俩见过一次,和毕谌却是已有数年没见了。

    毕谌看向曹操的鬓间,果见了几茎白发,说道:“将军春秋正盛,华发早生,可见忧国之心。”

    曹操叹了口气,继而现出笑颜,问毕谌、万潜,说道:“董贼已死之事,二君想应有闻?”

    万潜两人点了点头。

    万潜说道:“听说了。”

    毕谌说道:“大快人心!”

    曹操以手拍案,打着节拍,语调沧桑地吟道:“贼臣执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苗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吟完了这几句,他对万潜两人说道,“去年汉室蒙尘,天子西迁,我义愤难当,恨不能为国除害,乃直抒胸臆,草成一章,此为诗中数句。前些天,听到董卓被杀的消息,我喜不自胜。”

    万潜说道:“将军才兼文武,忧愤之情,溢於诗外。”

    毕谌家世传儒业,不重辞章,随口也夸了几句曹操的此诗,说道:“董贼一死,洛阳复兴、海内致平就在望了!”

    曹操看了他一眼,心道:“董卓虽死,凉州兵尚强,山东又诸侯割据,黄巾百万,洛阳复兴、海内致平岂是易事?”又心道,“然亦正因不易,才是我等英雄烈士奋力之时!”

    他现正用人之际,心中的这些想法没有必要对万潜这两个不是太熟的旧识说,他更不会当着毕谌的面直接反驳其话,使其难堪,因便顺着毕谌的话,说道:“正是。我与君等虽未在朝中,但也应为致平海内而尽忠戮力,所以我请君二人来我军中,望君二人可为我暂参军事。”

    万潜说道:“但有所命,潜自当遵嘱奉行。”

    毕谌亦道:“将军有令,无不遵从。”

    说话间,徐他带着膳夫到了帐外,进来问曹操道:“鹿肉已经割好,可是现在就炙么?”

    曹操说道:“现在就炙!”

    他挥手叫徐他去令膳夫燃火,笑对万潜、毕谌说道:“与二君久未共饮,今在军中,不可饮酒,然可大快朵颐,炙鹿而食。今晚不谈兵事,也不谈政事了,吃饱睡足,明天再议!”

    万潜吃过饭了,毕谌还没吃。

    见曹操似是因故友重逢而心情不错,万潜近年来颇服曹操在讨董、安东郡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才能,也有心再多与曹操亲近,便也不提他已饭过,笑道:“谨遵将军令。”

    烛火熏得帐内闷热,曹操索性带万潜等出到帐外,席地而坐,就着插在地上的火把的光,吹着凉风,一边吃烤好的鹿肉,一边畅谈当年。曹昂、曹授在这期间来到,曹操命他二人行晚辈礼,拜见万潜、毕谌。曹昂、曹授礼毕,侍立於曹操身侧,为他们取肉、盛水,服侍恭谨。

    毕谌和曹操几年不见,本有点生疏了,但在曹操热情不做作的招待下,很快,那点生疏感就不翼而飞,和万潜一样,半点也不见外拘谨了。

    当晚,曹操不放毕谌、万潜走,硬是拽着他俩同榻而眠,又说了半宿昔日的趣事。

    万潜、毕谌次日睡醒,已是日上三竿。不见曹操的身影,两人披衣出帐,问帐外的卫士。

    却原来:曹操天没亮就起了,先是巡视了一下营中,接着召集夏侯渊等部校尉,聚在一块儿吃了点朝食,早早地便出营去勘察周边的地形了。

    万潜赞叹地说道:“勤力如曹将军者,不多见也。”

    卫士说道:“将军吩咐:请两位先生在营中稍候,等他回来,再与二位先生论议军事。”

    快到中午,曹操回来了。

    在将帐外头,曹操对夏侯渊等人交代了几句,打发曹昂等归本部,留下了夏侯渊,带他与陈宫、魏种、薛悌进到帐内,请去了河边乘凉的万潜、毕谌回来,开始正式议论用兵的方略。

    万潜两人到帐中时,曹操已脱下甲胄,换上了便服,没有戴冠,裹了个帻巾。

    他刚用凉水洗了把脸,擦拭两下,把抹巾丢入到盆中,见万潜两人进来,笑道:“昨夜兴起,与君二人聊到太晚,今晨我起时,见君二人睡得正酣,就没有吵醒你们。怎样?可睡足了么?”

    万潜说道:“睡足了,睡足了。我醒来时,寻将军不见,问及卫士,方知将军天未亮即已早起,将军之勤勉实令我惭愧。”

    “带兵久了,也就惯了早起。”

    曹操叫夏侯渊过来与他两人相见,待他们彼此见礼毕,亲热地请万潜、毕谌两人入席,又叫陈宫、夏侯渊等也坐下,吩咐帐下吏奉汤水,随之令把地图拿出来,在帐壁上挂好。

    万潜问道:“不知将军上午去了哪里察视地形?”

    “出营之后,我与妙才等东行二十里,将至无盐界而返。”

    “可有所获?”

    “道中颇多丘陵、高地,我数次登高眺望,由须昌而东,地势东北高而西南低,间有河流,林木葱茏。……昨天我遣了十余侦骑,今早他们大多归来,我细问之,无盐、章县间有一河,名叫坎河,南流六里入汶水,那里的河谷地带现有七八千黄巾屯聚,二君可知此事?”

    兖北敌我部队的形势不是泾渭分明,而是犬齿交错。

    汶水北岸的东平国境内,须昌、无盐、章县、富成四县,汉兵多驻扎在县城中,黄巾军则主要控制乡里,汉兵少,所以不能把黄巾军逐走,而黄巾军没有太多攻城的器械,因此除非必要,他们也不怎么去攻打坚城,这就形成了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局面。

    无盐是东平的郡治,毕谌任职郡府,对无盐周边的敌情非常熟悉。

    他回答说道:“知道。”

    “其能战者有多少,战力如何,君可清楚?”

    “这支黄巾贼多是精壮,军械亦多,月余前曾骚扰过县邑,鄙主遣将击之,不能克胜。”

    “也就是说,这股黄巾的战力还不错?”

    “正是。”

    想来也是,如果战力不行,这股黄巾兵肯定是不敢盘踞在东平郡郡治的郡界处的。

    万潜说道:“将军到前,这股黄巾贼尝数遣斥候,窥伺我营。”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我料此股黄巾必是贼中精锐,如能败之,既可沮贼气,又足能提振吾兵军心。我意便选它为我首战之标,君等以为何如?”

    毕谌问道:“未知将军部曲几何?”

    “四千余。”

    “贼据河谷,有地利之便,将军兵马又不及其众,如贸然击之,万一不胜?还请将军三思。”

    曹操问万潜道:“别驾何意?”

    万潜沉吟片刻,说道:“将军虽善战,到底是客军,此前未曾与东平黄巾交过锋,以潜愚见,谨慎一点也好。”顿了顿,又道,“将军可是给州伯立了军令状的,胜则罢了,倘使落败,州伯当然不会真的追究将军,可别部郡国兵却难免会因之笑话将军。”

    万潜的这番话说得很诚恳,的确是在为曹操考虑。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黄巾多,然致胜之道,非只关众寡,出奇用计,贼不及我。”问陈宫,“公台以为呢?”

    选择这支黄巾作为首战的目标,是曹操与陈宫在路上已经商议定下的,陈宫自不会反对。

    他答道:“州伯领州郡兵渡汶水,北至须昌,屯营数十,旌旗蔽空,此股黄巾贼聚於不足百里外,非但没有鼠窜而逃,反屡以斥骑窥我,足见其嚣,不灭之,不足以彰汉家天罚。正宜击之首战,壮我声威。”

    曹操拍手道:“此正我所欲也!”

    万潜、毕谌遂不再多言。

    曹操留下夏侯渊,是因为打算用他为此战的先锋,当下对夏侯渊说道:“妙才,卿带汝所部,明日再休整一天,后天为我前锋,先发击此贼!”

    夏侯渊应诺。

    夏侯与曹氏世代婚姻,夏侯渊之妻又是曹操之妻的妹妹,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虽为异姓,犹若骨肉。夏侯渊曾代曹操受过,险些死在狱中,黄巾起,兖、豫最乱时,虽是豪强,夏侯渊家也乏粮,为了养活亡弟的女儿,他忍痛弃掉了自己的幼子,是一个任侠尚义之士。

    曹操在陈留起兵后,夏侯渊先是以别部司马从,前些时迁为骑都尉,用兵向以敢战劲疾著称。

    曹操用夏侯渊为前锋先发,可谓知人善用。

    次日,夏侯渊部,包括曹操军中的别部俱皆休整一天,日三食,兵卒饱餐。

    第三天,夏侯渊引本部出营,奔袭坎河河谷,至河谷外,先以数十剽悍士挑战,黄巾轻其兵少,自恃精锐,倾巢而出,一鼓破剽悍士,继击夏侯渊本阵。夏侯渊佯败,黄巾追出二十余里,至一丘陵,夏侯渊倚丘陵为障,回师拒之,曹操亲引精锐至,大战入夜,斩其渠帅。

276 才由天授曹东郡

    荀贞把军报递给戏志才,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董卓横行一时,所仗者无非兵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昔击黄巾,皇甫公兵动如神,谋不再计,前辈名将,吾唯服皇甫公。当代士,孟德一日千里,诚可畏也。”

    戏志才接过军报,见是江鹄送来的,里边写了曹操与刘岱会师后的一些作为,比如他建议刘岱整顿军纪,又建议刘岱先要鼓舞士气,以及大破坎河河谷黄巾的事情。看完,他点头说道:“击黄巾时,曹东郡无甚功,讨董时,他大败,而今用兵,却章法已备,可称‘知战’矣。”

    人都是通过学习而不断进步的,曹操也是如此。击黄巾的时候,他是初接触战阵,手下也没有多少兵马,更多的是在观察、学习皇甫嵩等名将的用兵办法,到了讨董时,他开始亲自指挥较大规模的作战,虽然落败,但从中吸取到了经验和教训,通过总结,得到了进步,於是,到了东郡后他数战皆胜,今从刘岱,又所上之良策俱在章法之内,合乎用兵之道。

    把荀贞和曹操做对比的话:两人的才能不同,成就不同,在战法上的偏好也因此稍有不同。

    荀贞的用兵技术是从日复一日地钻研和许多次如履薄冰的战斗中得来的,他知海内将大乱,所以从少年时起就钻研兵法,揣摩历代战例,积十余年之研习,兼学皇甫嵩之战法,凡有战,殚精竭虑,不敢稍有疏忽,尤其初期的几次战斗,真是如光武帝所云:“每一发兵,头鬓为白”,深恐会因考虑不周而导致将士失利,如此,才有击黄巾之成就,渐而延至今时,赫然已为名将;曹操的用兵技术则小半是钻研,大半是天授。两人一个勤以补拙,一个世之奇才。

    当然,话说回来,荀贞口中言“孟德诚可畏也”,他心中到底畏不畏?

    畏,未必见得;不畏,也不至於。

    就像对刘备,从最早的忌惮,到之后的提防,再到现在,虽因知他性格坚韧,百折不挠,非久居人下者,故此不会蠢到给他自立的机会,可却也绝称不上仍对他十分忌惮了,所以,在他再三请求战功时,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以借口不许,而是调了他去临兖州的合乡屯驻。

    对曹操也是这样,知道此人真正的能力,早先的时候,因对自己能否成事不确定,为天下计,故而尚存有一个“为炎黄胄裔留个英才以扫荡乱世”的念头,现如今,却虽仍爱惜曹操的才能,心中则实已把他视为最大的敌人了,畏惧谈不上,重视绝对有。

    大凡人皆如此,随着实力、能力的提高,底气跟着提高,眼界也就不同了。

    戏志才看了眼荀贞,笑道:“曹东郡固‘一日千里’,袁本初,今之英雄,公孙伯珪,威震幽冀,此二君,将军不畏乎?董卓虽死,凉州兵犹众,牛辅、董越诸将各拥强兵,将军小觑乎?”

    荀贞说道:“牛辅,裙带将军,董越因宗族而掌兵权,将门鼠子,此二者,庸碌之徒,兵虽强,无能为也。凉州诸将唯李傕、郭汜小悍,然武夫耳,何足道哉?董卓既死,凉州兵无首,牛辅、董越无远略,非能谋事者,李傕、郭汜又悍,我料彼必内乱,将自消亡。”

    董卓死后,凉州兵便以董卓的女婿牛辅为首,次为胡轸、董越等,再次为李傕、郭汜等,又再次为杨奉、李利等等,牛辅、董越没什么才能,胡轸现附王允,对这几个人,荀贞都看不上眼,也就只有李傕、郭汜算为劲敌,但就不说徐州远在东南,至少短期内没可能会与李傕、郭汜等交兵,即使交兵,荀贞认为,也不需他亲自出马,遣个偏将军、裨将军就能取胜了。

    荀贞不提公孙瓒、袁绍,只说凉州诸将,戏志才问道:“袁本初与公孙伯珪呢?”

    荀贞答道:“公孙伯珪内与刘幽州不和,外与本初争雄,刚极易折,恃强必亡。”

    “这么说,将军是看好袁本初,认为他将获胜了?”

    “不错。”

    “袁本初已是海内英雄,如再克胜,击败公孙伯珪,声威势将愈隆,将军难道不畏惧么?”

    荀贞笑而不语。

    戏志才又问之,荀贞这才开口答道:“前年讨董,山东州郡并起,本初为盟主。他既然是盟主,非为敌人,我为何要惧他?”说完,哈哈大笑。

    对公孙瓒、凉州兵,荀贞可以任意评论,但对袁绍,荀贞不想作评,原因有二。

    山东联军虽早已瓦解,但袁绍的地位在无形中依然高於别人,支持他的“名豪大侠、富室强族”有很多,包括各地的州郡长吏也有许多甘为其羽翼,荀贞不想对他多作议论,此其一。在原本的历史中,袁绍虽败於曹操,但官渡之战的失利既是必然,也是偶然,他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有能力的,不仅只是出身好,政治、军事各方面的才能也都不低,从某种方面而言之,他比曹操更是强敌,所以,在自觉势尚不如时,荀贞也不愿评价他,此其二。

    戏志才见荀贞就是不肯评价袁绍,知其心思,也笑了起来,不再追问,主动转变话题,说道:“忠与将军意同,公孙伯珪不知深固根本,内结怨於刘幽州,外与强袁争锋,覆亡是早晚的事儿。”离席上前,把江鹄的军报还给荀贞,问道,“将军,孙侯的回信到了没有?”

    “尚未。”

    “别驾休沐已毕,明日就要归府。我听说他这几天在家中打点行装,收拾衣用诸物,显是在做去陈国上任的准备,如是他明日归府后向将军请辞,将军打算如何应复?”

    “卿有何高见?”

    “以忠愚见,别驾若执意赴任,将军不妨就放他去。”

    “噢?”

    “将军已经给孙侯去过信了,孙侯定能理解将军的为难,区区一个赵元达,断然不会使孙侯与将军生隙。”

    荀贞说道:“文台与我两相知,自不会因此而与我生隙,我不欲别驾就任,实还有另一缘故。”

    “什么缘故?”

    “别驾刚直,文台强雄,两下必起纠纷,吾恐别驾生不测於陈。”

    荀贞太了解孙坚了,他可是有兵在手,无所顾忌,谁都敢杀,赵昱要是一定去陈国上任,到了陈国后,万一因为不肯听从孙坚的命令而惹恼了孙坚,孙坚还真会把他一杀了之的。荀贞虽觉得赵昱德情近伪,他往昔的作为有刻意求名之嫌,到底也是与他相识,这回出使长安他也是奉的自己之令,冒险蒙危,不辞艰苦,差事办得不错,亦实不欲看他死在孙坚手上。

    戏志才叹道:“将军仁厚。”说道,“人各有志,别驾如定要守刚不移,将军你又有何法呢?”

    “卿此言说得也是。”

277 政自良出荀太守

    一场雨后,连日炎热的天气略有降温,荀谌先来请辞,赵昱继之亦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刘邓、董植、魏翁早已做好准备,荀贞檄令过去,刘邓率部离开兰陵,至郯县与董植、魏翁会和,刘晔、蒋干、荀祈、辛韬、周泰俱在州府,从荀谌同行。至广陵,文聘引兵来合。荀谌领诸部、诸士,折向西南,经堂邑进入九江境的东部,再往西行二百余里,到了郡治阴陵。

    至郡三日,荀谌接连下了五道檄令。

    第一道檄令,表荀祈为钟离长,荀祈接檄当日便赴钟离上任。

    钟离本有县长,不好驱逐,荀谌表之为九江北部尉,未久,此人托疾自辞,返乡而去。

    第二道檄令,表刘晔为九江丞。

    九江亦本有丞,荀谌表之为九江都尉,令将郡兵西向,剿沿淮水贼,此君文儒之士,不通兵法,知难而辞,也挂印还乡去了。

    第三道檄令,辟蒋干为郡主簿,命暗渡长江,出使吴郡,谒盛宪,订盟约。

    第四道檄令,以文聘入镇全椒、刘邓进屯下蔡,自领董植、魏翁在阴陵。

    全椒在九江东部,北为广陵,东为长江,其南为阜陵县,再往南即是州治历阳。

    下蔡在九江西部,位处淮河西岸,向西是豫州,东南方向与阜陵国的国都寿春隔淮相望,向南百余里是庐江郡界。此两地一临长江,一扼淮水,俱是九江境内较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第五道檄令,裁撤郡兵中老弱不堪用者,令周泰、辛韬招募郡内忠勇,重建郡兵。

    九江原有郡兵两千余,因相继两任太守俱不知兵,战力不高,多滥竽充数的,经过裁撤、募勇充实,月余后,荀谌得重建过的郡兵千余,人数虽不及以前,战力有了显著的提升。

    他将之付与董植、魏翁分掌,令用心操练,不得怠慢。

    五道檄令下罢,荀谌听从刘晔的建议,遣人去丹阳问候陶谦,以向扬士展现荀贞的宽仁念旧,又令辛韬与郡功曹蒋真去州治历阳,蒋真谒见刺史陈温,辛韬谒见许靖。

    平阿蒋氏是九江郡冠族,蒋干即出自此族,蒋真是蒋干的从父,仕任郡中,颇有名望,荀谌因擢他为郡功曹,随后,即遣他赴历阳,往谒陈温,陈温毕竟是扬州刺史,是需要见一见的。

    许靖、许劭兄弟不和,所以虽然齐名,许劭去了徐州投荀贞,许靖却来了扬州投陈温。荀谌与许靖是早就相识的,作为州里人,派辛韬去拜见一下,也算是显示荀贞的好贤下士。

    在郡半月,荀谌察考郡吏,罢其庸者,擢其优异,优者中以仓慈最佳,迁为郡督邮,令巡行郡中,监督诸县。又听取郡吏的举荐,征辟了一批郡中有名望的士人,有不肯从的,荀谌也不勉强,以礼相待。时至麦收,荀谌亲到田间,督促各县收获,又检视郡县狱,释放冤者。

    有强兵相助,施政清明爱民,不到一个月,荀谌就得到了九江郡多数吏员、士人的拥护。郡内的形势稳定住了,刘晔乃离郡南下,先到阜陵,再去巢湖,开始施行他给荀贞上的那两策。

    这些是荀谌在九江的事情,不必多说。

    却说荀谌请辞之后,赵昱亦来。

    荀贞以“陈国正兴战事,公去恐危”为由劝说赵昱,然而赵昱不听,荀贞没办法,只好随他去,本意想遣个数百兵士护送他去陈国上任,以免路上遇到盗贼,赵昱却又不肯。

    他对荀贞说道:“昔为将军臣吏,今为朝廷命卿,将军的部曲是徐州兵,昱不能带入豫州。”

    荀贞见他这般坚持,亦不强迫。

    赵昱遂只带了四五从者,单车西行,径往陈国上任去了。

    送走了荀谌、赵昱,没了刘邓、文聘等部,州中又少了五千兵力,荀贞与幕府诸吏经过细商,把募兵、扩军提到了日程上。

    长史袁绥掌着主征兵的兵曹掾,此事当由他总责,荀贞令幕府司马宣康、州兵曹从事许季为辅,许季的这个“兵曹从事”不是负责征兵的,他的权职是部郡国兵,宣康掌着幕府的士曹、骑士曹等,他们两人负责从袁绥征募的百姓中选取可用之士,计以五千为限。

    荀贞又传檄给江禽,命他在不影响收麦的情况下,挑选屯田兵中的精壮老卒,限以五千为数,选出后,叫送来州府,也由宣康、许季负责从中择用。

    臧霸听说了荀贞要募兵的事,毛遂自荐,自请遣人归泰山,为荀贞募召泰山精勇。民力是最珍贵的,如能从泰山募到一定数量的兵卒,那么就可减少徐州民力的消耗,荀贞欣然应许。高堂隆已从琅琊回到了州府,接替荀祈,担负起了部郡国市掾之任,相比部郡国市掾,募兵的事情更重要,荀贞调他暂辅助臧霸,命他和臧霸所遣之人同去泰山,对他和臧霸所遣之人不限募兵之数。

    把募兵的事情安排下去,荀彧上言荀贞,建议他巡视郡县。

    荀彧说道:“海内兵乱日久,徐州数起干戈,将军今得朝廷封拜,为徐州牧、镇东将军,宜巡行各郡,安抚百姓,以彰显汉家威仪。”

    荀彧说得委婉,荀贞听得明白。

    所谓“以彰显汉家威仪”云云,只是个借口,荀彧真正的用意,是想“彰显荀贞的威仪”。通过巡行郡县,使郡县吏员、士人百姓都能够得知朝廷拜荀贞为了徐州牧、镇东将军,从而达到安抚地方,震慑不轨,凝聚民心的目的。

    当下信息传输的速度很慢,特别是乡里间,荀贞得到朝廷封拜的消息,到目前为止,州郡县三级的吏员固是已知,然百姓不知者仍众,确也是需要荀贞巡行一番,以昭示地方知的。

    此外,到了收麦时节,为了表示对农事的重视,荀贞也应该行行郡县。

    蒲沪督建的水利设施初有雏形,军屯刚扩大到全州的范围,荀彧倡言的民屯方展开不久,这些也都需要视察一番,再有就是除薛礼外的邯郸荣等各郡的太守国相虽是俱有理政的经验,但守相之任他们却都是头回,荀贞也得去他们各郡中亲眼看看,检查一下他们各自的政绩。

    又及现已为徐州牧,并是朝廷诏拜的镇东将军,彭城国也该到将之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综此数故,荀贞接受了荀彧的建言,留荀攸守州府,命赵云、臧霸镇郡中,召辛瑷率骑五百,加上典韦部的千余虎士为扈从,荀彧、戏志才相陪,於六月初出郯县,先行东海郡。

278 闻言东海怨公宰

    传错了,下边在更时会调换修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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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8 闻言东海怨公宰

    东海为州治所在,领十三县,今有户九万余,口四十五万余,算入集簿的郡县吏员共有千余,所谓“集簿”,是郡县向上级单位於每年上计时所呈送的文书,郡县当年的户口、垦田、钱谷、刑狱等等凡与理政有关的各方面都在其中,郡县吏的在职人数也是其一。

    东海本是“国”。

    建武十七年,光武帝废郭皇后,立阴丽华为后,他与郭皇后的长子刘彊不自安,求改封为藩王,十九年,光武废刘彊皇太子位,改封彊为东海王,因其“废不以过,去就有礼”,所以特别照顾,使兼食鲁郡,共二十九县,鲁恭王好宫室,起灵光殿,甚壮丽,是时犹存,光武诏彊都鲁,也就是说,刘彊名为东海王,而实国都在鲁,故而,现今鲁则称国,东海为郡。

    东海属徐州,鲁国属豫州,董卓乱来,州郡自立,本该给东海王的衣食租税,从陶谦时起就不再给了,只此一项,徐州每年可多收入数千万。

    除东海外,徐州境内共有三个王国,分别是下邳、琅琊和彭城,此三国里,琅琊、彭城有王,下邳无王,上任下邳王刘宜薨后,无子,现下海内乱,朝廷在长安,既顾不上再立个下邳王,也没有下诏除国,因下邳而今却是国中无主。

    陶谦以击黄巾、筹粮饷为名,悉削此三国每年本该给本国王府的租税。

    荀贞掌州以来,先是萧规曹随,继而於月前更进一步,用戏志才、琅琊相陈登、下邳相乐进、赞军校尉及领幕府军资祭酒陈群等之建议,传檄诸国,以明帝封皇子时所言为据,举东海顷王为例,再次削减了给此三国王府的租税,——明帝封皇子时,无论给县之多少,常以各皇子年入满二千万为止;东海顷王刘肃是刘彊的孙子,永初中,以西羌未平,献给朝廷了钱二千万,元初中,复上缣万匹,以助国费。

    按照戏志才的意思,他本是建议荀贞“贷王、侯国租一岁”的,也即借此三国和境内侯国当年的一年租税,说是“贷”,与“强夺”无异,等到“还”,不知就是何时了。

    本朝豪强势盛,兼并严重,民不堪负,弃家出逃,桓帝时,陈蕃曾上书说当今之世有“三空”之厄,“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粮食紧张,国家向诸侯王、列侯借贷“国租”时常可见,此亦俨然已成为“汉家故事”了,有汉一代最重“故事”,只要之前有过成例的,通常都可效行,是以,戏志才有此一议,只是被荀彧反对,荀贞才没有采纳。

    徐州境内另有侯国,如广陵侯国,广陵侯国是广陵王刘荆的后代,刘荆数谋叛乱,然因是同产弟,明帝不考究其事,后刘荆自杀,明帝封其子为广陵侯,服王玺绶,仍食刘荆的故国六县,传国至今。荀贞在广陵时,已削减了给此侯国的岁租税,至是,亦又再削减之。

    郯县是州治,同时也是东海郡的郡治。

    邯郸荣和荀贞同在一城,不需出县远迎,他来到州府外迎候荀贞,东海丞秦干、东海都尉凌操等郡中大吏相从。荀贞与荀彧、戏志才、赵云、辛瑷、典韦等由府中步出。

    平时在府,与曹操类似,荀贞也好着便服,薄衣宽袖,裹帻而已,今行郡县,既是为“彰显汉家威仪”,却是衣冠印绶俱全。

    为示重文教,他冠进贤,身为颍阴侯,冠有三梁,时为夏季,所以衣赤,紫绶金印,绶长丈七尺,打成回环,飘然垂落,腰佩黑鞘直刀,於荀彧等之簇拥下,英武从容。

    见邯郸荣候在府门外,荀贞笑道:“公宰,来之何速!”

    “将军行郡,荣岂敢慢?”

    邯郸荣三人也是衣以赤服,邯郸荣青绶银印,秦干、凌操俱墨绶铜印。凌操是武官,故冠鹖冠,较之文冠,两耳短,加双鹖尾,竖冠左右,状貌威猛。

    赵云、辛瑷为中郎将,典韦为校尉,并为武职,因而印绶同於邯郸荣,冠则与凌操同,荀彧职为校尉,虽亦武职,然他性风雅,不喜武冠,所以与荀贞、邯郸荣、秦干同,也冠进贤。

    余下从者,衣皆赤,冠分文武,主律法之官则戴法冠,或黄绶铜印,此比二百石以上的,或青绀纶、半通印,此百石吏也,又有从者小吏,不带冠,巾赤帻,亦有黑帻的。其它卫士,如门下督原中卿、左伯侯等,悉服戎装,衣甲刀戟,壮勇强健。仿阴修昔年行春的旧例,荀贞此次也不论年齿,带上了幕府中的那些年少舍人们,未成年不能戴冠,这些少年裹帻孺服。

    府门外,诸吏的车、马都已备好。

    百石吏以上或乘马、或乘车,等荀贞登车之后,众人纷纷各上车、骑,有的前导,有的附从。

    吏数十、卫士数百,扈从荀贞出了郯县,辛瑷、赵云、典韦的部曲在城外立候已久,三人各出车骑队,赵云领本部人马为前驱,辛瑷引本部骑士殿后,典韦率部从在荀贞左右。

    从行县中,到出县外,县人如堵,摩肩接踵,观车骑盛丽,称赞之声不绝。

    荀彧、戏志才以心腹故,从荀贞坐於一车。

    荀贞听到百姓的议论,撩开车帘看向车外,旋即顾对荀彧笑道:“文若,汉家威仪可彰显乎?”

    荀彧答道:“将军如垂帘幕,则威仪更显。”

    却是在婉转地批评荀贞撩车帘的举动有点轻脱,荀贞哈哈大笑,从谏如流,放下了车帘。

    戏志才笑道:“帘幕低垂,何以显威仪?”

    荀彧正色答道:“威仪显由车骑、仪仗旌旄出,为天子牧一方,当动静有礼。”

    戏志才最先是与荀彧交好,才认识了荀贞,他与荀彧的关系非常好,因而调笑不忌,得了荀彧一本正经的回答,他自觉无趣,哈哈一笑,把话题转到了接下来的行郡上,说道:“我虽不在州府,亦常闻人言邯郸公宰治郡深刻。”问荀彧,“文若,卿可有闻?”

    荀彧主州中政事,对邯郸荣“治郡深刻”的理政风格自是比戏志才更清楚。他点了点头,说道:“久有闻之。”对荀贞说道,“将军,公宰理郡严苛,士民有怨言,又或有云其贪墨,今将军行郡,宜广闻听,察真伪,如假,法办造谣者,如真,当促公宰改之。”

    邯郸荣明察内敏,爽快有才干,是个刚健敢行的人,荀贞知其长,也知其短,他的短处是行事稍酷急,穷治拷掠,深刻严峻,治虽简而行苛,早年他为荀贞的中尉主簿,常言:“不犯我法,吾邯郸荣也,犯我法,吾中尉主簿也”!为了给荀贞征粮,他做为邯郸人,而对邯郸县的大姓下手不容情,得了一个外号,被郡县大姓呼为“邯郸公宰宰邯郸”,由此可见其性。

    当世文臣,有纯吏,有法家,有驳吏,纯吏即以儒术治政的,驳吏是用儒术、也用别家术,纯吏多,驳吏次之,专行法家术的少,邯郸荣算是一个。相比纯吏,荀贞更欣赏驳吏,对邯郸荣的理政风格,他不像荀彧那样反对,但也说不上是非常支持,毕竟过酷会致民怨。

    听了荀彧的话,因尚不知东海郡政事的实情如何,荀贞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卿言甚是。”

    邯郸荣明察内敏,爽快有才干,是个刚健敢行的人,荀贞知其长,也知其短,他的短处是行事稍酷急,穷治拷掠,深刻严峻,治虽简而行苛,早年他为荀贞的中尉主簿,常言:“不犯我法,吾邯郸荣也,犯我法,吾中尉主簿也”!为了给荀贞征粮,他做为邯郸人,而对邯郸县的大姓下手不容情,得了一个外号,被郡县大姓呼为“邯郸公宰宰邯郸”,由此可见其性。

    当世文臣,有纯吏,有法家,有驳吏,纯吏即以儒术治政的,驳吏是用儒术、也用别家术,纯吏多,驳吏次之,专行法家术的少,邯郸荣算是一个。相比纯吏,荀贞更欣赏驳吏,对邯郸荣的理政风格,他不像荀彧那样反对,但也说不上是非常支持,毕竟过酷会致民怨。

    听了荀彧的话,因尚不知东海郡政事的实情如何,荀贞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卿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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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重复内容

    万潜年有四旬,毕谌年轻点,三十出头,两人在帐中等了没多久,就见曹操来到。

    两人起身相迎。

    曹操大步入内,满脸笑容,不等他两人见礼,上前一手一个,拉住了他俩的手,笑道:“君行、子信!今得二君相助,破黄巾易如唾手。”打量毕谌,叹道,“子信,数年前一别,可是有多年未曾相见了,君颜依旧,我鬓生白发矣!”又对万潜笑道,“别驾快请上座。”推着万潜,让他坐在上首客席,请陈宫、薛悌也入席,拉着毕谌,让他在自己席侧坐下。

    沛国和济阴、山阳接壤,离东平不远,曹操与毕谌、万潜俱是旧识,前些月,万潜有公务去东郡,他俩见过一次,和毕谌却是已有数年没见了。

    毕谌看向曹操的鬓间,果见了几茎白发,说道:“将军春秋正盛,华发早生,可见忧国之心。”

    曹操叹了口气,继而现出笑颜,问毕谌、万潜,说道:“董贼已死之事,二君想应有闻?”

    万潜两人点了点头。

    万潜说道:“听说了。”

    毕谌说道:“大快人心!”

    曹操以手拍案,打着节拍,语调沧桑地吟道:“贼臣执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苗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吟完了这几句,他对万潜两人说道,“去年汉室蒙尘,天子西迁,我义愤难当,恨不能为国除害,乃直抒胸臆,草成一章,此为诗中数句。前些天,听到董卓被杀的消息,我喜不自胜。”

    万潜说道:“将军才兼文武,忧愤之情,溢於诗外。”

    毕谌家世传儒业,不重辞章,随口也夸了几句曹操的此诗,说道:“董贼一死,洛阳复兴、海内致平就在望了!”

    曹操看了他一眼,心道:“董卓虽死,凉州兵尚强,山东又诸侯割据,黄巾百万,洛阳复兴、海内致平岂是易事?”又心道,“然亦正因不易,才是我等英雄烈士奋力之时!”

    他现正用人之际,心中的这些想法没有必要对万潜这两个不是太熟的旧识说,他更不会当着毕谌的面直接反驳其话,使其难堪,因便顺着毕谌的话,说道:“正是。我与君等虽未在朝中,但也应为致平海内而尽忠戮力,所以我请君二人来我军中,望君二人可为我暂参军事。”

    万潜说道:“但有所命,潜自当遵嘱奉行。”

    毕谌亦道:“将军有令,无不遵从。”

    说话间,徐他带着膳夫到了帐外,进来问曹操道:“鹿肉已经割好,可是现在就炙么?”

    曹操说道:“现在就炙!”

    他挥手叫徐他去令膳夫燃火,笑对万潜、毕谌说道:“与二君久未共饮,今在军中,不可饮酒,然可大快朵颐,炙鹿而食。今晚不谈兵事,也不谈政事了,吃饱睡足,明天再议!”

    万潜吃过饭了,毕谌还没吃。

    见曹操似是因故友重逢而心情不错,万潜近年来颇服曹操在讨董、安东郡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才能,也有心再多与曹操亲近,便也不提他已饭过,笑道:“谨遵将军令。”

    烛火熏得帐内闷热,曹操索性带万潜等出到帐外,席地而坐,就着插在地上的火把的光,吹着凉风,一边吃烤好的鹿肉,一边畅谈当年。曹昂、曹授在这期间来到,曹操命他二人行晚辈礼,拜见万潜、毕谌。曹昂、曹授礼毕,侍立於曹操身侧,为他们取肉、盛水,服侍恭谨。

    毕谌和曹操几年不见,本有点生疏了,但在曹操热情不做作的招待下,很快,那点生疏感就不翼而飞,和万潜一样,半点也不见外拘谨了。

    当晚,曹操不放毕谌、万潜走,硬是拽着他俩同榻而眠,又说了半宿昔日的趣事。

    万潜、毕谌次日睡醒,已是日上三竿。不见曹操的身影,两人披衣出帐,问帐外的卫士。

    却原来:曹操天没亮就起了,先是巡视了一下营中,接着召集夏侯渊等部校尉,聚在一块儿吃了点朝食,早早地便出营去勘察周边的地形了。

    万潜赞叹地说道:“勤力如曹将军者,不多见也。”

    卫士说道:“将军吩咐:请两位先生在营中稍候,等他回来,再与二位先生论议军事。”

    快到中午,曹操回来了。

    在将帐外头,曹操对夏侯渊等人交代了几句,打发曹昂等归本部,留下了夏侯渊,带他与陈宫、魏种、薛悌进到帐内,请去了河边乘凉的万潜、毕谌回来,开始正式议论用兵的方略。

    万潜两人到帐中时,曹操已脱下甲胄,换上了便服,没有戴冠,裹了个帻巾。

    他刚用凉水洗了把脸,擦拭两下,把抹巾丢入到盆中,见万潜两人进来,笑道:“昨夜兴起,与君二人聊到太晚,今晨我起时,见君二人睡得正酣,就没有吵醒你们。怎样?可睡足了么?”

    万潜说道:“睡足了,睡足了。我醒来时,寻将军不见,问及卫士,方知将军天未亮即已早起,将军之勤勉实令我惭愧。”

    “带兵久了,也就惯了早起。”

    曹操叫夏侯渊过来与他两人相见,待他们彼此见礼毕,亲热地请万潜、毕谌两人入席,又叫陈宫、夏侯渊等也坐下,吩咐帐下吏奉汤水,随之令把地图拿出来,在帐壁上挂好。

    万潜问道:“不知将军上午去了哪里察视地形?”

    “出营之后,我与妙才等东行二十里,将至无盐界而返。”

    “可有所获?”

    “道中颇多丘陵、高地,我数次登高眺望,由须昌而东,地势东北高而西南低,间有河流,林木葱茏。……昨天我遣了十余侦骑,今早他们大多归来,我细问之,无盐、章县间有一河,名叫坎河,南流六里入汶水,那里的河谷地带现有七八千黄巾屯聚,二君可知此事?”

    兖北敌我部队的形势不是泾渭分明,而是犬齿交错。

    汶水北岸的东平国境内,须昌、无盐、章县、富成四县,汉兵多驻扎在县城中,黄巾军则主要控制乡里,汉兵少,所以不能把黄巾军逐走,而黄巾军没有太多攻城的器械,因此除非必要,他们也不怎么去攻打坚城,这就形成了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局面。

    无盐是东平的郡治,毕谌任职郡府,对无盐周边的敌情非常熟悉。

    他回答说道:“知道。”

    “其能战者有多少,战力如何,君可清楚?”

    “这支黄巾贼多是精壮,军械亦多,月余前曾骚扰过县邑,鄙主遣将击之,不能克胜。”

    “也就是说,这股黄巾的战力还不错?”

    “正是。”

    想来也是,如果战力不行,这股黄巾兵肯定是不敢盘踞在东平郡郡治的郡界处的。

    万潜说道:“将军到前,这股黄巾贼尝数遣斥候,窥伺我营。”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我料此股黄巾必是贼中精锐,如能败之,既可沮贼气,又足能提振吾兵军心。我意便选它为我首战之标,君等以为何如?”

    毕谌问道:“未知将军部曲几何?”

    “四千余。”

    “贼据河谷,有地利之便,将军兵马又不及其众,如贸然击之,万一不胜?还请将军三思。”

    曹操问万潜道:“别驾何意?”

    万潜沉吟片刻,说道:“将军虽善战,到底是客军,此前未曾与东平黄巾交过锋,以潜愚见,谨慎一点也好。”顿了顿,又道,“将军可是给州伯立了军令状的,胜则罢了,倘使落败,州伯当然不会真的追究将军,可别部郡国兵却难免会因之笑话将军。”

    万潜的这番话说得很诚恳,的确是在为曹操考虑。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黄巾多,然致胜之道,非只关众寡,出奇用诈,贼不及我。”问陈宫,“公台以为呢?”

    选择这支黄巾作为首战的目标,是曹操与陈宫在路上已经商议定下的,陈宫自不会反对。

    他答道:“州伯领州郡兵渡汶水,北至须昌,屯营数十,旌旗蔽空,此股黄巾贼聚於不足百里外,非但没有鼠窜而逃,反屡以斥骑窥我,足见其嚣,不灭之,不足以彰汉家天罚。正宜击之首战,壮我声威。”

    曹操拍手道:“此正我所欲也!”

    万潜、毕谌遂不再多言。

    曹操留下夏侯渊,是因为打算用他为此战的先锋,当下对夏侯渊说道:“妙才,卿带汝所部,明日再休整一天,后天为我前锋,先发击此贼!”

    夏侯渊应诺。

    夏侯与曹氏世代婚姻,夏侯渊之妻又是曹操之妻的妹妹,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虽为异性,犹若骨肉。夏侯渊曾代曹操受过,险些死在狱中,黄巾起,兖、豫最乱时,虽是豪强,夏侯渊家也乏粮,为了养活亡弟的女儿,他忍痛弃掉了自己的幼子,是一个任侠尚义之士。

    曹操在陈留起兵后,夏侯渊先是以别部司马从,前些时迁为骑都尉,用兵向以敢战劲疾著称。

    曹操用夏侯渊为前锋先发,可谓知人善用。

    次日,夏侯渊部,包括曹操军中的别部俱皆休整一天,日三食,兵卒饱餐。

    第三天,夏侯渊引本部出营,奔袭坎河河谷,至河谷外,先以数十剽悍士挑战,黄巾轻其兵少,自恃精锐,倾巢而出,一鼓破剽悍士,继击夏侯渊本阵。夏侯渊佯败,黄巾追出二十余里,至一丘陵,夏侯渊倚丘陵为障,回师拒之,曹操亲引精锐至,大战入夜,斩其渠帅。

    荀贞把军报递给戏志才,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董卓横行一时,所仗者无非兵强。昔击黄巾,皇甫公兵动如神,谋不再计,前辈名将,吾唯服皇甫公。当代士,孟德一日千里,诚可畏也。”

    戏志才接过军报,见是江鹄送来的,里边写了曹操与刘岱会师后的一些作为,比如他建议刘岱整顿军纪,又建议刘岱先要鼓舞士气,以及大破坎河河谷黄巾的事情。看完,他点头说道:“击黄巾时,曹东郡无甚功,讨董时,他大败,而今用兵,却章法已备,可称‘知战’矣。”

    人都是通过学习而不断进步的,曹操也是如此。击黄巾的时候,他是初接触战阵,手下也没有多少兵马,更多的是在观察、学习皇甫嵩等名将的用兵办法,到了讨董时,他开始亲自指挥较大规模的作战,虽然落败,但从中吸取到了经验和教训,通过总结,得到了进步,於是,到了东郡后他数战皆胜,今从刘岱,又所上之良策俱在章法之内,合乎用兵之道。

    把荀贞和曹操做对比的话:两人的才能不同,成就不同,在战法上的偏好也因此稍有不同。

    荀贞的用兵技术是从日复一日地钻研和许多次如履薄冰的战斗中得来的,他知海内将大乱,所以从少年时起就钻研兵法,揣摩历代战例,积十余年之研习,兼学皇甫嵩之战法,凡有战,殚精竭虑,不敢稍有疏忽,尤其初期的几次战斗,真是如光武帝所云:“每一发兵,头鬓为白”,深恐会因考虑不周而导致将士失利,如此,才有击黄巾之成就,渐而延至今时,赫然已为名将;曹操的用兵技术则小半是钻研,大半是天授。两人一个勤以补拙,一个世之奇才。

    当然,话说回来,荀贞口中言“孟德诚可畏也”,他心中到底畏不畏?

    畏,未必见得;不畏,也不至於。

    就像对刘备,从最早的忌惮,到之后的提防,再到现在,虽因知他性格坚韧,百折不挠,非久居人下者,故此不会蠢到给他自立的机会,可却也绝称不上仍对他十分忌惮了,所以,在他再三请求战功时,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以借口不许,而是调了他去临兖州的合乡屯驻。

    对曹操也是这样,知道此人真正的能力,早先的时候,因对自己能否成事不确定,为天下计,故而尚存有一个“为炎黄胄裔留个英才以扫荡乱世”的念头,现如今,却虽仍爱惜曹操的才能,心中则实已把他视为最大的敌人了,畏惧谈不上,重视绝对有。

    大凡人皆如此,随着实力、能力的提高,底气跟着提高,眼界也就不同了。

    戏志才看了眼荀贞,笑道:“曹东郡固‘一日千里’,袁本初,今之英雄,公孙伯珪,威震幽冀,此二君,将军不畏乎?董卓虽死,凉州兵犹众,牛辅、董越诸将各拥强兵,将军小觑乎?”

    荀贞说道:“牛辅,裙带将军,董越因宗族而掌兵权,将门鼠子,此二者,庸碌之徒,兵虽强,无能为也。凉州诸将唯李傕、郭汜小悍,然武夫耳,何足道哉?董卓既死,凉州兵无首,牛辅、董越无远略,非能谋事者,李傕、郭汜又悍,我料彼必内乱,将自消亡。”

    董卓死后,凉州兵便以董卓的女婿牛辅为首,次为胡轸、董越等,再次为李傕、郭汜等,又再次为杨奉、李利等等,牛辅、董越没什么才能,胡轸现附王允,对这几个人,荀贞都看不上眼,也就只有李傕、郭汜算为劲敌,但就不说徐州远在东南,至少短期内没可能会与李傕、郭汜等交兵,即使交兵,荀贞认为,也不需他亲自出马,遣个偏将军、裨将军就能取胜了。

    荀贞不提公孙瓒、袁绍,只说凉州诸将,戏志才问道:“袁本初与公孙伯珪呢?”

    荀贞答道:“公孙伯珪内与刘幽州不和,外与本初争雄,刚极易折,恃强必亡。”

    “这么说,将军是看好袁本初,认为他将获胜了?”

    “不错。”

    “袁本初已是海内英雄,如再克胜,击败公孙伯珪,声威势将愈隆,将军难道不畏惧么?”

    荀贞笑而不语。

    戏志才又问之,荀贞这才开口答道:“前年讨董,山东州郡并起,本初为盟主。他既然是盟主,非为敌人,我为何要惧他?”说完,哈哈大笑。

    对公孙瓒、凉州兵,荀贞可以任意评论,但对袁绍,荀贞不想作评,原因有二。

    山东联军虽早已瓦解,但袁绍的地位在无形中依然高於别人,支持他的“名豪大侠、富室强族”有很多,包括各地的州郡长吏也有许多甘为其羽翼,荀贞不想对他多作议论,此其一。在原本的历史中,袁绍虽败於曹操,但官渡之战的失利既是必然,也是偶然,他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有能力的,不仅只是出身好,政治、军事各方面的才能也都不低,从某种方面而言之,他比曹操更是强敌,所以,在自觉势尚不如时,荀贞也不愿评价他,此其二。

    戏志才见荀贞就是不肯评价袁绍,知其心思,也笑了起来,不再追问,主动转变话题,说道:“忠与将军意同,公孙伯珪不知深固根本,内结怨於刘幽州,外与强袁争锋,覆亡是早晚的事儿。”离席上前,把江鹄的军报还给荀贞,问道,“将军,孙侯的回信到了没有?”

    “尚未。”

    “别驾休沐已毕,明日就要归府。我听说他这几天在家中打点行装,收拾衣用诸物,显是在做去陈国上任的准备,如是他明日归府后向将军请辞,将军打算如何应复?”

    “卿有何高见?”

    “以忠愚见,别驾若执意赴任,将军不妨就放他去。”

    “噢?”

    “将军已经给孙侯去过信了,孙侯定能理解将军的为难,区区一个赵元达,断然不会使孙侯与将军生隙。”

    荀贞说道:“文台与我两相知,自不会因此而与我生隙,我不欲别驾就任,实还有另一缘故。”

    “什么缘故?”

    “别驾刚直,文台强雄,两下必起纠纷,吾恐别驾生不测於陈。”

    荀贞太了解孙坚了,他可是有兵在手,无所顾忌,谁都敢杀,赵昱要是一定去陈国上任,到了陈国后,万一因为不肯听从孙坚的命令而惹恼了孙坚,孙坚还真会把他一杀了之的。荀贞虽觉得赵昱德情近伪,他往昔的作为有刻意求名之嫌,到底也是与他相识,这回出使长安他也是奉的自己之令,冒险蒙危,不辞艰苦,差事办得不错,亦实不欲看他死在孙坚手上。

    戏志才叹道:“将军仁厚。”说道,“人各有志,别驾如定要守刚不移,将军你又有何法呢?”

    “卿此言说得也是。”赵昱如果坚决要去上任,荀贞确也是没有办法。

    荀贞太了解孙坚了,他可是有兵在手,无所顾忌,谁都敢杀,赵昱要是一定去陈国上任,到了陈国后,万一因为不肯听从孙坚的命令而惹恼了孙坚,孙坚还真会把他一杀了之的。荀贞虽觉得赵昱德情近伪,他往昔的作为有刻意求名之嫌,到底也是与他相识,这回出使长安他也是奉的自己之令,冒险蒙危,不辞艰苦,差事办得不错,亦实不欲看他死在孙坚手上。

    戏志才叹道:“将军仁厚。”说道,“人各有志,别驾如定要守刚不移,将军你又有何法呢?”

    “卿此言说得也是。”赵昱如果坚决要去上任,荀贞确也是没有办法。

    一场雨后,连日炎热的天气略有降温,荀谌先来请辞,赵昱继之亦来。

    刘邓、董植、魏翁早已做好准备,荀贞檄令过去,刘邓率部离开兰陵,至郯县与董植、魏翁会和,刘晔、蒋干、荀祈、辛韬、周泰俱在州府,从荀谌同行。至广陵,文聘引兵来合。荀谌领诸部、诸士,折向西南,经堂邑进入九江境的东部,再往西行二百余里,到了郡治阴陵。

    至郡三日,荀谌接连下了五道檄令。

    第一道檄令,表荀祈为钟离长,荀祈接檄当日便赴钟离上任。

    钟离本有县长,不好驱逐,荀谌表之为九江北部尉,未久,此人托疾自辞,返乡而去。

    第二道檄令,表刘晔为九江丞。

    九江亦本有丞,荀谌表之为九江都尉,令将郡兵南向,剿沿淮水贼,此君文儒之士,不通兵法,知难而辞,也挂印还乡去了。

    第三道檄令,辟蒋干为郡主簿,命暗渡长江,出使吴郡,谒盛宪,订盟约。

    第四道檄令,以文聘入镇全椒、刘邓进屯下蔡,自领董植、魏翁在阴陵。

    全椒在九江东部,北为广陵,东为长江,其南为阜陵县,再往南即是州治历阳。

    下蔡在九江西部,位处淮河西岸,向西是豫州,东南方向与阜陵国的国都寿春隔淮相望,向南百余里是庐江郡界。此两地一临长江,一扼淮水,俱是九江境内较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第五道檄令,裁撤郡兵中老弱不堪用者,令周泰、辛韬招募郡内忠勇,意欲重建郡兵。

    九江原有郡兵两千余,因相继两任太守俱不知兵,战力不高,多滥竽充数的,经过裁撤、募勇充实,月余后,荀谌得重建过的郡兵千余,人数虽不及以前,战力有了显著的提升。

    他将之付与董植、魏翁分掌,令用心操练,不得怠慢。

    五道檄令下罢,荀谌听从刘晔的建议,遣人去丹阳问候陶谦,以向扬士展现荀贞的宽仁念旧,又令辛韬与郡功曹蒋真去历阳,陈真谒见刺史陈温,辛韬谒见许靖。

    平阿蒋氏是九江郡冠族,蒋干即出自此族,蒋真是蒋干的从父,仕任郡中,颇有名望,荀谌因擢他为郡功曹,随后,即遣他赴历阳,往谒陈温,陈温毕竟是扬州刺史,是需要见一见的。

    许靖、许劭兄弟不和,所以虽然齐名,许劭去了徐州投荀贞,许靖却来了扬州投陈温。荀谌与许靖是早就相识的,作为州里人,派辛韬去拜见一下,也算是显示荀贞的好贤下士。

    在郡半月,荀谌察考郡吏,罢其庸者,擢其优异,优者中以仓慈最佳,迁为郡督邮,令巡行郡中,监督诸县。又听取郡吏的举荐,征辟了一批郡中有名望的士人,有不肯从的,荀谌也不勉强,以礼相待。时至麦收,荀谌亲到田间,督促各县收获,又检视郡县狱,释放冤者。

    有强兵相助,施政清明爱民,不到一个月,荀谌就得到了九江郡多数吏员、士人的拥护。郡内的形势稳定住了,刘晔乃离郡南下,先到阜陵,再去巢湖,开始施行他给荀贞上的那两策。

    这些是荀谌在九江的事情,不必多说。

    却说荀谌请辞之后,赵昱亦来。

    荀贞以“陈国正兴战事,公去恐危”为由劝说赵昱,然而赵昱不听,荀贞没办法,只好随他去,本意想遣个数百兵士护送他去陈国上任,以免路上遇到盗贼,赵昱却又不肯。

    他对荀贞说道:“昔为将军臣吏,今为朝廷命卿,将军的部曲是徐州兵,昱不能带入豫州。”

    荀贞见他这般坚持,亦不强迫。

    赵昱遂只带了四五从者,单车西行,径往陈国上任去了。

    送走了荀谌、赵昱,没了刘邓、文聘等部,州中又少了五千兵力,荀贞与幕府诸吏经过细商,把募兵、扩军提到了日程上。

    长史袁绥掌着主征兵的兵曹掾,此事当由他总责,荀贞令幕府司马宣康、州兵曹从事许季为辅,许季的这个“兵曹从事”不是负责征兵的,他的权职是部郡国兵,宣康掌着幕府的士曹、骑士曹等,他们两人负责从袁绥征募的百姓中选取各用之士,计以五千为限。

    荀贞又传檄给江禽,命他在不影响收麦的情况下,挑选屯田兵中的精壮老卒,限以五千为数,选出后,叫送来州府,也由宣康、许季负责从中择用。

    臧霸听说了荀贞要募兵的事,毛遂自荐,自请遣人归泰山,为荀贞募召泰山精勇。民力是最珍贵的,如能从泰山募到一定数量的兵卒,那么就可减少徐州民力的消耗,荀贞欣然应许。高堂隆已从琅琊回到了州府,接替荀祈,担负起了部郡国市掾之任,相比部郡国市掾,募兵的事情更重要,荀贞调他暂辅助臧霸,命他也回泰山去,对他和臧霸不限募兵之数。

    把募兵的事情安排下去,荀彧上言荀贞,建议他巡视郡县。

    荀彧说道:“海内兵乱日久,徐州数起干戈,将军今得朝廷封拜,为徐州牧、镇东将军,宜巡行各郡,安抚百姓,以彰显汉家威仪。”

    荀彧说得委婉,荀贞听得明白。

    所谓“以彰显汉家威仪”云云,只是个借口,荀彧真正的用意,是想“彰显荀贞的威仪”。通过巡行郡县,使郡县吏员、士人百姓都能够得知朝廷拜荀贞为了徐州牧、镇东将军,从而达到安抚地方,震慑不轨,凝聚民心的目的。

    当下信息传输的速度很慢,特别是乡里间,荀贞得到朝廷封拜的消息,到目前为止,州郡县三级的吏员固是已知,然百姓不知者仍众,确也是需要荀贞巡行一番,以昭示地方知的。此外,到了收麦时节,为了表示对农事的重视,荀贞也应该行行郡县。

    蒲沪督建的水利设施初有雏形,军屯刚扩大到全州的范围,荀彧倡言的民屯方展开不久,这些也都需要视察一番,再有就是除薛礼外的邯郸荣等各郡的太守国相虽是俱有理政的经验,但守相之任他们却都是头回,荀贞也得去他们各郡中亲眼看看,检查一下他们各自的政绩。

    又及现已为徐州牧,并是朝廷诏拜的镇东将军,彭城国也该到将之彻底解决的时候了。综此数故,荀贞接受了荀彧的建言,留荀攸守州府,命赵云、臧霸镇郡中,召辛瑷率骑五百,加上典韦部的千余虎士为扈从,荀彧、戏志才相陪,於六月初出郯县,先行东海郡。

    当下信息传输的速度很慢,特别是乡里间,荀贞得到朝廷封拜的消息,到目前为止,州郡县三级的吏员固是已知,然百姓不知者仍众,确也是需要荀贞巡行一番,以昭示地方知的。此外,到了收麦时节,为了表示对农事的重视,荀贞也应该行行郡县。

    蒲沪督建的水利设施初有雏形,军屯刚扩大到全州的范围,荀彧倡言的民屯方展开不久,这些也都需要视察一番,再有就是除薛礼外的邯郸荣等各郡的太守国相虽是俱有理政的经验,但守相之任他们却都是头回,荀贞也得去他们各郡中亲眼看看,检查一下他们各自的政绩。

    又及现已为徐州牧,并是朝廷诏拜的镇东将军,彭城国也该到将之彻底解决的时候了。综此数故,荀贞接受了荀彧的建言,留荀攸守州府,命赵云、臧霸镇郡中,召辛瑷率骑五百,加上典韦部的千余虎士为扈从,荀彧、戏志才相陪,於六月初出郯县,先行东海郡。

283 西邻北接豫与兖

    帝尧时,彭城为大彭氏国地,传说寿八百年的彭祖即大彭氏国的开国之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大彭氏国至商而亡,其后,彭城先后被徐、宋、卫、楚占据,一度成为宋的国都,始称“彭城邑”。秦置泗水郡,设彭城县。楚汉之际,楚怀王孙心曾都彭城,后来项羽自称西楚霸王,也都於此。

    前汉,彭城为楚国地。楚国疆域最大时,是在韩信为楚王的那一年,尽王淮北之地。宣帝时,楚王刘延寿造反,失败自杀,楚国更为彭城郡,二十年后,宣帝徙封亲子刘嚣王此,仍以楚为国号,此时,楚国的辖地已大为缩小,只有七县,比今时还少。

    本朝,世祖封皇子刘英为楚王,增广戚县与之,两年后,又以取虑、须昌二县之地益之,取虑后归下邳国,须昌远在东平国,楚国的实际辖地是八县,今之彭城国便是承此八县之地。彭城的国名来自和帝时,传继至今,已是第四世,现任的彭城王刘和在位至今有四十余年了。

    泗水经彭城国北部的广戚流入,经彭城、吕县向东流出,汳水经沛国的萧县进入彭城国,在彭城县附近与泗水合流,——汳水即后世之汴水,魏晋之后,因此水地处京都附近,讳言反,而反、卞古音相通,遂改称汴水。彭城地处於汴、泗的交汇之所,水运发达,商业蓬勃兴盛,河网密布,不缺水,农业也不错,手工业繁荣多样,堪称是泗水流域的一大经济都会。

    经济好,战略地位也重要。

    其地冈峦环合,汴泗交流,北入青、兖,西通豫州,自古要害必争之地,南北相争,常以彭城为攻守,北得彭城,则能俯视淮泗,南得彭城,则可攻略山东、河南。

    对徐州,也即对目前的荀贞而言之,彭城更是重中之重。

    首先,徐州与兖州腹地相近的是东海、彭城,东海南北狭窄,与兖相近的只有百余里,两县地,一旦有事,进不足以攻,守不足以御,有了彭城在手,辗转腾挪的空间就一下变大,不但足可防御,并能积极攻取了。

    其次,彭城接壤东海,从武原到徐州的州治郯县也是只有百余里,万一彭城与外敌联手,朝发兵,夕可至,彭城不得,可以说,荀贞就不能自安。

    也正是因为彭城的战略地位重要,经济好,国内又产铁,足可自给,所以薛礼才恃以为资,先不臣於陶谦,复望抗衡於荀贞,只是他的运气不好,与彭城接壤的沛、鲁两国,鲁国太小,沛国够大,可国相袁忠却偏偏是个不好兵争的高雅士,听说因见陈、梁之将破,睹孙坚之强横,他已有了辞官的想法,豫州孙坚与荀贞又是同盟,而离彭城不远的兖州,刘岱无暇外顾,他找不来强有力的外援,这才不得不在荀贞的紧逼下放弃了对抗的念头,挂印自辞。

    泗水从彭城县的东边流过,糜竺、程嘉等在河对岸的县界处相候荀贞。

    荀贞与诸人至,渡过泗水,来到彭城县外。

    荀贞先不进城,留下从行的部曲就地驻扎,换乘车为骑马,带着荀彧、戏志才、糜竺、张昭等绕彭城而行,察看县城周边的水陆地势,辛瑷、典韦、高甲引百余步骑扈从。

    只见此县三面环水,唯南面可通车马。

    碧空烈日下,荀贞勒马,看向南方,见南边数里有一小山,山上有一大土台耸立,顾问张昭:“张公,那个土台可便是戏马台么?”

    张昭其实比荀贞大不了几岁,但荀贞为表示对他的礼重,凡与他说话,言必称“公”。听了荀贞的询问,张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远眺之,答道:“正是。”

    戏马台是项羽所建。项羽定都彭城后,於城南的南山上构筑高台,以观戏马,故名戏马台。

    荀贞笑道:“既是霸王遗迹,吾等可近前一观。”

    张昭、荀彧、戏志才、辛瑷、典韦、糜竺、高甲等从荀贞策骑,驰至近处,沿道上山,至土台下。

    荀贞仰望之,见台高约十余丈,绕台行了一圈,算出占地大约百步,驻马於台北,向彭城县的方向望去,遥可见城中屋舍、街道,隐见路上行人,小如蚂蚁。

    因为此台久废弃不用,台上杂草、灌木丛生,台下沿边也是草木葱茏。荀贞举起马鞭,往坐骑侧边的矮灌木上抽了一下,唤高甲、糜竺过来,说道:“先甲,卿近两日可遣吏卒把这台上、台下收拾干净,收拾完后,建些营房、仓库,……子仲,先甲如需民役,你可配合调拨。”

    高甲、糜竺应诺。

    应完诺,高甲问道:“将军令我收拾这台上、台下,并建营、仓,可是要在此驻兵么?”

    荀贞点了点头,笑问左近的戏志才:“志才,卿以为可否?”

    “此台与彭城县成表里,在此驻兵,有犄角之势,筑战守之具,储足用之粮,呼应县中,纵遇强敌,可以御之。”戏志才观望四周,远瞰县中,叹道,“乃知霸王筑此台意也!焉只是为戏马乎?”又对荀贞说道,“将军可谓是能明察霸王真意的了。”

    荀贞一笑。

    高甲问道:“设如驻兵,不知谋该遣几许兵马驻此?”

    荀贞刚给他起了“高谋”的名字,他就立刻用上了。

    荀贞略作沉吟,说道:“不需卿驻兵。卿与卿弟久未见了吧?我传檄给君卿,调卿弟来此屯驻。”高甲、高丙现虽同属许仲统带,然各驻一地,兄弟两人久未相见了,正可借此机会把高丙调来,让他两人同驻一县,既可增强彭城的军事力量,也是荀贞体贴部下的一片心意。

    高甲感激不已。

    南山不高,戏马台久废,无甚景致可观,定下了驻兵在此,荀贞便带着诸人返程下山。

    下山途中,惊起了数只大鸟,荀贞挽弓射之,未中,高甲、典韦不善骑射,没有献丑,辛瑷催马追之,疾行於山道郁树间,曲折驰骋,箭射连弦,呼吸间连落三鸟。

    荀贞在后大呼:“玉郎!玉郎!山道窄促,不可再追了!快停下来!快停下来!”一迭声令高甲,“快撵上去,叫他停下。”高甲的马不如荀贞的马快,荀贞又干脆亲自拍马追赶辛瑷。

    闻荀贞呼声不绝,辛瑷无奈徐徐停下,横弓鞍上,回首顾看,瞧见了驱马追来的荀贞脸上焦急的神色,不以为然地道:“山道虽狭,瑷骑佳,驰奔如履平地,而况较击黄髯何如?”

    中平元年,荀贞为赵国中尉,十月,击黄髯,刚风雨过后,山路滑,道窄泥泞,兵卒多初次山战,战不利,前军刘邓部为黄髯所迫,若退,后部会跟着乱,必败,甚至会全军覆没。辛瑷主骑兵,未参战,时在军后,怒发冲冠,请得军令,竟驰马上山,踏泥过狭,跃沟登高,直上至前军中,拔剑奋然,励兵督战,前军因乃死战。刘邓、典韦争勇,黄髯部处绝地,败则死,所以人自为战,尽皆奋勇,由未至酉,荀贞部曲犹未胜,陈午领死士先攀附峭壁,随之陈到引兵上,合力从后夹击,於是才大败黄髯。黄髯即黄迁,因须髯盛,故得髯为号,他便是於此战中降给荀贞的。

    荀贞此前历战,数此战最为凶险,战后,他曾陈到等人说:“我从州伯征战数州,未尝有败。今日无卿等,险受挫於此小贼。”这话虽是对陈到等人说的,但辛瑷的督战之功实高於陈到等人。

    听辛瑷举击黄髯时为例,荀贞怒道:“击黄髯时,如败,军或将没,岂能与此时同?而今四海鼎沸,豪杰并起,我正要与卿等解民倒悬,致力清平天下,如因为几只鸟,卿马失前蹄,出个闪失,该怎么办?卿不为自己,也当为我爱惜珍重身躯!”

    辛瑷见荀贞气冲冲的,遂下了马来,至荀贞骑前,抚马首,仰头莞尔笑道:“瑷岂莽撞人?自知骑佳,方才为耳。将军既怒,瑷以后不为便是。何必发怒。”

    荀贞余怒未消,然见辛瑷笑若春水,风姿特秀,又不忍再斥责他,没好气地拍掉他抚摸马首的手,说道:“回你马上去!”数个从行的步卒翻下山道,取了被辛瑷射落的那三只大鸟过来,献给荀贞。荀贞怒道:“为此三鸟,使我玉郎驰险,取来作甚!”那几个步卒惶恐退下,待要把这三只鸟丢掉,荀贞又转顾令道:“到底是玉郎所射,拿着吧,到了县里炙与我食!”

    荀彧、戏志才、张昭、糜竺、典韦等都已追到近前,闻听得荀贞这几句话,纷纷大笑。

    一行人下山,折程北行,在县外,荀贞重登车坐,荀彧等亦多换回乘车,前导后从,旗鼓鲜明地进入到了城中,百姓观者如涌,赞声如潮。

    到了城里的郡府中,果将三鸟炙了,荀贞亲自分与诸人食。

    彭城王刘和早年有至孝名,敬贤乐施,国中爱之,当天,荀贞谒见了他。荀贞已问过吕岱彭城的政事,是夜,又详询糜竺等彭城郡事。薛礼已去,当有继者,次日,经与荀彧、张昭等商议,荀贞决定表姚昇为彭城相,仍以糜竺为彭城丞,又传檄许仲,令调高丙来驻戏马台。

    荀贞又命糜竺为辅,佐高甲裁汰、整编彭城郡兵。数日后,彭城郡兵重建完毕,拨大半改屯东海,属赵云,留余下部分给高甲,高甲部至此兵总计千四百人,加上即将到来的高丙部八百余人,合共两千余人,如有战事,固不足用,用之驻防,已然足够。

284 止巫遏佛彭城事

    姚昇未从荀贞行州,现为农忙时节,作为典农校尉,他正忙於督视各地的麦收事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在下达给他的檄令中,荀贞特别交代:叫他等到忙完麦收后再来彭城上任。在此期间,由糜竺以彭城丞代行彭城相事。姚昇卸任典农校尉后,此职需得有人接替,荀贞拟表华歆继任。

    华歆早年被郡举为孝廉,朝廷除任郎中,何进用事,召他入京,中平六年,授官尚书郎。

    “除任郎中”,换句话说,就是拜为郎,本朝的郎官分隶三署,以五官、左、右中郎将分而统之,是为“三署郎”。与前秦、前汉不同,本朝的郎署是专门用之训练后备官员的处所,员额不定,多则数千,少时数百,许多名臣都有过当郎官的经历,只说今之州郡诸侯,如袁绍、曹操、应劭、公孙瓒等皆是。姚昇也曾被朝廷拜为郎,只是他没有去,跟着荀贞讨董了。

    三署郎初补官吏,有外放地方的,有出任朝廷的,其中以出补尚书郎为最优。尚书郎例由孝廉郎选补,所谓“孝廉郎”,即是郡举孝廉,朝廷拜为郎的郎官,孝廉郎通过台试,五取一,进入尚书台,得为尚书郎,初诣台,称“守尚书郎”,满岁为真,称侍郎。

    本朝政事统归尚书台,“天下事皆上尚书”,尚书台包揽一切,无所不总,“选举诛赏,一由尚书”,台官的品秩虽不高,长官尚书令才秩千石,但尚书台却实为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朝会时,尚书令与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坐皆专席,号“三独坐”,至於三公,“备员而已”。尚书台下分六曹,分掌诸事,曹长吏名为尚书,下有丞,每曹六郎,主作文书起草。

    尚书台既是国家之中枢,在台中得到锻炼,尚书郎们的理政才能就会得到飞速提升,并且因有在中枢任职、处理天下政事的经历,也会有较为开阔的眼界和全局的意识,所以一旦外放,即多为实缺高职,时人视以为“台郎显职,仕之通阶”。

    尚书侍郎秩四百石,出补的官职常为秩六百石、千石者,高的乃至二千石,比如钟繇,他就是由孝廉郎而为尚书郎,任满,跳过了补为小县之长的过程,直接出为阳陵令。

    华歆由孝廉而郎,又为尚书郎,初平元年,他求为下圭令,虽未赴任,然朝廷任命已下,翻看他的过往履历,无可挑剔,与钟繇一样,乃是最优等的仕历正途。他现为州师友从事,这是个虚职,礼敬而已,无有掌责,以前没有合适的职位给他,现典农校尉空缺,正宜表他补之。当然,荀贞也不仅是因为他的仕宦经历优等才表他为典农校尉的,更主要的缘故是因知晓他的才能。此外,也是为了“抛砖引玉”,做给海内的士人们看的,华歆虽来投未久,可就表他比二千石,使掌全州的郡国农事,授以实任,荀贞期望能以此招揽到更多的才能之士。

    华歆从在荀贞身边,得了檄令,次日便奉檄辞离,去找姚昇,先辅助姚昇督办郡国麦收,顺便熟悉一下工作,然后待麦收完毕,即可与姚昇办理交接,正式上任了。

    处理过军政上的人事任命、调整,由糜竺等相陪,荀贞巡视彭城国中。

    彭城算是新得之郡,战略地位又十分重要,国内八县,荀贞无一遗漏,悉数巡行之。荀贞攻徐一役,彭城未受兵火,其地水土肥沃,经过这么几年的休养,民间已恢复了一些元气,行经过处,虽仍有田地荒芜,然大半乡里皆男女布野,农谷栖亩,颇有欣欣向荣之景象。

    彭城的铁官在彭城县,刀兵甲盾、农具日用均需用铁,荀贞亲自视察了彭城县的铁官。

    此前迁荀衍为盐铁中郎将时,荀贞已给彭城下过檄令,命将铁官转归荀衍管辖,薛礼虽没有反对,但那毕竟只是名义上的,现下彭城入手,荀贞又给荀衍传令,叫他遣人来彭城铁官接收。至此,徐州的盐、铁不但皆收归州管,而且一体纳入到了荀衍的盐铁中郎将府总理。

    行过八县,荀贞没有再回彭城县,驻车吕县,召糜竺来见。

    “子仲,吾有一要务交君来办。”

    “将军请说。”

    “由彭城而北,可入兖境,向西经梁、陈,达至洛阳,此地向来是东楚通往中原的必经之地。吾巡八县,见干道颇有损坏,待麦收之后,君当佐助叔潜,尽快把坏掉的道路都修葺起来。”

    “东楚”指的是彭城以东的东海、广陵、吴。彭城北至兖,西至洛,中间均有干道相通,且与徐州境内的东海、广陵间也都有驰道相连,内连州中,外通豫、兖,为交通咽喉之地。一因黄巾乱来,年久失修,二来为防陶谦、荀贞来攻,薛礼主动破坏过彭城与广陵、东海间的道路,所以於今彭城境内,县与县间尚还通畅,而与外界的通道或有损毁。这需要重修。

    糜竺应诺。

    荀贞说过此事,看了眼糜竺,笑问道:“子仲,吾闻君颇信巫祝?”

    徐州旧为齐楚地,齐多方士,楚盛巫祝,其民受此影响,至今信道崇巫者仍众,太平道的经典《太平经》就是脱胎於齐人甘忠可所作之《包元太平经》,蜀中五斗米道的创始人张陵,其家原在沛国,邻彭城。糜竺虽仪态雍容,却非纯儒,非常相信巫祝之术。

    信仰是个人的事情,如是往常,荀贞大概不会理会,但现下糜竺为彭城丞,他个人的信仰有可能就会牵涉到政治中,所以荀贞借此单独召见糜竺的机会,发言询问。

    糜竺不知荀贞何意,惶恐答道:“竺愚昧,巫祝小道,固不足信。竺自今当改之。”

    荀贞笑道:“信与否,君自家事也。唯君今为郡丞,佐长吏而牧一国,言行当慎。岂不闻楚王好细腰乎?浮屠入中国,王公贵人,楚王最先好之,国人信者遂多,延传至今,乃有故彭城相缪宇崇佛,费以千万计,又至笮融,大兴佛事,荼毒百姓,君宜以此为鉴。”

    糜竺下拜说道:“竺归家,便尽逐巫祝士!”

    荀贞问糜竺的信仰,既是为提醒他不要因此而影响了郡内的风气,也是因为准备要在州中传檄一道,以扭转、遏制现下州内,特别是彭城、下邳等地的民间崇佛之风。

    楚王刘英以来,江淮流域已经成为佛教信仰最为兴盛的地区,佛经如今正是根据江淮,然后辗转向北以及江南传播。相比太平道、五斗米道,佛教没有反抗精神,适合麻痹百姓,从统治角度来说,没有必要取缔此教,可现今战乱,民力宝贵,不事生产的佛教徒就不能过多。

    荀贞说道:“方今战乱,民力艰难,笮融昔於下邳免好佛者劳役,达数千户,常供衣食,费以巨亿计,此败灭之道也。汉家自有故事,我欲重申旧令,禁汉人出家,君意可否?”

    佛教在传入中国的初期,朝廷有诏令:唯听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人,其汉人皆不得出家。但随着楚王刘英等一批达官贵人信奉此道之后,民间信者日多,影响越来越大,发展到最后,流入宫中,连天子都供奉之,如桓帝就“设华盖以祠浮屠、老子”,此诏令也就不了了之。

    徐州境内出家的汉人不少,尤以彭城、下邳为多。光和年间,与安息国居士安玄共译《法镜经》等,并於中平五年在洛阳撰《沙弥十慧章句》的著名僧人严佛调就是下邳人。

    闻得荀贞欲重申“汉人不得出家”的旧令,糜竺反正信的是巫祝,不是浮屠,当然没有异议。他说道:“彭城崇浮屠之风虽不如下邳盛,然信奉此道的民家亦有不少。将军檄令下处,竺必遵行,务使郡内无复有汉人出家者。”顿了下,迟疑问道,“县中稍有浮屠祠,以及已出家者,不知该如何办置?又有胡僧在境的,逐否?敢请明将军示下。”

    “县有浮屠祠多者,可留一,余皆除破之;民已出家者,或令还俗,或倍其家赋役。至若胡僧,愿留者,任之留,不愿留者,从其便。”

    由西域来中国的胡僧不少,洛阳兴战,很多都离洛避乱,著名的如安息人安世高、月氏人支谦、祖为胡人的释昙谛等,或至徐而停,或南下扬州。今在徐州的胡僧虽无甚特别知名的,然亦稍有。

    糜竺应道:“诺。”

    大凡举政,必虑及多面,荀贞令破浮屠祠,不止是为遏制民间的崇佛之风,也是为日后招降黄巾做一个宗教上的准备。浮屠初入国内,被国人视为另一种形式的神仙方术,被当作是黄老的附庸,有“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之说,浮屠即佛,许多信众是佛道双修,刘英即是,桓帝亦然,而随着发展,佛教已经开始脱离黄老,受到单独的祭祀,笮融的尊佛就是一例,作为太平道的信众,当然就会因而视信奉浮屠为异端了,破除浮屠祠,从某方面而言之,可被太平道众引为同道,这样,将来无论是与黄巾交战,还是招降黄巾,都将有利。

    重申旧令,以遏崇佛之风,这是在与荀彧、张昭等商议过后决定下来的政策。

    次日,荀贞即传檄各郡,命郡县执行。檄令到地,浮屠祠毁,出家的汉人被勒令还俗,在徐的胡僧纷纷南下扬州,有的远赴荆州。胡僧多与士人交往,亦有求见荀贞想要加以劝说的,荀贞皆不见,或有固执必欲见荀贞,绝食州府外的,荀贞礼待之,而终不听其说。这些都是后话,不必多讲。

    却说荀贞巡罢彭城,由吕县出发,沿泗水东行,百余里,入下邳,乐进、许仲等在郡界迎候,汇入车骑队伍中,乐进前导,复行二三十里,到下邳县。

285 彰廉礼贤下邳行(上)

    春秋时,称下邳地区为淮北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彭城北控齐鲁,下邳南蔽江淮,与彭城一样,下邳的战略地位也很重要。战国时,苏代对齐王说:“有淮北,则楚之东国危。”盖因淮南襟要多在上游,故东楚为下邳控扼。

    陈应现为州府里的“部下邳从事”,在来下邳的路上,荀贞已经问过他下邳郡的吏治问题,并细问过荀彧下邳郡近数月来的政事如何。

    如与朝中相比,荀彧现今在州中的权责就好比朝中的尚书令,一应郡县政事,无论大小,悉由他总掌,而主管州中监察的“州右部郡国从事”文直则近似朝中的御史中丞。

    “中丞”又叫“中执法”,其职在“兼典兰台秘书,外督部刺史,纠察百僚”,是监察之官,——既是监察之官,却为何“兼典兰台秘书”?看似有点奇怪,其实不然,兰台秘书自然包括律令图书,正是为了让御史中丞能够在监察百官时有章可循,照章办事,所以才会使之“兼典兰台秘书”,州府里和律法、“故事”有关的图书、档案亦是由文直兼领的。

    “右”者,掌领诸“部郡国从事”之意也,史诺、吕岱、陈应等都是文直的下属,平时各郡县有什么吏治上的事情,比如贪腐之类,他们都是向文直汇报,以及豪强大族如有违法事而郡县不管者,亦监报之,然后视涉事吏员品秩之高低、所犯事情严重性之大小,文直或上报给荀贞,由荀贞决定怎么处理,或直接行公文给地方,叫地方依照制度章法惩处、纠改。

    是以,对东海、彭城、下邳,包括广陵、琅琊诸郡的吏治,荀贞并不是巨细皆知的,因也才会这次行州,每到一郡,他都要召负责监察这个郡事务的“部郡国从事”,详问此郡的吏治。

    陈应是下邳人,荀贞用下邳人来监下邳郡,这是在显示对陈登一家的特别恩信。陈应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不但在刺举郡中吏员上兢兢业业,而且在监察郡中豪强上亦不徇私情,包括他“同岁”家违法乱纪的事都秉公无隐,荀贞对他的工作态度和作风很满意。

    同岁,即同年被选举,与后世的“同年”是一个意思。同岁得到州郡选举者,如孝廉、茂才,尤其是地域相同的,往往彼此关照,互相提携,甚至编有“同岁名”,即同岁的名录。

    陈应不隐瞒同岁家触法的事,可谓大公无私了。

    对下邳的吏治、治政,荀贞本就有整体上的了解,在细问过陈应和荀彧后,更是不止大的方面,小的细节也清清楚楚,数月来乐进治郡的长与短,优与过,皆了然於胸了。

    和邯郸荣的以法家治郡,行权术之道较之,乐进久在军中,治郡一如治军,乃是用军法治郡,又因他性本尊重士人,后又在这方面更进一步受到荀贞的影响,在对待士族上,颇为礼重。

    邯郸荣听察精敏,施政深刻诡谲,士、豪犯法,纤微必究,爪牙有过,恕之轻罚。乐进理事,凡有举措,先宣示明白,然后依之而行,无论亲疏,违即依法行惩,如事及士人,或稍原宥。

    邯郸荣、乐进这两种不同的理政风格,在荀贞看来,都有值得肯定的一面,同时也都有缺点。人与人的性格不同,做事的方法也就会不同,只要优大过劣,能把郡治好,不引起广泛的民怨,对他们的缺点荀贞便都可容忍,至多提点两句,纠正一下太过火的地方。

    到了下邳县中,进入郡府,荀贞登堂而坐。

    乐进与下邳丞李儒、下邳都尉何仪是“地主”,西向坐,荀彧等的坐席与他三人相对。郡府的大吏们如主簿、功曹、五官掾等等各按年齿、地位坐於其下。

    诸州、郡吏中,乐进的品秩、地位最高,因得独席,荀彧权高亲贵,也得独席,其余的吏员们则多连席而坐。此外,又有几个下邳本郡的名士陪坐。

    荀贞看向堂下,见下邳的主簿、功曹、五官掾等吏俱衣冠俭朴,无论俊丑,英气勃发,和东海、彭城的部分郡吏截然不同,东海、彭城的部分郡吏不止衣冠华丽,甚有傅粉剃须者。

    当下世风,阳刚固仍是审美的主流,美须髯方是大丈夫的形象,比如刘备,因为无须,尽管他深得荀贞的“信爱”,却也挡不住有人在背后为此而嘲笑他,可后世魏晋风行的阴柔审美却也已早露端倪,渐成部分士人的风尚,虽还不至於男着女服,但说实话,荀贞对此已是看不惯了,只是此风尚既已渐成,却非短期可以扭转,也只有等到能腾出手时,再行纠转之举。

    荀贞笑对乐进说道:“文谦,卿治郡之法类若治军,今观卿府诸掾,果肃然如军中。”

    就像荀贞对邯郸荣说的,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乐进节俭,行止有威,也就使他郡府中的吏员们有样学样,一个个衣俭神严,跪坐堂中,如在兵营。

    乐进答道:“进在军中久,今在郡,难改旧习,致使府中诸君起坐拘谨,此进之过也。”

    “何过之有?”荀贞哈哈一笑,顾看了眼荀彧、戏志才等,接着笑对乐进说道,“文若知我,我就喜欢卿府中诸掾的这股精神劲!”又看了看堂下的诸吏士,问乐进道,“哪位是刘正礼?”

    刘繇到了徐州后,荀贞请他去州府,他不去,荀贞遂叫乐进给他在淮浦安置宅舍。这回行州,还在彭城的时候荀贞就传书给乐进,令之把刘繇请到郡府里来,有意当面见上一见。

    乐进离席谢罪,答道:“刘君染疾,不能远行,因此进未能把他请来郡府。”

    哪里就这么巧?荀贞要见他,他就染病?荀贞心知,这定是刘繇的借口。

    刘繇不肯来见荀贞,也不能怪他托大,毕竟荀贞现正觊觎兖州,徐州兵不告自入,已分屯在了任城、东平两国境内,作为刘岱的同产弟,因为兖北黄巾鼎沸,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故而没有去兖州投刘岱便也罢了,若是荀贞稍微一请,他就来见,却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荀贞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故而没有恼怒,笑了一笑,又转头顾对荀彧等,说道:“骐骥固难见也!”叫乐进起来,笑道,“此我之过。刘正礼,骐骥也,本非卿所能请。也罢,待行至淮浦,我当亲自造访其门。”说完,令乐进给他介绍堂下陪坐的那几个下邳士人。

    刘繇十九岁时,他的从父刘韪为贼所劫质,刘繇篡取以归,由是显名,郡举孝廉,朝廷拜为郎,任满,除下邑长,他的进仕之路与钟繇、华歆相同,本是前途远大,然因郡守叫他照顾县内的贵戚,他遂弃官去。回到家乡,青州刺史辟他为部济南从事,当时的济南相是朝中一中常侍之子,依仗其父之权,贪秽不循,刘繇奏免之,由是名声更大。

    刘岱、刘繇兄弟两个,刘岱先被州中举为茂才,平原陶丘洪又荐刘繇,欲也令举茂才,青州刺史说:“前年已经举了刘公山,今年难道再举刘正礼么?”陶丘洪说:“若明使君用公山於前,擢正礼於后,所谓御二龙於长涂,骋骐骥於千里,不亦可乎!”

    荀贞称刘繇为“骐骥”,出处即在於此。

    刘岱、刘繇兄弟俱可称俊才,而从他俩过往的经历来看,荀贞更重视刘繇。

286 彰廉礼贤下邳行(中)

    堂下陪坐的士人多是本郡的右姓子弟,陈、步等氏,寒士几无,只有一个。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乐进一一给荀贞介绍过他们的姓名,荀贞随和亲近地与他们谈叙。因了阙宣、鲁肃之故,在坐的郡吏中有此二姓家的子弟,乃是乐进特地召辟入府的,荀贞亦与包括他们在内的郡吏闲聊笑语。

    叙话至暮,乐进令人置宴,诸人欢坐一堂,行酒旋舞,饮至俱酣。

    酒席散了,因为宵禁,与宴的郡吏、郡士俱宿吏舍。

    有饮到兴头,无有睡意的,或两三人坐卧舍内,或三四人相聚於舍院的月下,吹着凉爽的夜风,回味是夜的酒宴,都道:镇东将军威名赫赫,与言谈,却颜笑亲切,使人如沐春风。

    随从荀贞行州的诸臣属,辛瑷等武臣没有进城,带兵留在了城外,陈应等文吏也被安置在了吏舍休息,张昭、荀彧、戏志才等地位高的几个大吏则与荀贞一道,共去乐进的住宅就寝。夜色已深,张昭等各入室歇息,荀贞有些话要嘱咐乐进,因唤乐进再谈说一会儿。

    早在当年繁阳亭时,乐进就跟从荀贞了,了解荀贞的饮食喜好。

    他知荀贞好饮蜀荼,当下取出珍藏的茶饼,亲自将之炙成赤色,然后捣碎成末,置入瓷器中,又倒水锅中,点火烧煮,待水沸,倾茶末於其中,又撒入葱、姜、橘子之物,与荼共煮,等煮好,盛入陶碗中,他捧着奉给荀贞,说道:“此荼还是托糜子仲买来的,说是武阳荼,物稀难得,进/平时不敢多饮,剩存了数饼,专候将军下郡,请将军品尝。”

    时下制茶的工艺还处在萌芽阶段,所谓“荆巴间采茶作饼,成以米膏出之”,在制作茶饼的过程中,会往中添加米汤或米糊之类的东西以作粘合,使其成形,因而煮成的茶汤闻之会有淡淡的米香味道,制茶之法虽尚处於早期,但在煮茶时往其中添加佐料的方法却已与后世相仿了,荀贞对这种煮茶的方法本是抵触的,然而多饮几回之后倒也习惯了这种口味。当世之茶与后世不同,制造工艺简单,确也需要加些佐料,饮之才能可口。

    荀贞接过茶碗,先看了眼茶色,继之闻了一闻,随之轻抿一口,闭上眼品味了片刻,启目笑道:“吾饮荼,牛饮而已,名荼入我口,好有一比:牛嚼牡丹是也。便此荼是武阳荼,吾亦不识好坏。”他这话不是自谦,适才他的那番品尝举动也非装模作样,他是真想品个好坏优劣出来,可也确实是品尝不出。武阳、南安产名茶,荀贞以前就喝过这些地方的茶,但与其它地方的茶相比,他喝着都是一个味道,不觉得有高低之别。

    於今北人饮茶者少,南人饮茶者稍众,乐进是北人,对饮茶的兴趣不大,只是受荀贞影响,有时会煮点略饮,见荀贞没有不满此茶的味道,遂将余下的茶饼悉数拿出,献给荀贞。

    荀贞笑道:“文谦,唯今少见蜀商,此数荼饼之值或不低,卿尽献於我,难道不心疼么?”

    海内兵乱,南北道路不通,莫说蜀地的商人,便是江南的商人现今於江北也是少见。

    “进实不好饮荼,只是而今居任在外,不得常从将军左近,於思将军时乃会饮此稍许。将军如饮不出此荼的好坏,进更是不知所谓。与其在进处放坏,不如献给将军。”

    荀贞於是欣然笑纳,顾视室内的摆设,见十分简陋,想起闻说乐进在郡清廉之事,对乐进说道:“我闻卿日常食不重味,此事可有?”

    乐进答道:“进与进妻两人而已,一饭一菜足够使用,多了也是浪费。”

    乐进现尚无子,只有他的妻子跟着他在郡中住。

    荀贞说道:“卿妻可眠?可请来一见。”

    荀贞想见,便是睡了也要喊起来,乐进出到室外,亲去把他妻子叫起,引着来见荀贞。

    乐进之妻姓郭,是乐进在颍川时娶的。见乐进把她带到室中,荀贞放下茶碗,抬眼看去,见她不施脂粉,荆钗布裙,衣妆朴素,仿若下小户家婢,哪里像是二千石太守之妻?

    荀贞不由叹道:“文谦,何清廉如是!”郭氏下拜行礼,荀贞叫她起来,再又环顾室内,拍了拍坐下的席子,复叹道,“食无二味,客无坐毡,过矣!”对乐进说道,“卿为我二千石,焉能使卿定訾为下?”唤侍卫在室外的典韦等,“令少府取钱帛十万赠文谦。”

    少府,管的是荀贞的私钱。这次赏赐乐进毕竟是私人的行为,不能从州府的公库里出钱。

    典韦应诺,记下了此事,等到次日天亮后,他自会将荀贞的此令转告给幕府中人,由他们办。

    乐进、郭氏下拜谢恩。

    荀贞温言和郭氏说了几句话,见她怯生生的,遂不多言,叫她回去休息,等她离开后,荀贞又和乐进说了会儿下邳郡中的事以及兖州、豫州的战事,随之话入正题,说道:“文谦,今日郡府堂上、今晚酒宴上,都不是说话之所,我有一件要事叮嘱你。”

    乐进恭谨应道:“敢请将军示下。”

    “吾兄友若得拜九江太守,此事卿已知。”

    “是。”

    “扬州刺史陈温颇侵九江郡权,前日吾兄密信与我,言说陈温似不愿轻易还权,恐会或生战端。下邳与九江接壤,将来如是果真生战,临阵决胜固是不需卿为,输粮供械却非下邳不可。卿可於近两日先盘点一下郡库,把郡内粮、械储存之确数报与幕府。”

    下邳等郡目前的各储粮、械之数,州府、幕府都有记录,但在需要用前,肯定得再盘点一下,以免会因损坏等故出现过於不合账目之事。

    乐进应道:“诺。”

    见乐进虽没说什么,眉眼间却有振奋之态,知他必是有请战之意,只是因了自己“临阵决胜固是不需卿为”这一句话,他才把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出,荀贞笑道:“知卿好在军伍!只是彭城、九江新得,下邳非重将不可镇守,是以还得劳卿守郡中,稍待时月,再转卿回军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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