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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名门闺战txt下载     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六十四·工具

    韩止难过的时候向来是喜欢去找章润的,以前章润家里还风光没败落的时候喜欢,如今章润的家因为他而分崩离析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他心里,原是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的-----就如同小范氏和韩正清立时死了,他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得势的时候你踩人,失势的时候人踩你,天道轮回,永远都是这个道理。

    可章润显然不这么觉得,他心里的怨恨一日比一日多,想要韩止死的愿望也一天比一天强烈,等韩止温存完出门去了,他披着衣裳沉默的一个人走到院里,拎起一桶井水从头顶往身上一浇,把桶扔的老远,招手韦言希叫到身边,问他:“他不是跟着去春猎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四月二十才出发的,现在不过才五月四,中间去掉赶路的时候,到围场恐怕也就才呆了两三天的时间,这点子时间够干什么的,还是说围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他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偷偷往刑部塞钱打点想见见父亲的事被韩止知道了,如今看韩止的表现又根本不像。

    韦言希沉默的立了一会儿,嗫嚅着告诉他:“端王那边又闹出事了,他的正妃杀了怀着身孕的侧妃,听说还是个男胎.......后宅不稳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扬州贪墨案的一批官员又都隐约和他有些牵连......”

    章润垂着眼睛长久的沉默下去,韩止是想彻底一脚把端王踩到底,踩的他再没有还手之力。所以他赶回京城来,准备吩咐章润继续攀咬端王一系的人。

    他有些时候时常觉得恍惚,韩止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是却能拿他这个章家唯一的血脉去威胁章润,让章润不得不开口咬掉了恭王和端王的一块肉。

    他明明知道这样章润只会死无葬身之地-----不管皇帝还是恭王端王,甚至是那些贪墨案官员背后的人,都会对章润恨之入骨,可是他仍旧这么做了,毫不犹豫。然后他又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转过头来就说爱自己,就像那时候妹妹一根绳子吊死了,他连叹息都没叹息一声,好似死的根本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蝼蚁。

    他觉得自己就是韩止握在手上的一个工具,可以是个替他泻火的淸倌儿,也可以是威胁章润的筹码,更可以是日后他的禁脔。

    这个发现叫他实在恼怒至极,他一点一点的把这份耻辱刻进骨子里,抬头看着韦言希,双眼发红:“言希,想法子替我送封信到那位宋六小姐手上......”他不等韦言希开口,就急急忙忙的接着说了下去:“我知道围猎的时候规矩比平时松散许多,往年姑娘们还能和少爷们一同赛马蹴鞠,你做的小心些,不会被人发觉的......就当是我求你了。”

    可韩止其实也不过是更高级一些的工具而已,叶景川一边拿石头砸核桃,把里边的核桃仁挑出来一个个的往嘴巴里扔,一面不忘啧啧的感叹了一声:“韩止这家伙虽然说像是一条刻薄恶毒的狗,可是对于范良娣和你那个弟弟来说,却是一条再忠心不过的狗了。瞧瞧,这就迫不及待的跑回京城去索人的命了。”

    叶景川心里有些不痛快,宋楚宜没受罚他心里当然是开心的,可是想到周唯昭竟早一步就猜到了宋楚宜决计不会受罚,而且还和宋楚宜串通好了收拾端王,他就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向来不是个爱委屈自己的人,自己不痛快了,别人也别想痛快,所以这么晚了,他仍旧拖着周唯昭不叫他走------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究竟有没有鱼上钩了,可周唯昭不是喜欢钓嘛?那就钓个痛快好了。

    周唯昭手稳的很,一点儿没受他的影响,收线一扯,就又把一条肥鲤鱼钩了上来。

    范良娣是个聪明到了极点的人精,算计人心的本事恐怕比宋楚宜还要强一些,否则也不能在那样的事情过后还把小范氏死死地捏在手心,还把她一双儿女养的和自己的儿女一样亲近,反而把小范氏这个亲生母亲给甩到后头去了。

    周唯昭从小就领教过这一点,回京之后更是体会格外深刻。此刻听叶景川这么说,连表情也没多摆一个:“说你爱替古人操心,你果然就爱替古人操心。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当差,东瀛使者栽了这么大一跟头被关了起来,若是有人想趁着这个时候制造些混乱图谋些什么,正是最好的时机。”

    叶景川被他说的险些从树上一头栽到他放鱼的木桶里,想了一会儿镇南王和叶景宽格外凝重的脸色,有些结巴的问了一声:“这些人胆子不至于这么大吧?”

    至于这些人是哪些人,自然是指可能破罐子破摔的端王,或者是想趁机端了太子和端王的恭王?反正这些人里就没有什么省油的灯,没事还得闹出些事情来,何况现在正出着事呢。

    叶景川觉得有些无趣,把一个油光发亮的核桃抛的高高的,坐在树梢上晃着脚:“说起来,你说韩止这次跑回京城去从章润嘴里再挖消息,等内阁这些老狐狸回去一审审出了端王,端王会怎么样?”

    建章帝是舍不得杀儿子的,当年若不是泰王逼得太紧,恐怕他连泰王都不会杀,何况是他自己亲生的儿子。顶多就是日后把端王的府军护卫全部裁了,让他一辈子在漳州那座王爷府里待一辈子吧。

    周唯昭把钓竿扔给身后的青锋,站起来问他:“你到底回不回去?再晚些归队,恐怕你父亲和哥哥都要打着灯笼去找你了。”

    叶景川就没脾气了,他在父兄跟前向来都是没什么脾气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树上蹦下来,想了想手搭在周唯昭肩膀上,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下次有什么事儿可别把我给落下,我也要帮忙!”(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五·报应

    沈晓海嗅出了不对劲,他不领兵没有实职,这回能跟着出来随猎也全是因为皇帝恩恤老牌勋贵的光,可是他的嗅觉向来却是最灵敏的。前阵子章润开始开口咬人的时候他就发觉出不对了-----他咬出来的人大部分都是端王的人,毕竟曾经跟过端王,他对端王的人心里还是模模糊糊的心里有个数。

    这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最吓人了,皇帝要是为着端王后宅不稳的事情大发一通脾气,下旨申饬责罚还好一些,可是这样憋着留中不发,他总觉得后头会有更恐怖的事。

    这么一想,他又恨自己没有实权,不能多长些耳朵眼睛,只能在外围瞎猜,根本碰不到核心。思来想去,他叫人领了正在外头的沈清让进门,端详了他一阵就问:“最近和宋二老爷相处的怎么样?上次叫你送去的墨玉棋盘他可还喜欢?”

    原本想着哄好了宋六这个小丫头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宋六现在却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根本没正眼把沈清让放在眼里。从前沈清让只要招招手她就迫不及待的站上来了,现在却不知怎的,沈清让用尽了心机百般俯就迁就,也打动不了她。她这条路既是走不通,那就只能走旁的路,幸好宋六的父亲宋毅还是很喜欢沈清让,三天两头的找他过去说话,时不时的还找机会叫他和宋六多相处上一会儿,把意思摆的很明显了。

    沈晓海想到这里,正色叮嘱沈清让:“对宋二老爷要上心些,他平日待你甚是慈爱,你也该多和他亲近亲近。”

    沈清让近些年来也格外理解了自己的父亲,英国公府这种情况不上不下最是尴尬,说的好听些是老牌的勋贵,说不好听的就是在走下坡路的破落户,家族中偏偏又再出不了什么人才------连沈晓海这个最有野心的,也没什么能耐,文不成武不就的尴尬不已。

    他点了点头,一扫以往的浮夸之气:“儿子知道了,回京就去看世伯。”

    沈晓海这才想起来宋毅并没有跟着来,不由有些怅然------宋阁老和宋楚宜那里简直就是铜墙铁壁,一点儿消息也别指望能问的出来,宋二老爷偏偏又没跟来。否则从他嘴巴里或许多多少少总能套出些消息来,总算他也是宋家的人。

    他站了一会儿,惆怅的叹了一声,这一天都提不起什么精神。直到晚间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消息,远在京城的国子监祭酒李如橚家里被锦衣卫抄了,他才震惊得连饭都没吃下,厨房里送上来的皇帝赏下来的兔肉也没能吸引他一星半点儿的目光。

    “怎么.......怎么.......”他握着拳头觉得自己的血脉都似冻住了,不自禁的有些想要发抖,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李如橚是端王的人,关外的生意李家也都有份,只是后来他经过了方登和萧鼎的事之后就及时收手且消灭了证据,再也没敢沾过手了。李家除了前两年陷害宋毅的事,也安安静静的没掀起过什么风浪。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李家就倒了霉呢?

    “去,派人去问问......”他说着仓惶站起身来,又跟被烫了手似地喊住了要出门的田伯:“不不!别去了,别去了!”

    他的预想是正确的,最近真的又要刮风下雨了,他们这些原本就在风雨之外的,反而不该插手进去,免得被牵连。不管怎么说,李家既是端王的人。被牵连就说明端王如今也脱不开身了,像他之前本就沾过手的人,如今更不能碰这事儿。

    心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他索性站起来在帐篷里走了几圈,心里要攀上宋家的决心却更加重了-----他不甘心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走下坡路看着英国公府沦落得到最后连个爵位也没有,可偏偏自己又没那个本事能把英国公府给发扬光大,那就只好找一艘能靠得住的船了。

    李如橚的事情闹出来,只能说明韩止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叫人惊讶的地步。

    宋珏接到消息的时候不由有些错愕,自从两年前李家和宋楚宁合谋找了那个员外陷害宋毅之后,李二老爷倒了霉丢了官坐了牢,宋家和李家也早就已经彻底撕破了脸。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再听见消息的时候,竟是李家牵扯进了端王的事情里。不过想想他又有些释然了,李家是从泥地里出来的,本身底蕴就不高,家里三个人都做官,要不是因为两个儿媳妇的嫁妆还算丰厚,早几年就撑不住了,他们身后又有宋楚宁这样的能人在,会跟着端王做起关外走私的生意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章润这回咬的可真够狠啊,不仅把端王海上这条线给咬了出来,连带着关外那条线也给连带着送了出来。他皱了皱眉头叹息了一声。

    到头来为难的还是当主审官的宋程濡和陈阁老杜阁老,这三个人免不了为这事儿头疼。

    建章帝前阵子还觉得太子太过急功近利,手伸的太长,可是如今看样子只会庆幸太子这回伸了手-----端王贪的太过了,以前要添军费增加护卫,建章帝因为漳州那边倭患频繁觉得亏待了他,也都一一答应了。可端王还不知足,手越伸越长,居然还打起了海运衙门和关外走私的主意,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吗?

    扬州贪墨案越闹越大,恐怕今年的春猎是又要无疾而终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挂着的一弯月光,忽而觉得有些恍惚。

    好像每回碰上春猎,总要发生些事情。前几年是如此,今年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头,还是已经到了结尾。

    身份证掉了,下午去补办了个身份证,到七点多才回家,更新晚啦抱歉抱歉。另外多谢独孤叨叨、qingshanwx的平安符,也多谢大家的月票,很感谢。明天还是三更,大家晚安。(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六·求情

    事情发生整整六天了,可是行宫里一派平静,这平静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行宫。贤妃头一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比当年她跟着还是太子的建章帝在潜邸苦熬的时候也不遑多让。她生端王的气,气他野心勃勃偏偏居然在内宅的事情上栽了跟头叫人有机可乘,也生秦芷的气,觉得她简直是个付不起的阿斗-----自己生不出嫡子也不叫别的人生,不叫别人生也就罢了,居然还阴损得一尸两命直接把堂妹送上了西天.......桩桩件件都偏偏撞到了建章帝的忌讳。

    可这些事情远不足以叫她慌张惶恐成这样,真正叫她害怕的是建章帝的态度。

    她跟着建章帝太多年了,可以说比建章帝本人可能还要了解他自己一些,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从来就不是大发雷霆要打要杀,他真正生气起来就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最后......

    她闭了闭眼睛,有些不敢想,随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虽然犯到了建章帝的忌讳,可这终究只是家事啊.......建章帝这几天又因为福建那边的急报忙的不可开交,可能只是一时没有时间顾得上端王这档子事罢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终于还是披了衣裳起身,行宫的星星远比京城要多要亮,长窗一敞开满天星光就落在眼里,她心神不宁的捧着茶水呆望窗外,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响了。

    进来的却不是听见动静的宫人,而是赤着脚红着眼睛的九公主,贤妃吃了一惊忙立起身子来,着急忙慌的上前一把揽住了她,嘴里还不忘抱怨:“怎么半夜三更的来我这里了?虽然快要入夏了,可是这几天还是冷着呢,寒从脚起,你还偏偏鞋子也不晓得穿一双。伺候你的人都哪里去了?”

    九公主目光呆滞的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握住她的手过了片刻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带着无限的惶恐和害怕:“母妃,出事了出事了!”

    贤妃眉心猛地一跳,紧跟着右眼皮就像是被传染了似地跳个不停,她一面把九公主拉到榻上坐下,一面强自镇定的开口呵斥女儿:“胡说什么呢?什么出事不出事的?”

    九公主和宋楚宜赛马的事情过后就一直呆在房里生闷气,劝了多少次也不肯出门。她实在是被娇惯得有些过了头,一心等着自己的父皇替她出气,也认定自己若是和以往一样闹几天脾气,建章帝无论如何都会来哄她的,至少也要处置了宋六来哄她。

    可后来她只等到母妃青白交加的脸,等来了哥哥藩王府里出事的消息,这些也就算了,她以为至少宋楚宜嚣张完这阵子照样要倒霉-----之前说的好好的,送十一公主那个讨厌鬼去东瀛和亲,宋楚宜就当她的陪媵,这两个人最好全都死在东瀛才好。

    可是到了今日她才知道,可能连这个指望也等不到了。

    她攀着贤妃的胳膊,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几乎声泪俱下的看着贤妃的眼睛:“母妃!你知不知道这回福建来的是什么急报?!是倭寇攻进福建的急报!都打起来了父皇怎么还可能答应和亲?!这几天都没有东瀛使者的消息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贤妃被九公主这番话惊得实实在在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时心里闪过千万个念头。

    好像的确是有哪里不对劲,虽然那天去告状的时候建章帝给了她冷脸,到底没叫她难堪,晚上还特意赏了她一张上好的狐狸皮,可是就是从那天晚上的急报起,事情就不一样了......

    她立刻反应过来,急急的抓住九公主的肩膀:“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九公主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控制不住情绪,听见贤妃这么问立即就急的跳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母妃你还管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快去信给哥哥......”

    她被贤妃冷然的眼神看的又止住了话头,半响才渐渐冷静下来,老老实实的垂着头和盘托出:“我是听陈明玉说的,陈阁老已经接到谕令,明日就要和宋阁老杜阁老一同回京城了。”

    而这三个人为什么回京城,还用多说吗?当然是继续审扬州的案子了。可前阵子扬州的案子建章帝又分明有往下压的意思......

    贤妃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寒意一点点的从脚底爬上了手臂,许久之后才算是呼出了一口气。

    她不说话,九公主面上就越发的急躁,纠结一会儿就似是下定了决心:“我去求父皇!”

    插手扬州海运和盐运,作为藩王的端王这是犯了大忌,没闹出来还能和建章帝求情,说不定建章帝能静悄悄的私底下解决,可是如今分明是要闹开了......

    贤妃手脚冰凉,一时只觉得整个人都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半日后才感觉那股惊骇没那么严重了,一把拉住九公主:“别胡闹了!这种事情不是你和我该知道的......”

    现在事情到了什么地步谁也说不准,可是建章帝既然能叫三大阁老全部赶回京城去,就说明这事儿绝对小不了......若是事情真的糟糕到了这个地步,谁去求情也没用,不仅没用,恐怕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除了端王,还有鲁王这个儿子.......鲁王向来本分老实,自小就很受皇帝的喜欢,若是自己和九公主什么也不知情,凭着鲁王的情分,总算是还能保全......

    屋外风渐渐大起来,长窗被吹的啪啪作响,贤妃一个激灵更加清醒,拽着九公主不叫她动,压低了声音告诫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更不是去你父皇跟前显示你得宠的时候。安分些罢.......至少也要等到回了宫,事情有了结果之后再决定究竟怎么办。”(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七·放心

    如果说之前接这个案子还是迟疑担忧的话,这回宋程濡却彻底放下了心,矛盾如今已经转移了。建章帝如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太子不顾手足之情坑陷两个弟弟的事情上,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端王给吸引了。

    能同时在南北两条线上都黑白通吃,还能在漳州作威作福,每年报上来的护卫军费都成倍成倍的增长,这是要做什么?究竟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从前建章帝总因为自己还是王爷太子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苦,过的太小心翼翼,尽量对每个儿子都一碗水端平,可如今端王的事情一出,才叫他意识到了天家无亲情这个残忍的事实,他就算是个再慈爱的父亲,也绝对不能容许儿子现在就开始谋划着那等事情。

    他收拾了东西准备第二日就同陈阁老和杜阁老一同出发,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叫宋珏去把宋楚宜领了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问她:“吓着了?怎么这几天看着都无精打采的?”

    虽然这个小孙女儿向来胆子大,可是事情毕竟关乎建章帝的儿子,如今动静又越闹越大,多少人趁着乱加一把火?被吓着了也是正常的。

    宋珏坐在旁边看了宋楚宜一眼,替她接了话:“她倒不是吓着了,连九公主都敢打,还有什么能把她给吓住的?她是心里过意不去。”

    这个发现也叫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安慰,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很有能耐,可同时也一直都有深深的担忧------她除了对待家人,对其他人都实在是看的太淡了,好像那些人的生死在她的眼里都不值一提似地。如今知道她也不是对着所有人的生死都无动于衷,他心里反而先松了一口气-----毕竟还是个女孩子,不管再能干也该有些人情味,日后才能过的好自己的日子,心里有柔软的地方,过的才不会那么没有指望。否则就算是再能干厉害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自苦?

    宋程濡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凝眉问他们:“是因为这次倭寇进攻福建,报上来死难的人数?”

    他这么想着,就有些释然了。孙女儿的胆子再大,碰上这种动不动就要死伤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人的事恐怕也做不到不动如山。

    宋楚宜点了点头,余氏和崔夫人当时叹气的样子这几日在她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她们说得对,那是多少条人命啊,就因为她的一个计划,就因为她的一句话,这些人命就通通都送掉了。

    上一世再蠢,也没做过害人的事,所以上天才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这一世她手上多多少少也沾了不少人命了,不知道下辈子是不是要堕入畜生道才能还清。

    宋程濡摸摸她的头:“这个你可别放在心上,郭怀英那个人你还不知道?真要是叫倭寇杀了他治下的那么多人,他肯干?铜山当年就被倭寇屠村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被迁徙到了隔壁村,只是端王一直压着没敢报,这回郭怀英借机给闹出来了而已。你放心。”

    宋楚宜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被郭怀英气的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还真是一点儿亏也不肯吃,估计是和那帮子海盗谈好了登陆的地方,特意把地址选定在了早已经空了的铜山。

    宋程濡见她面色好看了一些,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笑过之后就又叮嘱他们:“圣上大约最近是不会回京了,春猎还是要照常进行------整三年的时间没有围猎了,今年再出岔子,兆头也不好。你们在这里呆着都要谨慎些,尤其是你小宜。”他指了指宋楚宜,语重心长的叮嘱:“明面上贤妃和九公主是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私底下给你使个绊子还是能做到的,你得多当心一些。”

    至于韩止那边的事情,宋程濡着实是不清楚自己的孙女儿还有这么一号劲敌,因此压根没给算上去。

    那头的陈阁老却也不忘叮嘱陈明玉谨言慎行:“你好端端的跑到九公主那里说起福建的事,无非是想趁机把九公主和贤妃娘娘也一踩到底,可这原本不是你该挂心的事。”

    女孩子以娴静大方为要,学这些阴谋诡计旁门左道为了防身站稳也无可厚非,可这还没到该使心机的时候呢,若是被太孙和周唯琪察觉了,恐怕都会不自觉对陈明玉敬而远之。陈明玉自以为是帮了他们的忙,可是天下的男子哪里有真的喜欢满腹心机的女孩子的?

    陈明玉绞着手里的帕子很有些不服气,抿了抿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垂着头一言不发。她看宋六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不管是通州还是沈家还是前几天刚发生的和九公主的事情上,都一点儿也没藏着掖着,可是周唯昭对她还是另眼相看,没见他对她敬而远之,可见太孙殿下本来就喜欢能帮得上他的人,她会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证明给太孙殿下看,能帮上他的不止宋楚宜一个人。

    陈阁老对自己养出来的孙女儿的想法心知肚明,叹了声气就摇头:“我晓得你的心思,等这件事定了,我再观望观望,就会替你把事情定下来。你自己在这期间安分些,别再做那些投机取巧的事儿了。”

    上次扬州的事情他在中间出了多少力气太子是看在眼里的,太孙自然也会看在眼里,他们陈家这么忠心,太子和太孙自然该拿出诚意来把他们笼络得更加死心塌地一些。

    再加上这次端王又倒了霉,他这回回京把这些罪状都梳理清楚呈递上去,太子的地位就只会更加稳定。依他的意思来看,根本用不着再徒添波澜,跑去撺掇贤妃和九公主,免得节外生枝。

    可陈明玉不这么觉得,她微微在自己祖父跟前低了头应了声是,想法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当初就算是陈老太太,也只是告诉她要等机会一击必杀,绝不能在没把握的时候出手而已,可没说过不该铲除对手。(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八·意外

    一直呆在围场却一不打猎二不开晚宴,底下的人就算想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也做不到,行宫内外都笼罩着一股子诡异的安静。

    幸好阁老们动身的当天晚上就传来了消息,说是第二日围猎照常进行,到了晚上还有晚宴。

    宋楚宜前几日已经出够了风头,这个时候自然不想再去凑什么热闹,窝在帐篷里听青莺回起京城的消息:“听说锦衣卫上门抄了李府......去抄家的并不是陈襄陈大人,而是赖成龙赖大人。”

    她说着又憋着笑递上了一封信,说是赖成龙给的:“赖大人说上回做事做的不够地道,把人扔给您的人就走了,都忘记问问您处理得过来处理不过来了。这里头是给您的赔礼。”

    早不赔礼晚不赔礼,偏偏这个时候来送赔礼来了?分明就是知道了这次端王的事情有崔绍庭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的缘故,加上陈襄也受了牵连他自然更进一步,来送谢礼来了。

    宋楚宜有些想笑,可是自信封里抽出信来以后就笑不出来了,皱着眉头冷笑了一声。

    前几年忙着和宋楚宁纠缠,后来又出现个韩止,她如今终于腾出手来打算彻底铲除端王这个不停在后头想要给他们挖坑的人了,却忘记了端王好似还有一条能咬人的狗。

    陈襄此人城府重沉得住气,这几年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不仅缩着尾巴做人,而且还做起了好事-----他不仅不搞冤狱了,反而还去诏狱里给那些犯人伸冤,查出了许多果真有冤情的人,光是文书听说就整整占了北镇抚司三间屋子。

    看样子他也不是全然抽身了,否则此刻也不会气急败坏竟然想起找她的麻烦来。宋楚宜把信放在桌上,思索着陈襄会从哪里下手。

    赖成龙在信里告诉他,陈襄恐怕是从端王那里知道了消息,怀疑这次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关系,所以决定斩草除根。

    这样的人打定主意有时候也是一念间的事情,尤其是端王和陈襄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他们被逼到了死角反而不会求饶,而会想尽办法的玉石俱焚,拉着敌人一起下地狱。

    宋楚宜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就像上一世她快死了的时候,心里怀着的也是满腔的怨忿和遗憾,当时若是她有陈襄和端王的能力,也是不甘心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死的,至少也要拖着宋楚宁和沈清让一起下地狱,至少也要拖几个人给宋琰陪葬。

    可这同时也是一个机会,陈襄盘踞在锦衣卫的日子太久了,连兴福的事情都没能把他拉下马。这次端王的事情纵然会牵扯上他,恐怕他一时半刻也没那么容易死,而打蛇打不中七寸,不能一击必杀,日后的麻烦就只会接踵而至。如果他投向了周唯琪,那才真是灾难的开始。

    所以怕就怕陈襄不肯出手,他这回若是真的出手,她就能叫他和端王一起倒霉。

    青莺见她面色忽然变了,还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一时心惊肉跳的问了一声:“姑娘,出什么事了?”

    她隐约也知道这次端王的事情和崔家宋家都有关,更是宋楚宜出谋划策,立即就联想到是不是计划出了问题,才导致宋楚宜会忽然变了脸色。

    赖成龙在信里提过,建章帝这回没叫陈襄回去处理李家的事情,也没叫他跟阁老们一同回去听候差遣的意思,也就是说,建章帝是有意把陈襄隔离在这件事之外的------恐怕兴福的事多多少少还是在建章帝心里留下了疙瘩,原先带着陈襄来是一种荣宠,如今这里头的意思就未必了。

    陈襄离得这么近,手上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若是真想对她怎么样,在围场多的是办法,她一个人防不过来,只能去找帮手。

    事关锦衣卫,宋楚宜不好再扯上周唯昭或者是叶景川,想了想就和青莺道:“去舅母那里一趟。”

    可她们却去的不是时候,崔夫人那里正好有客到访,来人还不是旁人,而是皇觉寺的高僧,也被建章帝点名随行,如今住在外头通源寺的元慧大师。

    宋楚宜对这位元慧大师印象深刻-----当初就是他在皇觉寺和元空大师论经,拖延了她们整整一日。如今他又忽然到了端慧郡主这里......

    崔夫人见她一言不发,还笑着招了招手:“这可真是说不出的缘分,刚提到你,你就来了。快来见过元慧大师。”

    大周民众笃信佛道两家,僧道都在大周地位超然,道家龙虎山的张天师、佛家皇觉寺的元空大师都是备受推崇的得道高人,连建章帝也对他们另眼相看。

    端慧郡主也不例外,她自来担心宋楚宜的命格-----在梦里不是个长命的,她生怕这个梦会应,常常忧虑得睡不着觉,和远在晋中的婆母通过几次信后,一致决定到时候把宋楚宜带去龙虎山叫张天师给批个命,可是却一直都不能如愿成行。

    如今元慧大师忽然不期而至,更是勾起了她的心事,拉着宋楚宜见了礼,开门见山的就请元慧大师给她相相面:“这孩子的命格如何?”

    元慧大师问端慧郡主要了宋楚宜的生辰八字,即抬眼看她:“这位姑娘有两个命格,倒真是奇事。”

    宋楚宜梦里的命运和她如今的命运截然不同,可不正就是该有两个命格么?这句话正应了端慧郡主的心事,她瞥了宋楚宜一眼,就忙问:“两个命格?那何解?”

    宋楚宜往自己掌心看了一眼,心里微微冷笑。

    元慧大师却认真瞧她一眼:“一个早夭,一个贵极。却都有一样,须得先克过爹娘方可。”

    端慧郡主急的连声音都变了调,震惊的握了宋楚宜的手,想起早逝的崔氏来,急慌慌的点了点头:“已克过了的。”

    元慧大师就笑了笑:“既如此,余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两种命格接下来都是星照命,主血光之灾。”

    今天我这里天气又更冷了一些,在北方的大家注意加衣服啦,南方的好像现在好好点?不过晚上还是被开空调啦,都开始冻脚了......多谢爱美斯00的平安符,大家晚上看书看的愉快,另外还是求个订阅和打赏啦,爱你们,么么哒。(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九·劫数

    元空大师是大周举国皆知的得道高僧,向来深受皇室推崇平民百姓的爱戴,而元慧大师是他的师弟,他说的话,和元空大师亲口说出来没什么两样。他现在张嘴就断出了宋楚宜有两副命格,还说两副命格都要先克过爹娘,之后都主血光之灾,桩桩件件都说的精准无比。

    端慧郡主只觉悚然而惊,急的连面色也变了,顾不上新进门来的余氏,一叠声的拉着元慧大师问破解之法:“星照命?!那可有破解之法?”

    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顶着个星照命主血光之灾的命格,日后又有谁敢娶了去呢?凭你再高的身世,人家也多的是惜命的。端慧郡主愁得几乎要哭出来,搂着宋楚宜不知如何是好。

    她少有这么着急忙慌的时候,余氏却顾不上笑她,凑近了两步有些迟疑的看了元慧大师一眼,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才问道:“什么星照命?谁有血光之灾?”

    端慧郡主正没人可以商议,拉着她把元慧大师给宋楚宜批的命格给说了,急的有些六神无主:“总要寻个破解的法子,否则顶着这个名头以后怎么过日子?”

    余氏看了宋楚宜一眼,先皱着眉头安抚了端慧郡主:“孩子还没急呢,你倒是先急上了。自古以来就没见过不能化解的命格,何况元慧大师本就是得道高僧,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

    元慧大师微笑摇头,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施主这话说的有些岔了,有些事并非是人力可为的。任你手眼通天,又哪里能真的瞒天过海呢?要知道,翻云覆雨的,从来就不是地上的凡人能做到的啊。”

    宋楚宜觉得这位元慧大师的话很有些意思,里头的深意分明是在说给她听的。同时心里又的的确确的浮上一层害怕来,这害怕倒不是为的她自己,她一个重生而来的心有不甘的厉鬼,还怕什么报应不报应,什么血光之灾不血光之灾的?多活了这么几年改变了这么多事已经是赚来的,她担心的是她的命格若真的如同元慧说的这样,会不会对旁的人有影响-----毕竟元慧大师说的有些道理,这世上能翻云覆雨的,从来就不是人力所能做到,就像她的重生,也是上天见怜,若真是杀伐太重,违了天道,她不担心她自己,她担心宋琰和崔夫人她们会被牵连。

    余氏不由也有些变色,她向来不怎么信这些,可是元慧大师偏偏铁口直断-----连宋楚宜有两种命格这样的事都看得出来,叫人不相信他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反倒是宋楚宜自己心里虽然紧张,可面上丝毫不露,含着一丝微笑问他:“那请问大师,我这两种命格,哪一种更凶险一点?”

    元慧大师慈眉善目的脸显得越发的慈和可亲,手上挂着的佛珠一颗颗圆润通透隐隐泛着亮光,说出来的话也叫人不由自主的就听了进去:“前一种自然凶险,家破人亡残缺不全,夫主离心继室登位,第二种论起来倒是要好一些。”

    应的更准了,元慧大师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余氏和崔夫人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元慧大师。

    宋楚宜自己却不甚在意的垂头微笑,手放在雪白的茶杯上流连一会儿:“哦?好在哪里?”

    “好在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法子可解。”元慧大师嘴角惯常噙着悲天悯人的笑意:“若是懂的及时收手,为亲人积些阴德,身边亲人不至于被这星照命所连累。”

    宋楚宜就长久的沉默下去,过了不知多久才抬头看了元慧大师一眼,开口发问:“不能更改?”

    “不能更改。”元慧大师看着她,目光灼灼笑的坦然:“六小姐若是肯随我那方外的师妹修行,或许能免了这场劫难。”

    宋楚宜就知道元慧大师这是在发一点慈悲心,指望她能自己先放手。

    可是人已经在局中了,哪里是想抽身就能抽身的?何况此时抽身,恐怕宋家和崔家只会倒得更快。

    余氏和端慧郡主险些被唬的哭出来,不约而同的和元慧大师问起来:“怎么不能更改呢?我听说......还是更凶的命格,最后也都化解了呀。”

    青莺脸色有些煞白,跟着宋楚宜趁机出了门,一路上都显得心事重重,被元慧大师铁口直断说命格不好,又主什么血光之灾的,日后这名声传扬开去了可怎么办?婚事要受影响也就罢了,说不得连四少爷宋琰也要被说上一声恐怕到时候命格不好。

    “姑娘,咱们别信他的。”她壮着胆子劝宋楚宜:“到时候咱们再去请张天师瞧一瞧,他说的才作数的。”

    有人信佛,有人信道,可是信道的人总归还是要多些的,虽然佛家的人说自家小姐不详,可是若是道家的人反过来说,那不也还个没个定数吗?毕竟虽然元空大师虽然德高望重,可张天师也是天师啊。

    宋楚宜心思却并不放在这些命格之上,她的命格好与不好也就是那样,她原本也没指望过嫁人生子,只要能把宋琰这些人护得一世平安,她也就知足了。

    她注意到的是,从元慧大师说出她命格的那一刻起,一张网就已经朝她张开网来了,只等她落在网中------一个命里主血光之灾的不详人,若是碰见了什么意外死了,那在别人眼里也是理所应当的。以这些人对元慧大师的膜拜程度,甚至只会夸上一声元慧大师真是铁口直断有道高僧,根本不会怀疑到旁的地方去。

    陈襄的动作竟然快到了这个地步,而且居然是从舆论开始下手,指望着叫她死了也没地方伸冤去。可真是......毒辣啊。若不是赖成龙恰好送来了这封信,她恐怕也没办法立即把元慧大师批命的事和陈襄端王联系起来,毕竟元慧大师说的似是而非,实在说得上是言之有物料事如神,由不得人不信。

    她微微牵了牵嘴角,由着青莺和紫云二人着急,自己磨了墨写了封信,叫青莺去送给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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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闹大

    宋楚宜是星照命的事情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围场,连皇后都饶有兴致的问起了端慧郡主:“一个小姑娘,哪里就有那么巧真的就命主天煞孤星呢?别是大师唬你们罢?”

    话是这么说,皇后到底也没答应端慧郡主带宋楚宜去求见张天师的事-----天师也不是什么人都见的,连建章帝也不过一年见他两三次,见一次就少一次,建章帝又是个笃信三清的,青词都不知道烧了多少,如何肯把见天师的机会让给一个小姑娘,他还等着西王母娘娘乘青鸟降临呢。

    端慧郡主颇有些灰心的出来,急匆匆的开始给晋中去信------虽然张天师难请,可这天底下有名的老神仙也不止他一个,总还有旁的人能给宋楚宜再瞧瞧的,崔氏在晋中根深叶茂,到处寻访之下能探访到高人踪迹也未可知。总不能就这么死心吧?好容易宋六才苦尽甘来,端慧郡主舍不得她背着这么难听的名声过一辈子。

    第二日似乎是嫌事情闹的还不够大,行宫里九公主又请了元慧大师去讲经,一时元慧大师替宋楚宜批命,说宋楚宜命格是天煞孤星星照命的事传的更广了。

    何氏听见消息有些发慌,急慌慌的派人去打听了消息,得知消息确实之后整个人就懵了,比端慧郡主还要难过些,怔怔瘫在椅上半日才缓过神来。

    女子的命格可是大事,自古以来成亲就有先拿两人八字去灶王爷面前放上三天的说法,若是这三天里出了什么事,这门亲事就是不该成的。现在何氏觉得连这一步都能省了,天煞孤星这样的命格,谁能降的住她?怪不得宋六去到哪儿哪儿就要倒霉,她那个继母和继妹先后都死的不明不白的......

    她拿这个说法去和丈夫儿子商量:“什么比命重要?!若真的是和元慧大师说的那样,别说她是个伯府的小姐,就算她是宫里的公主,我们也不敢娶呀。否则娶回来灾祸连天家无宁日了......”

    再多的好处也得有命享受才是实实在在捏在手里的,像是这种会叫人家破人亡连自己母亲都克的,娶回来了也消受不起,到时候没享她的福不说,恐怕还得跟她的背走背运......

    沈晓海哂笑了一声,看何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现在说你是寡妇命,我就要死了?上下牙一碰就能胡编乱造的话,也就能骗骗你们这些后宅的无知蠢妇!”

    大周的人要么信僧要么信道,沈晓海却偏偏什么也不信,若真是信这些有用,他祖父都亲自往道观当道士去了,也没见后代享受到他的什么福报。

    何况现在他压根也没有退路可走了,陈阁老家里显然是要攀附太子的,陈明玉他不敢打主意也根本就没起过这个意思,陈家其他的姑娘们又都定了亲了,杜阁老家里也没个适龄的孙女儿,算来算去最合适的,莫过于从小就和沈清让玩在一起,两家又多有走动的长宁伯府。

    连沈清让也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见母亲被父亲说的面红耳赤,就咳嗽着劝她:“父亲说的有道理,女尼女道士就是祸乱后宅的根本,这些人说的话又怎么可以尽信?保不齐就是谁收买了人来栽赃陷害的。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命格奇怪的人,反正我是不信。”

    这话倒是说的还有几分水平,沈晓海不由得高看他一眼,难得笑着夸了他一声:“这话我爱听,什么天煞孤星,分明就是有心人想要报复,特意给宋六栽赃的这个坏名声。也就只能骗你们这些无知妇人了。”他说完,就又告诫何氏:“你别跟那些人一起在后头嚼舌头,有那个功夫,带着东西过去安慰安慰宋六小姐,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人家会记你的情的。”说完也不忘记叫沈清让趁着机会去和宋楚宜套近乎:“这个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正好该你表现,寻个机会过去看看。长点心眼,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提,是叫你过去安慰人的,不是叫你过去给人添堵的。”

    宋楚宜却没功夫等着她们来嘘寒问暖,她此刻正坐在石凳上听宋珏骂人:“天煞孤星?你倒是能耐了啊,学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了,干嘛不干脆再玩的大一点,弄出个荧惑守心来?!”

    宋楚宜坦诚的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一副受教的样子:“元慧大师大概是不敢,要是真说出那四个字来,恐怕圣上会立即砍了他和端王吧?”

    荧惑守心主战事,现在说这个分明就是应了端王的事,明显是在给建章帝递刀子捅死端王。这种蠢事陈襄和元慧大师才不会干。

    宋珏被气笑了,周唯昭也不由跟着笑了一声。

    “你别怪她。”他忍着笑意看了一眼被宋珏讥讽得恨不得找地洞钻的宋楚宜,颊边的两个酒窝深深的陷下去:“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要不是我多嘴在皇祖母跟前那里提了一句,事情也不会闹的这么大。”

    这么快就人尽皆知了。

    宋珏颇为怪异的瞧了他一眼,想生气又不敢生他的气-----他当然知道元慧大师和宋楚宜加起来都没这个能耐能劳动皇后娘娘开金口特意这么一问,摆明了就是这位太孙殿下看热闹不嫌事大。

    “殿下太纵着她了!”宋珏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她是个女孩子,这种关乎将来的名声的事怎么好随意乱传?她还小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殿下难道也不知道吗?我知道这是为了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引出陈襄来,可是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宋楚宜看了周唯昭一眼,见他并不生气,就忙摇手:“不大的不大的,反正我也不准备......”

    宋珏伸手在她头上重重的凿了一下,她捂着头直抽气,后头的半句话就再也没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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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修罗

    宋珏到底是生了气,他知道宋楚宜是被宋程濡和宋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做事都总归有她自己的道理和目的。可他当哥哥的,见不得妹妹背这么个名声。

    宋楚宜好几次厚着脸皮做了糕点去瞧他,都被他瞪回来了,也就缩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里等他们春猎回来。好在如今她天煞孤星的名声传了出去,周边围着的苍蝇都瞬间少了,就是何氏勉勉强强来看了几回,也是抖抖索索的回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破了胆,第二日就传出得了风寒的消息来,准备着要回京去。

    元慧大师走的时候特意来见了宋楚宜一面,崔夫人和余氏一左一右陪着,都有些心神不宁,生怕元慧大师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来,那可真是无法挽救了。

    元慧大师面上却还是依旧带着和煦的笑,饶有深意的看着宋楚宜气定神闲的模样,问她:“六小姐当真就这么坚定?其实六小姐脱胎换骨有两副命格,足以说明和我佛有缘,若是从此顿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有回头是岸的机会。都说人死万事消,六小姐心里的执念......放下比拿着好。”

    出家人总是比满手鲜血的刽子手要更心软一些,开口闭口就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这样的话。可他觉得这是在放宋楚宜一条生路,宋楚宜却觉得这是一条死的更快的绝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和端王陈襄的仇已经不死不休,她这个时候放下武器,那两头饿狼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拆卸入腹。

    这样的蠢事宋楚宜向来不干,她微笑着看着元慧大师悲天悯人的神情,不动声色却又坚决万分的摇了摇头:“我是俗人,出世了也六根不净,恐怕污了佛门清净地,大师还是不要渡我了吧。”

    佛说世上无不可渡之人,可元慧大师却分明瞧见这小姑娘眼睛里不符合年纪的阅尽世事的沧桑和了然,心知这是个决计不可能回头的,也就一笑了之,站起身念了个佛号。

    该做的他已经做了,剩下的,非人力所能为,有些人既然自己要寻死,是拦不住的。

    崔夫人关心则乱,没听懂这两人之间打的哑谜,余氏却若有所悟,趁着崔夫人亲自送了元慧大师出去,坐下盯着宋楚宜看了一会儿,有些犹疑的问:“什么星照命天煞孤星的命格......不是你自己传出去的吧?”

    不怪余氏这么想,实在是自己这个外甥女儿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谁知道她这玲珑心肝里藏着多少九曲回肠的心思?这世上就没有宋楚宜不能拿来做文章的事儿。

    宋楚宜老实的摇了摇头:“我哪里有这个能耐能说动元慧大师来当我的托儿?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倒是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余氏恨恨的戳了她一下:“最好不是,若是到最后叫我知道这事情又是你舅舅纵着你胡来,我非得揪了你们俩的皮!”

    也不知道崔绍庭这个舅舅是怎么当的,宠女孩儿也没这么宠的,瞧瞧崔应书人家这个当亲舅舅的都没他这么纵着外甥女,偏他不管什么事都答应,也不怕把孩子给宠坏了。

    端慧郡主正好接着崔应书一同进门来,听了这话就偏头去瞧崔应书:“你莫不是又瞒着我偷偷和这丫头商量了什么事吧?”

    崔应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宋楚宜又看看余氏和端慧郡主一脸茫然:“我这几日都跟着圣上在外头打猎呢,哪里有功夫?”何况他这个亲舅舅比起崔绍庭来倒是又靠后了几分,这丫头摆明了更喜欢去找崔绍庭同流合污啊。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白天他泰半的时间都和建章帝一行人在外头打猎,晚间又要忙着估算江西那边造桥的成本,并没什么时间分出来关心其他的事,就算是宋楚宜被元慧大师批了命的事他也是才听说了,所以才急急忙忙赶来的。

    他倒不是不信命的,可他也和余氏一样,觉得这事儿很可能是宋楚宜自己弄出来的,就算不是自己弄出来的,也和宋楚宜脱不了关系。否则元慧大师批命也是在端慧郡主的地方批的,他又不是什么长舌妇没有到处乱说的道理,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传的人尽皆知,后来还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何况宋楚宜和太孙殿下的关系向来不错,能说动皇后娘娘开口问这事儿的,除了太孙还有谁?

    崔应书皱眉犹疑的盯了宋楚宜一会儿,觉得从这只小狐狸身上问不出什么来,打算转头去找宋珏,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来,回头站住了,交代余氏和端慧郡主:“明天不是女孩子们比骑射吗?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就别叫她去了。她之前的账我还没和她算清楚呢。”这个之前的旧账自然指的是和九公主赛马的事情。

    这个时候,自然是能多不惹人注意就不惹人注意的好,余氏和端慧郡主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宋楚宜晚上苦着脸和宋珏求情:“我若是不去,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到时候陈襄要是真一发狠把我给掳走杀了都没人知道。”

    所以之前她就和周唯昭商量过事情闹的越大越好,也因此才有了明天的那场骑射比赛。

    宋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这么能耐,你两位舅母怎么可能拦得住你?”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了,宋楚宜小小的欢呼一声,厚着脸皮上去和宋珏套近乎:“其实事情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元慧大师受命前来,不管我想不想,他都会说的。”

    还有一点宋楚宜没敢说,元慧大师这一次的批命,固然是有陈襄不怀好意的指使在,可恐怕也是事实-----算的的确是太准了,连前世今生的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好似就是把宋楚宜的前世今生看了一遍一般-----逃到底是有了道行的高僧啊。(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二·上钩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雨,不少怀着一鸣惊人的心思的姑娘们不约而同都在心里有些沮丧-----这次春猎少见的带上了后宅的女眷们,虽然面上是说因为皇后娘娘喜欢女孩子们,可大家谁不是眼明心亮的?几位年纪小的王爷和太子殿下的太孙殿下、范良娣所出的周唯琪,都差不多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自古以来贵族男女云集的春猎就是相看女婿挑选媳妇儿的好时机,时间一长,这个也就成了约定俗成心照不宣的规矩。如今这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岂不是要叫第二日的骑射比赛泡汤?而这么一泡汤,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来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展现自己的机会了。她们又不是宋家六小姐,能凭借着和九公主的一场赛马赛的人尽皆知无人不晓。

    宋楚宜也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闭不上眼睛,今日外头没有满天星光,也没有初夏时分郊外独有的流萤蛙鸣,她拥被坐起来皱着眉头听外头的雨声,一时有些出神。

    紫云警醒,很快就从地上的铺盖里爬起来问她:“姑娘渴了?”见她摇头,又听见外头的雨声,就笑着安慰:“姑娘是不是担心下雨影响了明天的事?”

    宋楚宜点了点头,这场雨要是这么下下去,明日骑射比赛比不成,陈襄一定不会再在人多的时候出手了。而之后若是没有这样大型的容易出意外的集会,在回京的路上或者是干脆等回了京城再对她动手,要对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样,对锦衣卫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要做到不留痕迹也不难。

    紫云上前替宋楚宜掖了掖被子,小声安慰她:“姑娘放心吧,一觉起来保管地上干干净净的,连一丁点儿水渍都看不到,若是晚上睡得早些的,根本就不知道晚间还下过一场雨。”

    她自小在乡间长大,在乡间跑惯了,对天气向来敏感:“咱们京城和这里都是一样的,下一点儿雨,半夜被风一吹,还不到早上呢,就干干爽爽的了,保证不会误了姑娘您的事儿。”

    第二日早上宋楚宜一出门,就晓得紫云所言非虚了-------围场可没有铺地砖沏水泥,可本该预想的坑坑洼洼的场景全没有,除了一些着实低了些的地方,其他地方的确是干的叫人瞧不出昨晚下过雨,而且微风阵阵送着荼蘼花的香气,叫人神清气爽,连精神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她心里的那点子担忧立即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刚被传出是天煞孤星主血光之灾的命格,这个时候在最容易出意外的围场出了些意外,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错过这一次机会,陈襄就要等到她回京城,而按照她对陈襄和端王的了解来看,这两个都不是有耐心叫敌人活的久一些的人------几位阁老已经回京三四天了,想必案子多多少少都已经有些眉目,此时此刻还有谁比端王更加着急?

    而这个时候自己出事,一是可以推在血光之灾的名头上,二是可以叫宋程濡收敛一些------这是端王惯常的手段,时常喜欢威胁人,生怕你不知道他的手段似地。

    围场已经聚满了人,原本担心着今日不能纵马驰骋一鸣惊人了,可陡然瞧见今天阴晴适中天气正好,真是意外之喜,连崔氏姐妹也有些跃跃欲试------她们的父亲在福建的时候就常常教她们骑马,技艺算得上精炼。

    陈明玉先扬声喊了一声六妹妹,身在围场,束缚人的规矩就没那么多,她也不在意这样是不是失礼,亲昵的上前来拉了宋楚宜上上下下打量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昨儿我们还提起你,以为你必定要受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了,谁知你竟自己看开了,这可真好。”

    今日宋楚宜穿了白底遍地黄花的对襟衫子,底下系着鹅黄色绣花的挑线裙子,轻飘飘的立在风里,仿佛随时就能被风吹走一般轻盈出尘。

    陈明玉见她的妆扮就猜到她今日是不上场的,拉了她的手又道:“这身妆扮可真好看,越发把我们比下去了。妹妹这么做就对了,和尚道士的话放在心上做什么?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我再不信那些。什么天煞孤星血光之灾,那也是听起来吓人,你别怕。”

    她一面说话,耳朵上盈盈闪着水光的绿宝石耳坠就越发衬得她粉面桃腮,眉心一点胭脂痣更加鲜红欲滴,叫人移不开眼睛。

    站在宋楚宜身边不远处原本想过来套套近乎的沈徽仪不由顿住了脚,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偏偏她就是那个信的。

    今日当裁判的是杜阁老的夫人杜老太太,她原本不欲接这个差事,觉得一群身骄肉贵的姑娘们都要照顾周全实在是一件麻烦事,可奈何论辈分她是最高的,论身份也是众诰命里最高的,今年情况又有些特殊,往年主持的贤妃娘娘今年显然是不适合,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在山上的凉亭里和几个夫人们说了会儿话,瞧瞧底下的热闹,她先在心里念了句佛-----今日这个被批了天煞孤星的命的姑娘怎么偏偏也来了?

    她觉得有些头疼,单手支颐摇了摇头,只期望今日千万别在骑射上闹出事来应了景,否则自己可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的佛号才在心里念完,底下就乱了。

    原因是姑娘们比赛要用的马竟然都疯了似地往人群里蹿,外头守着的羽林卫都被踩伤了几个。

    她扶着栏杆惊愕的站起来,仔仔细细的定睛一瞧,整个人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足足二三十匹马,马尾巴上全部系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往人群里冲。

    宋楚宜垂着头勾起了一抹笑,不枉她今日穿的这么显眼,鱼终于上钩了。

    早上好早上好,昨天起点抽了.....话说晚上一直没打开后台,忐忑的要命。(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三·杀手

    陈襄没想给宋楚宜活路,这些惊马原本就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引起混乱的,真正的杀招全在后头----虽然说是为了相看女孩儿们,可是还是顾着男女有别,男子们都只是隔在了外头的水榭里,叫他们远远的看。

    这围场里如今就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们。

    宋楚宜料到陈襄不能无声无息的动手,可也没想到陈襄会把事情闹的这么大-----看这情况,陈襄的目的显然不止是她一个人,他恐怕是要这里所有的贵女陪葬!

    电光火石之间宋楚宜立即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深意,这里头她的名声如今是星照命-----她和负责今日守卫的羽林卫千户宋珏都是宋家的人,而今日主持大局负责女孩子们的又是杜阁老的夫人----她是恭王一系的人。说到底,都是皇后的儿子,这里头属于东宫一系的占绝大多数。

    若是这些人全都出了事,宋楚宜难免要被苛责名声不好,宋珏难免要被斥责办事不力,就连杜阁老夫人也难辞其咎脱不了关系。

    到时候就算她们都侥幸不死,那也比死了难受,而太子身边的人从此恐怕也要掂量掂量给太子做事的风险,堂堂太子,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一下子就死了一大片......

    到时候建章帝恐怕也要怪责到太子身上-----说到底要不是太子太急功近利率先闹出了扬州的事,事情也不一定会一步一步发展到这样。到最后建章帝甚至会觉得端王后宅的事也是太子的手笔......

    陈襄这分明是孤注一掷,准备拉人陪葬了-----想想他们也都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端王摆明着已经没了前途,陈襄的事也一点一点在被挖出来,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人原本就没想过继续活着或者是挽救什么,他们现在只想不管不顾的拖人陪葬!

    那宋珏呢?端王早些年就心心念念的要他死,这回怎么可能会放过机会?!

    陈明玉在人群里瑟瑟发抖了一会儿,陡然看见宋楚宜提着裙子往外冲,心念一动,身体比脑子还更快做出了反应,立即扑上前去拽住了她。

    今日领了羽林卫值勤的正好是宋楚宜的大哥宋珏,宋珏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妹妹遭殃,她跟着宋楚宜,才是最安全的。

    宋珏第一时间就领着人冲上来要救宋楚宜-----情况远远超乎想像,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山上又到处都是光明正大的担任守卫职责的锦衣卫,要是他们趁乱摸下来放个暗箭,宋楚宜情况堪忧。

    可他很快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复杂一些,场上都是平时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碰见了这样的事再没有一个能镇定的下来的,通通抱头鼠窜,哭喊着混合着尖叫声,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受伤的马,要想跑进去找宋楚宜简直难上加难。

    宋楚宜被陈明玉拽着动弹不得,定在原地用尽力气也没能甩开她的拉扯,不由有些恼怒,可她还没来得及发怒,就瞧见四面的山上都有些影影幢幢的影子。

    她有些眩晕的发现围场竟然三面都是环山的,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小山坡,这样的地势......她不由自主的去看水榭外头,就见叶景川和周唯昭已经跃上了栅栏朝这边来。

    “不!”她没顾上身后陈明玉复杂异常的脸色,猛然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全部往中间和北面跑!快点,山要塌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话,本来就因为下了一整夜的雨而露出些裸露的黄泥的山上轰隆隆滚下几个石块来。

    陈明玉的眼神立即就直了,抛下宋楚宜不管不顾的往周唯昭和叶景川来的方向跑,她今天穿的是骑装,跑起来动作迅捷不受影响,很快就气喘吁吁的跑出了一段距离,飞快的抓住了周唯昭的衣角:“殿下.....太危险了,别过去......”

    山上亭子里的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些什么,就惊慌的发现山上开始轰隆隆的往下滚石头。

    饶是再老练的杜老太太也不由得尖叫了一声,急慌慌的要往山底下冲。

    宋楚宜眼尖的瞧见,只觉得心脏都差点要停了-----上头还有余氏呢!她卷起手来朝上头大喊了一声:“别动!蹲下来呆在那儿!”

    这个时候要是往山下跑,就等于找死。她们现在呆着的亭子好歹是锦衣卫守着的,离北面驻守的金吾卫也近,比在围场里头要安全得多。

    杜老太太信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的话,余氏却立即做出了反应,不容置疑的喝住了她们-----她毕竟是出身出了名的腰杆子硬骨头也硬的余家,身上自有一股气势,这么一喊倒真是起了些效用,到底没人再往山下跑去添乱了。

    只是先跑下去的几个夫人就难免惨了些,半道上被石头压着了腿的还是轻的,还有直接就被石头砸中了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

    三面都是石头,也不由得众人不听宋楚宜的话了,但凡有一丝理智在的,通通都不要命的朝北面跑起来。

    周唯昭很快就甩脱了陈明玉的纠缠,临到宋楚宜跟前时却忽然停住了,急急的冲宋楚宜喊了一声:“蹲下!”

    宋楚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扑过来的周唯昭往旁边一带,她立即回头,只看见已经钉进了马腹的一把长刀。

    手肘和膝盖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麻了一下,可宋楚宜顾不上疼,立即就反应过来事情不好,果然,周唯昭大力拉了她一把,一把长刀就将将砍在她刚刚摔倒的地方。

    陈明玉捂着嘴险些哭出声来,可她相比起腿软了的其他贵女们却好了不止一点,喘息片刻之后脑子就迅速恢复了运转,看着从山上涌下来的拿着长刀的黑衣人,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北面跑。

    多谢爱美斯00和曹屿的平安符,今天中午的更新有点晚啦,被锁在门外进不了家门也是醉了.....(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四·脱身

    青卓含锋和另几个向来贴身跟着周唯昭的小道士正好赶到,团团将他们护着往后退。

    围场里兵荒马乱一片狼藉,宋楚宜却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怕了-----从前她什么也没有尚且不怕,如今她身边竟也有能不顾安危来拉她一把的人了。

    她想老天对她终归不是那么不公平的,上一世叫她惨绝人寰,这一世多多少少都补偿给了她,就算未来真如元慧大师所说她是什么星照命,她也不那么怕了,好歹这一世没有把亲人拖累得干净了再走。

    叶景川急急的赶上来,见宋楚宜嘴唇苍白,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忍不住担忧的问了一声:“能自己走吗?”刚才那一段路虽然短,可宋楚宜跑的多么惊心动魄他都看在眼里,心里忽然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恐慌,他从未见过坚强如宋六这样的女孩子,他总以为女孩子的坚强是有限的,可是宋六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坚强无畏一些,就在刚才,她居然还有心思去拉一把险些被石头砸中的女孩子......

    宋楚宜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这些年来勤练马术,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候不成为任何人的拖累么?若是连这点坎都过不了,重生的这些年也算是白过了。

    她有些焦急的四处搜寻起羽林卫的身影来,带着化解不开的焦急和焦躁:“我大哥恐怕也是他们的目标,现在他们显然不是要我一个人的命......殿下您最好也要小心。”

    如果能把太孙也一并杀了,对端王那样丧心病狂的人来说,是意外的收获,他就算死,恐怕也会笑着死的。

    这一点早在山上滚下巨石来的时候周唯昭就已经发现了,端王和陈襄这分明就是想玉石俱焚,他向来知道他这位端王叔是个倔强到近乎偏执的人,如今他后宅闹出那么大丑事,外头扬州和关外的线也被一力给挖了出来,他这样的人,第一反应不是去求建章帝,是跑来杀人,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你别急。”他言简意赅的和宋楚宜说了一声:“我们当时就已经做了准备,虽然有些突发状况,可人手是够的。羽林卫的人在北面,金吾卫在山上,锦衣卫虽然在中间,可是现在最乱的时候已经过了,他们毕竟不是陈襄,不是死士......”

    宋楚宜稍稍冷静下来,果然见惊马清除后金吾卫雨后春笋似地从北面大门涌了进来,开始控制了局面。

    陈明玉也惊魂未定的立住了脚,扶着一颗树脸色阴一阵晴一阵的看着宋楚宜,心里竟涌起些遗憾来----当时她若是再用些力气拖住了太孙殿下,现在宋楚宜只怕就是刀下亡魂了......

    杜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在旁边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只觉得腿肚子都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再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无妄之灾,在天子脚下......这些人未免太无法无天了。

    她毕竟是资历最老的,这个时候金吾卫他们毕竟又都是男子,安抚起受伤的女眷们也不方便,只好尽力稳住了心神,拉着余氏几个人一脸诚恳:“遇上这种事,咱们这些当长辈的责无旁贷......现在这局势混乱,想必金吾卫那头也不敢随意放人进来,一时半刻是找不到伺候使唤的其他人了,就咱们自己带进来的这几个人勉强先用着,大家各自领了人先帮忙归拢归拢受伤的孩子们如何?”

    都是有些交情的人家,就算没交情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人受伤不救的道理,余氏几个人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纷纷点头,商量了一阵之后就分头带了人一路先扶起那些受伤了正呼救的女孩子们。

    幸好虽然都摔得重了些,可是真正立即就闭了气的却并没有,余氏心里先松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才真正觉得后怕-------要是今日她们不听宋楚宜的,跟着这些人一起下来,也要落得这半死不活的下场了,虽然说还是有气儿,可是砸中了腿脚,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养的回来。

    刚才如潮的长刀早已丢了一地,周唯昭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黑衣人,和宋楚宜对视了一眼。

    不管怎么说,幸好事先他们留了个心眼多布置了一些人手,否则今日就只有待宰的份了-----建章帝在行宫内,锦衣卫和金吾卫大部分的兵力都在那边,因为没人防着会从内里冲出人来,围场守着的只有一部分的羽林卫和固定轮值的锦衣卫金吾卫......

    可宋楚宜能脱身却真真正正是有运气好的成分在,当时她若是反应再慢一些,此刻要不就是马下惊魂,要不就已经被石头砸死了。她看了一眼一片混乱的围场,说不上心里究竟是后怕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事情闹的越大,端王的下场就只会越惨。

    沈清让远远的看见宋楚宜好好的站着,先松了一口气,紧跟着想上前却又不由自主的站住了-----他有些不是时候的想起元慧大师给她批的那个命格,前日才批了命,今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说不能都怪到宋楚宜身上,可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和她那所谓的天煞孤星的命格有关系呢?从前他还想着这些事都只是人云亦云说的邪乎一些,可如今事到临头,却又不敢真的这么绝对的认为命格之说只是唬人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上前去问一声有没有出事,转回头去搜寻沈徽仪了-----沈徽仪虽然嘴巴厉害,可胆子却不大,碰上这种事还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儿。

    沈徽仪却并没如他预想的那样狼狈,她虽然胆子不大,可是却知道跟着人躲,一直跟着人跑,因为忙着躲,而且跑的又远,倒是没什么大事,也没受什么惊吓。若不是沈清让指给她看地上的那些长刀和马尸,她甚至都还没意识到受到了袭击。(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五·如愿

    杜老太太强撑着支撑了大局,转头回去就晕了,听说是发起了高热,人老了年纪大了,被这么一吓可不得去掉半条命,皇后娘娘亲自点了太医下来瞧。这个时候也不能不照顾到其他受伤的女孩子们-----这回事情闹大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只要是去了围场的就没有幸免于难的,说起来那帮子黑衣人倒是没有杀多少人,可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摔了被后头踩伤了的却数也数不过来,皇后端着一脸的肃然,连夜点了所有带来的太医全都去给受伤的女孩子们瞧病,一面吩咐谢司仪亲自领着人出去探问赏药。

    等忙完了这一阵,她才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眼睛又涩又疼不舒服得厉害,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她刚要打点精神再问一遍受伤的人数,就听见外头唱喏说是皇帝驾到了。

    建章帝匆匆忙忙走进来,显见是刚从四知书屋议事完听见了消息就赶来了,没等皇后行礼就一把扶住了,一面看她眼圈底下浓浓的乌青,一面问:“朕听说当时唯昭也在,他没事吧?”

    周唯昭也在场,这件事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建章帝自然而然的把这件事上升到了谋害皇嗣的高度,刚刚在四知书屋已经发了好大的一通火,责令镇南王和驸马叶景宽全力彻查此事。

    这是有人要给他下马威啊,他前脚才动了扬州弊案,这头就有人沉不住气了,今天参加围猎的那些贵女要是真出了事,他这个皇帝以后也就不用再当了,也没脸当下去-----他重视的大臣勋贵的后宅女眷都几乎死光了,日后史书上岂不是要把他列为千古笑谈?!

    皇后红着眼睛,满心都是害怕,手掌心里甚至开始沁出汗来,这件事说起来她也是后怕不已,当时只觉得唯昭年纪也确实差不多了,又是被送去龙虎山养了七八年的,对于男女上头的事一概不知,是该叫他多和女孩子们走动走动,因此才起意办了这么一场骑术比赛,谁知差点儿就把人给搭进去。

    她很多年不曾露出这副模样了,建章帝恍惚间还以为是回到了当年在江南园林里初见她的时候,她见了外人羞得直接从秋千上跳下来,害怕得微微发抖。

    他握了握卢皇后的手,眼睛里戾气渐生:“放心,朕一定叫那些人付出代价!”

    镇南王和叶景宽的动作很快,在围场里动手本来就不可能做到不留痕迹,更别提人都是从里头山上下来的,这范围就更小了,查起来也更方便。

    四知书屋这一夜亮了一夜的灯,建章帝倒不是真的听叶景宽和镇南王说了一晚上,他是自己坐完了下半夜------他还记得当年他当王爷的时候,上头压着先皇后的嫡子,众人都在那位先太子的打压下过的如履薄冰,后来抚养他的容妃上了位成了继后,太子也因为残害手足被废,日子也没过的更好一些,反而更差了,原先没得争的时候他和泰王庄王还其乐融融的是兄弟,后来日子好过了,要抢的东西也就多了。

    他原本不想自己的儿子们也重蹈覆辙,受他以前受过的苦,因此早早的就定下了太子,早早的把儿子们都分封出去当藩王。

    这其中他又觉得格外愧对端王一些----这个孩子自小就沉默寡言,别的儿子为了封地不富饶的事情闹,他什么反应也没有,老老实实的收拾东西去了漳州。

    漳州偏偏又连年遭受倭寇的侵袭......

    他总觉得愧对他,因此也就格外迁就他,就连他要增添护卫,开口要添军费,他也都满足了。现在想来,端王的胃口和野心被纵得越来越大,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事实摆在眼前,这次的事情显然是和端王脱不了关系的------陈襄动手不就等同于端王动的手?要说端王半点不知,建章帝是决计不信的,就算是他想信,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会信,险些全军覆没的这些重臣的女眷们更不会信。

    他看着案上满满一桌子的从京城那边送过来的供词,沉默的坐了良久。

    第二日天不亮,负责守围场的昨日轮值的那批锦衣卫就通通被抓了起来,罪名是玩忽职守,导致大祸发生。连陈襄也有不是,圣上大发雷霆,听说当场砸了个杯子在他头上。

    而镇南王和叶景宽也很快抓住了这次袭击的人,听说都是东瀛浪人,之前是混在东瀛使者的队伍里混进来的,见东瀛使者们都被抓了,才想着玉石俱焚做一票大的。

    聪明些的心里都知道这个说法是明面上的------陈襄是谁?他掌管着锦衣卫,锦衣卫这批人向来眼睛利,要是连这些混进来的东瀛浪人都防不住,还能叫人闻风丧胆?

    可是心里知道归知道,不该说的大家却都默契的仿佛长了同一张嘴,一个字也没多问,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宋楚宜手肘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听见了这个消息也只是笑了笑------建章帝是不可能把儿子勾结锦衣卫做下的这种丑事公布出来的,只好寻个能平息众怒又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建章帝还是发作了陈襄,给他扣了个办事不利玩忽职守的帽子,说明他已经忍耐到了极点。陈襄和端王再也不可能蹦达的起来了。

    最迟拖到回京,建章帝就会找个合理的理由叫他们恰到好处的病了或者是死了。

    事实上她如愿的这一日来的也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京城那边这次审起案子来格外的快,别说拖三五个月,连十几天也没叫建章帝等,在建章帝刚把围场事件压下去的时候,就送来了奏章。

    陈襄连挨到回京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临时调来的赖成龙捆了,和那些东瀛使者和‘浪人’关在了一块儿。(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六·胜负

    春猎上发生的事到底是太叫人心里不安了,就算皇后娘娘亲自派了宫人一家家的和煦的问过去,东西也一次次赏下来,太医更是一遍遍的奔走,可到底没叫气氛好起来一些。

    别说被吓怕了的贵女们,就算是素来把春猎看得极重的男子们,也通通都闭门不出,再也没了骑马打猎的心情------事情闹的还是太大了,听说刑部侍郎家里的女儿脚断了,虽然太医给接了骨,可也说日后要是同以前一样怕是难了。

    人心惶惶,建章帝自然也没了出游的兴致,叫钦天监算了个回程的日子,浩浩荡荡的回了京城。

    宋老太太听见消息的时候双手合十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吊在喉咙里的一颗心总算是又揣回到了日子里,围场那边出事的消息传进来的时候她几乎没被吓死,偏偏围场离京城又远了些,消息传递根本不及时,她忙乱间问不出宋楚宜宋珏向明姿等人的消息,倒是听说刑部侍郎家的女儿连夜坐了马车回来了,说是伤的很重。又想起没消没息的自家孩子们,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这几个哪一个都是她的命根子,要是出了些什么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如今知道人没事,她也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忧暂时都压了下去,开始吩咐起大夫人来:“虽然说没出事,可现在京里这情况你也同你弟妹好好说一说,实是不合适大办,小四回门来住对月,连回门酒一起办,但就只请家里的亲戚,一切从简吧。”

    三太太心里门儿清,外头的情况她都听三老爷说了,正是心慌的时候,哪里还敢要求大摆什么回门酒,二话不说的就应了。

    谁知这回门酒到底没办成,建章帝的銮驾才进了京城,福建的喜报和端王的死讯就一同在京城传扬开了。

    宋老太太叹了一声,看着眼圈发红的三太太:“现在亲朋好友也不必请了,容易撞着人家忌讳。围场又出了那样的大事,请了估计也是给人添麻烦的。少不得委屈小四了。”

    三太太不敢说委屈,实际上也的确没什么好委屈的,宋楚蜜出嫁的时候老太太私底下还出了一万两的体己银子补贴她,这是办多少场酒宴也比不得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她点了点头擦了眼泪:“现在还说这些委屈不委屈的话,光是明姿和小宜她们没事儿,我就比办什么酒宴都开心了。”

    宋大夫人正好外头接了向明姿和宋楚宜进来,听见这话就往三太太那里看了一眼-----当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她也就这段日子觉得三太太长进了,所幸的是是在变好,如今这情势,上上下下拧成一股绳,最好家里都没有糊涂人才是最好,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到这里,她就不由有些忧心起二房的事来,偏自己这位小叔子几年不当官了就好似忘了宦海浮沉似地,人变得越来越天真。

    宋老太太早颤巍巍的伸了手一手拉了一个,上上下下的把她们全部都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宋楚宜面上有粉色的疤痕,脸就不自觉的沉了下来:“早就再三知会过你不要逞强不要逞强,一个女孩子,若是日后破了相可上哪里找好夫婿去?”

    宋大夫人和三太太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的不知如何劝解是好。这脸上的疤痕还是小事,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这么多年传承下来,家里都有些替女孩子们消除疤痕的灵药药方,可宋楚宜要找好夫婿这事儿,却实实在在是有些难了------她被元慧大师批了不详之命的名声早就在京城传开了,元慧大师这一句话就硬生生的断了宋楚宜日后想嫁好夫婿的路-----原本凭宋楚宜的身份,想嫁谁不成?就算是龙子凤孙,那也是攀得上的,可是如今这个命格一被说出来,恐怕就算是打着灯笼准备低嫁,也是难上加难了。

    幸好宋老太太也没在这上头再多说的意思,向明姿毕竟身体不好,宋楚宜又是受了伤的,她留她们说了一会儿话,知道她们没事,就让她们回去休息。

    端王据说是因为芮夫人的死太过伤悲,又被建章帝下旨申饬了一番惊吓死的,到底怎么死的,大家心里却都心知肚明,扬州弊案扯出来多少和端王有旧的人,凡是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

    更不必说现在关外那条线现在也被揭露了出来。

    可大家也都知道这些都不足以让端王死,按照建章帝以前的脾性,顶多是圈禁他一辈子,让他当个像是前朝忠肃王那样的富贵囚犯罢了。

    真正惹怒圣上的,是这次端王在围场对太子一系丝毫不留余地的狠手,这不仅是在向太子宣战,这也是在打建章帝的脸面,建章帝明面上给了围场受伤的人们东瀛浪人的交代,可是真正该给的态度还是要摆,否则日后谁敢为朝廷卖命?都去找码头投靠好了,也省的日后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也能被人弄死。

    宋程濡晚间的时候亲自来关雎院瞧宋楚宜,这还是他回京以来第一次回家呢,之前都是住在衙门里的,如今事情尘埃落定,他脸上虽有疲惫之色,可是却也神采奕奕,曾几何时端王就是跗骨之蛆,腐蚀着你的同时又叫你提心吊胆恶心不已,如今除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他比当年荣贤太后和世嘉长公主倒台还要轻松些。

    可宋楚宜并没觉得很开心,端王的结局早就注定了,他这么偏执的人,就算不死在被她刻意和郭怀英揭露出来的勾结倭寇一事上,也会死在他自己的不甘心上。

    胜负早在端王和陈襄打算对围场里的女眷们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分了-----不管死没死人,不管伤亡多少,建章帝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交代,都必须叫他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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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七·刻骨

    贤妃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来传话的太监垂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瞧,看也不看抬头看她一眼,披香殿静的出奇,能听见玻璃灯罩里烛火噼啪的声音。

    九公主飞快的抬眼,这几日来她一直神不守舍,如今终于觉得三魂七魄都归了位,可她这会儿宁愿她自己真的傻了疯了。脑子僵了一会儿才算缓了过来,她哑着声音重新开口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呢?她的哥哥是藩王,是皇帝的儿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死了?!就算是秦家的女人和他后宅的女人都死绝了,他也不可能眨一眨眼睛的,现在说他是为了秦芷死了伤心过度死的,傻子才相信。她想起之前出发去春猎之前的得意洋洋,那时候她满心欢喜的觉得哥哥和母亲是无所不能的......可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就月余的时间,她从美梦堕入无边的噩梦里,不过就是月余的时间。

    小太监根本不敢答话,垂着脑袋两腿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只觉得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像是会随时冲出无数的恶鬼索命一样,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九公主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她垂眉敛目的跪在贤妃身前,把头埋在她的膝盖里,呜呜的哭起来。

    贤妃直到此刻才被女儿的哭声惊醒,她瞪大了眼睛,想抬头摸一摸九公主的头顶都做不到------和建章帝做了这么多年的伴,她当然知道端王究竟要犯下怎样不可原谅的大错才会引动建章帝的杀心。也正因为这个,她紧张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那群门客幕僚养在藩王府邸里到底是做什么吃的?!居然坑杀大臣家眷这样的事情也会纵着端王去做?!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吗,就算这件事成功了,端王也会被这些人群起而攻之被咬的一块肉也不剩的!想起陈襄立即就被下狱了的事,她只觉得手脚软的更快了-----何况勾结皇帝身边近臣这样的事都因为这次愚蠢的袭击而给揭了出来.......建章帝怎么还可能放他一条生路呢......

    九公主趴伏在贤妃膝盖上,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这么多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察觉到害怕-----她不是真的天真到无知愚蠢的,当然知道自家哥哥死的蹊跷,而这原因,她不敢深究。

    平日的时候总听母亲说哥哥又从封地上给她送了什么礼物来,冬天的那些出风的毛皮拿来做斗篷做大氅有多好多好,新从东海那边买来的珍珠有多么圆润光滑,矿山里头新出的宝石有多适合打头面......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银子对于一个只领着封地供奉的藩王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可是建章帝不在乎,贤妃不当回事,她自然而然的也觉得理所当然了,如今想来,这些东西恰恰却是勒在端王脖颈上的绳索,平时觉得没什么,当真有人要做文章的时候,这根绳索一收,端王的命就没有了。

    她害怕得瑟瑟发抖,想着以后想着父皇,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看不到出口------端王死了,或多或少对她们都有影响,虽然她还有一个安分守己的哥哥,可是谁知道父皇究竟生气到了什么地步呢?

    要是父皇因为端王的所作所为迁怒了鲁王和她们,那她们从此以后该怎么自处?她如今也还梦想着和大姐姐荣成那样十里红妆轰轰烈烈的出嫁,如果建章帝真的因为端王的事情远了她,什么十里红妆,什么如意郎君,通通都只会是水中月镜中花,从此和她再无干系。

    她心里冰凉冰凉的,心里却涌起刻毒的恨意。审扬州贪墨案的主审官是宋程濡,害的哥哥不得不剑走偏锋和东瀛大名合作的是宋家,是宋家把他一点点的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宋家.......宋六.....十一公主......她垂着头,眼里戾气横生,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她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贤妃惊得终于疲软得连再悲伤的力气也没有,慌忙叫人去请太医。

    消息传到清宁殿的时候皇后正沐浴完毕,在佛前上了香就坐在榻上由大宫女芝兰绞干头发,她的眉目隐在烟雾里,朦朦胧胧瞧不出具体神情。

    谢司仪亲自捧了一碗芙蓉鲜蔬汤上来,她伸手接了,随口就问:“惊吓过度才病的?”

    是该惊吓惊吓了,她们这几年日子是过的太舒坦了,恐怕早就忘记了惊恐惧怕的滋味,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死活。

    三年前太子中毒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世嘉长公主只是个替死鬼,后头还有更黑心的幕后黑手。可是她和建章帝做了这么几十年夫妻,对他的了解早已经深入骨髓,叫他处置一个不是亲娘且儿子还曾和他争过皇位的太后尚且要逼着他到了绝境才肯下手,何况是没证据的情况下要他处置另一个亲生儿子?

    她冷眼看着端王的野心越来越大,冷眼看着从前潜邸里宽厚小意的贤妃一点点膨胀,始终不动如山-----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瞧瞧,端王现在不就自己毁了自己?

    汀香恭谨的应了一声是:“发起了高热,情形很有些不好......”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把这个消息给瞒着?圣上他如今.....”

    如今恐怕也没心思管披香殿如今的情况。

    卢皇后却缓缓摇了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鲁王是个真正老实不沾边的,这么多年来就没比他更安分守己的藩王,贤妃也和建章帝患难多年且又是个深宫妇人,建章帝刚死了一个儿子,怒火再也烧不到她们头上了。

    既然烧不到人家头上去,现在去火上浇油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没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八·转机

    章渊在牢里上吊自尽了,扬州弊案也就此查无可查告一段落,京城里也不知道多少伸长脖子的人松了气,只觉得摇摇欲坠的脑袋终于重新固定好了。

    虽然死了个端王,可建章帝虽然是按照藩王仪制给下的葬,却没有再有其他表示,章渊如今又死了,考功司和文选司的门槛都差点叫人踏破了-------扬州那边空出来的位置都是富得流油啊,谁都指望着往那边跑。

    长宁伯府也空前的热闹起来,可宋程濡年老成精,早就‘卧病在床’了,那些成堆的帖子堆在门房,连宋程濡的书房也没能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当扬州弊案的主审已经出尽了风头,再参与扬州官员的任命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了----虽然他如今是吏部尚书,可吏部除了他还有侍郎,上头也有内阁和建章帝呢,这些人会给出一个名单来的,他要是再插手,不是公然打自己的脸吗?毕竟他当初站出来应了当主审的事就是为了告诉皇帝他是不站队的,既不站队,自然也别沾扬州这一块烫手山芋-----否则难免夹在恭王和太子中间难做人。

    恭王的人被连根拔了,他当然不可能甘心就这样放弃扬州海运盐道这块肥肉,而太子好容易拔出了萝卜带出泥,肯定也不肯把坑让出来给别人,杜阁老和陈阁老大概是要掐起来了。

    走他的门路走不通,很多人就打起了旁的主意,比如说宋仁和宋珏等人,可偏偏这些人都滑不溜手,仿佛都长了同一张嘴,就算是把他们拉到席上了他们都能装傻充愣。连真有些缺根弦的宋二老爷在这样的大事上也拎得清,从平日常去的书斋茶坊绝了迹。

    连宋家的下人们也一个个的都口风演的紧,问一声宋老太爷用了药没有,什么时候好都问不出来。

    众人至此才不得不服了长宁伯府管教之严,纷纷死了心,长宁伯府比起其他几个阁老府上车水马龙,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四个字来形容。

    可也有另外钻门道的,比如说新出嫁的宋家四小姐最近不是就要回门主对月了嘛?上赶着前来送帖子邀她赴宴的人一堆接着一堆,她自从庄子里出来头一次这样被众星捧月,自觉在丈夫和婆母跟前越发有了颜面。

    冯举人看的清楚,冯夫人也不是趋炎附势贪慕富贵的人,纷纷劝她收敛些,不必应付这些明显别有用心的后宅妇人。

    可宋楚蜜不听,她觉得长宁伯府把她低嫁成了这样本就愧对了她,给她一些脸面替她撑腰是应该的------更别提她连正经的回门酒都没办一场。

    回了家她就径直去找了宋老太太,也没和三太太商量,一股脑儿的把别人托她的事和盘托出了,末了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笑了一声儿:“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着求祖母给我这个体面。”

    向明姿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瞧她一眼,见她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心里先忍不住起了些鄙薄之意-----宋家其他姐妹们都是极好的,三姐姐二姐姐不必说,宋楚宾虽懦弱些,可是也是有脑子的,连和宋楚宜同岁的宋楚宥也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这些人的映衬下,宋楚蜜就显得格外的愚蠢了一些。

    宋老太太面上什么也没露出来,她早在宋楚蜜和张家的人有首尾、轻信云老太太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死了心,后来也不过是为了可怜三太太,也为了心中那一点恻隐之心才帮她寻了亲事又打发她出了嫁,现在她连这点恻隐之心都被消磨没了,就跟之前和三太太说的那样,要是因为宋楚蜜拖累了宋家,她真是死也没面目去地底下见宋家的列祖列宗。

    她含着笑意点了点头,既不应承她也不露出反对的意思来,吩咐她去见过三太太:“你母亲恐怕正念着你,先去了那边再说吧。”

    等她一走,转头宋老太太就吩咐黄嬷嬷和秦嬷嬷两个人带着东西去冯府一趟-----冯家在京城并没有宅地,现如今居住在清水巷的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里,是三太太给的陪嫁。

    她是要叫黄嬷嬷秦嬷嬷两个人试探一下冯家的意思----若是冯家接了别人的礼撺掇宋楚蜜来的,那日后这门亲,也可以当作没有了。

    消息传到宋楚宜耳朵里的时候宋楚宜正看一封信,看的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向明姿喝了口茶见她还在看,就过来挠她的痒:“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宋楚宜被她挠的受不住,笑着把信给了青莺,撩了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笑着告饶:“听见了听见了,你平时向来不是多事的人,这件事也只当没听见罢。”

    冯家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家,这次多半是他们还没摸清宋楚蜜的底所以拿捏不住她,才会由得她胡来。宋老太太一派人过去,她们就明白日后该怎么做了。

    恐怕冯夫人会立即收拾东西领着宋楚蜜回老家吧,连三太太也不会出言阻止了-----宋楚蜜这样的脑子,留在京城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来,安安稳稳回乡当个举人娘子,等着冯举人考科举,一面跟着冯夫人学些眉眼高低为人处事,也是好的,总比没头没脑的继续在京城呆着好的多,她这样的脑子,谁知道什么时候连命都丢了。

    这些事情自有宋老太太和大夫人操心,宋楚蜜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她此刻要关心的,唯有手上的这封信。

    向明姿瞧出她对此事的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和她多说这事儿----宋楚宜说得对,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是她这个姓向的人来管,否则难免就要开罪了三太太。

    她搂着宋楚宜的胳膊,亲昵的将头靠在宋楚宜肩上,笑着问她:“你刚刚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

    宋楚宜笑的眉眼弯弯显见很开心:“我在看转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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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名门闺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闺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闺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