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获罪
闯进门来的居然还不是旁人,而是余氏,她手里揣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面上的惊慌之色简直遮也遮不住,看着宋楚宜道:“小宜,京城来信,说是......说是你舅舅下狱了,正由江西卫所的锦衣卫押往京城......”
余氏实在太惊慌了,话说的也不甚清楚,可是宋楚宜跟崔华鸾对视一眼,皆知道余氏所说的并不是崔绍庭-----崔绍庭在宣府镇守呢,而去了江西的,除了去修那些衙门的作为工部侍郎的崔应书,还有哪个?!
只是以崔应书的谨慎还有他的身份,怎么好端端的会被下狱?饶是机智如宋楚宜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噌的一下站直了身子,毫不犹豫的接了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寄信的是端慧郡主,上头遣词用句极为严重,说是这次圣上震怒,亲自下旨令锦衣卫先行押解工部侍郎兼尚宝司少卿崔应书进京待审,罪名是贪污受贿以次充好,导致长江大乱,鄱阳湖水灾泛滥,以至民不聊生。
崔华鸾看完信,整个人登时都软了,她虽然身在后宅,可是就如同秦夫人说的那般,自小也是跟着兄弟们一同读书的,事情的严重性还是分的清楚-----父亲可是当朝郡马,以郡马之身还能担当大任,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一丝差错,关键时刻也懂的抽身急退保存实力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贪污受贿?还造成九江那边出事,死伤无数?
何况以母亲跟宫里圣上娘娘的关系,若是事情还有转圜之地或者不甚严重,根本不至于写这么一封信,母亲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写过信!
余氏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她,轻声道:“华鸾,你也别太着急,郡主不过写信同我们先说上一声......想叫小宜叫驸马派人出京去九江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京城里还有宋老太爷他们在呢,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怎么能不着急?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事,崔华鸾吓得脸色发白,抿着唇只觉得头更疼了。
余氏就转过头去问宋楚宜:“小宜,你看,咱们要不要先去找一趟驸马......?”
端慧郡主不是普通妇人,她是堂堂郡主,手底下可使唤的人本来就多,何况崔应书也不是没留给她亲信,更别提京城还有宋家跟叶家同她关系好,可是她却舍近求远,不去京城里找人帮忙,反而递信出来找叶景宽.....
京城里居然有人还能限制端慧郡主,或者说叫端慧郡主觉得危险?
端慧郡主的确是发现了不对劲,她坐在府里好端端的等着女儿跟外甥女一道回京,本来满心的欢喜,没事的时候去荣成公主那里走走,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讲讲笑话,日子过的顺风顺水,本来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偏偏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不过在家里呆了几天,忽而就听说了九江段长江决堤的大事,已经进了汛期,本来每年九江就要闹洪灾,就因为这个,崔应书才自告奋勇要在九江多待一阵,直到修好河堤,帮忙防治水灾,可是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长江偏偏就出了事。
九江决堤,九江城成了一片汪洋,简直就是泽国,死了无数百姓,光是地方上报上来的就有三四千人之多,可见灾情严重。
本来灾情严重也不关崔应书的事儿,他原本也只是个工部侍郎,去修堤坝,重建那些衙门祠堂的,谁知道不知怎的,底下竟扯出什么贪污来,江西巡按御史上书参奏崔应书偷工减料,克扣用料,以至九江堤坝质量不过关,长江洪水泛滥,周边百姓死伤无数。
要说崔应书会糊涂到这么去捞银子使,端慧郡主怎么也不信,崔家本来就是百年望族,这么多年积累的财富可用庞大二字来形容,加上崔家经营有道,族人争气,发展到如今远比前朝还要兴旺些,这也是为什么常首辅敢叫崔应书去当尚宝司少卿兼工部侍郎的原因,因为崔应书完全靠得住,根本不怕他贪赃枉法。再说崔应书自己也不是糊涂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
可是她惊讶的发现事情完全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继江西巡按御史上书弹劾崔应书之后,九江知府也紧跟着上书参奏崔应书使人向他受贿,并且在九江强买大量土地建造屋舍。
她写了几封信寄去九江,可是都是石沉大海,崔应书本来一月一封的家书也全然不见了踪影,事态随后就进一步失控,连皇后娘娘也忧心忡忡的问她:“以往瞧着郡马不是个糊涂人,怎么偏偏办这糊涂事呢?这关乎一城百姓的事儿,他这样横征暴敛......”
端慧郡主先还能见着皇后娘娘,到后来干脆连皇后娘娘的面都碰不着了,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事儿,建章帝跟皇后娘娘向来喜爱她,看她跟看荣成公主也没什么分别了,这会儿却是这个态度......她再蠢也知道这背后有事,想着寻求宋家或叶家帮忙,却又怕宋家叶家会遭了连累,再三犹豫之后才想着病急乱投医,写封信去给了正在进京路上的余氏,想叫她把事情告诉给宋楚宜和叶景宽知道,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得上忙。
余氏跟崔华鸾吓得不轻的同时,端慧郡主在郡主府吓得比她们还甚,之前再听弹劾崔应书的人多,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什么实际上的动作,可是就是这几天的功夫,圣上就下了旨意,同意了内阁的意见,着江西卫所的锦衣卫押送崔应书进京受审。
锦衣卫啊......端慧郡主既然确定崔应书没有收受贿赂,自然不怕他回来受审,她怕的就是崔应书恐怕在路上就回不来----崔应书是被人陷害了,可是幕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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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噩耗
宫里的消息向来最是直观,连向来待她极好的圣上跟皇后娘娘都不愿意见她了......端慧郡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憔悴下去,天天提心吊胆的等着余氏那边来消息。
幸好荣成公主还抽空来看她,见了她先拍拍她的手,分宾主坐定了才看向她:“我今天进了宫一趟......母后特意赏了些老参和南边进攻的蜜橘,叫我给你送来。”
端慧郡主此刻没心思在意这些赏赐,看着荣成公主重重的叹了声气:“婶婶还是不肯见我?”
荣成公主移开目光,半响才缓缓的叹了口气:“听母后的语气,想必是这回父皇气得很了。”这几年建章帝好不容易把前朝留下来的贪腐都查的差不多了,深深为前朝蛀虫的危害而后怕,现如今朝廷好不容易刚安静了几天?陈阁老贪污受贿买卖试卷的事也才刚刚平息,就又有人顶风作案,而且还闹出了这么多人命,那不是一条两条,是整整几千人的性命!听说洪水过后,无数百姓易子而食,一路上饿殍遍野,建章帝收到证据的时候,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抖起来-----内阁呈上来的证据里头,赫然有房契上崔应书的印章。
纵然这个人是常首辅的学生,是端慧郡主的丈夫,他心里的怒火也不能被平息下去,私底下同皇后娘娘说:“就算是端慧亲自来求,朕也不能愧对江西百姓......”
皇后娘娘也就顺带叮嘱荣成公主:“叫端慧看开些罢,郡马犯下此等大错,实在不是她能插手,圣上就算再疼她,也不能因为她们夫妻就寒了这天下百姓的心。”
端慧郡主听出荣成公主的话外之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圣上娘娘都认定崔应书必定是跟九江洪水的罪魁祸首,几乎已经给崔应书定了罪名......想到崔应书临出发去九江之前,宋老太爷跟宋楚宜都觉得此行不甚妥当,端慧郡主的心情更差,焦急不安的分说:“郡马不是这样的人,你也知道他的为人,这么蠢的事他怎么会做......”
可是嘴巴上说了并没什么用处,皇上皇后不信,朝廷百官不信,天下的百姓更不信。荣成公主深叹口气,问她:“你不是已经派人送信去给驸马了吗?驸马可有回信?”
端慧郡主摇摇头,颇有些坐立不安。
叶景宽也觉得消息来的匪夷所思,他接到邸报的同时收到了端慧郡主给余氏的信,等看完了之后就同周唯昭道:“有些太巧了。”
周唯昭也有同感-----前脚在金陵的崔华蓥碰上王家诡异得有些莫名的事,后脚崔应书就又被人上书弹劾贪腐,这未免也太巧了。倒好像有人在针对崔家似地。
叶景宽皱着眉头仔细的看完桌上的邸报跟端慧郡主寄来的信,神情凝重的看向周唯昭:“看信上和邸报里透露的消息,都是说崔应书贪污的罪证确凿。他还令心腹手下跟着镖局押送现银回晋中,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如果不是崔应书失心疯了脑子不正常忽然犯了糊涂,那就是对方实在是太厉害,设了局想要崔应书死。”
这哪里是想要崔应书死,根本就是想叫崔家也一同倒霉,说不定还不止是崔家,看这走势,分明是一环套一环,先是崔华蓥在金陵出事,后来是崔应书,那再后来呢.......会不会连在边境的崔绍庭也要一同出事?
周唯昭皱着眉头,更加觉得金陵发生的事诡异的叫人不安,恐怕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可是这个陷阱究竟是设在哪里,他一时还是没法确定。
“派人去九江打听打听。”周唯昭负手立在窗前,眉头拢在一起:“恐怕这次的事并没那么简单,姑父不是个鲁莽的人,他为官这么多年向来谨慎又自持,现在竟然连身边的人都出来指正他,说他收受了现银,还叫人把银子押送回晋中......”
叶景宽听出周唯昭的意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如果真有人这样处心积虑的想崔家倒霉......可是会是谁呢?现在崔家如日中天,经过崔绍庭的事情之后,怎么还会有人去打崔家的主意?叶景宽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就有些心里发寒:“难不成是殿下出手了?”
东平郡王的确是有份插手,他兴奋的看着面前的钱应,双手撑在桌案上:“果然你说得对,皇觉寺跟陈家要是豁出性命去做,他们就算不死也得被扒拉下一层皮......现在皇祖父对崔应书失望至极,内阁收到的证据也叫常首辅连句好话都不敢说......”
都说了破船也有三斤钉了,陈老太爷虽然一朝失势,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那些势力可没全部倒霉,跟皇觉寺的人联合起来,做这个局是不难的。
可是钱应却并不沾沾自喜,他谨慎的摇了摇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了,等郡马被押送回京,到时候肯定要投到大理寺或者锦衣卫再审,锦衣卫的赖都督是圣上心腹,未必肯顺着咱们心意给他定罪,怕他到时候查出些不对来。可若是送到大理寺去,倒是不那么难了,冯应龙可是跟咱们老熟人了......”
是啊,冯应龙可是他们的老熟人了,东平郡王目光里透出些兴奋来,之前他还因为钱应要他答应陈老太爷的要求而觉得不安,现在却深深为这个决定庆幸。现在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一旦周唯昭死了,崔家也倒霉了,还剩下宋家......宋家也没事,宋家也没事,到时候东宫只有他一个儿子了,还怕什么?他什么也不怕了。
他没听钱应说什么还不能下定论,抿唇看着钱应:“现在算算日子,陈老太爷也该到金陵了吧?”
陈老太爷到金陵了,宋家那小子就该惹事了,惹了事就该完了,闹起来到时候宋家崔家的人一边要为崔绍庭的事奔忙,一边还要处理王家的糟心事,到时候首尾不能相顾。而在路上的周唯昭就要更惨一些,皇觉寺的人会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怒火通通发泄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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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二·已成
陈老太爷刚把金陵的宅子整顿干净,还没来得及去舒服的洗个澡,就听说杨庆回来了,他挽着半干的头发,飞快的叫请。
杨庆匆忙进得门来,最近这些日子可见他很是奔忙,眼圈底下的乌青都又深了一圈,站在陈老太爷跟前立住了脚,深深的先朝陈老太爷行了个礼,才拱手跟他回话:“老师,您可收到京城送来的消息了?崔应书在九江已经出了事,现如今圣上叫人押他回京受审了。”
陈老太爷自然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笑的牙不见眼:“收到了邸报,连夜瞧了。这次内阁下的公文里头措辞可严厉的很,有了常首辅这个靠山在,都保不住崔应书,可见崔应书是气数将尽了,说起来,这可真都是阿庆你的功劳,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连崔应书身边的人都能收买?江西巡按御史我知道,华政那就是个软硬不吃的牛脾气,他从来就不拉帮结派,自己穷的只差要伸手要饭了,也两袖清风。听说他刚去江西那年,庐州知府跟九江知府要请他吃饭,送他美人儿,他不仅当场掀了桌子,回头就送了一份弹劾奏章上京......”
这样的人是收买不来的,杨庆居然能叫他上书参奏崔应书,如今想来陈老太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着实是太叫人惊奇了。
杨庆微微一笑,这着实算不得什么本事,他在底层呆了这么多年,看尽了人情冷暖,最苦的时候,堂堂一个举人,在破庙里住了整整二三年,每天能做的事不多,就只好把心思花在揣摩人心上-----学会看人脸色行事,对他这样出身底层又毫无根基的人来说,着实是很大的一个助力,他向来知道该在什么事上尽力用心。
华政的脾性他早就琢磨透了,恐怕连他身边的妻女都没他了解的清楚,这个以脾气暴躁,清廉著称的江西巡按御史,着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蠢人,没什么脑子又不聪明,更嫉恶如仇的人又最容易被挑拨,他根本就不用做什么,送美人这种蠢事他更是不可能会去碰,只是把崔应书鱼肉百姓的‘证据’往华政跟前一送,华政自己就先义愤填膺了,抱着参奏皇亲国戚万死不悔的决心上了奏折。
人虽蠢,却有蠢的好处,建章帝向来喜欢这种蠢又干实事的人,何况华政的正直已经出了名,建章帝哪里有不信他的道理?他一上书,朝廷里连常首辅都有些怀疑崔应书是不是真的收受了贿赂了。
他并不居功,惯常的带着谦逊:“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底下的先生们个个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们收集上来的情报我再整理整理,自然就知道这位华政老爷该怎么煽动。真正难做的还是挑动崔应书身边的心腹,许之以重利他们没动心,就用了点别的手段。九江知府在崔应书身上几番都捞不到半点好处,对他早已经厌烦至极,自然乐的崔应书出事-----九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巴不得有人来背这个黑锅。这个黑锅被崔应书背了,他到时候还能在知府的位子上呆着,到时候朝廷赈灾的银子到了他手里,又能盘剥几层......”
官官相护,一环套一环,崔应书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陈老太爷着实为杨庆的智慧赞叹不已,摸了摸胡子问他:“那金陵的事呢,金陵的事进展如何?”
杨庆嘴边噙着的笑意更深:“差不多是时候了。”
陈老太爷着实有些好奇,他看着杨庆:“王家那个少爷,我事先打听过,从前也没听说有什么怪癖,为人也跟平常的纨绔子弟不同,怎么短短时间里......”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没弱点的人,区别只在于你到底会不会抓,能不能戳到人家心上去了,杨庆卷起手轻声咳嗽了一声:“学生只不过是比旁人用心了些。专程找了王公子身边昔年放出来的旧仆,事无巨细的把王公子的生平问了个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除了一样......”他顿了顿,看着陈老太爷补充:“这位王公子,从前总喜欢往扬州跑,去找他的同窗好友章润一同玩耍吃喝,听说一去就流连一二月之久。”
章润?这名字听起来格外耳熟,陈老太爷思索半天,有些惊讶的看着杨庆,张了张嘴问道:“是章渊的儿子?”
杨庆点了点头:“就是章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章少爷听说在扬州的时候带王少爷去的地方都不是寻常地方,别人是去勾栏妓院,他们......是去小倌馆......”
陈老太爷总算听明白了关节在哪里,原来这位王少爷性好龙阳。
杨庆见陈老太爷明白了,就笑:“既然对女子本身就没兴趣,略微挑拨一阵,他自然而然就把家中娇妻丢下了。毕竟学生专程去把他从前的相好找来了......”
而王家隐瞒王公子的癖好在先,管束不住王公子在外行乐在后,自然是不敢叫宋琰见满腹心酸委屈的崔华蓥的。
这一来二去的,两边关系势必变差,关系闹僵,王公子又不知收敛,时时被宋琰撞见,宋琰再好的脾气,恐怕也没法忍受......
陈老太爷忍不住为杨庆算计人心的本事叫好,又道:“那现在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宋琰似乎有出城的迹象,恐怕是想等崔家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杨庆笑了笑:“倒是个聪明人。学生见势头不好,干脆就叫王公子身边的小倌在中间说了几句话,王公子特意邀了宋琰去上画舫游船赏灯。”
按照杨庆的计划,上了船就没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在船上,两边都没人看着,一旦王公子出了什么事,自然是随便船上的人怎么说。
的确是不能叫宋琰出城去,否则他走了,这台戏还怎么唱?陈阁老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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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人命
陈老太爷没想到这样重要的事就发生在今夜,饶是老成持重如他也忍不住悬了一颗心:“首尾都处理好了?别到时候临时生变......”
宋家那些狐狸们没一个是好对付的,这事陈老太爷如今最深刻的认知,虽然年纪小,陈老太爷并不因为这一点就看轻宋琰-----宋楚宜比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智慧非凡了,可惜他当时没有重视一个内宅的女孩子,才屡屡受挫。宋琰既是个男丁,又师从唐明钊,这一年在宋珏的带领下老成了不少,陈老太爷在桌案后头连续走了好几步才停下了脚:“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宋家那帮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杨庆没把宋琰放在眼里,诚然宋家子弟的确足够优秀,譬如年纪轻轻就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披着一张叫人琢磨不透的皮的宋珏,那就是叫人头疼的存在,可是若是连毛都还没长齐的黄毛小子也要害怕,那还在尔虞我诈的官场混什么?趁早跟宋家投诚卖好岂不是更好?何况他从来就不打没把握的仗,跟着宋琰这么久了,自认为对宋琰的实力已经摸了个透彻。到底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旁边人虽然精明,可架不住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特意把事情安排的紧锣密鼓,叫宋琰跟王公子相遇的冲突一次次扩大,为的就是叫宋琰失去思考的时间,叫他在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做出最冲动的事。
“老师不必担心。”杨庆一揖到底,面上带着胸有成竹的轻松笑意:“王公子跟前最近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小倌儿已经被咱们收买,今天只要宋琰敢上船,就走脱不了干系。”
陈老太爷眯缝着眼睛看他一会儿,出声问他:“你之前说他们因为争执才导致宋琰杀了王公子,这怎么杀,还是个问题。下毒难免留下痕迹,到时候仵作一验,恐怕宋家借机把事推到画舫上头的厨子上头去。如何把事情栽赃在宋琰头上,叫王家认定就是他杀了人?”
他们一定要速战速决把王家的怒火挑起来,至少也要闹到人尽皆知宋琰杀了表姐夫的地步,然后引崔家宋家发慌,把还在路上的宋楚宜跟崔家的人吸引过来。
天色已然全黑了,杨庆看着外头亮起来的灯笼,轻声笑:“夜黑风高的,虽然金陵运河上画舫云集,可是灯影幢幢,人也看不甚清楚的。到时候船上只有一个小倌儿,一个宋琰和一个王公子在,而王公子偏偏被推入水淹死了......老师您说,是跟王公子明显不对付的宋公子的嫌疑比较重,还是靠着王公子吃饭的小倌儿嫌疑比较重呢?”
陈老太爷至此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落座在圈椅里仔细思索半响,才问杨庆:“就在今晚?”
郡王殿下已经来信要他们抓紧时间,说是离他们之前算好的,周唯昭的船队差不多已经到了天水镇,这个时候宋琰出事,崔家宋家船队跟周唯昭的船队分开,正是好动手的时候-----而且依东平郡王的说法,到时候太孙殿下只怕还会分出一部分人来护送崔家宋家的人去金陵.....他看着杨庆,深觉自己捡到了了不得的宝贝。
杨庆肯定点头:“就在今晚,想必现在这个时候,宋琰已经上了画舫了。”
说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杨庆觉得宋琰比不上宋珏的原因,到底还是年纪太小阅历不够,这种时候分明该避开金陵城,远远的走开的-----虽然崔家那个是表姐,可是自有崔家的人来处理,你一个外姓人,关系再亲,留在金陵能顶什么用处?等崔家人来处理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不过这也是少年人都怀抱着英雄梦的缘故,杨庆想到这里,微微笑了。
现如今圈套已经设计好了,只等人自己钻进来,陈老太爷耐着性子跟杨庆一起等消息,忽而想起什么,笑着道:“上次跟你提的事儿,你师母这里有了回信了。”
上次在船上,陈老太爷曾想收他做义子,他拒绝了,后来陈老太爷就说要把孙女儿许配给他,杨庆当时虽然不置可否,回去想了想之后却深觉不妥,这辈分一下子就差了两辈,何况陈家纵然要拉拢他这样的人,给的也大约是旁枝或是庶出的小姐,这样的姑娘脾气大,眼高于顶,他自问消受不起。可是还没等他委婉的说出拒绝的话,陈老太爷就摸着胡子笑:“你师母的意思,是老二家的明心很不错,自幼也是听圣人之言长大的,女红样貌处处都不错,脾气又温顺,正适合你。”
居然是嫡亲的孙女儿?!杨庆还以为最好也就是身死人亡的三老爷的那个女儿,他有些诧异的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个不字来-----不是旁枝的不亲近的陈姓亲戚,也不是父亲获罪了的陈明晴,而是现如今陈老太爷唯一剩的一个儿子的亲生女儿......
抛开这些且不论,到时候陈明玉若是真的如计划那般嫁给了东平郡王,他就是东平郡王的连襟!这是他多少年来都不敢肖想的事儿,如今竟然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这个诱惑实在太动人了,杨庆不得不动心,他把利弊在心中过了千万遍,短短片刻就下定了决心,恭恭敬敬的再次一揖到底:“多谢老师抬爱!”
陈老太爷笑着将他扶起来,摸着胡子摇头:“说什么抬爱不抬爱的?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准备准备,明年有恩科,尽管下场试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老太爷虽然失势,可到底不是被一降到底没翻身的机会,他朝中的那些同年们总还念着些旧情,杨庆心领神会,心中激动简直无以言表,攥着拳头心潮澎湃。他落魄寄居寺庙,与荒冢孤坟为伍的时候就曾发誓要成为人上人,如今,这一天总算来了。
来更新啦,今天应该还是五更,会尽量在晚上八点半之前更完的,先放三章。另外科场案沾上就是死的确是大部分都这样,可是程敏政跟徐经科场案就是个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的乌龙啊,最后查来查去程敏政也就是罢官回家了。陈老太爷这情况也差不多,都是没有实质性证据,连三司会审的主审官陶鼎湖也因为被握着把柄替他开脱,所以就这样了....并不是狡辩,以后我设定会更加注意更严谨的。爱你们,么么哒。(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四·出事
陈老太爷收了个跟儿子比也小不了几岁的孙女婿,高兴的无可无不可,夏日夜长,等消息等的难挨,干脆就叫了二儿子跟大孙子一同在后花园里摆了个小宴,对月畅饮等消息。
陈二老爷之前真是觉得心肝都被挖了一块,虽然碍于父亲威势回家呵斥了自家媳妇儿跟女儿,可是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有些耿耿于怀和不甘心的,到底是辛苦养大的嫡女,怎么也该有更好的用处才是,可是现在瞧见杨庆在陈老太爷面前格外得脸,陈老太爷对他也格外重视,心里的那点儿芥蒂又抛远了-----罢了罢了,还有儿子呢,多为儿子想想。若是女儿嫁了杨庆,杨庆真能出头,以后也是个助力。何况如今父亲已经被贬到金陵来了,也不好太挑。
杨庆惯会看人脸色揣摩人心,不一时就已经跟陈二老爷说到了一处去,把他哄的服服帖帖,正要再执壶给他倒酒,外头一直守着的小厮就小跑着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杨庆立即就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陈老太爷,笑的志得意满:“成了!老师,成了!”
陈老太爷几乎是立即同时就站了起来,震惊过后就只余满面笑意,拉了杨庆的手道:“走!书房里去说!”
剩下陈二老爷跟陈大少爷一脸茫然的面面相觑,可他们好奇归好奇,管却是不敢去管的。父亲(祖父)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天忙的不见人影,到了金陵如今好像还是第一次同他们一同吃饭,明明似乎在做很重要的事,却又半点都不肯他们透露......陈二老爷茫然了片刻就清醒了-----反正不管是做什么,总归杨庆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这一点是不会错的,他跟侄子再喝了几杯,负着手哼着小曲儿回了房,反倒叫妻子多哄哄女儿千万不要闹小性子。
陈老太爷如今可顾不上儿子孙子在想些什么,他叫人守在门口,进了书房就迫不及待的问杨庆:“果真成了?消息可确实么?”
虽然之前杨庆说计划已经安排的很周详,可是到底是要紧事,也是关键的一环,他可不想在关键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难以收场,一晚上其实还都悬着心。
杨庆声音里隐隐带着些兴奋,笑着点点头:“学生一直叫人守在隔壁画舫里听消息,回来的人报说王公子那艘画舫上初时还没什么反应,后来就闹了起来......汴河上死了人,如今报信的人已经赶往王家去了。”
真死了!陈老太爷悬在喉咙里的那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王家的情况他也早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了,这个儿子既是嫡出又是长子长孙,在家里极受宠爱,现如今一旦死在宋琰手里,王家人只怕恨不得把宋琰生吞活剥拆皮卸骨。
他高兴了片刻就冷静下来,看着杨庆吩咐:“虽然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也不能掉以轻心。叫人去王家守着,看王家是个什么态度......”
杨庆恭声应了是,又道:“学生早已经令人去盯着王家动向了,宋琰一出事,他身边也有几个精明人,一定会写信去给宋楚宜跟京城宋家求助......到时候咱们等他们送出信去,就可给皇觉寺回话了。”
陈老太爷只关注宋琰这事儿,皇觉寺那边能不能顺利除掉太孙周唯昭,他实在是不想插手。私心里他自然是想皇觉寺能成的,反正周唯昭也不跟他们陈家亲近,到时候只剩一个东平郡王,他们陈家要翻身几乎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又觉得这事儿太难,皇觉寺的势力他虽然看不透,可是太孙毕竟是作为钦差平乱成功凯旋回潮的,身边不仅有驸马叶景宽带着的亲兵,还有锦衣卫一路护送.......皇觉寺恐怕是任重道远了。
去盯梢王家的人很快就回来报信,说是王家亮了一晚上的灯笼,连王家的老太爷都惊动了,王家大老爷带着族中子弟浩浩荡荡的往汴河那里去了。
宋琰这回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陈老太爷心满意足的坐下来,平心静气的给皇觉寺那边写了信叫人送出去,这才偏头看着杨庆:“你还有的忙。”
那个小倌儿可是个万分重要的人证,可是虽然他是指证宋琰把宋琰陷进泥潭的自己人,却也得防着他反口-----宋家的手段可多着呢,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帮宋琰脱罪。
杨庆点点头:“出了这样大事,肯定要惊动官府。宋琰身份特殊,宋家应会写信来应天府。”
陈老太爷就忍不住冷笑,写吧写吧,崔应书如今是自顾不暇身陷囹圄,宋家要是再看不清楚形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纵容子弟坑害人性命......王家也不是没当官的,恐怕王公子当浙江台州参将的父亲第一个就要跳起来撞死在建章帝跟前求建章帝给个明话。
“让他们写,写了才好。”陈老太爷手指屈起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应天府知府是他的至交好友,到时候他分析分析其中利害,叫他把宋家求情的书信送上去,参宋家一个插手地方政务,草菅人命,威胁贿赂朝廷命官,乱朝廷法纪的罪名,叫宋家吃不了兜着走。
杨庆也知道陈老太爷的意思,他对自己设的局很有信心-----王家公子冷待新婚娇妻,王家纵容他在外花天酒地这还在其次,居然还软禁新娘子不叫她与娘家见面,宋琰游船的时候又发现王公子寻花问柳,一怒之下气急错手杀人,这不是很合理吗?恐怕连宋六小姐跟宋家也不会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吧?
他急着要在去叮嘱叮嘱那个小倌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也急着去提点提点王公子的小厮该怎么洗清自己把责任往宋琰身上推,就跟陈老太爷拱手告辞。
有亲问杨庆这么厉害之前在干嘛,他之前被方孝孺压着根本显不出能耐,陈老太爷没落魄之前身边能人太多啦,而且他穷的很,要到处混混饭吃啥的~~~(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五·狡诈
杨庆好不容易紧赶慢赶赶到汴河的时候,汴河已经叫看热闹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他身边的小厮们费尽力气才算是开出了一条道,护送着他挤到了河边。
河面上飘着大大小小无数画舫,亦有不少小船穿梭其中,杨庆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就机灵的开始跟周围的人套起话来:“真出人命啦?死的是谁,怎么闹出这么大阵仗?”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搭嘴,还没等小厮跟杨庆听出个所以然来,外围就有人大喊了一声:“王家又来人啦!这回来了一大群!”
杨庆顺着人潮转过身子,果然瞧见朝这边蜂拥而至的浩浩荡荡举着火把的十数人,当先的那个他认识-----他对王家摸了个底儿透,自然对王家出来露脸的男人们都烂熟于心,这个似乎是王家嫡支的二房的二老爷,应该是王公子的叔父。
那群人一眨眼就到了眼前,王家二老爷板着一张家里好像死了人的脸,匆匆越过人群,带着王家子弟们上了小船,朝河中央飘着的那座三层画舫去了。
周围有人就开始窃窃私语:“死的真是王少爷啊?这王少爷虽然不霸道,可到底是王家的人,谁这么大胆,连他都敢杀?”
“要不是王家大少爷,王家能来这么多人?”有人在旁边不以为然的接话,一双眼睛还兴奋的盯着河面:“这肯定就是王家大少爷出了事了,哈哈,我就说,他这么胡天胡地的闹,总有一天是要出事的。果然出事了吧?听说是因为争风吃醋,被人从船上推下去了,啧啧.....汴河的水多深啊,掉下去了还能有活命的?活该他这么闹!”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杨庆站着听了一会儿,就轻声吩咐小厮找了艘船,趁着官府还没来人,先行到了那艘画舫前头。
画舫里闹的厉害-----王家带来的人也着实是太多了,这么多人,难免就乱哄哄的,他眼看着王家的下人抬着一具白布蒙着的,还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尸体哭丧着脸出来,心中就更加放松。不一会儿,画舫里闹的更加起劲,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声:“我家四少爷可是伯府公子!你们这帮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不一会儿,画舫的窗子就被砸开了,杨庆透过下人举着的灯笼跟画舫上挂的风灯,能瞧见宋琰正被一群人护在中间,跟王家的人剑拔弩张。
他不再看,转身吩咐小厮:“趁乱上去,找到王公子身边的大山,让他来见我。”
小厮答应着,眼疾手快的顺着板子上了船,在船上摸了一圈却颇狼狈的又下来:“并没瞧见大山,上头打的厉害,连我也挨了莫名的几脚。”
王家死了大少爷,简直都疯了似地,闹腾的实在太厉害,压都压不住,杨庆皱了皱眉头,还没反应过来,岸边围观的人群就又发出巨大的惊叹声,他朝着那边一瞧,才发现来了许多举着火把的穿着官差服的衙差们。
王家是金陵的地头蛇,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报官的,这也在预料之中,杨庆忖度了一会儿目前局势,吩咐小厮叫船工划着小舟荡到了另一头,在画舫下游上了岸。
太乱了,那个小倌儿王家肯定是要留着来指证宋琰的,也不知道是会先被应天府的人带走还是被王家的人扣住......
杨庆在岸上站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应天府的衙差浩浩荡荡的押着宋琰从画舫里头出来上了小船,才从岸边离开。
王家会闹的这么厉害也不稀奇,王家毕竟是死了个长子嫡孙啊,要是他,他恐怕只会比这更愤怒。
已经惊动了官府,还把人都抓进府衙了,这事儿的确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陈老太爷只是担心之后收尾:“那个小倌儿的嘴一定要给梧严实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别说。宋琰一出事,他身边的人一定已经往外递消息了,在宋家跟崔家的人来之前,先要把宋琰的罪名给落实下来。”
杨庆也知道这事儿刻不容缓,等他的小厮回来报说应天府是把王家那些人跟宋琰一同都押走了之后,就跟陈老太爷商量:“人现在都在应天府,正是最好动手脚的时候......学生使唤个人去走走门道......”
走走门道找到那个小倌儿跟王公子的小厮,也好教他们怎么上堂,怎么在堂上回话。
陈老太爷思索片刻才点头:“去罢,派个谨慎机灵些的去,省的到时候露了马脚坏事。”
杨庆回头去安排了,虽然天已经很晚了,可他仍旧立即就把事情分派了下去-----这种教唆人的事情自然是越乱的时候越不容易被发现,若是捱到开始审案了,就很容易留下痕迹了。
事情吩咐完了,他把今天的事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遗漏或做错的地方,方才放心的回了房。
第二天用过早饭,他陪陈老太爷用了饭,开始等人回来报信。
可是去的人回来却是铩羽而归,据他所说,宋家的人也在托门路要找那个小倌儿,且宋家出面的好似是个管事,极舍得花钱,给了牢头一大笔银子。
陈老太爷立即就皱了眉头:“不能叫宋家的人先跟他搭上!”
是啊,怎么忘了,宋琰出了事,他身边的人却不是都跟着被抓了的,听说出事,肯定是要找唯一在场的第三人----也就是那个小倌儿的。
杨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回头看着陈老太爷道:“老师,那学生亲自走一趟。”
不能让宋家的人先把牢头给收买了,还是他亲自出马一趟比较稳妥。陈老太爷也是这样想的,还是杨庆亲自去办这事儿他比较放心:“也好,你小心些。幸好你初来乍到,并没人认识你,实在不行,就干脆来个一了百了。”
收买牢头把小倌儿跟那个叫大山的小厮一同杀了得了,也省的宋家的人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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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反间
估摸着小倌儿如今已经把责任全推在宋琰身上了,否则王家也不至于那么气急败坏就跟宋琰打起来,杨庆毫不犹豫的赞同了陈老太爷这个想法。留着人反而多口多舌,他之前也没想过要叫这个小倌儿活着,反正现在王家已经咬死宋琰不放,小倌儿提前死跟后死,根本没分别。
他叫人打听好了牢头家的住址,亲自上门了一趟,说自己是牢头的朋友,送了极丰厚的大礼,提出带牢头的儿子一同去茶楼等牢头点卯回来。
他出手大方,穿的又极是体面,也把牢头名字跟去向都说的很清楚,牢头家里也就没什么警戒心,挥了挥手就叫他把人带走了。
杨庆倒是没想把这孩子怎么样,只是做个以防万一的准备----虽然这世上没人不爱钱,他也觉得牢头既然能收宋家的银子,就能收自己的银子,可是凡事总是做好两手准备更放心不是?他坐在距离衙门三条街外的一处有名的茶楼里,悠闲耐心的跟牢头方才四五岁的儿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游戏,幸亏他也没等多久,不过半个时辰,气喘吁吁还抹着汗的牢头就寻来了,瞧他那模样,倒好像身后有什么恶狗在追。
杨庆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俯身去问牢头的儿子:“小虎,叫那个哥哥带你去后头看鱼好不好?你给选一条又肥又大的,咱们清蒸了吃?”
小虎看看父亲,见父亲铁青着脸不说话,自然而然的当父亲是答应了,欢呼一声立即就跟着杨庆的小厮跑了,只叫了牢头一声父亲。
牢头铁青着脸看着儿子蹬蹬蹬的跑远了,回头来瞧一脸好整以暇的杨庆:“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天气热,他一路跑的太急,又因为穿着黑色的官差服,身上都有淡淡的馊味。
杨庆挥一挥手里的羽扇,指着对面的位子轻声笑着请他坐:“您尽管放心,我要是想做出什么不利于贵公子的事来,怎么还傻的上门去拜访,又特意叫了人在牢房外头守着您,等您出来了就给您递消息呢?天气热,喝口凉茶去去火。”
牢头瞥他一眼,大剌剌的把佩刀往桌上一放,果然大步流星的跨过来在凳子上坐了,拿起杯子把里头的凉茶一饮而尽,片刻后擦了擦嘴,认真的盯着杨庆问他:“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好端端的来我家找我做什么?”
杨庆自如的又替他续上一杯,看着他不答反问:“实不相瞒,我听说王家出了事死了人,现在凶手被关在牢里?”
牢头狐疑的瞧他一眼,皱着眉头似乎很是警惕的问他:“你怎么知道?”
杨庆没说话,笑着拍了拍手,他身后一直站着的小厮打扮的人就上来递给了他一个匣子,他把这匣子放在桌上,朝牢头的方向轻轻一推:“这事儿外面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我自然知道。这里头......”他见牢头的视线牢牢定在匣子上,脸上笑意更深,轻轻打开匣子搭扣:“这里头是五十两一张的银票,总共有三千两,您点一点。”
三千两!饶是应天府富庶,油水足,这个数字也还是把牢头惊得整个人都跳起来,他站起来退后了几步看着杨庆:“你这是做什么?!”
“王公子死了,王家人现在恨不得宋家那个杀了他的小子以死赔罪吧?”杨庆微笑着看着牢头:“听说宋家的管事已经贿赂过你了?他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开个价,我给你双倍。只是你要替我办一件事.......”
牢头似乎是傻了,呆呆的看着杨庆说不出一个字来,杨庆就紧跟着道:“你替我把那天晚上跟王公子和宋琰呆在一起的那个小倌儿并他身边的小厮杀了,以你的本事,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吧?三千两银子就摆在这里,事成之后,还另有重谢......”
那个匣子呆在桌上,此刻正大开着,上头五十两一张的银票差点灼痛了牢头的眼睛,他半天才冷静下来,看着他问:“什么王公子?”
杨庆身后的小厮觉得这个牢头显然有些笨,忍不住插嘴:“就是昨晚那个,死在了画舫上的王公子啊!你们后来不是还去把他的尸体抬到了衙门去了嘛?”
牢头的目光没从匣子上移开,怔怔的摇了摇头:“什么王公子?昨天死的根本就不是王公子啊!”
什么话?!小厮急了:“你说的什么鬼话?!昨天晚上闹的那么沸反盈天的,不就是因为王公子死了,王家人跟宋家闹起来了吗?!你不是还收了宋家打点的银子?!”
牢头更懵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终于把目光移向眉头紧皱的杨庆,最后一次摇了摇头:“昨天死的根本就不是王公子啊!是一个在上头服侍王公子他们饮宴的人......谁说死的是王公子?!”要是死的是王公子,现在金陵城还不翻了天啊?
杨庆豁然站起来,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克制了半天内心焦躁,才问他:“那你们为什么抓了宋琰?!”
“你说的是宋公子?”牢头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当时在船上的除了他就是王公子,他们二人虽然身份贵重可是都有嫌疑,自然都是要抓的啊。至于刚才说我收了宋家打点的银子......收的确是收了的,宋家下人怕他在牢里受委屈,所以托我送几床被子跟一些吃食进去.....王家也送了的......”
杨庆再也维持不住先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之间脑子竟然没转过来,失声喊了一声:“你放屁!”
小厮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亦是惊得面无人色,怎么回事?按照计划,死的应该是王公子,被抓的应该是小倌儿跟宋琰才对啊,怎么这一下子,死的人就不同了?那死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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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入瓮
饶是一向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杨庆,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他脑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怎么计划的好好的,该死的人是王公子的,怎么就又变成了个伺候的下人。他呆了一会儿,到底脑子转的还算快的,飞快的抬起头问傻愣愣站着的牢头:“那,那当时还有谁在?现在牢里都关着哪些人?”他把匣子又往前推了推。不能乱,这个时候千万更不能乱,虽然出了些岔子,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他这么想着,手却抖的厉害,脑子也一时不敢再转了-----以他的聪明跟急智,想都不用再想就知道这是出了事了,至少也跟他们预想当中的不同,可是陈老太爷昨晚已经把信送出去了......
他想到这里,已经是大汗淋漓,可是再也没有了用羽扇来扇风的心思,双眼死死地盯着明显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牢头,咬着牙再问了一遍:“快说!”
牢头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挠了挠头老老实实的告诉他:“王公子在画舫上请他小舅子吃饭,席间请了淸倌儿作陪,那个淸倌儿想谋财害命,把王公子推下河去。挣扎间他自己被推下水淹死了。这都是王公子跟宋公子说的......”
也还没个定性,所以王公子跟宋公子都有嫌疑,本来按照这两位公子的地位,不去牢里住着也是使得的,谁敢说个不字不成?可是这两个少爷非得去不可,还非得一前一后,你说怪不怪?因此他们昨晚硬是忙活到了三更时分,宋公子在牢里都睡着了,王公子才从画舫里头被押出来,偏偏王家宋家都舍得送银子,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杨庆倒退了一步有些站不稳,想要伸手拿杯茶来喝,才发现你自己的收僵的厉害-----宋琰居然没上钩?!是宋琰没上钩还是那个小倌儿太蠢露了痕迹,叫王公子逃过了这一劫?!
可是不管怎么说,王公子就是没死成,不仅没死成,现在小倌儿才是死的那个......杨庆的脑子又飞快的转起来,这么以转起来,他又觉得还是有些活路-----毕竟小倌儿死了,不过也就是死了个小倌儿,谁还为了他去兴师动众的查?再说要查,那也是查宋琰跟王公子,王家跟宋家照样要翻脸-----这俩人说不定都狗咬狗指着对方杀人呢。虽然出了点偏差,不过应该不碍大局,杨庆喝了口凉茶,觉得脑子清醒些了,缓缓落座在椅上。
宋琰还是跟杀人案沾上了边,虽然杀的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王公子也不是傻子啊,怎么也不能承认杀了人......宋楚宜对这个弟弟这样看重,肯定还是会如约来金陵,崔家为了崔华蓥也要来,没事没事,没误了大事,他好不容易才安慰好了自己,就听见门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并身后的小厮都一并弹了起来。
涌进来的是一批穿着皂靴的兵丁,他往后退了两步,还想再退,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一拥而上的兵丁把他抓了个正着,他挣扎了几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不详的预感越发的浓重,忍不住开口质问:“为什么抓我?!”
王公子跟宋琰一同进来,两人面上神情全然不同,王公子脸上满是气愤,宋琰却面无表情,表情冷淡。
杨庆瞪大了眼睛,他似乎知道了哪里不对-----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联合在了一起!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比王公子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宋琰,只觉得不可置信。
可是怎么可能呢?王公子分明是真的在小倌儿的勾引下堕落了,当时他为了叫王公子再丧心病狂一些,还特意看着小倌儿在王公子的酒里下五石散......而且王公子的小厮也的的确确说的真真的,王公子甚至还动手打了他的新娘子啊!
牢头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茫然的看向身后的同仁们,紧张的腿都在打哆嗦。
幸好没人在意他,宋琰偏头去看了王公子一眼,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好似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果然有人要来收买牢头杀人灭口了。”
王公子面色狰狞的踉跄着上前了几步一脚踹在杨庆腹部,恶狠狠的朝他啐了一口:“为什么害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害我?!”
他明明已经收心回家了,可是昔年的旧情人却找上门来,苦苦哀求要跟他重修旧好,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糊里糊涂的好像中了邪.......家里为了他的名声,也为了跟崔家的情谊,迫不得已把他新婚的妻子关在家里......
而眼前的这个人跟他的旧情人,居然还想要他的性命!他当初还半信半疑,此刻见果然有人来收买牢头要杀小倌儿跟大山杀人灭口,登时最后那一点怀疑也去了-----之前就算大山吐口,说是有人收买他探听自己的消息,王公子也觉得是耸人听闻,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牌名上的人物,谁会专门这么丧心病狂的设计他啊?!
现在事情摆在眼前,他恨得咬牙切齿,大夫给他看过了身子,说是几乎都亏空了,这阵子胡闹的过了火,恐怕影响寿数......再一想到自己昨晚已经跟死神擦肩而过,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即要了眼前人的命。
杨庆被踹的吐出半口血,脑子里飞快的开始想对策。宋家果然一窝子狐狸,连个年纪这么小的黄毛小子也这样狡诈,还知道将计就计把自己引出来......
宋琰没理他,也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回头看着跟着来的应天府的官差,问他们:“你们不是要找凶手吗?眼前的不就是?”
什么凶手不凶手的?当时现场可就宋琰跟王公子在场,众人心里腹诽,面上却什么也不敢说-----王家本来就是金陵大户,说得上地头蛇三字,王家大老爷如今又在台州赶倭寇立了大功,没人为了个小倌儿和不知来路的人跟王家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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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钓鱼
王公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宋琰出了茶楼,只觉得这大太阳晒得人心里发慌脚底发沉,他紧跟着走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的再也赶不上了,不由伸手一拽宋琰的衣裳,拂开旁边人给自己递来的扇子,问他:“现在人找到了,还要怎么样啊?!”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人家这么算计他不是为着他本人----他在金陵城住了这么多年,就没得罪过什么人,偏偏去了趟崔家迎了门亲事之后就有人专程设套来要他的命了,这事儿分明就是冲着崔家人来的!再想想家里收到的消息,说是远在九江的崔应书出了事,他越发觉得是有人要对付崔家,拿自己做了炮灰,心里头无比窝火。
可窝火归窝火,这火气对的也不是崔家----他虽然爱玩爱闹,大规矩却是学过的,也自小听着圣人之言长大,知道这事儿怨不得崔家。可是只要一想到背后还有条蓄势待发的吐着信子的毒蛇,他就整个人心里发凉。
宋琰没理会他,虽然他的确没坏到底,可到底一点儿诱惑都经受不住,居然还吃五石散,打崔华蓥,这一点叫他无法忍受。他回头看了他一眼,抬脚往王府走。
王家门上早就守着人,见了他们俩一窝蜂的涌上来,争先恐后的替他们牵了马,引着他们从正门进了府,一路引着去了前头老爷们的书房。
王二老爷正看宋家递来的信,心里实在感叹颇多-----信是宋大少爷寄来的,说是此间一切他们宋家不便多插手,一切事宜自有宋琰决断。
这口吻,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这样信任,王二老爷忍不住就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往日瞧着文章读的也算通顺,大规矩上也是不错的,现上在看起来却被人比的一无是处了。
他叹了口气,听宋琰淡淡的说果然已经抓住了来行贿牢头,叫牢头杀人灭口的人,忍不住就问:“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王公子急忙摇头:“见都没见过,这事儿还得问知府老爷,等知府审过了,就知道了。”
毕竟是牵涉到城中望族的事儿,又闹出了人命,知府大人亲自提审也是应当的。
是要好好审一审,看看究竟是谁心肠这样坏,拿他们王家人的人命不当命,居然还想着用王公子的性命来陷害宋琰,挑拨王家宋家的关系的同时也挑拨跟崔家的关系,实在是太恶毒了,王二老爷从桌后站起来,看着仍旧面色淡淡的宋琰,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四少爷怎么知道这其中有不对......?”
王公子年少的时候就有这个毛病-----对于大户人家的孩子来说其实龙阳也算不上什么毛病,多的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弟男女通吃的,可问题就在于王公子是个纯断袖,家里为着他简直要愁白了头,好不容易发狠纠正了几年,把他这毛病改了过来,还帮他娶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谁知道王公子就又开始闹幺蛾子了。当时家里人伤心愤怒,却也没想过这里头有什么猫腻的-----毕竟王公子本来就有这个癖好。
倒是一开始气冲冲上门来讨公道的宋琰后来跟他们说这其中恐怕有诈,是有人故意引诱着王公子去学坏,他们才上了心,这一查才查出不对劲来-----绑了大山一问,就什么都问出来了,这才知道那个小倌儿还私底下给他吃五石散的事儿......
王老太太为了这事儿险些没死过去,恨幕后之人恨得牙痒痒,王二老爷想着大哥寄回来的信,也不敢不上心,催促着宋琰说个明白。
宋琰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不好败坏自家大哥名声-----他跟着宋珏在京城走街串巷的,三教九流的人见的多了,金陵城里的子弟们玩的虽然厉害,可是说句不好听的,比起京城那些玩的疯的勋贵纨绔,可又差得远。他一眼就先看出王公子似乎身体不大对劲----每次见他出入淸倌儿馆,他都一副神情亢奋的模样,等从里头出来又软绵绵的没了精神。
而且说王公子是真的纨绔吧,他去见的小倌儿又固定长情的很,宋琰本能的觉得不对,起先倒也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或许是被人调唆着学坏了,这一查才发现不对。
那个小倌儿分明是故意引着他变本加厉的学坏,翠庭还听见他教唆王公子请自己去画舫游船-----他跟王公子虽然没爆发冲突可是却也因为崔华蓥的事儿不和,小倌儿这主意就出的很莫名。似乎专门是为了针对他跟崔家来的,他被韩止算计过一次以后就学乖了,更别提被宋珏带着什么人都见识过,立即就觉得这里头不简单,找了个机会叫翠庭用重金收买了小倌儿身边伺候的人,也给他下了五石散,趁着他神智不清套出了许多话来。
这其中就包括给他银子的人要他撺掇王公子请他上画舫,到时候趁机再把王公子推下水,或者是拿了烛台捅死王公子什么的要紧的话。
这分明打的就是要他得罪死王家,还要叫他背上杀人的罪名的主意。
谁跟他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他才来金陵多少日子,根本不可能是得罪了人,除非是有人早就盯上了他。
这些曲折他不好同王二老爷说,只好就道:“我祖父跟我哥哥教导我,遇事不能想当然,不管看上去多么符合常理的事儿,也得再三思虑方可下决断。以我一路上对表姐夫的了解来看,他绝不是那种坏的不识规矩大体的人,不该在我还在金陵的时候就这么无法无天。”
就凭着这一点预感?王二老爷摸着胡子,有些无法想像,总觉得宋家的人或许可以去摆摊算个命-----这凭点预感就能算准人心的本事,反正他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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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自信
王二老爷把宋珏来信的大致内容告诉了宋琰,又道:“你大哥的意思,是叫你自己看着办......”他说了说,又觉得宋珏说的话实在太满了,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儿看着办,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惊动了官府了,还能怎么办?
宋琰却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问他:“亲家老爷认识知府大人吗?”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到了金陵这个地方,任是谁当知府,也会先去各世族大户家里拜拜码头走走门路,王家在金陵数得上号,如今在朝中又有人当官,金陵知府当然早就来拜会过了,王家也是会做人的,自然不会跟父母官过不去,交情是有的,于是王二老爷极自然的点了点头:“自然认识,前几天知府孙女儿出嫁,还去吃了喜酒。”
宋琰看了一眼王公子,就道:“既然如此,还劳烦亲家老爷领我见一见知府大人,我有些话想同他说。”
领自家子侄上门做客王二老爷还真做过这事儿,可这对象换成了宋琰,他就有些不安了,想了想宋琰的机智,再想想宋琰跟王公子之前进来所说的,幕后的人是谁还是不知道,还是要待知府大人审一审,他就问:“是不是要求知府大人严审这个案子?”
审是要严审的,不管怎么样,幕后的人丧心病狂的都把收伸到王家来了,差点就害死王家的长子嫡孙还叫王家跟崔宋两家结仇,这可不是闹着玩玩就算了的。
王公子也忍不住插嘴问:“那人都已经抓到了,就严刑拷打呗!重刑之下他总要说实话吧?到时候他一说,咱们就知道背后使坏的是谁了。”
宋琰皱着眉头没有理会王公子,他总觉得事情来的蹊跷,虽然他因为谨慎避过了这次设计,可是他总觉得这个设计不是为着他来的,至少不是完全冲着他来的。
而他既然没得罪人,也没什么好叫人觊觎的,那说不得人就是冲着宋家跟崔家,或者是冲着自己姐姐来的。
这其中任何一点都足以叫宋琰提起万分的警惕,现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幕后的人引出来,而要怎么引......他仰头看着王二老爷:“是要求知府大人帮帮忙,亲家老爷能领我去吗?”
王二老爷要差人去知府那里问上一声,叫打发人先带宋琰去看崔华蓥。
崔华蓥脸色憔悴的倚在院里的栀子花树底下做针线,见了宋琰就忙站起来拉了他:“你怎么来了?先去的老太太那里?”
新婚的不如意叫她脸上多了几分憔悴跟沧桑,宋琰抿着唇喊了一声华蓥姐姐,轻声把王公子被人设计的事儿告诉他,又把今天已经抓住行贿的人的事说了,问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王公子就算是被人设计的,那也是的的确确做下了错事,还动手打过崔华蓥。而且他本身就是喜欢男人的......宋琰私心,还是不想叫崔华蓥跟他和好。
王公子紧跟着讪笑着进门,崔华蓥神色冷淡的冲他点了点头,视若无睹的看着宋琰:“我收到母亲跟小宜的来信了,她们说会来金陵?二叔三叔也在往金陵赶......”崔华蓥笑了笑:“等我母亲跟叔叔们来了,我就跟着她们回去。”
王公子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站在他们身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宋琰握了握崔华蓥的手,他年纪小,又跟崔华蓥关系极好,这样做并不显得突兀:“姐姐她未必会过来......不过就算姐姐不来,二舅舅三舅舅来了也是一样的。舅母在信中说过,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崔华蓥知道自己母亲定然会这么说,她从来没有担心过父母亲跟崔家会容不下她,崔家没有这样不把出嫁女儿当自己人的门风,她点了点头:“不来也好,中途改道实在是太麻烦了,何况一路上说不定有什么麻烦......”
宋琰眉头就猛地皱起来,心中忽然一动-----若是今天死的真的是崔华蓥的丈夫他的姐夫,而且他还被人认定是杀人凶手,那姐姐是不是就必然要来金陵一趟?
这么说,那些人是冲着姐姐来的?!他是那个引诱姐姐上钩的鱼饵?!
他强自按捺住心中惊诧跟愤怒,安慰了崔华蓥许久,才看了王公子一眼,慢慢挪出了崔华蓥的院子。
翠庭跟望岳都守在二门处等他,见他出来就忙涌上来:“已经派人看着了,的确有人先后往知府府里递了帖子,又去牢房里打探消息的。”
果然有一条毒蛇在背后对他们虎视眈眈,宋琰点了点头,一面走一面问:“有人跟着来送帖子的人吗?打听消息的人有没有打听出来究竟是何人以何名义送的帖子?”
望岳跟翠庭一人负责一边,闻言翠庭就先回:“已经派了秦川跟着去知府衙门送帖子的人了,现在还没消息回来。”
望岳也紧跟着摇头:“至于知府衙门的人,嘴巴严的很,银子送了好话也说了,他们不肯透露究竟是谁送的帖子拜会知府大人。”
宋琰就笑起来,既然从下人嘴里打听不出来,那就去当事人那里直接问好了。
望岳机灵,当下就问他:“是不是修书一封回咱们家,叫大老爷或大少爷寄封信来?”
金陵知府总不能连宋家的面子也不卖,若真是这么蠢,也不会叫宋琰跟王公子用他的人引下午那个贿赂牢头的人上钩了。
“那倒不必,一来二去的也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恐怕到那时候,牢里那个已经死了。”宋琰深知这些人都是下的去狠手的人,闻言就摇头:“等亲家老爷的消息吧,想必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王公子是被人引着变坏的,可王家行事得罪了崔家宋家这是显而易见的,王家总得想办法弥补一二,既然要弥补,他提出的要求王家人自然要尽力的满足。(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章·放饵
原先谁也没料到嫁过来半个月不到就会出这样的事儿,崔家给崔华蓥在金陵置办了好些产业当陪嫁,金陵郊外也置办了两三座出产的田庄,预备着给崔华蓥年节时给家里贴补送礼用的,如今崔华蓥既下定了决心要回崔家,这些东西自然而然的就得找牙行卖了----又不在金陵住了,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
王公子也没见过崔华蓥这样硬气的人,要说他喜欢崔华蓥,那的确是谈不上,他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女孩儿,爱的都是男人。可是一方面世族子弟的理智又告诉他他非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回来传宗接代不可,当时他的确是想好好对待崔华蓥的。父亲写信来骂了他一通,连向来宠着他的老太太跟太太也发狠的往他身上打了几下,他折回来,就是特意跟崔华蓥道歉的-----日子能过,自然还是过下去的好,两家门当户对,又自来有交情......
可是他没料到崔华蓥是这么个性子,外表看着温柔典雅,内里却刚烈如火,眼里竟然半点沙子也揉不得,当下就冷笑了一声回他:“但凡是人,就有些癖好。这些我也没放在心上过,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没听过没见过?可公子不该欺瞒在先,动手在后。要不是我兄弟精明,公子您现在这条命可就没了,不仅没了命,还得害我兄弟背上个杀人的罪名,害我背上个嫁过来就克夫的名声......公子年纪也不小,比起我那兄弟还大上好些岁,这样做亏心不亏心?我如今不与公子追究什么,是一切自有长辈作主,有什么事,我叔叔们自然会来同王家长辈商量清楚。您跟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既没子女,也没情分,既然公子不喜欢,又何必绑在一起互相折磨呢?”
王公子说不过她,也的确没理-----第四天他就发疯似地把人的脸给打肿了半边,以至王家长辈们都不敢叫崔华蓥出去见宋琰......
他摇头叹气的出了门,自去寻自己二叔,想问问二叔事儿究竟该怎么办,到了书房却扑了个空,守着书房的小厮说王二老爷领着宋四少爷出门去了。他就又磨磨蹭蹭的往后头老太太院子里去,把崔华蓥正收整产业打包东西的话说了。
王老太太沉默了半响,面上神情复杂,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声气:“也罢了,一开始就是咱们想错了,当初就不该瞒着他们......崔家女孩儿金贵,崔家有女百家求......他们不是那等靠女儿发财看女儿受罪的人家,出了汀汀的事儿,我原本该更谨慎的。是我鬼迷了心窍了,觉得崔家出来的女孩儿跟你门当户对,贪图崔家女的名声,才害了人家姑娘......”
王公子低垂着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王老太太吩咐人:“去大奶奶那边看看,若是大奶奶有什么要帮忙的,叫她尽管来找我。”
崔华蓥没什么好需要她们帮忙的,因为下午崔应堂跟崔应允就到了,崔华蓥没个亲叔叔,崔家大房的三个堂叔对她来说就是真正的亲叔叔,一见了两个叔叔,登时就哭出来了。
连清露跟清霜也都跟着心酸,她们家姑娘当天挨了打也没哭,撑着一口气,如今可算等来了亲人替她作主了。
崔应堂二话不说就要请见王家老太爷并王二老爷-----王大老爷正在台州打仗呢,他倒是想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上一声不会教孩子,叫孩子来祸害人,可也没机会。
可是王老太爷被王公子又惊又气了一场,现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床,王二老爷带着宋琰去知府衙门了,家里只有老太太在,崔应堂就只好先问侄女儿的打算。
而正领着宋琰拜会知府大人的王二老爷也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声喷嚏,他掏出帕子醒了醒鼻子,打起精神听宋琰跟知府大人说话。
金陵知府林元川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个年纪才混到知府,基本上这辈子仕途也就差不多有限了,可再有限,也得为子女后辈打算打算不是?他就先得替自家孙子打算打算,儿子是没什么前途,可是大孙子秋闱下场就考了个举人回来,这可是了不得的出息,他总得为儿子铺路。因此听说是长宁伯府宋家的少爷来了,他着实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待。
宋琰察言观色的本领着实已经跟宋珏学的入木三分,到傍晚要告辞的时候俨然已经跟林元川成了忘年交了,林元川拉着他只是不许他走,两眼放光的求他拿当初献给唐明钊的献之给孙子抄的论语一观。
连王二老爷也有些心动,这世上恐怕就没个读书人对这东西不心动的。
宋琰笑着摇头:“此物已经在老师手里,实不好再借出来。”他瞧着林知府失落的模样,又道:“不过,下次等林大人有时间来蜀中,我倒是可以带着林世叔一同去老师府上研究。”
林元川的眼睛就放的更亮,几乎失声问道:“当真?!”
天下读书人,谁不想跟唐明钊这等大儒讨教讨教学问,可唐明钊规矩死的很,人也固执的很,发誓一生只收七个弟子,他就真只收了三个弟子,平时虽也开坛讲学,可也就只是讲学而已,他们这些老一辈的,难不成还好意思不远千里跑到蜀中去听一堂课?何况听完了课人家就又要走了,多余的话都不跟你说。
林大人觉得这着实是这世上最好的馅饼了,激动的连连点头,又一个劲儿的要留王二老爷跟宋琰的饭。
正客气间,外头就有小厮递上话来,说是长丰楼那边来人催了,林元川皱了皱眉头,似是万分难以取舍。
宋琰心中微动,问林元川:“世叔有客?”
林元川眉头皱在一起有几分纠结:“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陈老太爷......刚来金陵,想做东请我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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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一·夜黑
宋琰带着王二老爷跟林元川进进出出的时候,宋楚宜正在船上读望岳寄来的信。青莺见她又看一遍,忍不住就笑:“您自己也说四少爷长进了,大少爷来信也说四少爷这回处理的算是不错,怎的还是不放心看了一遍又一遍?四少爷现如今可精明着呢。”
青桃一边收拾着箱笼替宋楚宜寻出一件刺翠竹的轻薄素绢披风来,一边也回头插话:“可不正是这么个理儿,当时翠庭来信说那边情形时姑娘就猜出那边不对劲儿,跟咱们舅爷的事儿撞一起撞的太巧了,倒好像是专门冲着咱们家来似地。可姑娘不放心,猜出来了有人设圈套就更想去金陵了,还不是担心四少爷年纪小陷进去?可现在四少爷给自己长脸了,这回呀,大少爷再也不用拎着他到处跑啦。”
青桃青莺两个人你来我往倒好像是茶馆里的唱双簧的,被徐嬷嬷一人拍了她们一下:“姑娘一句话没说,你们倒是说了十句!还不快出去瞧瞧外头情形,顺便去厨房看看粥好了没有,先端一锅给舅夫人和两位表小姐那里送去。”
说话间徐嬷嬷支开了些窗子,宋楚宜恰好能瞧见外头被彩云环绕的圆月,她低头再把信从头看了一遍,心里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她是真不会养男孩子,总是担心把琰哥儿养废了,可是幸好现在阿琰长得比她想象当中的还要好。
这次没有她的提醒,其实提醒了也没甚大用,一封信送过去,早不知隔了多少天,有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宋琰这回是全凭着他自己的直觉跟本事避过了这一场麻烦。
有人想利用宋琰引她去金陵,也或许还没到金陵,她就在半途中被人杀了-----太白真人曾告诫她切忌中途换路,当时她还不甚懂,如今想来却忍不住冷汗涔涔。
她知道太白真人这样的得道高人说不定真能接到神灵示警,可是她也更相信事在人为。既然有人想她中途换路,她自然要成全他们,否则怎么引出这些人来?
徐嬷嬷才刚点了一盏灯罩上了灯罩,外头就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却是长安,她回头看着宋楚宜回道:“姑娘,是长安来了。”
长安最近看宋楚宜不甚顺眼-----你要他看一个他家公子捧着真心上去,被踩的七荤八素的回来的姑娘顺眼也着实太难为他了一些,他垂着头看自己脚尖,等着宋楚宜叫他进去了,目不斜视的仍旧看着自己的脚底:“六小姐,我们少爷说,外头风大浪急,您今晚就不要出门了。”
他觉得他家公子真是个傻子,这个宋六小姐分明就是攀高枝儿看上了太孙殿下,就是个势利眼,可公子却还是这样挂心她的安危,她换了船说要去九江,公子就自告奋勇来当她的护卫。唉,他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着实为自家公子鸣不平。
风大浪急......宋楚宜看了一眼窗外正好的月亮,由青莺服侍着披了那件披风,问长安:“你家公子如今在哪里?”
长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幸而他是垂着头的,也没人瞧得见,瓮声瓮气的道:“在甲板上忙活呢!”还不是觉察出了不对,日日夜夜的忙着安插人手把船给守的密不透风啊?这就是个傻子!长安想到这里,愤愤然抬起头来,却见宋楚宜已经拔腿出了舱门了。
甲板上风很大,底下不停的有船夫下到底舱去,帆已经扬起来了,宋楚宜见叶景川回过头来,就问他:“现在掉头?”
叶景川忙里偷闲嗯了一声:“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那边也派了人送信过来,说是最近船上的确有些不对头,詹事府那帮人恐怕里头还是有不干净的。”
这是肯定的,东宫詹事府毕竟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既那样看重东平郡王,要是这位殿下想用用这些人,诱之以重利,恐怕鲜少有不动心的。
她点了点头,问他:“咱们从这里掉头回去到天水镇,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叶景川立在船头,回过头来瞧她:“三天。”
三天......来时顺风顺水,回去却未必就顺风顺水了-----动手的人若是如她们所预料的那般是皇觉寺跟陈家,那以他们全力的反扑,一定会把每一个细节都顾虑到,当然也包括她带着叶景川诈走再返回。
所以叶景川来提醒她,今夜风大浪急,最好不要出门-----三天,若她是皇觉寺或者陈家,也一定会在这个最合适的时间动手,彻底以除后患,而且还能一举剪除太孙手底下有力的帮手----叶家的嫡次子。她跟叶景川的筹码足够重了,船帆再一次扬起来,这次船却掉了个方向,竟往来时的水路去了。宋楚宜跟叶景川立在甲板上,亲眼瞧见一直跟着的不远不近的几艘小船猛地也跟着掉了头,加快了速度朝大船追过来。
猜中了,果然是有人想引开她们,分而攻之,各个击破。
船行进的很快,可是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船就不动了,长兴从舱底钻出来,露出个头神情严肃又焦急:“少爷,咱们的船被挂住了!”
叶景川刚把头探出去,就有一只箭矢破空飞来,带起的破空声震得人耳朵发疼,宋楚宜伸手一拉,叶景川头再往旁边一偏,那只箭擦着叶景川的耳朵钉在了船上。
“快送你们姑娘回去!”叶景川看了轻罗含烟一眼,斩钉截铁的下了命令,看着前头后头的船皱紧了眉头-----那原本都是他们自己的船,要迷惑敌人,当然得把戏做足,至少也得这么几艘船才像带了几十人出来上路的样子。上头放着的都是崔宋两家的东西,可现在,前后船显然不止只有行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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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风急
这是场硬仗,叶景川手里握着自己常用的剑,手心里渐渐沁出冷汗。可是他不怕,他没什么好怕的,他九岁就被他父亲扔到了舅舅的紫荆关,九岁就敢跟着舅舅出关打鞑子,他立誓要当个武将保卫河山,如今他要是连殿下跟心爱的女孩子都护不住,以后谈什么建功立业?!
耳朵上被箭矢擦过受伤的地方滴下鲜红的血,他视若无睹,紧紧看着那因为挂了铁钩缠着大船而飞快行进,已经逼近的小船,等着乌篷船里钻出来十数个黑衣人飞快的攀上船舷时,才以镇定冷酷到极致的语调喊了一声:“倒!”
两边楼梯里飞快的涌上一批秩序井然的穿着甲胄的兵丁,一个个飞快的提着木桶,二话不说的各自按各自的位子站好,仿佛演练了千百遍那样,兜头就把桶里的东西倾倒下水。
叶景川很快就听见了杀猪一样的叫喊声-----他舅舅当初就是拿滚油泼攻城的鞑子的,冬天的时候还拿热水往底下轿,既把人浇的烫下一层皮,又能给城墙加固,滑不溜丢的根本无从下手。这一招他早就想用了,这下子真用在了实战上。
船高,对付的人也不是从前宋楚宜来的路上碰见的那批土匪了,用网是困不住这批人的,叶景川心里有数,来之前就已经纠缠着大哥跟周唯昭,商量了几天该用什么法子,会碰见什么情况在心里都已经大约有了数。
也就是瞬间的事儿,第一批乌篷船里的人就被打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侥幸避开热油的,也被滑的站不住脚扒不住船舷,滑落到了水里。
船行进的更快了,叶景川看着后头仍旧紧追不舍的一艘原本自己的大船,十几艘伪装成渔船的小船,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船身就猛地摇晃了几下,几乎把站在甲板上的他掀到在地,事实上他也是因为反应快抓东西抓的及时,才没摔到船板上,长安摔得不轻,爬了好几下才算爬起来。
他回过头一瞧,才发现是那艘原本就没掉头的大船撞上来了,现在两个船船头相接......这帮人竟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连玉石俱焚这一招都用上了......他这个念头才升起来,就见相接的船头那里隐隐开始冒烟......
不过片刻时间,就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整个船头几乎都被掀了,船身猛地倾斜,这回饶是叶景川也没能稳住身子,一头栽倒在了船板上。
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船已经毁的差不多面目全非了,船头都没了,各处都在进水,他都能听见船下沉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崔华鸾跟崔华仪并余氏都呆在一起,先前那阵晃动还没什么,这次却是伤筋动骨了,一帮子人通通都摔翻在了地上,余氏身上被撞的不轻,腰撞在了旁边的桌脚上,竟是一时都爬不起来,还是小徐嬷嬷跟玉露两个人合力把她扶了起来。
崔华仪吓得声音都发颤,攥着拳头问她:“母亲,您怎么样?!”
余氏已经疼的面色发白,额际上不断往外渗冷汗,捂着腰半响才摇头。
丹朱丹青一人一边把崔华鸾也扶起来,又忙着替她整理衣裳-----崔华鸾向来爱洁净,从来就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宋楚宜也被撞的不轻,可是她顾不上身上的伤,那帮人来势汹汹,而且闹的这样大-----这里附近水面上按理来说都会有官船巡逻,可是这帮人竟然毫无顾忌,可见早就做足了准备,她不能再叫余氏跟崔华鸾她们呆在船上。
幸好之前她们也想过了种种可能,备下了小船......她进门就看见缩在一团的余氏跟崔华鸾姐妹,忙上前查看了一番,见她们虽然受了伤,却都没有性命之忧才算松了口气,吩咐身后的轻罗跟含烟:“你们送舅夫人跟表小姐下船!”
余氏瞪大眼睛:“下船?!”
宋楚宜点了点头:“下船,船头被炸穿了,不一会儿船就要沉,舅妈带着两位表姐先走。登了岸自有人接应的。”
其实宋楚宜极后悔带上了余氏跟崔华鸾姐妹,这要命的事儿,她自己也算不准究竟会朝什么地方发展,会碰见什么丧心病狂的招数,实在是变故颇多。可是要是不带上她们,这戏也就白唱了,她握着余氏的手,抿了抿唇,再三郑重叮嘱:“舅母您尽管放心,我会叫青莺跟含烟跟着您跟表姐们,小船上护送你们的也都是山西卫所跟来的锦衣卫......”
余氏不在乎这个,她一把攥住了宋楚宜的手,问她:“那你呢?!船都要沉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怎么能一起走?这些人都是冲着她来的,她要是跟余氏她们一同走,就是叫余氏成了活靶子,她是决计不肯叫余氏跟两位表姐面临这样的风险的,否则岂不是太对不起舅舅?
她定了定神安抚住余氏:“不是不走,是后走。你们先走,我跟叶二公子再走,分散开来,目标也小些。”
轻罗焦急的探进头来禀报:“姑娘,有人上船了!”
船都被炸穿了,自然处处都是破绽,人再多也防不住,宋楚宜没功夫再跟余氏说其他的,加重了语气叮嘱她:“舅母快走罢!我不会出事的!”
会不会出事又不是她自己说了算,余氏担心的不行,可是身边又还有两个女孩儿在,她们两个都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船上就算是船不沉,下头上来的那批人也不会放过她们,急的真的只差哭出来。
宋楚宜朝小徐嬷嬷点点头,迅速领着余氏她们到了船尾,见板子已经搭好了,就催促着余氏跟崔华鸾崔华仪下了船。
幸好船上守卫森严,就算船头被炸了,也没人立即能攻到这里来,水面上貌不惊人的小船到处都是,余氏她们这艘也半点不显山不露水,宋楚宜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们一眼,重新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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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三·要命
她才转过头,就瞧见叶景川带着长安长兴急匆匆的朝她过来了,见了她先是立住了脚,然后就直接越过她吩咐青桃跟轻罗:“你们,带着她一起乘小船走。”
局势比之前所预想的最糟糕的还要糟糕上几分,宋楚宜看着他霜白色綉云纹的衣袍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问他:“有人上船了?”
长安心说这不废话呢嘛,前头的船头都被炸穿了,他家公子再有能耐,总不能到处都去堵窟隆吧?人炸你的船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上船来?
叶景川的视线越过她,眉头皱的厉害:“后头那艘船也有古怪,等到时候它也往船尾一撞......”这艘原本就已经漏水的破船恐怕就要成为齑粉了。
宋楚宜转头往后瞧了一眼,回头看叶景川:“你打算带着这六十人留在这里跟他们拼命?”他们来时带走了几乎半数的钦差护卫队,就是怕那些人不上钩,现在人虽然上钩了,可是实力却分散了,要是人全部要走,那少不得就要分头走,可是在这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怎么走?又有多少人会走不成?到时候这些势力被打散了,还怎么回头救援周唯昭跟叶景宽他们?是以叶景川镇定的点了点头:“我们要夺唯一完好的那艘船。”
“那也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宋楚宜环顾了一圈船身,转头问叶景川:“咱们还有多少人?”
叶景川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他在福建呆过两年,虽说仍旧带有少年气,可是也只有一点儿少年气罢了,对于兵事上向来是精明的,闻言就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刚刚报了数上来,并没折损。”
人都藏在舱底,现在别人还没强攻,要折损也没什么好折损的。只是锦衣卫那边分调过来的十三个锦衣卫已经被宋楚宜派去护送余氏跟崔华鸾几个了。
宋楚宜点了点头,越过叶景川疾步往船头去,船头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对方那边却也并没好到哪里去,船头同样被撞的稀烂,宋楚宜立着看了一会儿,才,指着两艘放在那艘大船底下的小船道:“擒贼先擒王......看着这两艘小船。”
这艘大船敢直挺挺的撞上来,说明里头必定有能作主的人,既是能作主,先抓了再说。
叶景川没有犹豫:“我亲自去。”
话音刚落,船身又是一阵猛烈摇晃,长兴手脚麻利的跑到边上伸头去看,大惊失色:“又有许多小船围上来了。”
这帮人还真是舍得下本钱,用这么多人来围攻自己,宋楚宜预估一下人数,回头冲叶景川点了点头:“你自去把他们那边的主事人抓来,这里由我先守着。”
长安张了张嘴,他虽然看宋六小姐不顺眼,可那是因为帮自家公子抱不平的缘故,他对宋六小姐本人还是没什么看法的,更不想她就这么死了,不由道:“可这些人眼看着就要攻上来了,您一个人,怎么守啊?”
宋楚宜定定的看叶景川一眼:“你带着你的亲兵去,我舅母到了岸上,宏发自然会去找此地官府。给我留五十人,我尽力坚持到你回来。”
撞了船的主事人显然是不想被他们发现究竟是何身份,看他们的船已经沉了,打算自己先走,叫这些死士殿后。宋楚宜不能就这样轻轻松松放过他们。
叶景川也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我带着那么多人不方便,六十人,加上我的亲兵总共是一百三十人人,我带四十个人走,其他人你留着,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保全他们的性命。”
等不及再架木板,他带着点出来的人一跃而下,飞快的没入了夜色里。
水面上发出阵阵声响,宋楚宜所处的船摇晃的更加厉害,她扳着船板站直了身子,有条不紊的吩咐留下来帮忙的长兴:“去叫他们把准备好的热油继续提上来。”
一面又吩咐轻罗:“二楼有许多带着倒刺的长钩,是原先我们来时就在船上的,你带人去领下来。”
长兴的动作极快,这些热油原本就一直准备着的,他三下五除二的领着人一溜烟的都提上来,看着人爬得差不多了,就兜头兜脑的往下淋。
虽然耽搁了一阵时间,可是油的温度仍然极高,长兴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皮肉被烧开的滋滋声,他听着一声一声的怪叫,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这热油还是有些效果的,不管怎么说,先坚持住等公子回来吧。
他这颗悬在半空的心才放松了片刻不到,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船头处摇摇晃晃了几下,从对面船上忽而涌出了一大批人-----对方居然先绕去了那艘船上,想从那边跑过来,现在两船相撞,船头都黏在一起,从那边过来可要轻松的多了。
幸而他也没担心的太久,就瞧见第一波涌过来的人杀猪一般的叫喊了起来-----长安正领着人同样往对面坡油,只是这对面泼可比直接往下倒要麻烦的多了,还有不少要溅到自己身上,而且油毕竟是有限的......
轻罗领着上去拿长钩的十几个人都到了,一人手里都抱着一大捆铁铸的带着倒刺的钩子,宋楚宜高声令人领了,自己退在后头,叫那些拿着长钩的士兵们分散开来围在四周。
那帮人好容易避过了热油,踩着因为到处都是油而滑不溜丢的地板还在互相搀扶着站稳身子,宋楚宜这边支着长钩的兵士们就开始动作了,那些人大部分穿的都是寻常衣裳,极易被长钩的倒刺勾住,而只要这么一勾住,兵士们就迅速把人给拉到跟前,旁边的人就手起刀落。
那帮以口齿硬身手好出名的死士根本连施展的机会也没有,几乎被打的七零八落。
长安总算是明白了之前自家公子为何说希望她保全这些兵士性命的话了,这个姑娘根本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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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四·熟人
宋楚宜已经很清楚这些死士们的死穴在哪里,跟他们打交道打的多了,知道他们都是只会听死命令的人,对方既然发号施令叫他们杀自己,他们就死心眼的一门心思只想杀了自己,所以她一直站在船上,哪里都没去,把他们的人全都引过来。
在这船上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她早已经把船给研究的极透彻-----甲板上能站多少人,船头能站多少人,围着船身能站多少人,那批人要是不能从船四周上来,该在哪里打主意,这些她事先就做足了准备。这还得多谢皇觉寺那次用那些土匪给她练了练手,她才能在船上这一亩三分地上施展出自己想了许久的计策。
轻罗青桃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都有些担忧的上来问她:“若是再来一批这样多的人,恐怕也还是防不住......咱们这边的人熬了一晚上了,恐怕坚持不住......”
何况再这样下去,根本就不用人来攻,船自己也要沉了啊,她们都察觉到船身又下降了许多。
宋楚宜就回头去看身后那艘唯一仅存的完好的大船,轻罗她们说的是,船一沉,她就是神仙下凡,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想必一是因为她们带的人少,对方觉得用的这些人已经足够,二是因为还要留下更多力量去对付周唯昭跟叶景宽赖成龙他们,所给的人力有限,叶景川先折了他们一批人,现在自己又折了他们一批人,他们那边的力量恐怕也没多少了。
既然没多少.......宋楚宜回头看着把自己围在中间的人,仔细的把他们都看了一遍,点出十个人来问他们:“我这里有件极要紧的任务交给你们,不知你们敢不敢做?”
周唯昭给她挑人的时候是极仔细的,还特意跟叶景宽商量过,才从叶景宽带来的府君卫里头挑了这六十人来,他们既然被叶景川额外叮嘱过要保护宋楚宜的安全,自然同声共气的应了。
宋楚宜就点点头:“那就劳烦大家了,你们十人分作两队,五人在左五人在右,去水里凿那艘船。不是真凿,可是动静要闹的大些......”
叶景川去追那个下命令撞船的主事人了,他带走了这边的四十多人,那边肯定也要跟去差不多的人保护那个主事人,这艘大船上就算是还有一些人,数量也是有限,江面上的小船也都毁的七七八八了,倒是不用担心不能下水。
宋楚宜吩咐完,又选出来二十人:“咱们底下这帮人留了些小船,你们四五人一船,拿着这些长钩,若是有人从大船里出来,你们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长安忍不住在心里咋舌,这宋六小姐,这是要引蛇出洞加声东击西啊。可他随即就又有些担心的反对:“一下子走了三十个,就只剩一半了,而且长钩都带走了,您怎么办?”
宋楚宜转头看他一眼:“光是靠长钩怎么够?何况现在攻守方都已经转换了,我这里不是还有三十多人吗?船上还有弓箭......”
长安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宋楚宜非得要公子挑人的时候要从弓箭手里挑二十几个了,他目瞪口呆的点了点头,宋楚宜已经下令了。
十个人很快先入水,其余的人也都按照宋楚宜的吩咐上了小船,乘着小船先划到大船底下,顺着船舷爬上去藏好。
凿船的动静闹的有些大,长安在这边船上都听见了砰砰砰的声响,捂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果然就见对面船舱里陆续开始钻出人来。
他眼里闪着光,迫不及待的吩咐人:“快放箭,快放箭啊!”
宋楚宜扬手止住了他的话,皱眉道:“还不是时候。”
长安就有些失望,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跟在她身后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凿船的那批人动静闹得越来越大。
船上的人终于站不住了,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之后,又出来一批人,伸着头往底下看,这一伸头不要紧,眼睛都被戳了个窟窿。
惨叫声响彻在夜深人静的水面上,船舱里陆续出来更多的人。
算一算船的容量,再看一眼船上大概的人数,宋楚宜轻声下命:“等船再近一些,你们就放箭。”
今天的风是刮的东北风,加上之前那艘船也是跟着宋楚宜的船一起掉头转向的,离这艘主船的距离又加速的近了一些。长安终于没了话说,这艘主船不会动了,可是那艘大船却是一直在动的,怪道六小姐一开始不肯放箭,一是距离太远,放了命中率也低,二就是等着一网打尽呢。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他这几天总是说些风凉话,六小姐会不会记在心上。
船越来越近,宋楚宜终于扬起了手,三十个弓箭手立即上前张弓搭箭。
前有拿着长钩一戳一个准的,后头有这些放箭放的不亦乐乎的,对面的船上很快就倒下去了一大片。
也有跳进水里还想着游到宋楚宜这边船底下顺着船爬的,全都被守在船上的拿着长钩的兵士们一个个都给戳下去了。
就算是在这样的夜色里,透过月色,也能看见偶尔浮起的一抹抹混在水里的猩红的血。
宋楚宜冷淡的看着先前派去假装凿船的十个人爬上了那艘大船,示意乘着小船拿着长钩的士兵们也跟上。再在船上立了半个多时辰,看着那艘船再也没了动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她乘的这艘船,也沉的差不多了,连一刻钟恐怕都坚持不住了。如果那边船上跟她所料想的不一样,还有残存的势力,那她可真就坚持不住了......
她领着轻罗青桃上了小船再搭了板子上了那艘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的大船,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听长安欢呼了一声:“公子回来了.....咦.....那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