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灭燕之战(二)
很多时候部下做了什么都会被当成是上司干的,以至于上司总是能够得到一些莫名其妙得来的好名声或是坏名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冉闵对于要不要放火是一种无所谓的心态,他很清楚哪怕是真的渡河过去,以丘水东岸那边的地形,再加上周边至少有数万的慕容燕军,想要完成快速突破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尤其是统率慕容燕军的主帅是慕容格。
汉军已经开始在发射火箭,作为背景是林子里面的动静非常大,不知道多少慕容燕军的步骑吵闹着向后方撤退。
火箭被发射之后,一开始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火,那是因为冰雪刚刚化开,植物本身都是生机勃勃,没有多少枯叶或是杂草可供助燃,再则是林子的前端并没有撒上猛火油。
从汉军开始发射火箭的时间算起,后面汉军得知慕容燕军主动撤退停止放箭,大概是两刻钟之后林子深处比较突然地开始冒烟。那是一种多个位置的冒出浓烟,不是一个地点冒烟再向周边蔓延,汉军没有采取什么举动,可见是慕容燕军主动烧林。
的确是慕容格下令烧林,慕容燕国要争取更多的时间用来转移,能用什么手段拖延汉军的推进速度那就是用什么手段。
慕容燕国想要转移,说是举国迁徙一点都不为过,他们迁徙到新的区域之后还要进行大量的战争,能够保存多少兵力就绝对不能损耗,放火烧林子来阻止汉军的推进无疑是一件非常合适的行为。
有了猛火油的助燃,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之下,地面燃烧升起的浓烟异常醒目,并且浓烟还因为是东北风在向汉军的驻地席席卷去。
“虽说不太可能,但还是要做好十足准备。”陈展说的是慕容燕军会不会借着浓烟发起袭击,就下令:“密切注意布防,岗哨也尽可能远地撒出去。”
张侯知道陈展的担忧不是多余,慎重地应“诺”亲自下去布防。
四条浮桥时时刻刻都有步骑在过河,先批过来的人,有些是去加厚前线防御链,有些则是拿着早有准备的工具去清理草和树,为的是加大营盘的空间。
除了使用浮桥过河之外,汉军其实也在不断使用舟船从丘水西岸往东岸投送部队,使这边的河段从高空看下来就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慕容格主动后撤并放火?”冉闵早就看到丘水东岸林子深处冒起的浓烟,没有得到汇报之前就知道不是汉军所为,毕竟汉军的弓弩射程是远,但没有远到那么夸张的地步:“这就是燕军第一战将?”
冉闵是半鄙夷和半欣赏的态度,会这么复杂是从猛将的角度觉得慕容格没有属于武人的血性,再来就是从一名统帅的角度觉得慕容格的选择很理智。
短暂数年之内,汉国连续攻灭数国,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拓跋代国没打就先自己除国,张氏凉国仅是丢失金城就要回归大汉旌旗之下,致使汉国从军心民气上可谓是如日中天,那么汉国的敌国则会是另一番的景象。
“那么些国家先后在大汉的兵锋之下完蛋,再有慕容鲜卑在大举迁徙的情报,不难猜测接下来是什么情况。”刘猗微笑摸着下巴,说道:“也就您了,不会主动询问中枢,要是没有太尉提醒,您估计也不会去想。就是中枢没有知会您,这个……是不是该注意一下?”
冉闵听了是不断摆手:“想那么多,说那么多,做什么?面对敌人无非就是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罢了。”
刘猗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是一僵,随后脸颊不断抽搐,觉得摊上这么一位主上也真的是够了,本身就没有政治嗅觉不说,连去关注大局也兴致缺缺则会显得很致命。他不是没有提醒,应该说提醒得还挺多,但冉闵依然是我行我素。
滚滚的浓烟在东北风的席卷之下很快就将岸边的汉军全笼罩进去,渐渐地覆盖了丘水河面,甚至是向着西岸蔓延过去。
燃烧而起的烟雾是什么味道还是其次,吸多了必然是会造成危害,幸亏是汉军及早发现状况,加紧准备了湿润布条让将士捂在口鼻之上,但眼睛可就无法蒙住。
“糟糕透顶啊!”刘彦已经无法透过烟雾看到丘水东岸的情况,扭头问徐正:“燕军已经全面后撤?”
徐正也在蹙眉,回答了刘彦的问题之后,说道:“王上,要不还是只留下少数部队,其余撤回来吧?”
丘水两岸的林区很广,早在有意放火烧林之前,是已经查探好了季节风向,按照汉军这边的意思是需要风向合适的时候再烧林子,但显然不是事事会按照汉军的节奏来。
“明天才有可能更换风向。”桑虞注视着那厚厚的烟雾,说道:“也有可能风向不会改变。”
其实挺无语和令人纠结的,才刚刚投送部队过去,又要下令暂时撤回来,无疑是会对士气造成影响,但总好过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刘彦也就下令东岸部队撤回西岸。
“得嘞,要撤就撤个干净,最好让敌军发现我们撤退之后,返身回来布防。”冉闵说这话的时候周边满满都是浓烟,随着一直摆动手臂卷着烟雾,因为嘴巴捂着湿巾声音也是瓮声瓮气:“啥玩意都看不见,让将士们过河的时候都悠着点。”
撤回丘水西岸的命令很快就被传递下去,早就对糟糕环境受不了的将士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发出欢呼。
“这……”陈展是一直处于最前线,接到命令的时候满心纠结,低声就骂:“不是早有放火的准备吗?连湿巾也早就备下,大汉的将士尸山血海都过来了,还怕这浓烟?”
没人听到陈展的低语,他也不敢违抗命令,就是他们作为第一批渡河的先头部队,过来东岸之后费心费力开拓出营盘,与慕容燕军的厮杀也折进去数百人,真的对主动回撤抱有不甘的心态。
常说刀剑无眼啥的,水火当然也没有眼,甚至可以说刀剑还能控制,水火却是人力难以掌控,慕容格是有要趁浓烟弥漫的机会去袭击汉军的意思,问题是浓烟不光汉军吸多了会死,也不止是汉军被浓烟弄得睁不开眼,因此慕容格是有安排数百人冒死袭击,但这批人仅有极少数成功趁着视线被浓烟混淆接近汉军,但根本没有冒出什么水花来。
“真的有敌军冒死来袭?”陈展是站在浮桥边上,耳朵里听着潺潺流水的声音,四周的将士除了偶尔的咳嗦声没人喧哗:“严重吗?”
张侯当即答道:“咱们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出现了伤亡,索性仅是阵亡三人、重伤两人,干掉了十六个敌兵,不太清楚还有没有剩下的。”
穿上敌对阵营的衣服进行偷袭啥的,军事历史上可谓是屡见不鲜,每一次都能造成敌军难分敌我,视野遭受阻碍的时候更是能够引起很大的混乱和恐慌。
另一边的慕容格也在听取汇报,他们无法得知给汉军造成了多少伤亡,仅是能够判断汉军根本没有出现大乱,后续的行动也就难以展开。
“听闻汉军的军纪极度严苛?”刘翔无法掩饰可惜的表情,恨恨地说:“若是汉军大乱,虽说全歼东岸汉军很困难,但不至于没有半点用功。”
慕容格当然也感到可惜,某方面来讲则是对汉军更加忌惮。
大概是在下午时分,丘水东岸的汉军完成回撤西岸的动作,从西岸看向东边,那里满布冲天的烟柱,浓烟几乎是要将半个天空给遮挡。
森林燃烧大火,众多原本栖息于林间的动物四处逃窜,能够看到许多惊慌失措的动物窜出林子直接就是冲向河水,它们有些是能够浮于水面,不少则是扑腾下去之后直接沉下去。
“最少估计会燃烧十天,波及的区域要看敌军有没有砍出阻火带。”徐正看不出有什么担忧,甚至是用着相对轻松的语气说:“丘水东岸的地形相对复杂,除了当前可以开辟用来作为登岸的地点,还是有七八处合适登陆。在之前我们是刻意只开辟当前区域吸引敌军前来交战,既然慕容格谨慎,还主动放火,接下来就是该开辟其它登岸地点了。”
说到底,先批抵达丘水的汉军是只有八万,但是从渤海而来的舰队是源源不绝,控制了丘水的汉军不但舰队横行无阻,连带地形合适想要开辟登陆点也不存在多少困难,只有想不想和对战事有没有助力那么回事。
该采取的行动实际上是已经在进行,离当前位置最近的新登陆点是在三里之外,那里有大批的舰队汇集,由舟船承载的登陆部队实际上也已经踏上东岸的土地。
“这片林区面积很广,后面有不少的山地。”徐正走到沙盘边上,指着一处山区:“这里满布敌军的营寨,可见是想要依靠地势进行固防。”,他又指了指周边,继续说:“这些地方倒是平地,是最可能发生会战的区域。”
据悉,慕容格麾下是有十多万的部队,因为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准备,凡是能够凭借的地形皆早早构建防御工事,汉军想要进攻只有突破那些防御链,突破之后抵达平原会不会发生大战则不太好说。
慕容鲜卑是游牧民族来着,相对起山地类型的防御战,他们更擅长的是骑战。
慕容格这次过来是带来了貂豹骑兵,根据汉国内线提供的情报,貂豹骑兵在近两年又再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慕容格命人打造了相当多的铁链,是用于貂豹骑兵之间的连接,也就是具装重骑用铁链相连起来,铁链还布满了利刃和倒钩。
“他们有很强的危机感,估计也知道大汉必定发兵灭国,不计代价将貂豹骑兵进行了扩充,数量增加到了六千。有四千就是在所谓的东线战场。”吕议管的就是邦交,那些投靠汉国的各国反骨仔也是由他主持联系:“征东将军已经在西线遭遇貂豹骑兵,事实证明他们非常不好对付。”
所谓的西线,就是慕容俊亲自指挥的西路军,他们已经与吕泰统率的多国联军发生碰撞。
慕容俊第一战就出动了貂豹骑兵,两千的具装重骑面对三万高句丽、百济、新罗以及倭列岛的部队,竟是打出了横扫的威势。
“……”刘彦略略不满地看了吕议一眼,这边还没有与貂豹骑兵交手,那样说是在提醒没有错,可也造成了众将校的心理负担。
在接下来,汉军连续开辟了四处登陆口,慕容格那边稍微阻止了一下,可是面对丘水河面的汉军舰船远程武器,情况与汉军第一次开辟登陆口的过程一样,慕容燕军无法承受太多的损失,只能无奈地看着汉军建立的登陆口渐渐成型。
从大火燃烧再蔓延,到明火熄灭只剩下冒烟,是一直持续了十三天情况才好转。
一场大火下来,丘水东岸原本的满是绿意变成了焦黑一片,看去至少七八里方圆的一片焦土令人揪心。
绝大区域的火已经熄灭,剩下哪怕还有灰烬也没有了更多的可燃物,汉军从第一个登陆点再次进行过河的时候,慕容燕军的身影重新出现。
再一次渡河时期,可以通过的桥梁已经增加到了七座,慕容格就是远远地看着汉军从七座桥梁源源不断地涌到丘水东岸,看到过河的汉军组织一下队形有向前推进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摆手,随后带着军队离去。
“来了又立刻走,什么意思啊?”陈展所部极力争取又得到了头批过河的部队,发现敌军出现的时候还以为能干上一场,没想敌军只是露一下脸就撤退:“请示一下骠骑将军,要不要追击?”
冉闵给的回复是“追”,但追到树林边缘就停下构建工事。
没毛病,先前是有森林大火,可慕容燕军有弄阻火带,烧毁了七八里方圆的树林,后面却还有一大片的林子,其后才是慕容燕军构建的防御工事链。
第611章:灭燕之战(三)【谢九龙城嵘五万打赏】
汉国是计划用三个月的时间来灭亡慕容燕国,采取的方案是三路作为主攻,有利用内陆连接出海口水系的几个附属配套方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丘水战场仅是三个主攻路线中的其中一路,要说特殊也仅是多了刘彦亲自坐镇,并不代表真正的主战场是在这边。
燕国战场已经开打的是两个,东线战场目前维持的是僵持现状,西线战场却是多个附属国大败之后迫使吕泰战术性后撤。总的来说,以两线战场的状况判定,汉国对慕容燕国的战争并不是占优趋势,相反还有一些推进不力的样子。
“事实证明因为王上的坐镇就吸引了二十万左右的敌军。”纪昌是一副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慕容一族最能打的战将亦是身在东线。”
慕容燕国的东线战场是围绕着几乎整个右北平郡来进行布置,光是汉军的锋头位置就摆下了接近十万,依靠各种山川地势之险设立防线,汉军可能进攻路线上的各处城池也是一再加固。
陆地上的防线可以依靠人力来积累,对于慕容格来讲最头疼的是整条海岸线,自然还有那些可以通航的水系。
慕容格每天都会接到很多战报,无不是哪一条水系的哪个地方有汉军登陆,又是汉军攻击了哪里,什么地方被消灭多少和取得多少战果,类似的战报多到汇集起来都能堆成一堆。
就说渤海的海岸线吧?漫长到足有上千里的海岸线让慕容格想防御没有足够的兵力,就是摆下部队汉军来不来又是一个大问题,某个驻地的驻军在接到哪处有汉军登陆的消息,没等这一处的驻军抵达汉军早就撤退,那些海岸线的驻军疲于奔命还是小事,等踏入太多的陷阱被埋伏的次数多了,损失到一定程度之后,慕容格赶紧就撤了个干净。
慕容格没办法不撤啊,他手里的兵力不少,需要防御的地方却太多,沿海需要转移的大多数转移了,留下的仅是少数,完全处于被动就真的该撤了。
设置陷阱和埋下伏兵当然双方都能做,可慕容燕军是防御的那一方,只有猜对汉军会在什么地方登陆才有布置的基础。而汉军是作为拥有主动权的那一方,行动没有固定的轨迹,又没有太过深入,作为有主动权的一方当然是占了老大的便宜。
除了丘水之外让慕容格最头疼也是最重视的莫过于濡水,他手头的兵力大多是布置在丘水防线,濡水则是处于后方,等于是他们被丘水和濡水从两个方向给夹在中间。
“有鉴于此,慕容格肯定时时刻刻处于担忧断掉后路。”徐正就指着令支城的位置:“敌军在这里屯下重兵,从去年年初就一直在加固城防。”
令支城从一开始就是慕容燕国在东面的军事重镇,它就在濡水的濡水的东岸,特别开辟了一条连接城内的水渠,汉军有尝试过利用水渠进行攻击,得到的回馈是那一面城墙被布置了大量的床弩。
“除了床弩,他们还别出心裁地构建了四条水闸防线,每一道都有突然的堑道。”徐正是真的佩服那些奇思妙想,所说的堑道就是类似于瀑布的突然腾空:“因此哪怕是有舟船突击进去,遭遇堑道也是造成翻覆。”
慕容燕国是有制造床弩的技术,技术含量比东晋小朝廷那边稍微差了一些,不但是单射床弩有了,连带三射床弩也有,大多是用来布置城防,似乎慕容格也带了一些过来,被布置在丘水东岸的一些山头城寨?
一群人正在商议,却有人在军帐外面高声求见。
来人是向刘彦汇报前线情况,说是慕容燕军再次放火,这一次烧的是之前没有被波及到了森林。
“……”刘彦一瞬间就猜到关键,眯着眼睛说道:“一次大火让我们撤回西岸并浪费了十三天,慕容格这是尝到甜头了。”
现在的岁月,大多数区域没有经过开发,是保持着一片绿意盎然的风貌,随处都能看到成片的树林,中原是如此,幽州会稍微更加严重一些,毕竟自古以来幽州的人烟就远比中原稀少。
要说起来,右北平郡真的到处是树林,尤其是以丘水两岸的林子分布要广一些,导致的是想要建立营寨需要伐光一大片的树林,想要进军基本是得摸着林子。
“骠骑将军先前有派一个曲入林,有接近两百人未能撤出来。”刘彦放下手里的战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那片树林形成火势,会阻碍我们至少七八天。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荀羡最近承担着整理情报的任务,立刻答道:“未有。”
说了,这边的情况就是那样,到处都有密林,难得会有什么成型的道路,哪怕有也是慕容燕军早就布置了防御,以慕容格那种紧密严守的架势,想要另图蹊跷绕路偷袭几乎没有可能。
“据悉,慕容鲜卑仅是让拓跋什翼健屯驻北线,除了拓跋鲜卑的残部之外,慕容鲜卑并没有对拓跋什翼健麾下进行加强。”徐正说那些就一个意思,不管是刘彦还是吕泰,两个方向的汉军已经成了牵制慕容燕军的偏师,真正可以一击建功的就在北线战场:“王上,禁卫军的入侵可算顺利?”
刘彦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他的皱眉表情让军帐之内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北线的禁卫军原先是要入侵张氏凉国,走到了接近姑臧约三百里的时候,他们扭头向着东面开拔,是进入到拓跋代军主动放弃的草原一路向东,经过八天的行军抵达作乐水(沙拉木伦河)北岸。
在禁卫军抵达之前,拓跋什翼健就已经提前发觉,在此之前他是再次联系拓跋秀,态度极其谦卑和惶恐地求自己的妹妹,说是拓跋已经除国,也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无论如何请自己的妹妹求刘彦放拓跋鲜卑一条活路。
自拓跋秀跟刘彦相识,一开始的时候各种抵抗和鄙视,等待成了刘彦女人之后可以说是一名合格的妇人,乃至于成为汉国的四妃之一亦是没有辜负德妃的封号,平时不插手国政仅是其一,涉及到汉国与拓跋代国也能摆正身为汉国德妃的立场,可以说作为妻子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但作为拓跋一族的女儿可就让拓跋什翼健等家人感到愤怒了。
拓跋代国向汉国挑衅和实际进入到战争状态,两国交战鹿死谁手是一回事,敢挑战就要有灭国的心理准备,拓跋秀很清楚这一点。她后面就开始揪心了,是冉闵在并州和朔州大肆坑杀引起的恐惧和忧虑,深怕拓跋鲜卑战败后也会有相同的下场。
国家被灭和种族被灭是两回事,在拓跋什翼健没有恳求之前,拓跋秀就好几次遮遮掩掩地求刘彦不要对拓跋一族执行灭族政策,刘彦实际上也不会像对付羯族那样来对待拓跋鲜卑,后续俘虏拓跋鲜卑没有被坑杀,拓跋秀以为是自己的恳求有了好结果,一方面是觉得对不起刘彦,另一方面是真的松了口气。
继刘彦同意一部分拓跋鲜卑的投降之后,拓跋秀非常自律不再进行干涉,连带拓跋什翼健再次恳求也没有进行回复,但拓跋什翼健很明显也对自己那么没良心的妹妹不抱希望。
拓跋什翼健这一次做得非常干脆,早期就在作乐水修建了不少过河桥梁,是不顾慕容鲜卑一再询问进行修建,等待禁卫军接近百里之内,拓跋鲜卑上一刻与慕容鲜卑是盟友,下一刻拓跋鲜卑对准先前的盟友举起兵刃。是在没有联系汉军之前,拓跋什翼健对慕容鲜卑下黑手,随后才是联系汉军。
应该说拓跋什翼健某方面的目的达到了,刘彦很乐意可以快速打开慕容燕国北线的防线,有拓跋什翼健作为开路先锋,北线战事顺利得令人惊讶,禁卫军也没有对拓跋鲜卑进行攻击。
“啊?”
有一个算一个,得知北线是什么状况基本都愣了。
“两天前的事情?”纪昌很想问刘彦为什么没有说,可君王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一回事,身为臣下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最大限度地忍着。他苦笑对刘彦说:“王上……可是给了臣等一个莫大惊喜啊?”
纪昌说完自己却愣了,不止是他,一些反应过来的人基本都是呆愣的表情。
北线战场距离丘水大营这边该是有个七八百里,就是再快马加急也需要耗费三四天才能将消息送到,期间还要有必要的核实,他们懵逼的是自己的那位王上怎么知道北线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那些知情和不知情的群体来说,刘彦身上的秘密多到永远探究不完,愣神之后是将所有疑虑给埋藏心底,迫切想要明白的是刘彦有什么考虑。
“寡人已经接受了一部分拓跋鲜卑的投降,他们会作为劳力分散在各处,期限到了将成为一名汉人安居乐业,相信他们终究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汉人。”刘彦的意思很明显,不管是因为什么真没想对拓跋鲜卑赶尽杀绝,后面补充道:“拓跋什翼健在灭燕之后会无条件接受寡人的安排。”
军帐之内只有刘彦一人的说话声,不明白的人依然是呆愣,心思活络的人则是展开了推演。
大多数人是以为刘彦看在拓跋秀的份上,其中还会思考拓跋鲜卑对慕容鲜卑的反戈一击对汉国的好处。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刘彦打从一开始真没想对拓跋鲜卑赶尽杀绝。
刘彦可是很清楚一件事情,哪怕历史没有改变,拓跋鲜卑在北魏时期是进行了自我的汉化,对于拓跋鲜卑没有无法洗刷的恶感。再说明白通透一点吧,后世天朝人的血液里不缺拓跋鲜卑的血统,那也是刘彦独独接纳身为拓跋鲜卑王族拓跋秀成为自己女人的原因,其他异族可一个都没有接纳。
过了许久,徐正第一个开口说话:“王上,北线战事啊?”
刹那间,不管是脑袋空荡荡,还是在思考的人,全部是看向刘彦。
应该说拓跋鲜卑的反水对慕容燕国的打击非常大,不说原本该作为阻击的拓跋鲜卑成了慕容燕军的敌人,就说拓跋什翼健拉了不少慕容燕国的官员一块弃暗投明,极短的时间内慕容燕国的北线是真的一片糜烂。
刘彦乐呵了一下,说道:“已经进军到了平(土字旁一个冈,被简化没了)。”
平位处渝水分叉口的上游,它距离慕容燕国的国都龙城大概是两百里左右,龙城前方仅有一座柳城可作为屏障。
在座的人都清楚龙城对慕容燕国意味着什么,知道北路军已经抵近龙城不足两百里,一个又一个开始呼吸变得粗重。
徐正既是激动也是不解地问:“王上,慕容鲜卑对拓跋鲜卑没有那么信任吧?”
意思是,慕容一家子没可能不对拓跋什翼健进行提防,肯定是会有针对性的布置,怎么会北线糜烂那么快。
刘彦其实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所知道的都是脑海地图显示的变化,但他不能表现得不知道,就说:“禁卫军乃是大汉的绝对精锐。”
徐正第一个点头表示赞同,后面所有人都是一副附和的表情。
“既然北线战事顺利到都快抵近龙城,慕容格该是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桑虞看样子是极力在压下内心的激动,却是难以掩饰满脸的喜悦:“不但是慕容格的东路燕军,由燕王(慕容俊)亲率的西路燕军,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回援龙城了吧?”
刘彦对此却是一种迟疑的态度。
慕容燕国已经在做全国大转移,等于是龙城属于要丢弃的状态,那样一来龙城就没有了曾经那么高的政治地位和价值。
果然,不用刘彦直白地说出来,徐正就讲出那个道理,让有心想要表现一番的桑虞满心尴尬。
“我们无法得知慕容鲜卑的转移进度。”纪昌满满都是凶狠地说:“该怎么留下那所谓的东西两路燕军,才是诸位同僚应该绞尽脑汁思考的大事!”
第612章:灭燕之战(四)
“再往后,便无林可烧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刘翔对烧林阻碍汉军推进当然是赞成的态度,看着蹙眉的慕容恪,说道:“我军在城寨布置了大量的床弩,又有地势之利,该是能够使汉军难以突破。”
丘水东岸的周边是约有四五里的林区,林区之后是分布不规则的山地。而所谓的山地,其实是不相连的状态,是分布成为一大片区域,山也并不险峻,很多压根就是小山包罢了。
在那一块不成片的山区中,有的是可以容纳大军进行交战的场地,理所当然也能提供足够的开阔地来建立营寨,慕容燕军的军大营就是建立其中,以军大营和周边的山地来形成联动,根据兵力分布勾搭起了多个掎角之势。
慕容恪放火烧林是为了拖延汉军的脚步,他之所以这么干也有一种“老子都要丢弃这块地盘,怎么折腾无所谓的”心态,该去为环境感到揪心的是汉国那边。
丘水这一条战线摆下了十一万的慕容燕军,双方进入到作战状态后,慕容燕军折损了两千余人,汉军那边该是有四五百人的折损。两军合起来将近二十万,将近一个月才出现不超过三千人的折损,看上去战争烈度是无比的轻,但环境的破坏却是无比的大。
就说丘水西岸,汉军开拔过来砍伐掉的林区至少是方圆十里,木材只是少数被用于构建营寨的材料,大部分是被储藏了起来。丘水东岸烧毁的林区则非常广,粗略一看至少十三四里方圆的林区成了灰烬,那一片漆黑的焦土看了令人触目惊心。
“我们……的确不太适应山地战。”慕容恪会这么说,是两军已经开始在进行攻防战:“仅是一天便被攻克了两个山头,通道很快就要被突破。”
刘翔只能是苦笑了,他们安排在战线前沿的是非鲜卑人,有原先的晋人,不少是来自东北的各民族战俘,那些人作战意志并不坚决,有些家人在后方作为人质的士兵则是想玩命也玩不过汉军。
所谓被攻克的两个山头,一个海拔大概也就是两百米左右,另一个大概是三百米的海拔。两个山头的地形非常一般,仅是拥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慕容恪没有安排床弩这种利器给那些注定被消耗的部队,汉军在一天之内的两次冲锋就直接一打到山顶。
指挥两个山头防御的当然是慕容鲜卑的将校,才会有慕容恪那一句不懂山地战的说法,他谨慎地问刘翔:“夫余和高句丽之中倒是有对山地战熟悉的人,只是本公不相信他们的忠诚。”
对了,慕容恪现在是慕容燕国的恒公,是公爵的爵位。恒公这个爵位是慕容俊继位之后,有感于慕容恪鼎力支持给予的回报,不是看在慕容恪战功彪炳的份上,多少是有点讽刺。
慕容鲜卑在崛起的过程中战败了不少势力,宇文鲜卑被打得自行分裂,段氏鲜卑更是看着没了影子,其余东北各国也仅是剩下高句丽在苟延残喘,过程中不止是得到财富和众多的奴隶,敌对势力的战将也没有少俘获。
东北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夫余、曲沃、慎、娄等等也是传承了很久的民族,其中夫余和曲沃、慎是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夫余和曲沃本身便是山区国家……”刘翔犹豫了一下才说:“或可以家人作为人质,胁迫他们为大燕出力?”
慕容恪眉头挑了挑,他早就想到了这个,但依然觉得不妥。
汉国现在的崛起劲头非常之猛,若仅是在中原那块旮旯地方称王称霸其实影响力的辐射还是有限,问题是半岛区域的高句丽、百济、新罗先后投靠汉国,使汉国的影响力辐射了出去,于东北各民族也有着莫大的名声。
东北各国和各势力先后被慕容燕国攻灭,要是慕容燕国一直保持强盛也就罢了,东北各国和各势力有心反抗也无法借到外力,但现在不是汉国在入侵,且汉国在东北也有了很强的影响力吗?
“本公……”慕容恪深吸一口气,吐出去后接着说:“比较担忧的是濡水,还有北线。”
说起来,因为消息传递需要时间,拓跋什翼健反水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慕容恪这边来,连带汉军已经逼近到龙城二百里的消息也是一样没传过来。
慕容恪有理由去担忧濡水,慕容鲜卑不止一次想要使濡水成为一条无法同行的水系,什么铁索连江,什么沉船制造人工礁石,做起来的难度却比他们想象中要大。
不开玩笑,以现如今的工艺阻断河流真的非常困难,需要考虑到的不止是资源和劳力,一些技术没有掌握也只能是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慕容燕国有掌握冶炼技术,国内工匠的数量也不算少,但是他们的工匠还需要对全国全军的军械负责,划拉出人手来打造铁链就等于有一些军械的打造必然需要停止。
再来说慕容燕国的船只建造,他们从想要建设造船基地伊始就是一直被汉军盯着侵袭和破坏的状态,就算是打造出了船只,可打造好船只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试航,少有船只能够活到完成试航,绝大多数是刚一出船坞就引来汉军舰船,结果是努力了那么多年才建起一支规模四十来艘大笑战船的水师。
人力所未能及的前提下,慕容燕国知道那些连同渤海的水系是大威胁,人力制造断掉航道困难重重,最后仅是搞起了建造水坝,水坝工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用一次就没了的约束下,肯定是要在紧急时刻才会掘坝。
“北线?”刘翔困惑地说:“拓跋一族被汉王逼迫除国,原代王必是恨汉王入骨……”
在绝大多数的人看来,拓跋代国是被汉国逼得放弃地盘远窜,拓跋什翼健带着残部投奔慕容燕国,那么天然上拓跋鲜卑和慕容燕国就该站在共同的立场来针对汉国。
有了共同的敌人,再加上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合起来也不是汉国的对手,先有拓跋一族撤往鲜卑草原,后面慕容一族也打算举国迁徙,已经约好接下来共同对付柔然和东高车,怎么都算是紧密的盟友了吧?
“汉国太强了!”慕容恪满满都是忌惮,严肃地说:“不止是汉国先后横扫各国,本公说的强,是指汉王刘彦对疆土无休止的野心。”
作为一个自小学习儒学而后成为大儒的刘翔,他对于刘彦的态度非常复杂,多少次崇拜刘彦可以横扫异族恢复汉家的统治地位,但又对刘彦对待各族的态度并不赞成,尤其是排斥刘彦的穷兵黩武。
在刘翔看来,汉家恢复统治地位当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不止是汉家苗裔的地位不再是野兽不如,现实一些的是他们这些人得到了主子更多的尊重。
儒家分派别,其中就有无国界、无民族的派别。这一派别是以文化来分阵营,说明白点就是“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的那一套,不看血缘只看对文化的认同。
不能说“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的这一说法不对,是儒家的这一派别根本没有摆正立场,不管是主动去融合还是被动被融合基本无所谓,通常异族得势之后毫无心理负担投靠异族的儒生大多是这样。
拿刘翔这一些人来讲,一开始或许是被迫无奈才效力于慕容鲜卑,他们受到优待或善待后,不拿自己和那些受压迫的同袍当同类人,而后是一种趋于想要改变慕容鲜卑的心态,不管是潜移默化还是什么都好,想要的是华夏文化成为慕容燕国的主流,自上而下来将慕容燕国改变成为一个以华夏文化为主流的国家。
类似于投靠异族后想要改变异族文化和生活习惯的读书人非常多,还有些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成功了,真的很难来判定他们的功过得失,最成功的就是北魏的统治阶层自我汉化,最人的大概就是“我大清”接纳文化后创造出“洗1脑1神1功”反而来创造奴才群体。
五胡乱华的这一时期是胡人第一次踏入中原成为统治者,采取的统治手段以暴烈和残酷为主。因为胡人是第一次入主中原,那批文化人投靠异族还不像后辈可以没心没肺,多少是扭扭捏捏和有心理负担,也正是这样才又出现一个群体,那就是投靠异族后极力想要让自己的主子成为中原的统治者,用这样的结果来证明他们的眼光。
要是没有刘彦的横空出世,那些投靠异族的文化人还都先后成功了,为异族效力得到了荣华富贵和名声,给后辈们打造了光辉的榜样,使五胡乱华之后文化人投靠异族不再是一件绝对可耻的事情,区分异族成功之后的好眼光,和异族没有成功的眼瞎。
“再争取至少两个月……”刘翔现在的心理负担就挺大,他是属于竭力唆使慕容鲜卑南下的那一批人,那么干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可现在显然是干不成了。他极力掩盖失望和失意,说道:“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大燕将该撤的人撤出去了。”
慕容燕国决定举国迁徙是七个月之前的事情,是他们认清楚汉国的强势崛起,确定刘彦攻灭他们的决心,一再商讨和争论,不管愿不愿意都清楚难以抗衡汉国,才有了举国迁徙的行动。
不得不说的是,慕容鲜卑的崛起不是侥幸,除了有能力和有实力之外,还是因为能够正视自己,遇到必须决断的时候也能当机立断,反正就是绝不拖泥带水。
“若是不出现意外,应该是能争取两个月的时间。”慕容恪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大吼着求见,他脸色一变,大声喝:“进来!”
帐帘撩开,进来的人是鞠运,他看着多少是有些狼狈,脸上也是止不住地慌张:“恒公,汉军大批从濡水登陆,除令支城外,沿途多半已经被扫平。”
慕容恪怕什么?他一早就怕汉军会利用濡水断掉自己的后路,不是没有进行多种布置,一听除了令支城之外多半的布置被扫平,不信的同时是感到震怒。
刘翔立刻就问:“有多少汉军?”
濡水战线的负责人是鞠运,他是慕容燕国的参军。参军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是负责什么,他一度是慕容亲管的参军,慕容死了之后也相续得到慕容俊和慕容恪的重视。
“突然在濡水有大动作……”慕容恪思考的事情更多,对濡水那边出现多少汉军不再是关键,满是严肃地说:“拓跋什翼健和大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说到底,不管有多少汉军从濡水发动攻势,只要令支城依然掌握在慕容燕国手里,那么慕容恪就不是没有退路。他不是一个只关注局部的战将,对全局也有着超乎想象的关心,一听汉军在濡水的动作,刹那间想到的就是整个国战的战局必定出现变化。
鞠运脸上表情非常难看,他亲率部队去与登陆的汉军拼杀,毫无意外是战败,后面又被追了数十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来给慕容恪通风报信,真没顾上其它事情,甚至对濡水有多少汉军也只是猜测,不是获悉来了多少汉军。
“末将该死!”鞠运立刻就跪了,脑袋磕着地毯:“请恒公给末将一批人马,末将必将决死报效!”
慕容恪已经顾不得去管鞠运,是脸色阴晴不定地来回渡步,不知道来回转了多久,停下来的第一句话是:“鞠运,此刻起西线战事由你来主持。”
鞠运听了不敢置信地抬头。
一旁的刘翔先是迷惑,随后是出现大恐惧的表情,嘴巴里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本公给你留下四万人,尽你所能,能坚持多久就算多久。若是无法坚持,你可在十天之后投降汉军。”慕容恪说着看向刘翔:“长史,你是跟本公一同转战它处,还是留下?”
刘翔还在为慕容恪的那些话发懵,尤其是鞠运竟然可以在十天后投降的那一句,以他的想法是,慕容恪要不那么说鞠运还真可能坚持不住投降,慕容恪主动那么说鞠运就不可能投降了。
“小人……小人……”刘翔话都有点不利索,深吸一口气:“小人自然是追随恒公。”
第613章:灭燕之战(五)
“如所料,慕容恪正在收紧兵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巨大的沙盘周围站着众多的人,沙盘是燕国山川地形的缩减版,上面几个区域插满了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旗。
因为是缩减版的沙盘,可以明细地看出战局的变化,比如丘水战场这边敌我分布,再比如其它区域的“我军”和已经探知的敌军位置。“我军”方面兵力有详细且正确的数据,敌军方面只能确定统帅是谁却无法做到数据准确。
实际上这个沙盘并不是入侵慕容燕国时才做出来,是早在入侵慕容燕国的行动展开之前就被做了出来,并且不止做了一个。
太尉署在相同布置的沙盘上一直在进行推演,长期的推演之下几乎将可能发生的事情给“演示”了个遍,仅是记录军棋推演的纸张材料就有七八百斤重。
简单的说,怎么入侵慕容燕国是早就经过一再的推敲,不是等待军队进入预定位置并展开入侵才干那些自由发挥的事情,是军队早对会发生什么而有预先的方案。
当然了,军棋推演只是将可能发生的事情进行推研,并不是说战事的发展过程就真的会怎么样,遭遇到什么样的发展使用什么样的计划。若是遇到推演时所没有发生的“场景”,还是得临机应变。
在现代,富豪有自己的策划团队,国家和顶级财团有智库,就是专门来干那些对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者要进行某件事,进行反反复复无数可能的推敲和研究,做的计划并不会只有一套,是无论发生什么都预备方案。他们这么干绝不是吃撑了闲着。
很多时候有准备和没有准备就是两回事,尤其是一场战争在事先经过反复的推演和什么事都没干更是两个慨念。
刘彦笑了几声,说道:“使用第三十七套方案。”
在入侵慕容燕国这么一件事情上,汉国做的方案多达上百个大方案,每一个大方案之下还有数量众多的小方案,那是群策群力得来的成果,不是单由某个智力超绝的人来一拍脑袋。
不止是入侵燕国才会那么干,实际上在汉军南下之前,相关的制度就已经被建立起来,只是每一项新鲜事务都要有一个发展过程,于探索中慢慢来进行完善。若说汉军攻灭李氏成汉和东晋小朝廷时还显得稚嫩,经过两三年的发展则是已经趋于成熟。
徐正现在就有些纳闷。自战前进行推演,事先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预备方案,他就发现统帅的重要性在一再降低,很怀疑再这么发展下去还需不需要统帅这个一回事。
桑虞看到徐正的郁闷,低声说道:“虽说有进行无数种推演,可是发生了什么之后,该有什么反应,反应的速度快或慢,还是能够决定胜负。”
那话不止徐正听得见,几个听到的人有各自的表情和心态,却不得不赞同桑虞说得透彻。
很明白的事情,拿主意人的永远不会消失,战争也不会因为事先就有无数套方案而不需要统帅。毕竟不管是有了什么事先的准备,什么时候该拿出应对,拿出应对的时间有没有及时,还是能够使同样一件事情出现不同的结果。
不过,得认真地承认一件实事,那就是因为事先经过群策群力做好了相关方案,使统帅的重要性遭到降低,也预示着统帅的门槛不再那么高。
现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冉闵现在就笑得异常开心。他是属于那种临战有着敏锐嗅觉的人,可战前不一定对周边地形那么在乎,该干点什么事先也心里没有谱。对于他这种依靠直觉来干仗的人,本身就极度依赖智囊团队,汉国的军事制度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半点坏处,自然是高兴到笑起来咧到耳朵。
汉军突然大批借由濡水的水运便利进行侵袭,是北线的战况所带来的变化,慕容恪或迟或早会得知北线的剧变,正常反应会是留下必要的阻击部队,然后进行回撤。
一样都是留下阻击部队再进行回撤,什么样的心态下去干同样的事情却会有不同的效应。得知发生了什么事进行的反应,和疑神疑鬼之下做的反应,首先心态上就决然不同。
千万不要小看基于什么心态而做出的事情,心里有数和疑神疑鬼不同的心态下来做相同的事情,坚决和迟疑就会在做事上产生时间落差和意志是否坚决,战争中哪怕是迟疑上一秒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遑论不同的意志所带来的反差。
从濡水登陆的部队来自辽东汉国疆域的戍卫军,就是刘彦早期登陆辽东并占领半岛,随后不断蚕食慕容燕国疆土,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下的那支防卫军。
辽东戍卫军的数量一直是保持在三万以上,不论中原战事如何从未有过抽调,他们也没有被划入哪个幕府序列的经历,要说起来就是汉国唯一一支像边军的部队。这支部队长期与慕容燕军处于交锋状态,该是最了解慕容燕军战法的汉军。
目前汉国已经拉开灭燕大战的序幕,慕容燕国不再对辽东半岛有威胁,吕泰试过将辽东半岛戍卫军划入自己的幕府序列没有成功,恰恰就是因为辽东戍卫军在相关的方案中有自己的需要负责的角色。
如果算上接近五万的禁卫军,汉国在灭燕战场已经投入二十万万大军,连那些附属国的军队也算上就是超过三十七万。
不过得说一点,那些附属国的军队是越来越不行,之前面对慕容燕军还能扛上一波,演变成仅是貂豹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击溃。
拢共三十七万大军的布置是,丘水战场刘彦亲率的八万,北线战长不算临时弃暗投明的拓跋代军五万,征东幕府序列下的五万,抽调加入的两万辽东戍卫军,多个附属国联合起来的十七万。
这些军队是从多个方向在入侵慕容燕国,以慕容燕国东线战场的数量最多,可就是东线战场的入侵最不顺利。
“征东将军也是难办。”徐正觉得自己需要讲一些公道话:“高句丽国内局势越来越不稳,不止是国内黔首不断作乱,军中士卒亦是出现抗拒我方指挥的情况。百济与新罗也有恶化的迹象。他们都害怕我们灭掉燕国之后连带他们一块灭了。”
其实高句丽、百济、新罗的顶级统治者不敢表现出对汉国的不敬,可他们在放纵下面的人软抵制或是用其它方法来排斥汉国。现阶段各个附属国面对慕容燕军一触即溃,就是那些小动作之一,再来是已经演变成供应辎重速度上的延迟,不容汉国这边再轻视。
“他们在放松,我们也是在放纵。”纪昌满脸寒霜地在冷笑:“虽说他们什么都不干我们也一样会扫平,但师出有名更好。”
现在的汉国跟以往的中原王朝不是一样的心思。
以前的中原王朝可能是对疆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可能是对劳师远征心有不逮或是抗拒,更可能是喜欢留下几个小弟来跪舔,爱上了那种有人跪舔的天朝上国姿态,才对那些明明随手可灭的小国各种无视或是安抚,甚至可以说是优待。
刘彦建立的汉国是因为他的意志而在运转,他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目标,全面收复汉家旧土必须干,高句丽的地盘就是汉家旧土,百济北方的领土也是汉家旧土,属于必须消灭的国家。至于新罗?高句丽和百济都要灭了,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曾经刘彦有过公开的讲话,认为强国根本不需要盟友,强国需要的是一个又一个可以消灭并抢夺资源的对象。
事实如此,老虎与麋鹿当朋友违反了自然法则,该是老虎杀死麋鹿吃其肉、喝其血、尝其骨、吞其筋,使麋鹿成为自己的养分,壮大自己的同时有力气再寻找新的猎杀目标。
刘彦要的是一个无休止侵略性的国家,趁着华夏苗裔还属于“天选之民”的时候进行没有停止的开拓,要不然迟早又会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的下场。
历史一再证明在漫长历史中,华夏苗裔一直没有认识到自己为“天选之民”的现实,乃至于陷入自己构建的怪圈无法自拔,浪费了自身一再可以成为唯一霸主的机会,自顾自地玩朝代更替的大戏,然后在虚假的唯我独尊中,猛然脑袋被远从欧罗巴伸来的棒槌,敲得那个叫一蹶不振。
不是历史学家的刘彦不太搞得清楚历朝历代是怎么了,他只管自己能不能做,做不做得到再来两说,反正无论向外开拓多远都属于赚的。
“可以动用火药了。”刘彦嘴角勾起了残忍的笑容:“三天,三天之内寡人要看到慕容燕军所谓的防线崩溃。”
火药?刘彦多少知道是什么成份,但依然不是一蹶而就,还是经过长期的实验和试验,搞出了有杀伤力的火药。
这一次汉军入侵慕容燕国,没有出现火炮、火枪这些武器,但是炸药包和类似手榴弹的这种玩意带了不少。
说句实在话,火药制造出来并不需要一开始就进入高端模式,怎么方便怎么来才是首选。接下来也不是去制造什么火枪,该是从火炮进行入手。
刘彦对怎么制造火炮或是火枪在外形上有点概念,但是要让他主持整个工序属于没门,除了没有那个时间之外,还因为他不懂冶炼技术,也不懂金属组合,更对零件的构成不了解。
毫不夸张的来讲,猪肉人人都会吃,猪体内的内脏是什么分布,由哪个地方刺入能一击必杀,该怎么来分解猪肉,知道的有几个?
更直白一些,现代人对自行车不陌生吧?但要让谁来从无到有制造一辆自行车,首先要开采金属矿来进行提炼,冶炼还得金属质量合格,再来对金属进行塑型,每一个零件的构造比例正确,支架零件搞出来了组装上还需要一再地实验。想想那是多少工序和步骤?这个就是使用者和制造者之间最大的区别。
刘彦不再藏着掖着,预示着世界战争形态迎来了一次质量的升华,世界上火药第一次应用于战争出现在丘水战场……
“预备!”
“点火!”
“放!”
一架又一架的抛石车,它们这一次抛射的不再是石弹,是一些被点燃之后的炸药包。
炸药包的导火索闪着火星,它们经过半空中的一段飞射之后落入地面,其中有一个慕容燕军的士兵被砸中摔倒在地上,他当然感觉非常疼,可预料之中被石头砸成残尸的事情没有发生,直愣愣中只感觉无比的庆幸,然后他在庆幸的狂喜中眼前闪过亮光,也在惊喜中刹那间失去意识。
仓促而又猛烈的爆炸声不断在山体工事中出现,作为挨炸的慕容燕军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感慨,直接死了的也就死了,更多的是被炸成残废和耳聋的人,下一刻却不是被吓得逃窜,是一种直愣愣呆立在原地的呆滞。
爆炸声结束之后,战场上变得诡异的安静,从汉军的角度看去,原本看着复杂且坚固的工事已经支离破碎,到处都有被爆炸带起的碎石和木头,少不了一些残尸和断肢,直接处于爆炸中心点的人则是被蒸发掉了。
“呃……呃……呃!!!”冉闵出于对火药的好奇亲临前线,仅仅是一波就自己被吓到了。他反应过来之后是脸色异常狰狞地走向抛石车的方位,过去后颤抖着双手拿起一包炸药包,语无伦次地念叨:“好东西,好东西,可是……有了这个东西,个人的武勇……算什么?”
好问题,又是再次被提起的问题,比如弩的出现对于武技的训练就是一次打击,毕竟弓还得经过训练,弩却是小孩子抱着扣动扳机就能杀人,恰恰也就是因为弩的出现才让战国从武士战争演变成为平民战争。(好奇的人可以去查阅一下)
应用于战争的武器一直在进步,可决定胜负的永远是人,想不通透的冉闵也不多想,是狞笑着大吼:“给老子抛,继续抛!”
第614章:灭燕之战(六)
刘彦还是低估了火药出现的后果,丘水战场被留下来阻击的慕容燕军没有坚持三天,甚至连一个上午都没能坚持住,是前期还不到火药威力的时候能待着,随着越来越多的山头和工事被炸,认识到什么是火药,直接来了个鬼哭狼嚎的狼奔豕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慕容燕军被新式武器吓得屁滚尿流,汉军这边却是前所未有的士气高涨。
作为被火药对付的慕容燕军,他们有绝对的理由来屁滚尿流,除了他们见识到了火药的厉害之外,内心里更多的是一种被上天抛弃的绝望。想想看吧,人对未知的恐惧,一再看到火药爆炸之后中心点的人直接被蒸发得尸骨不存,稍微靠近爆炸的人也是肯定残废,又有谁不会心神直接崩溃。
汉军是在火药被应用后才知道,原来自己这边有这么犀利的武器,迷信一点的人直接当成是上天在相助己方,不管是对火药有信心,还是对得到上天帮助,又有谁不会是瞬间士气爆棚,再胆小的人面对必胜的结局也会爆发出敢于擒龙屠虎的勇气。
有犀利的武器,再有了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汉军在后面根本不再使用火药武器,直接就能碾着慕容燕军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扫平了慕容恪花了一年左右辛辛苦苦建立的防线,冉闵更是率领骑兵追击还没有跑远的慕容恪本部。
“滚开,滚开!”李米尽管只是一名汉军骑士,但在这一刻认为自己就是天兵天将,面对器械跪地投降的敌军只有恼怒没有多少喜悦:“别挡老子们的路,滚到路边等后面步军上来接受投降。”
不知道是不是主干道的土路,原本待在上面的慕容燕军随着汉军骑兵的到来,聪明点就主动退往两边,傻愣在原地的人很快就会身体与大地进行血肉的不分彼此。
大象从来不会去注视行走的道路地面有没有蚂蚁,反正就是一脚踩过的事。
强者也很少会去注视对自己没有威胁的蝼蚁,觉得不爽必然是直接碾过去。
现在那些满心恐惧的慕容燕军就是蚂蚁,他们就是以蚂蚁的心态在看有如大象的汉军,深怕有任何一名汉军会目光注视到自己身上,好像稍微被看一眼就将被碾死。
李米不是一人一骑,与他一同驰骋的是三千骑士,处于最前方的叫冉闵,乃是汉国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
丘水防线被留下来阻击的四万慕容燕军,他们反应快的人先逃,反应慢的不是在汉军的突防中阵亡就是成为俘虏。
军队失去次序之后,乱起来就是神仙降临也难以短时间内再恢复次序,心怀恐惧地逃窜,然后在主要道路上拥挤成为一团。那一刻,任何阻碍自己逃跑的人都是障碍,敢于在喝骂还嘴少不了是利刃相向,他们在自相残杀汉军骑兵追击而至,又在汉军的马蹄滚滚声浪中跪地瑟瑟发抖。
冉闵胯下的朱龙马在一路驰骋中不知道撞飞多少败兵,马蹄因为踩踏了太多人满是血腥,那些都是在见到汉军铁骑到来只顾发抖而不知避让的败兵,而汉军铁骑也没有可能因为前方有败兵不避让就停下来,自然是直接碾过去。
杀败兵对冉闵来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所以他一路过来根本就懒得去挥动兵器,其余的汉军骑士要不是顺手也不会挥出兵刃,他们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慕容恪是在昨夜连夜率军撤离,多达七万的大军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跑得很远,掉尾的后军也只是距离丘水后端的防线五六里路。
从丘水战场撤退的慕容燕军不是要前往濡水防线,尽管那里有令支城这一座坚城,可是在慕容燕国即将举国迁徙的前提下已经无关紧要,他们是要直接一路北上。
至今慕容恪依然还不知道北线战场的动向,更不知道已经有汉军直接向龙城而去,他们向北的动机是出于慕容恪不信任拓跋什翼健能够坚持多久,倒也没有想过拓跋什翼健会反水。
“大汉要举世无敌,于西北全面坑杀羯人,听闻已经坑杀三十四万?”慕容恪当然是骑跨在骏马背上,不是冲锋姿态的马速并不太快,仅是让坐骑以一种马拉松似得的慢跑来赶路:“汉王不喜异族,大汉更有对异族斩尽杀绝的呼声,拓跋什翼健自然会掂量。”
汉国对羯族的赶尽杀绝可以说是让天下异族震惊和恐惧。
至今为止各族虽说争战不休,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哪一族要全面灭掉某个族群的事情,仅是在击败后举族为奴罢了。
羯族统治中原期间,将晋人定为野兽都不如的地位,但也从未想过要全面灭绝中原晋人,是要最大程度地进行消灭成为绝对的少1数1民1族,不是说要完全弄死。
逐渐接受华夏文化的胡人,他们也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的理念给接收了过去,也就是说凡事不能做绝的道理,不再是生活在草原面对敌人必须赶尽杀绝的心态。这说不好是进步还是退化,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击败某族踩在脚下和击败某族再完全灭绝,虽然某族都是失败者,可为奴为婢至少能活,民族血裔也能苟延残喘,胜者为王的普世价值观里还是能够接受。可败了就要被斩尽杀绝就有点令人绝望了,但凡不是智障也会在毫无活路的时候殊死抵抗。
慕容恪没想到拓跋什翼健会反水,就是基于汉国真的在对羯族赶尽杀绝,以聪明人的角度来设想拓跋什翼健不会脑袋发昏。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从高空向下进行鸟瞰,数支由兵马组成的长龙拉得很远,就是因为没有风的关系队伍中的旌旗显得焉巴巴。
“四万大军凭借工事应该能支撑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只要令支城不失,濡水方面的汉军也不会向西进军。”刘翔多少是有些成竹在胸地说:“哪怕是汉军知道我们撤离,等待他们能追也追不到了。”
刘翔也是骑马,却不是身穿戎装,是一身文士服。骑马的时候穿松松垮垮的文士服并不美观,尤其是一身的汗粘住衣裳,他浑身的不舒服就会扭动屁股,偏偏又要做出风度翩翩的姿态,看上去无比怪异。
七万大军真的拉得很长,最前端的部队已经远离丘水战场将近十五里,最后端的部队才五六里,等于是整支大军头尾相距接近十里。
慕容燕军的撤离部队也不是不想聚拢行军,主要是受于地形的限制,毕竟得是脚下能够走路,总不能是有路不走非得去翻山钻林,或是有那个能耐踏水而行。
“到了开阔地,前军停止前进并埋锅造饭,等待后面的部队跟上来,休整半个时辰再开拔。”慕容恪说的是进入到平原地带,那里有着接近百里方圆的开阔地:“派出去的人手还没有回来?”
“未有。”刘翔忧虑地说:“我们也有两天没有收到北线的消息。”
在通讯落后的时代里,相隔数百上千里就是半个月没有消息往来也是正常,就是在那种未知的危机感中才会觉得两天没有消息是反常,可见刘翔对北线是多么的关注。
慕容恪那张俊美的脸已经变得无比阴沉,扫视着大军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阵阵有如滚雷一般的巨响却是从远方传来。
天空没有半朵云彩,响声尽管离得远听起来动静不大却是连成一片,处于赶路中的大军缓缓地停顿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是迷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大股骑兵?”慕容恪举目看去,尽管有些视线被遮挡,可要是出现大股骑兵还是会出现在视野之内,至少是能够看到骑兵驰骋泛起的尘烟,问题是没有看到,就迷惑道:“是什么引起连环的响声?”
刘翔却是驱动战马到一旁翻身下来,也不顾衣服是否会脏乱就爬到地上,一边扭头对慕容恪说:“地面没有震动,不像是骑兵引起的动静。”
慕容恪不知道什么是火药,更想不到除了闪电雷鸣还有什么能够出现十余里之外还能听到的响声,看到军队停顿下来不满地蹙起了眉头。
自然是会有人重新驱使士卒重新赶路,只是包括慕容恪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比好奇是什么引起响声。
十余里之外听着声音不大,离个五六里则是声音会大一些,导致的是被落在后面的慕容燕军远比前方那些袍泽心里更好奇或者说慌一些。
一连串的响声过后不久,撤离中的部队也开始恢复行军,大概是一刻钟之后,丘水防线那边出现了一批骑马狂奔的溃兵,他们基本上都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丘水方向出现骑兵,处于撤离的慕容燕军就无法无视了,殿后的将校一方面紧急向慕容恪汇报,另一方面是呼喝一部分人停下来准备接敌。
等待慕容恪收到汇报,得知丘水防线有溃兵逃窜出来,心里是恼火外加困惑。
“汉军没可能半日就击破防线的。”刘翔正处于无知的幸福之中,却多少也是惊疑不定:“该是有努力不甘送死,抢夺马匹逃窜?”
“既是私逃,怎么敢冲撞大军?”慕容恪长年领兵作战,不是刘翔那种半吊子,只是还没有从溃兵那里得知真相,为稳妥起见下令:“全军原地待命!”
主将有令,命令被人反复地传达下去,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有人在吼“原地待命”,部队理所当然也从正常行军中突然停了下来。
没有多久,溃兵也就被问清楚,只是他们说的那种猛烈爆炸让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想象不出来,源于无知也就不信。
“呵呵呵……”刘翔就属于想象不到又不信的那一种人:“还呼唤神雷?是怕死胡捏乱遭吧!”
万里无云耶!在很多人看来,哪里来的什么雷,汉军要是真的能够呼唤神雷,每战就直接用雷炸好了,用得着让将士去冲锋陷阵吗?
“……”慕容恪当然也不信呼唤神雷的那一套,他只知道一点:“逃出来的皆是我慕容一族,呼唤神雷或许虚假,防线全面崩溃的事不敢胡言乱语。”
刘翔愣住了,他刚才只顾着去揣度神雷是不是真的,没去注意溃兵所说防线已经崩溃的事情。
丘水防线而来的溃兵大概是上千,很难说控制起来就控制得住,丘水防线崩溃的消息很久会蔓延出去,处于撤离的慕容燕军开始出现骚动。
慕容恪的应对是让全军止步,也没有去进行辟谣,是将部队用最快的时间来聚拢。
“且不论真假,先做好应对。”刘翔是紧张得要死,但保持最大限度的冷静:“此间虽不是险要之地,却是道路狭隘,可于路中布置战阵阻敌。”
周边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地形,不是险山峻岭,却也不至于是一马平川,可以依靠溪水、山包和树林来作为依托,就是没有事先建造的工事。
“留下五千步军于明面布防,其余步骑……”慕容恪一直是盯着丘水战场的方向,神情莫测地说:“若那边真的溃败,必有源源不断的溃军逃来,汉军也必然追击溃兵。”
刘翔秒懂,不论丘水战场怎么样,他们至少是该先稳定下来,要是稍微听个动静就驱赶将士加速,疑神疑鬼的气氛中极为可能出现恐慌,乃至于是让恐慌演变成为骚乱,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糟糕。
慕容恪在做认为正确的应对期间,关于冉闵率军追杀的消息被探知。他那一刻想的是怎么布置陷阱将包括冉闵在内的那三千汉军骑兵给吞了,思考的时候却是接到新的汇报,说是前方斥候紧急回报,发现了数量不明的汉军。
“不可能!”刘翔满脸的不信:“丘水防线半日崩溃已经是不可思议,我们连夜撤离也是临时决定,之前没有发现汉军绕路截击,怎么可能会一夜之间冒出来!”
“还是存在可能性……”慕容恪满脸寒霜:“汉军能够半日突破丘水防线,也能瞬息之间击溃拓跋什翼健所部。”
到现在,慕容恪还是不认为拓跋什翼健会反水……
第615章:灭燕之战(七)
说到底,刘彦所建立的汉国与西汉、东汉有着明显的区别,是在对外异族的理念上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西汉和东汉在对待异族上面纵然强硬,可是对异族并没有全面征服的野心,甚至可以说只在面对匈奴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血仇必报的强硬,对于其他异族要么是无视,不然就是蔑视。
刘彦建立起来的汉国,是汉家苗裔从凄凄惨惨戚戚中重新走出来,再次恢复实力的时候必然仇视那些欺压过自己的异族,再有刘彦本人对待异族的态度,远比西汉和东汉在面对时铁血多了。
出于某种绝大多数人不能理解的雄心……或者说是野心吧?反正刘彦就是觉得世界上只有一个民族就够了,除了汉人之外的任何民族都应该退出历史舞台,异族要么接受融合成为一名汉人,要不然就去死好了。
那是真的,刘彦不止是在想也在做,不介意举起屠刀当一个绝世魔王。他不止一次公开讲过要全面恢复汉家的荣耀,是鼓舞了汉家苗裔的心气,也使得新生的汉国陷入举世皆敌的境地,要是没挺过去那些话就是笑话,偏偏汉国在举世皆敌中走了过来,那些敌国先后被消灭。
恢复汉家旧土只是刘彦踏出的一小步,他花了七八年的时间才让曾经沉沦的汉家苗裔有了站直身躯挺直腰杆的勇气,需要更多的祭品来喂饱重新恢复武勇的汉人。别人是浴火重生,汉人着必须是浴血重生,从一个尸山血海走向另一个尸山血海,不管那堆尸山和那片血海里面是不是有战死的汉人位处其中,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地屹立起来。
只要不是昏聩的人都能察觉到今时今日屹立的大汉与之前的任何中原王朝都不一样,至少之前的中原王朝不管内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但是现在的这个大汉却是用不断坑杀羯人来表示自己对待非同族的残忍。
“拓跋什翼健只有三万人马,负责的是北线数百里的防区……”刘翔认为自己不是单纯在往好的方向想,是很认真地在讲道理:“数百里防线只有三万人马,那些汉军必是穿过防御而来。”
慕容燕军的斥候已经探知开阔地的汉军数量,初步回报是那边的汉军不会超过万人,大约有三千左右的骑兵,余下的步军是接近五千人,不排除还有汉军没被发现。
斥候回报的消息只让慕容恪觉得更加恼火,不止一次在暗骂拓跋什翼健的无能。
北线的拓跋鲜卑是只有三万人马,若汉军数千骑兵渗透过防区多少能说是意外,可有五千步军也穿过防区则就太不像话,更可气的是拓跋什翼健竟然毫无察觉,不然怎么都要派人只会一下慕容恪。
“恒公?”刘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些堵路的汉军,会不会是濡水方向而来?”
“虽然不到万人,却使我们陷入前后被包夹的境地。”慕容恪抛开要怎么找拓跋什翼健算账的杂念,汉军是不是从濡水而来也无关紧要,将心神集中在怎么应对目前困局上面来:“我们所处的位置无法全面摆开阵势,再则若丘水防线若真的崩溃,更不宜在此地久待。”
慕容恪之所以从丘水战场撤离,就是汉军开始针对濡水的便利下手,担忧陷入被两面包夹,也是忧虑后路被断。他对令支城有信心,却是对拓跋什翼健所率的拓跋鲜卑没有多少指望,毕竟拓跋什翼健都自己除国,又能让人有多少信心?
恰恰就是对拓跋什翼健顶住汉军没有信心,也是更怕北线的后路被切断,才有慕容恪当机立断的撤军。
现在有汉军可能渗透北线而来,慕容恪只会对自己的判断更加坚信,想要离开右北平郡的决心更大。他很清楚慕容燕国的处境,拓跋什翼健以其说负责北线还不如说只防御西北一线,真正撤往北方的通道还是由慕容燕军自己在控制。他们是要撤往鲜卑草原,那么就预示着无论如何撤退的通道都不能丢。
阵阵的“呜呜”号角声被吹响,一支骑兵从树林之内而出,他们没有统一的战袍,身上却是基本披着一种貂皮的披肩。在他们出了树林之后,另外一支骑兵也出现,两支队伍会合之后,身披貂皮的骑兵在另外一些骑兵帮助下开始着甲。
出现的正是慕容恪麾下的貂豹骑兵,他们出现并开始着甲引起了其余慕容燕军发出欢呼。
对于慕容燕国来说,貂豹骑兵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长胜之军,是人和马皆有防御的甲骑具装,是慕容燕国的定海神针,只要这一支军队还在,就有战胜任何敌人的底气。
貂豹骑兵借鉴石羯赵国的龙腾甲骑具装许多,比如会穿几层丝绸内衣,先套上一层皮甲,外面再套上至少一层的铁甲。他们的戎装并不整齐,最外面的那层铁甲尤其如此,甲胄的款式呈现多样化,却是以扎甲款式作为基础,就是每一套甲胄的甲片就没一套是相同的布置。
具装重骑的着甲是一个繁琐的过程,光是骑士的着甲就要用上不少时间也需要有人服侍,战马的套甲也并不显得简单,尤其是貂豹骑兵并没有扣环这么一个玩意,任何的悬接点都是要用上绳套,怎么绑的紧又不使战马和人感到难受很讲究手法。
“冉闵所率的骑兵已经出现,正在攻击殿后的部队。”段龛是亲自过来汇报,身上的甲胄有染血,却不知道是谁的。他摘下头盔,沉闷地说:“至少出现三千汉军铁骑,丘水防线……恐怕是真的落入敌手了。”
那完全就是废话,要是丘水战场的防线还掌握在守军手里,哪怕是有汉军追击过来也不会是冉闵亲率,更不会一下子就来个三千铁骑。
段龛是段兰之子,属于段氏鲜卑的王族血脉。慕容鲜卑击败段氏鲜卑,战败的段氏鲜卑分为多部,有一部是前往投靠石羯赵国,另外的几部有投靠拓跋鲜卑或是宇文鲜卑败亡之后分裂而成的契丹和库莫奚。
其实段龛就是投靠了石羯赵国的那一部分段氏鲜卑的首领,等待石羯赵国快不行了的时候又归附了东晋小朝廷,问题是东晋小朝廷也很快完蛋,他就跑去投靠了大仇敌慕容燕国。
慕容一族在鲜卑内战中一再获胜,击败了曾经并立的宇文一族和段氏一族,对待宇文和段氏其实没有做到赶尽杀绝。
宇文鲜卑残部自行分裂成为契丹和库莫奚就是慕容鲜卑乐见其成的事,期间还有过物资支应,也控制了契丹八部的其中的四部,对那些想要与高句丽合流的才继续打击。
对了,宇文鲜卑与高句丽是姻亲关系,慕容鲜卑与宇文鲜卑开战的时候,高句丽是掺了一脚,等待宇文鲜卑的败局无法扭转,高句丽却是立即弄死了宇文鲜卑血脉的那个王后,却没有避免慕容鲜卑拿高句丽开刀。
高句丽首都丸都城就是在慕容鲜卑的第一次战争中陷落,此役高句丽军损失惨重,也为后面高句丽在面对慕容燕军不断败北打下注脚,一直是被慕容燕国打得国内青壮十不存三,才有了极度虚弱的高句丽被汉国轻易压服成为藩属国。
目前契丹是栖息在辽东郡以北,算区域就是后世的阿巴哈纳尔旗到吉1林一带,其中被慕容燕国控制的那四部是加入到与汉国的战争之中,另外的四部有一部窜入原本属于夫余人的地盘,剩下的三部不是逃往鲜卑草原就是与慕容燕国在打游击。
库莫奚在时局的变换中一分为二,其中一分也是跑向了鲜卑草原,剩下的那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没搭理慕容鲜卑,选择与拓跋鲜卑眉来眼去。
段氏鲜卑要悲惨得多。要说宇文鲜卑战败之后还分裂出契丹和库莫奚,段氏鲜卑在被慕容鲜卑击败之后是绝大部分部众被战胜者吞并,仅有少数人跟随各自的首领得以逃脱。
像是段龛这一部分人,段龛的父亲段兰至少还得到石虎的礼遇,一度还率领本部屯驻令支城,可是好景没有持续多久,石虎败于慕容鲜卑,包括令支城在内的一大片地皮也成了慕容鲜卑的掌中之物,他们再一次成了没家的孩子。
要是历史没有改变,段兰死后段龛接位,一直蛰伏到冉闵弄死石虎一族,中原大乱的时候他们跑到了青州,占领广固城之后连续扩张,先自号齐王,可又很快就投靠了东晋小朝廷,被小朝廷封为齐公。另一个段部鲜卑首领段末波之子段勤亦于绎幕自称赵帝,但是很快两个段氏鲜卑的残部就被崛起的慕容燕国所消灭。
慕容恪对段龛谈不上好感或是恶感,本来是恼怒怎么不率领军队跑过来,看到段龛身上有血迹才忍下怒气,要开口之前段龛却是先出声了。
“吾弟段罴正在率军与冉闵所部拼杀,汉军凶猛异常,恐难以久撑。”段龛满是紧张地看着慕容恪,问道:“有斥候汇报,后方还有汉军正在源源不断地开来,我等该如何做?”
以当前的地形而言,压根就没有足够开阔的地形让数万人交战,虽然两边已经开始拼杀,能够首战接敌的也就是最前面的不超千人。
冉闵带过来的是突骑兵,虽说不像具装重骑兵可以横冲直撞,但是面对轻骑的时候占到的便宜不是一点半点。
慕容恪了解了一下战况,听段龛亲口说出开战仅是一刻钟不到己方就折损千人,而汉军损失不会超过一百,刹那间就认识到轻骑失去迂回空间后面对突骑兵的脆弱。
“撤下骑兵,以步军结成紧密阵型应敌。”慕容恪下意识看向正在着甲的貂豹骑兵,又看段龛也是一再看过去,难得解释道:“甲骑具装不是要去应战石闵所部。我们前方突然出现一支汉军步骑,若不将其击溃便被前后包夹,不啻于陷入死地。”
段龛立刻就忧郁了,再次确定自己果然是霉运缠身,怎么投靠哪一边,那一边没有多久就要说多惨就有多惨。
慕容恪没给段龛乱转眼珠子的时间,要求段龛在撤下部队后立刻跟随貂豹骑兵后面。
刘翔是等段龛离去,才对慕容恪说道:“其人多姓之奴,全无半点忠诚之心。”
说的是段龛先后投靠羯族、东晋,似乎想要抱汉国的大腿却没有成功,刘翔提醒慕容恪还是悠着点。
慕容恪当然有留意,是在得知刚才折损的千人大多是段氏鲜卑的人马,才算对段龛放松了一些戒心。他现在最为重视的是,从丘水方向追击而来的汉军有多少,貂豹骑兵能不能一战击溃拦路的那支汉军,其余问题在貂豹骑兵取胜之后都能迎刃而解。
此时此刻的貂豹骑兵已经着甲完毕,骑士是在辅助人员的帮助下才重新跨上马背,数千甲骑具装聚拢在一起,看去就是一片金属构成的铁军,给予看到的人一种打从内心里生出信任感。
“只要拦路的不是汉军的那支虎贲,没人可以阻挡这支铁骑!”刘翔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拍马屁,他看着貂豹骑兵在号角声中缓缓动了起来,又要发表什么豪言壮语,却是听到西南方向那边一连串的爆炸声,转为困惑:“又是那种响声?”
慕容恪没有耳聋,他扭头看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对身旁的一名亲卫下令:“探来汇报。”
亲卫二话没说拍马而去。
随着貂豹骑兵着甲并以十足信心而出,其余的慕容燕军是在慕容恪的一连串命令下又动了起来,该跟着貂豹骑兵的是紧随其后,该被留下来阻挡追兵的是竭尽所能布置防线。
数万大军行动起来,到处都是人马的沸腾之声,就是期间那些爆炸声十分惹人注意,更令不处于西南边战线那些人目瞪口呆的是,他们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毛病,怎么原本应该死死坚守的友军像是开闸放水那样,稀里哗啦地向后溃逃?
第616章:兵败如山倒
李米是在高速的驰骋之中一手握着火折子一手拿着一个瓷罐疙瘩,瓷罐呈现一种椭圆形,有一条引信连接内部,它被点燃之后是立即被丢了出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慕容燕军原先是用骑兵在抵抗汉军,后面骑兵得到命令离场,又大量的步兵挤在并不宽大的道路之上。
一开始冉闵当机立断利用慕容燕军的换防进行了一次短途突击,截下了一部分敌军的骑兵,更是趁势碾压了一部分步军,是一直推进到两处树林的相拥口才谨慎地停下来。
幽州这个地方的树林真的是太多了,人烟稀少的关系也少有成型的大道,可以想象慕容恪撤退路线上的道路肯定是开辟不久,并且将怎么用来作战给考虑了进去。
冉闵亲率骑兵到来之时,才靠近有相拥口的树林,里面立刻涌出一大帮的弓弩手,虽说突骑兵对箭矢有很强的防御力,可能冲上去是一回事,冲上去了等敌军退路林子里总不能也跟着追进去吧?
决定等待后方步军到来的冉闵并没有等多久,他比较失望的是步军没有运来抛石车这种大杀器,车弩倒是弄来了二十三辆。
最先出现的爆炸是车弩发射绑着炸药包的床弩,首轮发射取得的成果最好,那是这一批慕容燕军并不知道炸药的存在,用以往的方式堆砌盾牌要来防御,结果不但盾墙被炸药的威力掀开,连带人也是倒了一片。
事实证明了炸药的威力,也将慕容燕军给吓得够呛,冉闵看到防线上的敌军乱作一团,下令麾下骑兵上去投掷瓷罐手雷,床弩部队则是开始向后方激射。
首次接触到热兵器交战的慕容燕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炸药,只知道一声巨响一阵闪光就有成片的袍泽死去,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使他们再无勇气交战,一场交战是从前方的作战人员掉头就跑,演变成为溃兵卷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友军,来个了大溃败。
军队一旦崩溃就是人人争先恐后拔腿就跑,那个时候哪怕是有一小撮人想要抵抗,也会被心理崩溃的人卷着败退,甚至可以说大溃败的局面形成之后,为了争夺逃跑的道理进行自相残杀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那玩意实在太好用了!”李米在说那话的时候却是满脸遗憾:“每人只允许携带五枚,着实是太少了。”
不管是炸药包还是瓷罐手雷,它们都是第一代应用于实战的火器,尽管原始却没有给炸药的凶名丢人,一战致使四万守军崩溃,再一战轻易击溃拥有绝对地形优势的敌军,而使用他们的人仅是折损六人,其中的两人是引信被点燃之后没有及时丢出去将自己炸死。
“推进!推进!推进!”冉闵在手不断高举之后又向下猛挥:“绝世武功,就在今朝,推进!”
可不是真的什么武功,其实就是功勋,只要能够将慕容恪这一部分敌军消灭,就等于是完成灭燕之战的一大半,功劳绝对不能算小。
汉军这边士气如虹,一阵阵“汉军威武”的战号响彻天地。
作为溃退的慕容燕军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惨惨兮兮,几乎每个迈腿狂奔的人都带着满脸的惊惧,无论是谁来挡路就是挥动兵器杀过去,可见宁愿杀出一条逃生之路也不愿意返身去被未知的武器炸个尸骨无存。
慕容恪多次派出督战队,但督战队并无法制止溃败,后面不得不从前方亲自赶过来,摆下一道厚实的阻击线又布置大量弓弩手,并让人不断喊话。
溃兵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因为看到慕容恪的战旗就停下来,他们前仆后继地向前冲,一批又一批被自己人射来的箭矢射死射伤,后面还是死的人着实太多堆叠成了尸堆,没路再往前逃跑才算是停下来。
“老子宁愿被箭射死,也不愿被那种玩意搞得尸骨无存!”
“混蛋,你们不知道汉军的厉害,赶紧让路啊!”
“拼了,拼了,再冲!”
吵杂的呼喊声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最后还是有人吼了一句“往两边的树林跑!”提醒了溃兵,下一刻拥挤在林间道路上的人才像是刚刚醒过神来,就像是滚油滴到满是蚂蚁的窝蜂之中,四四散散又零零落落地窜入林子。
慕容恪是亲眼看着溃兵不断反复冲击被箭雨覆盖,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溃兵四散窜入林子。因为着实是不敢相信,他嘴巴在不知不觉中张大,眼珠子也快凸了出来,但依然无法破坏那张天生俊脸的美丽。
“这这这……”刘翔要不是骑在马背上绝对会一屁股软倒在地上,哆嗦着嘴唇:“何惧于斯……何惧于斯啊?”
慕容恪在慕容燕军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要不是士卒被吓到肝胆俱裂的地步,看到慕容恪的战旗怎么都该恢复一些镇定。
刚刚都是什么事?竟然连慕容恪亲自到来都无法制止溃败,溃兵明明知道慕容恪来了还是想着逃命!
不止是慕容恪和刘翔一时间难以接受,连那些组织起防线没有见识过火药厉害的慕容燕军都是目瞪口呆,下一刻一种莫名的恐惧开始蔓延,人人都在下意识找相熟的人来个面面相觑。
“走,走……”慕容恪说话的时候已经在牵动缰绳调转马头:“突围,为今之计只有及早突围出去!”
刘翔软绵绵地拉着缰绳,竟是一时间没让战马掉头,一急稍微用力差点让自己掉下马背,稳住了身形再深呼吸一口,总算是让战马完成掉头,一拍马屁股来个策马狂奔。
“我们……”迷龙是看到慕容恪和刘翔这两个大人物离去,作为一名万夫长没有得到新的命令,不知道是该留下来还是跟上去,也就看向麾下的一名千夫长:“是留,是走?”
千夫长胡威艰难地吞咽口水,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您是万夫长,您来拿主意。”
从始至终一直有溃兵在向这边跑来,他们看到尸堆之后想都没想就窜入旁边的树林,是等大约一刻钟才没了溃兵的身影,但汉军却是来了。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的迷龙总算不用纠结,他很努力想要看看汉军是否每个都三头六臂,不明白前线溃败下来的袍泽怎么一个个都像是被吓丢了魂。
先批到来的还是冉闵亲率的骑兵,他们发现前方满地都是尸体不得不停下来。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亦是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个别地段的尸体堆积大约五六尺,骑兵面对这种场景冲进去无法避免出现被绊倒的现象。
“没那个叫手什么来着?”冉闵还真的没有记住新武器的名字:“找一找能不能绕路,不能就催促后方的步军。”
骑兵在树林满布的地形根本施展不开,更没有可能像步军那样随意去钻林子,冉闵现在敢去钻林子,那是因为慕容燕军已经如惊弓之鸟,才能无惧。
原本无比紧张的迷龙见汉军来了之后主动停下倒是恢复了一些稳定,不过却依然对慕容恪都无法制止溃败而满心忌惮。
“来了……”胡威抬起手指了过去:“汉军的步卒。”
一片林子是相隔一小段空地之后又是一片,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汉军钻出了林子,排列成为一条长线缓缓推进。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迷龙所见,汉军走在前面的是很常见的持盾战刀兵,几乎每个国家都有类似的兵种。他充满困惑地说:“就是他们吓得那些人连停都不敢停?”
有些话没明白说,迷龙无比困惑的是该受到什么样的惊吓,才会使溃兵见到慕容恪都没能够重新稳下来。
钻出林子的汉军还在缓缓向前推进,慕容燕军这边已经有军官在发出阵阵的口令,无非是让弓弩手准备射箭。
就在慕容燕军一片惊疑不定的注视之下,缓缓推进的汉军停了下来,几个黑点从慕容燕军看不到的位置激射向天空,视力好一些的慕容燕军能够察觉是床弩,就是不知道箭镞位置那个四四方方的布包是什么。
冉闵已经开始在大吼出声,命令骑兵随时准备冲阵。
“我们……”迷龙刚说了两个字,耳朵却是传来了轰然的巨响,看到的是几团什么玩意在己方阵线的头顶上爆开,被吓得只能是重复:“我们……我们……,那是什么玩意!?”
被弩箭带来的炸药包,视引信的长短在不同的时间发生爆炸,每一声都能掀翻一大群人,距离近一些又不在爆炸范围的慕容燕军也会成片倒下,那是失聪之后的人体反应。
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冉闵已经一马当先发起冲锋,然后骑兵和步兵是在那一阵阵“汉军威武”的战号中向前。
死于爆炸中的人其实并不是太多,主要是爆炸的动静着实吓人,再来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爆炸,导致这一批慕容燕军与之前的同伴有了相同的一幕,那就是在恐惧中转身就逃。
重新来到队伍前端的慕容恪,他不止一次听到后方响起爆炸声,每一声都能让他的心脏随之跟着颤动。
“真的能呼唤神雷啊!?”刘翔无法掩饰内心里的恐惧,不断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慕容恪依然不相信呼唤神雷那一套,大略能猜测汉国研发出了一种新式武器,尽管是迷惑外加惊惧却能保持一个名将该有的镇定。
“闭嘴,不然去死。”慕容恪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刘翔,让刘翔瞬间闭嘴。他用悲哀的目光再看一眼西南方向,扭头之后决定不再回头:“冲,突破汉军的阻击线,进入开阔地便能发挥骑兵的优势!”
事实上北方的战事已经开始,大批的慕容轻骑正在冲击由五千左右汉军步卒布置起来的防线,貂豹骑兵则是落在稍微后面的地方。
谢艾是站在一辆巢车之上,目视着敌军骑兵在密集的箭雨覆盖下拼死冲锋。他比较重视的是那支游离在外却能反射阳光的慕容骑兵,很清楚只有身着铁甲才会使阳光出现反射。
“那边怎么雷声不断?”袁乔对慕容燕军的决死冲击感到心惊,同时对不断的爆炸声也是异常好奇,还能压住杂念注视战场:“箭阵阻断不了多长时间,轻骑冲阵之后就该是敌军的甲骑具装冲来。”
谢艾深入草原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之前的身份也不足以得知在研发火药,自然也好奇不断的雷声是怎么回事,但作为这边的最高指挥官更关注的是怎么挡住慕容燕军。
“从林区涌出来的敌军越来越多,看着却是有如惊弓之鸟。”谢艾无比惊叹刘彦亲率的大军怎么能够快速突破慕容恪构建一年多的防线:“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只有我们挡住了,才能全歼慕容恪的这支西路军。”
决死冲锋的慕容燕军轻骑已经冲了上去,作为反应是汉军的军阵中有大批的具装重步兵迈步而出,他们出来之后是杵在原地,后方是不断涌出的长矛兵。
貂豹骑兵在己方轻骑冲阵之时总算不再旁观,是临时弄起了互相勾住友军的铁链,随后一线排开驱使战马向前。
在骑兵高速冲锋而来之际,敢于挺着长矛逆势反冲绝对是胆大之辈,两军的相遇是一片人仰马翻,汉军的长矛兵止住了慕容轻骑的冲锋之势,下一刻是具装重步兵挥动着陌刀有如铜墙铁壁那般整齐推进。
差不多是在貂豹骑兵开始冲锋时,慕容恪抵达了前线。他发现这一支挡路的汉军没有使用那种能发出巨响的武器不由松了口气,下一刻是命令所有的军队出击,不再管什么波次,甚至直言以突围为首要,冲出去之后再到赤城进行会合。
“时局变幻无常啊!”慕容恪之前对貂豹骑兵有着十足的信心,信心却是因为汉军未知的武器而动摇:“在窥探汉军是使用什么武器,怎么来进行针对之前,我们难以再与汉军争锋了。”
第617章:乱战之局
慕容恪的真实心态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明明很是彷徨和无助,却是不能够表现出一丝一毫,整支军队已经是惊弓之鸟,要是连他都一脸的崩溃,那可就真的只能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俘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谓的开阔地是只有少数林子的旷野,但其间灌木丛以及杂草非常茂盛,亦是存在不少的水潭。
汉军过来之后是沿着广袤森林来布置战阵,与林子边缘的相隔大概是一里左右,排列成的是一条长线。
森林被开辟出来的道路只有少数的几条,看上去也并没有多么宽大。由于慕容燕军不是全部沿着道路撤退,过来之后其实是从满是树木的林子涌出来。
在森林的边缘地带,地面上早就是躺满了人和马的尸体,密集得仿佛是草丛的羽箭也是插得满地。太多的人在流血,血液汇集起来成为了殷红色的流水,随后又流向低洼的坑中变成了满是腥味的血池。
如墙而进的汉军陌刀兵数量并不多,瞅着也就是一千左右,他们是排列成为三排每隔一段时间就交替作为前锋,所过之处人马皆斩。
要说陌刀,其实就是一种长柄的三尖两刃刀,早在战国时期已经有了类似的兵器,曾经的魏武卒就使用过。这种兵器普遍重达五十斤往上,非身强体壮者难以舞得动。五十斤的兵器,再加上身上至少六十斤以上的甲胄,等于是甲士负重达到一百一十斤,光有强壮的体魄还不够,必要的耐力也得有。
超高的负重注定陌刀兵很难持久作战,一身铁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无视箭矢,只要阵型足够紧密哪怕是被高速驰骋的战马冲撞也不至于倒下,但遭到撞击力撞伤是无法避免的事。
“箭阵,阻断漫射!”
魏骏驰是发现陌刀兵有些体力不支,也是慕容燕军的那支甲骑具装开始冲锋,果断指示箭阵阻敌。
后方的谢艾更加忙碌,他已经下令处于两翼的己方骑兵视机而动,处于陌刀阵后方的其余步军越过陌刀阵重新布阵。
貂豹骑兵冲锋的速度并不快速,要是测量大概也就是二十迈左右,但是弄出来的动静却是无比的大。
正常情况下,具装重骑兵的战马负重连人带甲也就是三百斤往上,事实上很难做到超过五十迈以上的速度进行冲锋。
一身的铁甲还能以超过五十迈的速度进行冲锋,曾经的帕提亚具装重骑兵能够办到,但他们骑跨的是异常雄峻的阿拉伯马,不过也仅是能作战不超过十分钟。
在往后,等待到了中世纪左右,欧罗马铁罐子的具装骑兵,他们的战马一般是负重超过四百斤,比较恐怖的是负重达到五百斤左右。他们是在两百米左右漫步,随后逐渐快步,再来就是一阵小跑,等待距离敌人五十米才是放平骑枪的全速冲刺,大概是能做三分钟的超人。
当然了,重骑兵因为甲胄的重量只能是依靠战马才能活动,因此一旦掉下马背,没人帮助是绝对站不起来。
貂豹骑兵之所以只有二十迈的速度,那是他们互相之间悬接着满是锋刃倒勾的铁链。因为有铁链的存在,快了互相之间会有扯动,只能是保持最合适的速度。
“妈的,那是在箭雨中的漫步啊!”魏骏驰不是第一次看到具装重骑兵迎着箭雨冲锋:“更改覆盖方位,射后方的轻骑和步卒。”
具装重骑兵除非是倒霉到一定份上被箭矢穿过面甲射到眼睛,要不然再多的箭矢射来不是被甲片弹开,就是插在身上但其实最多也仅是伤害皮肉,箭镞根本就无法有更多的深入。所以咯,要是看到具装重骑兵被箭矢射得像是刺猬,却是还在活蹦乱跳,那真的不是诈尸,是具装重骑兵的防箭能力真的太强。
处于第一条战线的汉军正在玩命地组织盾墙,一面又一面的盾牌互相扣着,一杆又一杆的长矛从盾墙的缝隙伸了出来,盾墙之后满满都是沉重的呼吸声,伴杂着军官不断呼喝的口令。
“敌军……”谢艾目光被森林蜂拥而出的敌军所吸引:“全军出击了?”
这一条战线的汉军只有八千,已经最大限度地展开防线,却不可能将整个开阔地给阻断,已经有慕容燕军在汉军没有布防的位置窜出去。
“奇怪了。”袁乔指向那些蜂拥而出,却是没有做出迂回机动的慕容燕军:“怎么是直接向北?”
谢艾也发现了相同的问题,那些不在他们防线区域的慕容燕军,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一点都没有要参与交战的意图,是不管不顾地向北而去。
“……”袁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沉默了一小会才说:“敌军如此,我等难以尽数拦截,只能将主要目标放在敌军的甲骑具装身上。”
谢艾所思考的是战局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思来想去唯一的结论就是君王亲率大军已经打崩了慕容燕军的士气,是那种连慕容恪都无法再控制的地步,以至于慕容燕军全面失控。
说慕容燕军失控倒也没有什么错,就是慕容恪没有下令全军各自突围,失去战心的慕容燕军也会四散而溃。就是这样慕容恪还能控制住一部分,已经足够说明长期累积下来的威望还有点用处。
就在谢艾与袁乔猜测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貂豹骑兵已经冲到盾墙的位置。
貂豹骑兵没有制式的军械,每一个人不但是甲胄不统一,连带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数貂豹骑兵手上的家伙不是长枪,是以狼牙棒这种长兵重武器为主,甚至是长柄连枷和流星锤都要比长枪的数量来得多。
“稳住!稳住!稳住!”
盾墙一边的汉军,军官不断地出声,他们甚至会拳打脚踹地让士卒顶住盾牌,为的就是使盾牌能有更多的角力来抵住冲撞。
速度并不快的貂豹骑兵,马背上的骑士在靠近盾墙接近三十步左右时,阵列之中吹响了“呜呜呜”的号角声,处于第一排的骑士才尽力让坐骑加快速度,由二十迈左右的速度缓缓提升,接近盾墙时提升到三十五迈左右。
沉重的马蹄声连成一片,战马的马蹄踩踏着地面,翻起了青嫩的杂草,泥土由于一再被踩踏也变得松软,泛起了尘烟致使弥漫。
更加沉闷的响声是在貂豹骑兵撞上盾墙时出现,那是战马直接撞向盾墙,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沉重的兵器也是猛击盾墙,以至于闷响持续不断。
在貂豹骑兵撞上盾墙之际,从盾墙空隙伸出来的长矛仅有少数刺中目标,互相扣着形成的整面盾墙在一连串的撞击下向后移动了半尺左右,局部位置的盾墙甚至是直接瓦解。
少数携带长枪的貂豹骑兵,他们的举动是直接将手里的长枪投掷出去,长枪越过不高的盾墙落入汉军步卒群中,带起了凄厉而又短暂的惨叫声。
位于远处的慕容恪看到冲锋取得成果并没有多么兴奋,从他的视觉可以看到第一排的貂豹骑兵仅仅是瓦解局部盾墙,随后便被陷在了原地,第二排的貂豹骑兵冲上去之后只能连带袍泽一块撞。不少第一排貂豹骑兵的坐骑是被撞倒,铁链拉过去的时候更是成片的倒下。
彭勇是一屯之长,加入汉军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刘彦被迫撤往庙岛列岛时期。他此时此刻是位处第一条阵线,正在大吼着让长矛兵刺出武器攻击马背上的敌军。
“不能动的骑兵,哪怕是甲骑具装也是靶子,弄死他们!”彭勇手里的武器是战剑,够不到貂豹骑兵:“几个同时刺一个目标,无法穿透甲胄也要挑下马!”
长矛的矛头自然无比锋利,可是貂豹骑兵身上的甲胄也着实太厚,刺过去的长矛无法深入,有些长矛被抱住之后直接就抽不回来。
战场之上的杂声非常多,得是很大的嗓门才能穿透吵杂声将指令传递出去,那个时候吼什么基本都只是能指挥得动身边的少数人。
貂豹骑兵的冲锋没有停止,是一排接着一排反复地进行冲撞,他们在野蛮冲锋的同时,有不少的友军轻骑兵完成迂回开始攻击汉军军阵的左右两翼,更多的轻骑则是在与汉军的骑兵进行纠缠。
“恒公,后方的汉军追得太猛,很快就要追上来了。”刘翔可以选择的话其实是想逃,但他只要还想在慕容燕国混就不能那么干:“没有多少时间了。”
慕容恪此刻却是在内心滴血,他深知貂豹骑兵压根就不是这么用的,应该是其余兵种创造出绝佳的战机,才投入貂豹骑兵这种甲骑具装来作为战斗的终结。
真实而言,具装重骑兵的的确确是极度依赖友军的一个兵种,应该是作为定海神针,用具装重骑兵进行冲阵无法持久,失去体力后的具装重骑兵连逃跑都做不到,因此只能在一决胜负的时刻才动用。
“破阵了。”慕容恪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策动战马缓缓地动起来:“汉军前阵已经混乱,吹号命令貂豹骑兵撤离战场,由轻骑尝试凿穿。”
貂豹骑兵是冲锋到第八排阵列才冲破汉军的盾阵,盾墙瓦解之后汉军一度试图稳住,可是面对本身上千斤外加速度加持的具装重骑兵,徒步的步卒再是悍勇也无济于事,只能是被践踏。
“退,退!”彭勇是一副睚眦欲裂的表情,狂吼:“让具装重步兵顶上,其余人后退!”
盾墙瓦解,具装重骑兵冲撞起来根本不是想挡就能挡住,任何想要阻挡的人就要有送命于马蹄之下的心理准备。
貂豹骑兵与其他的具装重骑兵又有点不同,他们之间有铁链相连,铁链之上还满是利刃的倒勾,一整排地向前推进不但是马在撞和骑士在挥舞兵器,拖在地上的铁链拉扯着尸体挤压倒也罢了,要是没有拉扯东西就是铁链扫倒人群,铁链上面的利刃和倒勾也能收割生命。
依然站在巢车之上的谢艾,他发现这边的战局正在往己方不利的方向发展,不断是组织起来的盾阵被破,前阵的步军在敌军具装重骑兵的压迫下也在寸寸后退,两翼敌我双方的骑兵纠缠作一团,更多位置是敌军不断往北边撤离。
“我们带来的部队太少,时间也不允许构建营寨。”袁乔认为这是非战之罪:“为今之计……仅能不计代价拖住敌军的那支甲骑具装。”
谢艾却是沉默不语,他们的责任是拦截敌军。而战略意图从一开始就没有达成,太多的慕容燕军根本就是不管不顾向北逃窜,敌军不想打,他们兵力严重不足,还真的只能侧重针对某一部分的敌军。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阵阵号角声中貂豹骑兵停止冲锋,互相连接的铁链也被解除,不断有轻骑兵穿过他们接替冲锋。
慕容燕军新的举动让谢艾频繁注视森林方向,那里的爆炸声依然不断传来,涌出森林的慕容燕军也是一再持续。
袁乔举起望远镜看了一小会,惊疑不定地说:“他们竟然在原地解甲?”
是的,貂豹骑兵是辅助人员的帮助下进行解甲,解下的甲胄被放置在驮马之上,完成一个就是拍马走掉一个。
谢艾有心拦截,剧目望去却是己方军队完全被纠缠住,到处满是慕容燕军的身影,想要去拦截根本办不到。
“咦!?”袁乔有了新的发现,抬手指过去:“骠骑将军?”
谢艾顺手抄起望远镜一看,森林里面不断冲出己方的骑兵,冉闵是策马狂奔在前茅的位置。
由于慕容恪下令收起军旗,谢艾这一方是不知道慕容恪早就在场,只是用旗语通知冉闵前去攻击解甲状态的貂豹骑兵。
冉闵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谢艾命人发出的旗语,以他的视野范围看去,周边到处都有慕容燕军,逮住谁就是杀谁,一路就是碾压姿态逮着慕容燕军的后背狂杀。等待部下发现谢艾这一方的旗语,他才算是引领着麾下骑兵改变方向。
第618章:即将进入的新时代
冉闵一开始是率领三千突骑兵出战,从上午打到下午时分,身旁的骑兵数量下降到不足千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倒不是冉闵遭遇到什么强军折损掉两千骑,是这边的环境太过复杂,他们一路是逮着溃退的慕容燕军狂杀,慕容燕军又是到处乱窜,追击出去的部队追着追着难免会跟大部分走散。
在满满都是敌军溃兵身影的交战场地,哪怕是拥有优势的那一方在走散之后想要会合也不是那么容易,开阔地如此,满是树木的林间更是如此,还能有千人左右跟随在周边,已经体现出冉闵不俗的统兵能力。
而事实上冉闵没有多么在意还有多少部下紧紧跟随,他今天亲手干掉的敌人绝对超过三百,手里的家伙……也就是双刃矛和钩戟饮饱了鲜血,朱龙马和自己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的血色,杀得痛快了也就只顾逮着人不断杀,懒得去关注那么多。
要不是随军司马提醒,冉闵都没有注意到谢艾所部发出来的旗语。
得到友军通知的冉闵,得知战场有貂豹骑兵的存在,瞬间就热血燃烧。他有过与貂豹骑兵交手的经历,那是石虎亲征慕容鲜卑的那一场会战,当时他是在石虎率先逃跑之后作为殿后部队,以不到三千人对阵超过三万的慕容鲜卑骑兵,是作为被逮着一阵追和杀的角色。
“报仇!报仇!报仇!”冉闵眼睛赤红,挥舞着钩戟挑翻挡路的一名敌军,认准方向大吼:“冲!”
慕容燕军现在的状况很糟糕,绝大部分的人只想着逃离这个修罗场,还是那种奉命逃跑的姿态,仅有少数人还能成建制地被慕容恪调动着作战。
战场之中的人非常多,看着没有协调性可言,一些昏头昏脑的慕容燕军甚至逃着逃着又向西南方向而去,结果是被追赶而至的汉军又堵了出来。
慕容燕军的崩溃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七万人漫山遍野到处逃命,除了实在是无路可逃才会弃械跪地求降。会这样,是汉国在并州和朔州大举坑杀羯人带来的效应,慕容燕军的士兵十足害怕自己也会成为被活活埋土的对象,结果是能不投降就绝不投降。
到处是人的杀斗场,哪怕是骑兵也很难一直保持高速奔驰的状态,会在持续的厮杀中不断降速,还能跑得动其实就已经非常不错。
冉闵身边只有千人左右的骑士,伴随而行的战马却有将近六千匹左右。
汉国不缺战马,哪怕是轻骑兵都能做到一人双马;突骑兵除了两匹用于交替更换的战马之外,还有一匹负重载物用的驮马;像是虎贲军这种甲骑具装用来交替更换乘坐交战的战马也是两匹,只不过还有一匹平时代步用的战马,少不了一匹用来载物的驮马。
冉闵和一众部下大概千人,会有六千左右的马随行,是马习惯合群的天性,等于是其余走散了的袍泽,他们的备用马和驮马差不多都在这了。
没有负重的战马当然更为轻便,奔跑起来的速度绝对会快于负载骑士的战马,只不过是长期受到的训练会使它们更有纪律性,才没有撒欢了跑在最前面。它们有些是被载有骑士的战马连接着奔跑,有些则纯粹是随大流,踩踏着轰鸣的马蹄声一路践踏,任何挡路的人都会被撞倒,然后再被无数的马蹄踩踏成为肉泥。
谢艾利用巢车的高度可以纵观战场,看到冉闵杀向貂豹骑兵的位置才将目光转移它处。
此时此刻,西南方向的树林依然在不断涌出来人,骑兵的数量已经不多,徒步的敌我双方是在逃奔和追逐中出现,随处可见利刃闪过血花飞溅,然后是身体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树林之中已经能够听到“投降不杀”的呼声,谢艾听了脸上泛起笑容。
劝降是在占据优势的前提下才会发生,有劝降的呼声就代表汉军的主力也追了上来,谢艾对于己方主力那么快过来既是意外也是惊喜。
“命令步军缓缓向前推动。”谢艾说着对下面摇了摇手,巢车的板层在‘嘎吱’声中缓缓地下降:“还是没有发现慕容恪吗?”
“没有。”袁乔放下一直捂在眼睛上的望远镜:“该是偃旗而来,却不知是依然在场或是已经逃离。”
“敌之甲骑具装仍在。”谢艾的意思是,貂豹骑兵是慕容燕国的重器,慕容恪哪会丢下自己跑。他见板层已经稳住,推开门走出去,一边说:“长史继续观察战场伺机下令,某亲自赶往战线。”
袁乔行了一个躬身礼:“理当如此。”
战场之所以是战场,不止是一个充满血腥之地,还会足够的乱和嘈杂,冉闵一直都在冲锋,也是一路杀戮,但实际上是无法确认路线到底拐了没有。
身在战场之中,除非是位于高地,要不然还真的是举目望去难以辨认目标。毕竟战场上到处是人,没死就会在厮杀中进行移动,可没有老实待在原地等人来杀的道理。
真实情况是,慕容恪在汉军的骑兵从西南方向林间出来之后,已经是亲自来到貂豹骑兵的位置。他知道这支大军算是完了,其余兵种无法救就不救,怎么都想着将剩余的貂豹骑兵带离战场。
位处战场进行解甲并不是一件理智的行为,但甲骑具装要是不解甲根本跑不了多远,驰骋中换马骑乘更是想都别想。只有骑士将甲胄脱掉,坐骑也该是解除马甲,那一身的负重由多匹战马分担,才能最大限度保证长途驰骋的体力。
“恒公,冉闵快杀上来了。”刘翔也不想自己显得那么窝囊,可问题是控制不住:“我们赶紧走吧!”
“不止是石闵……”慕容恪的目光是看向西南边,但其实是无法穿过那么多的人影,也无法透视显得密集的树木,深沉地说:“汉王的主力也不远了。”
还没有一天啊,慕容恪感觉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那样。
上一刻,慕容燕军还有成规模的防线,被留下来驻守防线的四万大军,处于撤离状态的七万大军,竟然是在一天之内瓦解,却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逃出去。
貂豹骑兵的解甲已经有大概一刻钟,不顾甲胄损伤的前提下解甲让速度增快了不少,先批撤离的人该是有个七八百,还没有完成解甲的不会超过五百。
战场之上很吵很乱,慕容恪用最大的努力观察四周,发现有一支汉军骑兵已经接近到两里之内,周边的己方部队却是只光用后背对敌,一颗心沉下去的同时,大喝:“依然着甲的人准备应敌,其余人随某来。”
没有解除甲胄的貂豹骑兵被反复吼下来的命令搞得一愣,看辅助人员跑开,再看已经解甲的同伴一脸庆幸,那时候内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貂豹骑兵在慕容燕军一直享有超高的待遇,以往的战无不胜也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骄傲,只不过是今天打得实在太憋屈,长久培养出来的听从命令让被留下的那一批人不管再怎么内心复杂依然习惯性选择听从命令。
“滚开!”
“别挡路!”
“滚!滚!”
因为心情复杂就会变得暴躁,摆开阵型也需要空间,五百左右的貂豹骑兵刚开始还是出声骂,后面干脆对不听话的友军挥出兵器。
一直是在杀人的冉闵冲着冲着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厮杀的时候注意力是在杀人上面,往那边跑会惯性地对着有敌人的位置,绕圈子和在已经冲过的路线上反复折腾完全没毛病。
冉闵察觉不对劲是周边的敌人变少,视线捕捉到了溃兵在某个地方往左右两边跑,渐渐才看到在一线排开的貂豹骑兵。
“换马!”
一阵厮杀过后,千人左右的突骑兵数量又下降到不足八百,阵亡多少谁都没谱,坐骑发出的“呼呲”声却是能够分辨疲劳度。
速度降下来之后,冉闵利索地从朱龙马翻身到身侧的那批乌骓马背上。这匹通体乌黑的西极马被取名叫乌骓,是刘彦从众多雄峻的战马中挑选而出,命名之后特地赏赐给了冉闵。
战将的坐骑取名字比较讲究,一般是根据战马的毛色,比如赤兔马其实就是一匹毛色为火红色的马,朱龙马的毛色也倾向于赤红,叫乌骓的战马就绝对是一批黑毛色的马,绝影什么的其实就是四蹄踏雪。就是根据战马皮毛的颜色和个别部位色调来取名字,一般可不会乱命名,更不是什么马都会慎重其事的命名。
冉闵有在世项羽的名声,刘彦才会将取名乌骓的战马进行赏赐。意思大概就是刘彦承认冉闵的武勇,鼓励冉闵勇猛杀敌之类的。
貂豹骑兵阵型摆开之后,根本就不在意路上是不是有友军,已经开始在缓速前进,所过之处重甲战马横冲直撞,拖在地上的铁链带起的不止是灰尘。
换马完毕的突骑兵是在冉闵的领头带动下来了个拐弯,并不是彪呼呼地直接就冲撞上去。他们需要一个加速的时间,也很清楚迂回的必要性。
说到底汉军的突骑兵就是胸甲骑兵的一种,防护力最强的地方在于胸前,其余部位至多就是套上放箭的厚皮甲,比用金属包起来的具装重骑兵负重轻也相对灵活,整体重量上更是比不了。用一个现代人都比较清楚的比喻,具装重骑兵就是坦克,突骑兵则是装甲车。
貂豹骑兵互相之间有铁链,冲锋之后想要改变方向不是一般的难,比起其它具装重骑兵更加依赖其余兵种的配合,至少是两翼需要有友军来看顾。问题是现在慕容燕军大多只顾逃命,被勒命冲锋的这五百貂豹骑兵很快就抓瞎了。
身处巢车之上的袁乔看得比较分明,为冉闵率部侧击大声叫好。
那是突骑兵完成迂回之后从半腰侧击进去,无法转向又不能做闪避机动的貂豹骑兵只能被动遭受冲击,那骑兵互相交错的瞬间,兵器互相朝对方招呼,每时每刻都有骑士掉落下马。
仅仅是来回两个冲锋,冉闵就再看不到能安然骑跨于马背上的貂豹骑士,他像是出了一口恶气那般地发出狂笑,还不忘领着麾下继续痛宰更仓惶溃逃的慕容燕军。
在另一处,谢艾是亲自收拢骑兵,已经开始吊着早期撤离的解甲貂豹骑兵在追。
差不多是傍晚时分,刘彦才算是出了林区来到开阔地,他过来时这边的战斗已经进入到收拢战俘的阶段。
“王上。”袁乔在刘彦过来的时候是第一时间来觐见,行礼过后汇报:“美阳侯与新亭侯率军前去追击,此间由臣代为主持。”
为表彰谢艾功勋,亭侯是过年期间新封,与之一同被封侯的还有另外的四人,可算是让偌大汉国有了超过两位数的侯爷。
今天这一战的战果还没有被完全统计出来,防线那边的慕容燕军成为战俘的约是三万左右,林子里对慕容燕军的溃兵追击也在持续,一战打崩慕容恪的十一万大军是既定的事实。
袁乔说着命人搬来众多的甲胄,特意解释道:“此些乃是敌军甲骑具装的装备,有一千三百之数。”
干掉多少貂豹骑兵真不太好计算,只能是根据缴获的骑兵重甲来判断,毕竟重骑兵一旦失去自己的甲骑具装,以各国的国力想要再成批量打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缴获重骑兵的甲骑具装也就等于消灭了一名重骑兵。
事实上刘彦并不清楚慕容恪带来了多少貂豹骑兵,已经动用火药武器的前提下对具装重骑兵也不是那么忌惮。
对于目前的汉军来说,什么兵种都是几轮抛石车射出炸药包的事,一轮弄不死那就再来几轮。
真实而言,火药武器出现之后,刘彦都在考虑军队武装的轻便化,今后对敌将会大量使用火药武器,没有将火炮和火枪搞出来并大批列装之前,手榴弹会是士兵的杀手锏,攻城或进行阵战时将会以抛石车、床弩这种能发射炸药包的器械教敌军什么叫进入热兵器时代。
第619章:总是需要敌人的
火药应用于军事并不会一下子就将原有的军事体系打破,哪怕是列装火炮和火枪的部队成规模出现之后,某一些冷兵器其实还是会留有自己的舞台,并不是说刘彦一下子就会完全消失掉,甚至可以说冷兵器永远不会消失……比如刺刀和匕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历史上火枪的出现是在南宋,只不过当时的火药并不过关,再来是火枪的打造也存在缺陷,射程上短就不说了,准确度之类的更是别提。
南宋的火枪其实不是枪,是一种喷火筒,发射的也不是弹丸,是一些铁屑。它很多时候就是一个喷火和烟来吓人的玩意,相聚三五步之外不会有什么杀伤力,离得近了被射中的效果和霰弹枪差不多。
可能知道实战应用效果差,南宋并没有大规模制造喷火筒,是比较喜欢研究“一窝蜂”这种以火药为推力的火箭。
所谓的“一窝蜂”其实就是那种尾部带有火药助推装置,用某种特意打造的蜂巢来配装,点燃引信之后火药助推装置出现效果,然后数百数千支箭快速“咻咻咻”地被发射出去。
除开“一窝蜂”,南宋还有“火蒺藜”这种类似手雷的武器,只不过因为火药配方不对的关系,“火蒺藜”的威力其实非常有限。
说到南宋的火药配方,事实上是继承于晚唐时期的“药发傀儡”,成份不止是硝石、硫磺和木炭,还会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较夸张是加入了姜或蒜这种八杆子打不到的玩意,比例上面更是不对。
“药发傀儡”的出现是源自于一些炼丹士(术士)的炼丹失败,于晚唐时期被江湖术士用“药发傀儡”来进行一些烟火表演。
南宋时期也发展出了青铜炮,发射的当然也是实心的弹丸,但由于火药配方不对带来的爆炸推力不足,射程上面并不长。
刘彦搞出来的火药是直接到了黑火药阶段,火药的威力是够了,但一些冶炼的制约让火药武器的发展并不顺利,比如铸造出来的炮管金属配方错误难以承受爆炸力,好好的手雷成了瓷罐装药。
哪怕是青铜炮其实也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说铸造出一个炮管子就算完事,还需要考虑金属耐热以及相关震力的承受力,另外炮管内的风洞也是一项学问。反正绝不是说有一个实心管子就能装填火药当火炮用,这样的玩意只会是做出一颗长形粗大的炸弹,做被炸死的机率会无限高。
汉军现阶段使用的炸药包和瓷罐手雷,其中的炸药包是纯粹地以爆炸来制造杀伤,里面没有加配用以激射的金属,杀伤范围上面其实有限,最大威力除了爆炸中心足够,之外就是以震力和被带起飞溅的石块来杀人或伤人;瓷罐手雷就是小型的炸药包,发生爆炸之后的威力并不大,爆炸波的范围也就是一两步之内,主要是以瓷片飞溅来杀人和伤人。
因为火药武器是第一次被应用于战场,对火药完全无知的慕容燕军,他们在实际被杀死和被杀伤上面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主要是让慕容燕军因为对未知的恐惧产生恐慌,会往鬼神之力上面去联想。
科学还没有被认识到之前,迷1信会是一种普遍现象,尤其是华夏文化圈体系内迷1信会更加严重一些,那是国家统治者为天子,连带儒学中也有“天人感应”那一套,长久培养出来的迷1信氛围。
所以了,作为使用火药武器的汉军坚信自己是得到上天的青睐,被火药武器攻击的慕容燕军就会觉得自己被上天抛弃,必然是一方勇猛无匹,另一方则是不安和惶恐,会出现什么结果恐怕就不用多说了。
战争的统计数据是在隔天中午送到了刘彦手中。
此战,能够收集到慕容燕军的尸首有一万四千具,能从伤口辨认死于火药的仅是八百左右,其余还是死于冷兵器之下。肯定是有一些死者一时间没有被找到,也存在直接被火药给人间蒸发的死者,军报上只会在后面进行大概的补充。
“战俘的统计是六万三千余人,重伤患四千余人。”袁乔没有说轻伤的慕容燕军,重伤患后面也会被处理掉:“我们猜测敌军应该是有三万左右成功逃脱。”
所谓的处理敌军重伤员,无非就是给个痛快。这样做没有什么残忍的地方,不会有哪一支军队耗费珍贵的药材在敌军普通士卒身上,给个痛快就是最大的仁慈。
“包含慕容恪在内,被逃了三万?”刘彦倒是没有过多苛求什么,大胜是建立在仓促之间,虽有准备却是依然不足。他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改为正襟危坐的姿势,问道:“我们的伤亡呢?”
袁乔没有去看手中的木犊,答道:“阵亡两千一百一十七人,里面有一名校尉、一名军侯、四名别部司马。重伤员有三百零一人,不影响继续作战的轻伤员没有进行统计。”
任何的胜利都是有代价的,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才是主流,歼敌一万损员不过千绝对可称得上是当世强军。
汉军前期在与敌军进行交锋,往往伤亡比例是五比一这个概率,元朔三年之后上升到七比一的比例。
“差不多是六比一……”刘彦还是能够接受这个数据:“林间作战,我们擅长的战阵未能摆开,战损比例的结果还能接受。”
事实上,华夏文明的军队与异族交战,只要能够摆开阵型,哪怕是败了伤亡也不会太难看,夸张的阵亡人数是发生在溃逃被追杀的过程中,一般还是自行践踏死的人比被敌军杀掉的多。
他们这一支军队,利用火药致使慕容燕军崩溃,后面却是在林间展开追击,很多优势其实基本没有显示出来。汉军对单兵战力的重视力度也不够,重视的是军阵的配合和协同,一些追击的士卒被逼急了的慕容燕军一口咬死也能说得过去。
真实而言,慕容燕国现在正是处于上升阶段,军队的士兵大多是身经百战之辈,尤其是在东北各国那里找到了自信,慌是慌了,有汉军大举坑杀羯人的例子在前,凶悍一点的慕容燕军觉得逃不了肯定会决死反击,大多数阵亡的汉军就是死在那些人的决死反扑之下。
“要是没有火器,于开阔地与慕容鲜卑交战,我们的伤亡会更严重。”桑虞才过来没有多久,他有资格去查阅此战的伤亡数据,看了之后用讲道理的语气说完,后面多少是骄傲地说:“但最后的胜利一方绝对会是大汉。”
桑虞说的不止是丘水战场,指的是灭燕之战的整体局势。
昨晚关于北线和其余区域的信息已经汇集过来,丘水战场的胜负远比预料中更快出现,北线的大军除了已经夺取柳城也切断了交通,东线的吕泰所部稳在了马皆水一线。
要是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刘彦亲率的这支大军不会超过两天就会与北线大军会师,将会一举扫平渔阳郡、北平郡、辽西郡,并直接进军昌黎郡(既龙城所在的郡),可能会出现意外的地方在于征东幕府上报的高句丽、百济、新罗出现不稳。
“柳城乃是龙城前沿卫城,仅是被一战而克。”纪昌过来后十分严谨地再看一遍已知情报,抬头的时候看着刘彦,说道:“慕容鲜卑的撤离速度比我们预料中要快。”
“鲜卑本是逐草而生,择地定居的时间不长,国内除晋人之外大多保持游牧姿态。”桑虞抚摸着下巴的胡须,笑着说:“这本是我们计算之内。”
“要我说,能消灭更多就不能放过。”徐正舞动着手里的羊腿,将口腔里的肉吞咽下去,一边砸着自己的胸膛,一边艰难地说:“就是想要留下一些练手的对手,不是还有柔然和丁零嘛。”
灭燕肯定是要灭,完全歼灭的难度却不是一般的高,因此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汉国并没有奢望完全消灭慕容鲜卑,还是事先判断会有一定数量的慕容鲜卑完成撤离。
刘彦深知国家不能无敌,既然无法完全消灭慕容鲜卑,那就以最大杀伤的目标来打。
将军刻意留下敌军叫养虎为患,国家刻意留下敌国则是一种战略部署。
真正睿智的领导人绝不希望满世界都是朋友,哪怕是制造也要制造出一个敌国出来,不是用来鞭策自己,只是为了让国民不至于完全没有危机感。
在接下来很久的时间之内,汉国会进入一段发展内政的时期,却也不能是真的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就算是提醒国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是需要仍有敌人的存在,军队也需要在一连串的持续作战中保持战斗力,那么将慕容鲜卑驱赶到寒冷的鲜卑草原之后,极度虚弱的慕容鲜卑会是一个好持续练兵的对象。
当然了,刘彦也不是说放弃完全消灭慕容鲜卑,甚至也没有打算放过那支拓跋鲜卑,等待要进行西进之前肯定会将之歼灭。
不止是慕容鲜卑,盘踞在漠北的柔然以及东高车,涿邪山西北区域的西高车,自然少不得盆地那边的氐、羌和从中原逃出去的那批,刘彦一个都没有打算留下来上演“春风吹又生”的戏码。
“练手啊?”徐正撇着嘴:“不是某看不起柔然和丁零,他们与鲜卑根本不是一个级数。”
话不好听,但那真的是实话,如今东方世界越是靠近中原的民族实力越强,主要是体现在国家结构和科技技术上面。柔然和丁零是一种趋于原始风貌的民族,没有掌握冶炼技术的前提下,信不信大多数人还是在使用石器?
一点都不夸张的讲,不止是柔然人和丁零人,没有掌握金属冶炼技术的民族是大把,世界岛之上掌握冶炼的民族不超过十个手指,有技术又有足够人口的国家无一不是大国,余下基本是还在茹毛饮血,连刀耕火种的阶段都没到。
说起来可能比较搞笑,世界岛这边已经算很好,南美洲以及北美洲到了十六世纪进入青铜时代的文明都不多,结果是等白种人进入到大殖民时期,土著基本上都是完蛋,玛雅人更是被欧洲带过去的病菌弄了个灭族。所以咯,现代的北美洲和南美洲真正的土著屈指可数,混血儿才是主流。非洲?不需要说了。
“战俘执行十抽一杀,随后先运往(辽东)半岛。”刘彦不是血腥狂人,对俘虏十抽一杀是一种普世惯例,罗马人可是严格执行到灭国。他走到了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边,点着几个区域,下达了一些命令,最后说道:“接下来的战事寡人不再亲自参与。”
没人有什么意见,慕容燕国的西路军崩溃,汉军也兵临龙城之下,战局的后续发展就是进入到分割消灭阶段,哪怕出现会战也是在对阵慕容俊亲率的东路军。而慕容俊不傻的话,知道慕容恪的西路军完蛋,就该撇丫子进入逃窜阶段。
“是定襄那边的事吗?”冉闵撩开了帐帘,没进来之前话音先到,进来之后对刘彦行礼,急不可耐地说:“六天前龙腾卫士开始尝试反击,是石虎死了想要突围,还是石虎没死进行突围?”
定襄那边长期有汉军进行围困,并州和朔州战事结束后,李坛是一直亲自进行坐镇。
刘彦鼻子里闻到的是浓厚的血腥味,来源点是一身血的冉闵。
桑虞与冉闵一直都不对路,就说:“骠骑将军,至少先梳洗一番吧?”
“也就你这个没上过战场搏杀的软蛋受不了。”冉闵根本没有什么客气,喷桑虞一脸之后就不理会,重新看向刘彦:“王上,若是要前往定襄,还请容许末将跟随。”
刘彦多少是觉得有些意外,不是意外冉闵竟然知道定襄那边的消息,是意外冉闵要错过灭燕的收尾之战。只不过他稍微想一想也就释然,冉闵与石羯赵国的纠葛很难说得清楚,但绝不会错误给石羯赵国画上句号。
第620章:擅忍之辈
石虎并没有死,尽管之后修养一段时间只能说话和动弹指头,可他依然还是顽强的活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定襄已经被围困一年半,期间城内爆发过瘟疫,除开躲在宫城的那批人大多数活了下来,其余地方基本上成了和鬼蜮差不多的区域。
宫城里面还有多少人?汉军这边连石虎的建康状况都能得知,对于还有多少人也是清楚。
龙腾卫士满编的时候是三千甲骑具装的铁骑和八千的具装重步兵,石虎率军撤往定襄还剩下两千五百具装重骑兵和六千左右的具装重步兵,中间分派给自己那些儿子一些兵力,等待定襄被汉军围困龙腾卫士下降到一千七百具装重骑兵和四千具装重步兵。
长达一年半的围困期间,石虎大部分时间是无法做出什么指令,龙腾卫士并没有参加除了守卫宫城之外的战斗,也就是没有出现太大的折损。
瘟疫爆发之后,宫城是有受到一些影响,但是傅遘处理相对及时,并没有让瘟疫造成蔓延,龙腾卫士没有死多少,倒是那些杂役以及宫女因为与病患一块隔离的关系死伤惨重。
傅遘是石虎的太常。而太常这个其实就是主持祭祀和教育的官职,由他管理宫城也能看出一点,支离破碎外加随时可能覆灭的石羯赵国,真没多少人乐意卖力了。
刘彦要去送石羯赵国最后一程,冉闵也想给自己过去的不光彩画下一个句号,灭燕战场这边可就有点难办了。
汉国的很多官职是设立而没有任命的状态,灭国之功不是谁都能承受,尤其是灭亡慕容燕国这样的强国。
刘彦本是要让冉闵来享受灭燕的功劳,好让冉闵有足够的功勋再提升一下食邑。
冉闵可能没有体会到刘彦的用心良苦,对于他的性格和政治嗅觉来说也不显得奇怪,就是让刘彦有点不好安排接手人选。
纪昌有意提醒一下冉闵,要开口时却被桑虞拉到一边不知道谈些什么。
其余看出来的人脸色各异,都是在一片沉默的对视中完成交流,看上去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既然骠骑将军要赶赴定襄,王上或可不必亲自前往?”桑虞不知道和纪昌说了什么,纪昌后面是站在一旁,他却是靠近刘彦,一句看似合理的废话说完,表情转为迟疑:“征东将军既要面对慕容俊主力,亦是要防备半岛三个属国,恐怕也难以主持灭燕全体大局。”
刘彦迟疑的就是吕泰无法控制全局,要是冉闵不留下来主持,那只有他亲自留下来。
“新亭侯亦在燕地……”庾翼笑眯眯地说:“新亭侯率军深入草原,一战灭拓跋鲜卑威风,震慑柔然不敢掺和中原大战,又有逼迫西凉投降之功,可见能力非凡。”
说的是谢艾一连串的功劳,要是纯粹看战绩的话,还真的是合适主持灭燕之战。只不过谢艾在军方并不是征字头的将军,御史府那边有一个御史中丞的官职,虽然是个侯爷,可“重量”上面还是显得不够。毕竟吕泰这个征东将军也在燕地,哪有征东将军去当辅助战将的道理?
徐正是多次欲言又止。他这个太尉不也是在燕地吗?完全够资格来主持这场灭国之战,可就是因为资格太足够了,导致连他自己都无法开口请命。
很实在的事情,都是太尉了,再立下一个灭国之功,之后刘彦要以什么来酬谢功劳?
骠骑将军冉闵立下灭国之功,大不了就是晋升大将军,再增加一些食邑也就合情合理,身为武将第一人的太尉官职已经升无可升,只光增加食邑完全不合适,晋为彻侯也会打破汉国的贵族体系平衡。
面对庾翼讲那些话,有的是人发出“呵呵呵……”的笑声,他们太清楚庾翼在想什么了。
原属于东晋小朝廷体系下的人在汉国只有桓温爬到军方的顶层,但桓温这个征南将军基本就不讲同一出身的情面,称不上是“南派”的一份子,倒像是“中出的叛徒”。
谢艾是出身西凉,原凉州幕府与东晋小朝廷是亲善的关系,那样一来南方出身的那一派与西凉那一派就在天然上有亲近感,同在汉国为官有的是互相照应和拉一把的机会,庾翼有机会就举荐一下真太正常不过了。
“有必要难以决定吗?”冉闵只是单纯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怪,懒得去猜测到底怎么了,彪呼呼地说:“既然王上要去定襄,那就由灌亭侯为主,新亭侯为辅。这么简单的事情,东拉西扯个没完。”
有那么一瞬间,气氛被冉闵一句话搞得变成诡异。
一片“呵呵呵”之声又起,谁看谁都是觉得尴尬,大家心照不宣地抢夺利益的时候,有处于“局外”的人没关系,可是这人直接将桌子掀了就不好了,简直是无法一块愉快地玩耍。
刘彦自然清楚众人在干什么,他早就学会像一名真正的君王那样,对于臣下的某些作态和心里所想视而不见。
身为君王还真的不用去在乎臣下在想什么,需要的是让臣下去干什么,脱离掌握无非就是罢免或清洗。
事实而言,作为一名君王去和臣下双方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要真发生那种君王与臣下勾心斗角的事情,只能说这个君王只有君王之名而无君王之实。
刘彦努力地想要当一名圣明的君王,臣下有各自的利益诉求那就各显神通,他去当那个仲裁者,好好当自己的裁判而不是亲自下场与之博弈。在不违反他所指定战略方向的前提下,臣下互相之间有博弈其实就是一种平衡,文武百官真要心往一处使,要么是君臣形成对立,更坏的就该是改朝换代。
没有任何夸张的地方,任何的权力都是存在压制,从来都是东风压倒西风,君王弱臣下强,就算众臣皆是忠诚之辈,可一些与君王有冲突的治国理念怎么说?必然会出现矛盾,有了矛盾就会产生对抗。
“王上。”纪昌冷冷地扫视一眼众同僚,对刘彦说:“骠骑将军的提议合情合理。”
才不是什么合情合理,吕泰被压制在马皆水一线,然而马皆水并不是慕容燕国境内。谢艾才是身处慕容燕国境内,尤其是慕容燕国已经沦陷了半壁江山。哪有主将被压制在敌国之外,副将却是率军在敌国境内横冲直撞。这样的主副关系?真要有,那也是体现主将的无能。
身为君王的刘彦有必要去维护臣下的尊严以及威信,若吕泰为主、谢艾为辅,却是谢艾光芒太盛,吕泰却是显得黯淡无光,那么吕泰必然会成为一个笑话。
一名将军一旦成为笑话,尤其是有了仰仗他人才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功劳,于威望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名声坏了就不会有人愿意跟随作战,等于这个战将基本是废了。
所以了,冉闵这种没有什么政治嗅觉和对人际关系也不在乎的人,说出了那种基本没有经过考虑的话,大概是属于情有可原,可是由纪昌来附议就不止是附和了。
“泰安留下作为主帅,恒安与明达为副将。”刘彦其实也可以继续留下来,但那会有一种被迫留下的痕迹,为君王自然不可取。他见有人有话要说,蛮横地决断:“便如此罢!”
一时间,不管是有谁有什么话要说,都只能是躬身行礼应:“诺!”
有了新的任命,却不是刘彦长张嘴巴就算完事,还需要丞相动笔写下诏令,由刘彦亲自盖印,再传达诸位官员,还需要通报全军,才算是完成一系列的流程。
刘彦不留在燕地,有了冉闵去定襄也就不用亲自去,那么回襄国就成了一个必要的选择。
在启程之前,刘彦召唤了拓跋什翼健,由拓跋什翼健快马加鞭过来觐见。
拓跋什翼健过来的速度很快,得到召见之后立即动身,于当夜就来到军大营,请求谒见的时候却没有马上得到召见。他因为赶得太急显得风尘仆仆,为了表现得恭顺也没有带多少人,被安排进行梳洗,一直是等到天色放亮的时候才得到召见。
刘彦看到的是一身汉家衣冠的拓跋什翼健,年到中年的拓跋什翼健身高大约一米六左右,身体骨骼却是显得有些大,看去也就很是壮硕。
拓跋什翼健进入大帐的时候是立即双膝跪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老老实实没有吭声。
“起来罢。”刘彦没有做站起来迎接的举动,更不会带着什么亲切的笑容,甚至都没有让拓跋什翼健就坐,是盯着一脸惶恐的拓跋什翼健,面无表情地说:“若不是看在秀的脸面,你理当诛杀。”
拓跋什翼健脸颊抽搐着又是跪地,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可是知晓他以往经历的人都知道一点,他绝对不是一个没有骨头的人,相反是有着善于忍耐视机而动的人。
事实上,拓跋鲜卑的王族不一定是多么的骁勇善战,可是讲到性格坚韧真是没话说。从拓跋鲜卑衰弱的蛰伏,再到被慕容鲜卑压迫时的避让,情势再是艰难也没有让拓跋鲜卑分崩离裂,也足以证明至少拓跋什翼健并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这一次刘彦没有让拓跋什翼健起来,帐内也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静。
刘彦安坐在原位观看文牍,时不时会提笔写一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拓跋什翼健一动都不敢动,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帐篷里温度高了一些,很快额头就布满了汗水。
沉默是荀羡撩开帐帘走进来被打破。他进来的时候当然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拓跋什翼健,只是瞧了一眼也没有多看,捧着怀中的一些文书走到刘彦身前的案几不远,行礼说道:“王上,征东将军有急报呈上。”
所谓的急报有点复杂,包括慕容俊有撤军的迹象,高句丽国内爆发动乱,联军之中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三方正在抱团。
属于慕容燕国疆域的面积不是太大,充其量就是纵深一千五百里的长度,宽度该是在七八百里之内,真要不惜跑死马的快马加鞭,丘水战场这边也就是用三四天能够通知到马皆水战场。
慕容恪崩溃是发生在两天之前,按距离来算的话,就算是再有不要命的人死命赶路,也没有可能两天之内通知到慕容俊,再来是吕泰送过来的急报是在五天之前发出,时间上是在刘彦没有击溃慕容恪之前。
“高句丽啊……”刘彦脸上出现了讥讽:“是在试探大汉有没有吞并之心,勾结百济以及新罗无外乎是在对寡人表示,他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很显然,慕容燕国肯定与高句丽、百济、新罗有暗中联系,只是汉国看上去太强大了,导致半岛那些国家不敢直接反抗。大概是也半岛那些国家不敢反抗,才让慕容俊觉得事不可为,慕容燕国的东路军才会做撤离的准备。
“你们是进军到龙城?”刘彦问话的对象是拓跋什翼健,一直留心的拓跋什翼健听到问话终于敢抬头。
拓跋什翼健跪地的位置有着很明显的一块湿润掉,他双手支撑着地毯稍微昂起来,可能是跪久了肢体麻木稍微颤了颤,极力稳住才恭敬答道:“启禀王上,进军龙城之后,又向大辽水方向进兵。”
北线的禁卫军和投降之后的拓跋鲜卑骑兵,他们在后面是分为好几个部分,主要还是切断各条道路的交通,逼近龙城只不过是附带。
慕容燕军的主力是分为东西两路,境内只留下必要的驻军,听闻是由慕容霸进行统率?
整个北线目前的战况有些乱,到处都是在围追堵截和进行突破,汉军并没有达成完全切断的战略目标。丘水战场这边的汉军随后是会直接向北线挺进,目标就是大辽水的位置,寻求堵住慕容俊后路。
“时间上可能会有些来不及了。”刘彦缓缓地站起来,示意拓跋什翼健可以起身并招了招手,先走到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边,等待拓跋什翼健离得近了,才冷不丁地问:“你可甘心?”
第621章:巡幸于南
刘彦依稀记得一首现代诗,一段是写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此时此刻就是面对着一片脸色的大海,却比较难感受到暖意,花更是没有半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灭燕之战当然还是持续,刘彦却是带着一众中枢官员走的海路,会经由渤海进入黄海,再从黄河进入到长江,先走海路再进入内河水道,期间会在扬州稍微停顿一段时间,再走长江水道到豫州,随后是走陆路到襄国,等于是绕了个大圈。
本来日程是有到倭列岛的一行,却被一众中枢官员集体反对。
中原王朝的一国之君踏及他国领土只会基于一点,那就是带着大军前去征战,和平访问什么的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存在。
汉国有些不少属国,算起来当属倭列岛的众国最为恭顺,要人给人,要挖矿给挖矿就不说了,还求着汉军前往驻扎,更加欢迎汉人登陆列岛,不管是定居还是旅游都欢迎,求的是汉人能够临幸一下倭女,倭女一旦与汉人睡了之后怀孕就会被当成宝贝供起来。
没有在开玩笑,倭列岛的诸国真的渴望倭女能够怀上汉人的种,本来这种事情是该发生在隋唐和两宋时期,却是因为刘彦带来的改变而被提前。与之一样的是,怀上汉人种的倭女立刻就会有大名(既贵族)接纳,他们根本不在乎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血脉,会从小进行培养,作为家族继承人或是继承人的伴当。
倭列岛上面的诸国实在太恭顺了,完全就是予夺予求的姿态,搞得刘彦想下手都找不到由头,众文武很喜欢恭顺的倭列岛诸国更没想进行征讨,着实让刘彦很是苦恼。
与之倭列岛诸国没心没肺相对的是,高句丽、百济、新罗可能是更接近华夏文化圈,高层有明显的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并不愿意被纳为汉国治下,小动作就不断。
高句丽国内发生动乱,不是升斗小民在起事,是一些贵族在王氏的指示和允许下武装暴乱。估计是高句丽王高钊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刘彦,高句丽并不愿意成为汉国的一部分。
刘彦当然是看出了高钊的意思,却是连回应一下都懒得去做,只是嘲讽地对自己的众臣说了句:“请高钊继续他的表演。”
汉国这边对高句丽境内的暴乱没有进行任何表态,可能是让高钊多想了一些。他一面不断向征东将军吕泰陈述高句丽有多么不容易,另一方面请求汉军能够从高句丽境内撤离,连带普通汉人也不要再踏进高句丽的疆土。
吕泰在没有得到中枢回应之前只是拖着,中枢给予回复之后立刻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再面对高钊的诉苦,是提出汉军可以帮助进行镇压暴乱,吓得高钊面色如土。
“三国的军队越来越不稳,征东将军现在的注意力很难完全集中在慕容鲜卑方面。”吕议是南方人,可是真不习惯坐船,海上漂了两天也是晃了两天,吐到脸色苍白:“丞相已经下令谢艾逼近慕容俊所部后方,以防不测。”
海风吹来了满是腥味的空气,自小在海边长大的刘彦对乘船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目光扫视着属于自己的舰队,仅是点点头没有做什么回应。
他们这一支舰队的规模足有三百七十艘,目前是航行到庙岛列岛以东的航线,到东牟郡外海会进行分割,其中的三百艘将会前往半岛,剩下的七十艘继续护卫刘彦南下。
高句丽的两代青壮在一连串的战争中死得差不多,撑死了也就再组织一支五万左右的军队,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随后也会被百济吞并半壁江山,是窝囊了将近两百年才恢复男人的数量,也就是在隋朝时期才又敢蹦。
百济那边倒是实力不俗,但这个“实力不俗”是仅限在于半岛各国,倾全国之力可以征召出一支二十万左右的军队,不看武器装备以及兵源素质,人数倒是不少。
新罗在半岛是一个小国,数十年之内一直是被百济、高句丽、伽揶合起来欺负,连虚弱状态的高句丽都难以抗衡,真要拼命把国内青壮征集一空也就征召八万左右的军队。
作为联军,高句丽是参战了两万人,百济是出动了五万,新罗仅有一万,合起来就是八万。
征东将军吕泰本部只有三个常备军,三万五的正兵少于高句丽、百济、新罗的两倍多,但吕泰还有一支接近十三万的倭列岛属**,质量和数量上根本不怵三国突然倒戈相向,却又不能不提防三国从后方调兵。
“寡人倒是希望慕容俊真的与三国勾结。”刘彦说的是三国突然反戈和慕容俊中断撤离:“那样倒是创造围而歼之的机会。”
汉国在高句丽、百济、新罗有自己的一些狗腿子,核心机密可能无法窥探,但是身在马皆水的三国部队会有什么动作倒是不难得知。
那些狗腿子已经传出消息,马皆水的三国部队的确随时可能暴起,他们国内也在做相应准备,发动的时间估计也就是在近期。
“恐怕慕容俊不会留下,是蛊惑各国叛乱,好拖住征东将军,给予更好的撤离空间和时间。”蔡优地乘船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他是东牟郡人士,早先也没有少陪着船队在庙岛列岛来回奔波,迎着海风眯起了眼睛:“也就是三国那些人足够蠢,才会去相信一个早先将他们像狗一样按在地上揍的国家。”
吕议因为身体不适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蠢是蠢,也是他们别无选择。”
总说什么尽复汉家旧土,汉军也像是一部永远不会停止的战争机器,怼死了石羯赵国,碾过了李氏成汉和东晋小朝廷,吓得张氏凉国和拓跋代国除国,眼见慕容燕国也要被埋进坟墓,真没有谁会当刘彦只是喊喊口号。
高句丽的先民喊着民1族1自1立的口号造反建国,脚下的土地是汉帝国设立玄菟郡,不管是国家疆土还是人,本身就有“汉家烙印”,属于没得逃的那一部分。
百济的先民倒是没被汉家烙上印子,可百济有大片疆土是汉帝国设立的乐浪郡,就算是还债,占了那么多年的便宜,总该付利息吧?只是刘彦要的利息有点大,需要百济整个国家来作为支付品。
新罗倒是没有占着汉家旧土,问题是刘彦存着搂草打兔子的心态,本着一带收拾也不费劲,再来就是不爽那帮三韩人,收拾也就收拾了。(南棒的祖先就是三韩人,目前半岛上以三韩为统治阶层只有新罗,其余在各国基本就是奴隶,以百济为甚)
但凡有选择的余地,没人会不自量力去干一些寻死的行为,是汉国让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真的没得选,只能咬咬牙梗着要跟汉国拼了。
说实在话,目前半岛的那些国家真没有一个对中原王朝有什么威胁,灭掉只是顺带的事情。刘彦会有灭掉半岛诸国的执念,多少是不想留下作为隐患,比如重现隋唐时期的祸事。他还有另外一个执念就是占领倭列岛,既然倭人恭顺到予夺予求的地步,那么大举屠刀是没办法了,但是进行“和平演变”将会是一个不错的方式,就是有些便宜倭人了。
舰队航行到东牟郡海外进行分流。
三百艘各式船舰是会到半岛的带方郡登陆,带去的是两万人马。他们的抵达让那边的驻军增加到两万七千人,算上辽东半岛的一万驻军,处于吕泰后方的策应部队就是增加到三万七千人,一旦发生变故就是威胁三国疆土的腹地尖刀。
七十艘船队是继续南下,随行的兵源不算水手也就只有三千,他们到了灵山岛的时候会靠岸进行必要的补给,接下来则是会直接进入长江水道。
因为没有事先通知,船队在靠近长江出海口的时候才被岸边的人发现,不过没人对出现的船队有什么咋呼,汉国对内河水道的利用很频繁,因为有汉军南下印度次大陆征战,长期是有大大小小的船队会经由长江出海口,七十艘的规模并不是最多的一次。
“果然现在并没有崇1明1岛啊!”刘彦还是第一次来到长江出海口,是不管现代还是当代都是第一次,他看着长江出海口的一处沙洲,问:“那个地方可有名字?”
庾翼就站在刘彦身后一侧,见同僚都拿眼睛看来,满是为难地说:“沙洲之上并无人烟,依照惯例……并无命名。”
好吧,现在还是海上沙洲的岛屿,后面会随着海岸线不断朝大海方向延伸成为南1通1市,甚至是大陆线也会一再延伸出去,形成海1门和启1东的地表。崇1明1岛现在基本没有影子,初步形成是在唐朝武德年间,到了明初才真正成形。
庾翼所谓的惯例,是有人聚居形成纳税地,官府才会进行认证记名,归纳进入户籍就是这么一回事。荒无人烟又没有价值的地方,要有名字也是一种民间的叫法,官方其实是不承认的,只有官府命名才会进入相关籍册和名字出现在地图之上。
刘彦所看到的长江出海口两岸,一点都看不到繁荣的景象,入眼之处就是一片的青山绿林,倒是航道上来往的各色船只数量不少。
“王上?”徐正在适当的时候做出正确的提醒:“是否亮出王旗?”
长江出海口是一条繁忙的航道,虽是有专门的船只进行领航和监督来往航行,但是因为不知道刘彦亲来,不会有人来专门限制船只避让,那就必然会有船只傻乎乎地靠近船队,而这个是君王安全考量上所不被允许的。
一杆凤凰大旗很快就迎风招展,它展示出去没有多久,长江出海口的灯塔之上就响起了钟声。
船队出现王旗也要有人正好看到才会发现,由声音来传播的钟声却能让人想不听到都难。
钟声的出现是会令人下意识看向灯塔的位置,经常行走在这条航线上的人都清楚一点,只有在大舰队需要通航的时候才会出现钟声,他们就奇怪来的只是七十艘左右的船队,为什么要那么“大动干戈”,等待看到那支船队的王旗才算是反应过来。
“是我看错了,还是……”
“国朝王室图腾,是凤凰吧?”
“本朝王室人员稀少,王子年幼不可能外出,难道是大王亲自来了?!”
“大王不是在燕地征讨胡虏吗?”
长江出海口的驻军没有给他们多长用来猜测的时间,是大举出动来规劝航道之上的船只先行避让,但也因为这样,坐实了刘彦亲来的证据。
要说王室,刘彦这种孤家寡人的王室真是历史上独一份,赤条条地来又建立偌大基业,可是仅有孤身一人。等待成亲之后才算是增加了一些王室人口,但能够算是国朝王族血脉的男丁也就刘彦和儿子刘慎,压根就没有其余的宗室。
当然了,王旗也就统治者一人能够使用,其余人根本没有资格,哪怕是太子都没有资格,更加别说其余的宗室。至于王后和嫔妃就更没有资格,不用去谈那些外戚。
现在先汉的遗脉当然还有,就是汉末献帝那一支是真没了,可先汉四百年还是有不少宗室旁支,比如汉高祖刘邦同父异母的楚元王刘交那一脉就传承了下来(就是刘裕那一脉)。
在刘彦成势并建国之后,由于有传言说刘彦是先汉皇室后裔,不是没有自称先汉遗脉或是真正的先汉遗脉来投,却没有任何一人被刘彦承认并吸纳进入宗室,先汉皇室后裔的说法也会不攻自灭。
刘彦的作为就有人为之迷惘,搞不懂既然不是先汉后裔为什么要自号国号为汉,觉得在齐地起事并建国,理所当然要用齐国作为国号,又以青州的当地人最为郁闷。更让青州人郁闷的是,后面刘彦正式确认首都将会选择在关中的长安旧址再建新城。
钟声因为刘彦亲自到来而敲响,消息很快就传播出去,有人为之喜悦,更有人惶恐不安,谁都不知道君王第一次南下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622章:脚踩江南之地
作为一名君王,刘彦虽然时常率军出征,可是那么多年来还真的没有进行过疆域巡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前的岁月可不是以后,华夏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嬴政,横扫八荒**之后频繁出巡,随后汉室早期的皇帝也不是一直窝在皇城,除开那些年幼登基做了没多少年皇帝没成年就驾崩的,也就是到了孝灵帝刘宏才一生没有出过长安。
其后,也就是曹魏、刘蜀、孙吴并立期间,三方的最高统治者时不时就会巡幸一下地方,甚至是到了司马一家子篡位并再次统一中原也保持巡幸地方的习惯。
每一个强盛的王朝,皇帝绝对不是生于皇宫死于皇宫,多多少少是会有巡幸地方的举动。只有到了每个王朝的末期皇帝,才真的是生于宫城死在宫城,一天都没有踏出宫城范围之外半步。
历代皇帝在培养自己的继承人时,除非就是一个立起来当靶子的太子,要不然肯定是会创造机会让太子经常外出巡视。毕竟只要头脑不昏聩都该知道一点,一直处在一个小圈子,没有亲自去看过圈子外的事物,那也就只能听到别人想说的,皇帝绝对不愿意自己的继承人是一个笼中鸟。
在培养继承人上面,可以说汉室的皇帝最为血腥,通常是拿宗室的诸侯王来下手,先汉的几代皇位继承人都有弄死过亲戚的例子,最差的也会被设计着弄死一些勋贵。等待汉室的皇位继承人不再对亲戚或勋贵下手,是对着黎民百姓尽情剥削,事实上汉室也走向了衰弱。
自东汉小朝廷被灭,后面桓温又是在长江以南大杀特杀了将近三年,必要的人口迁移也没有落下,南方在被纳入汉国统治之后只有一片的血色和哀嚎,刘彦是有必要过来宣威也是展现自己的仁慈。
清理腐朽的世家……好吧,其实就是弄死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一方面是为了安稳需要,更多是清除掉更多原有的利益既得者,好让新兴的利益集团能够扶持和补充进来,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汉军的开疆拓土太迅猛,有相当多的地方是完全的地广人稀,刘彦的龙兴之地青州都在不断向外迁徙人口,又怎么不会将长江以南人口密集的地方进行分流?
长江以南的人口迁徙大体上还算顺利,那是建立在众多世家被灭的威慑之下,再来是相当多的人口原先属于被隐匿的奴仆,另外就是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
“南方迁徙的人口有五成左右是被前往巴蜀之地。”蔡优这个治粟内史是主持迁徙人口的划分以及安置,他含笑说:“巴蜀也是属于南方气候,不会有太多的水土不服现象。因为走的是水道,路途的粮食消耗并不多,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疾病减员情况。”
汉国从长江以南进行迁徙的人口总数多达两百三十万,其中建康就被迁出六十万人,其余大部分是扬州所在的人口。
巴蜀自古以来的人口就不多,属于汉家苗裔的就更少,先是在三国并立的时候被消耗掉一大批,等待司马一家子重新一统汉家苗裔的人口也没有增加多少。
后面,氐族人李雄在巴蜀之地建立政权,氐族、羌族和杂胡倒是涌进去不少,本地的巴人日子好过了很多,西南山区的南蛮也出来了一批,结果是让汉家苗裔的生存空间更少。一直是到李氏成汉被灭进行人口统计,偌大的梁州以及益州汉家苗裔才二十万不到。
汉军在巴蜀长期进行征剿,由于巴蜀的汉家苗裔不多,被清算的当地家族甚少被株连,顶多也就是按推恩令惯例进行分家,再解放众多的奴仆,被汉军带着针对非汉家苗裔。
“如果不计较学几句汉家就说自己是汉人的那些家伙,巴蜀现在基本没有异族了。”徐正其实很不满意民族政策的模糊性,但做到太尉的官职也清楚那是必要的国策:“相当一部分的氐族、羌族、巴人是退往到了南蛮的山区,当地驻军正在将他们往马儿敢的方向赶。”
所谓的马儿敢就是高原,被从巴蜀驱赶出来的那些异族,他们一部分是艰难地向高原之上迁徙,似乎是和上面的野人也开始火拼,死了不少人又被迫顺着兰苍水往南逃,有一部分是渡过周水进入到深山老林。
不管是兰苍水还是周水,实际上就是现代的云1南,周水以西有一个很大的山脉,现在它没有一个官方的命名,现代是被称呼为高1黎1贡1山。
兰苍水所在地在西汉时期被命名为哀牢,下游其实就是湄公河区域,算起来是老挝的地界。不过现在没有老挝这个国家就是了,倒是盘踞着相当多的挝人部落,东汉时期那里就有着不少族群,最大的就是挝族人、泰族人和高棉族人。
兰苍水下游区域并不属于原先的李氏成汉,那里是原属于东晋小朝廷的宁州。宁州的辖地非常大,合起来就是先秦的西南三郡之地,但是因为不被重视的关系基本没有多少治所,连带居民也是少得可怜。
狼狈逃窜的那些异族,他们先是被汉军逮着杀,后面又被彪悍的野人从高原驱赶下来,死伤惨重之后是逃入挝族人的地盘,却很神奇地反过来对挝族各部落大杀特杀,迫使挝族人向北寻求泰族人的庇护。
“南涪的县令有中枢进行汇报,挝族有几个部落派人过去朝见,还带着先汉曾经给过的册封国书。”吕议说的先汉是东汉,东汉两百多年间册封的藩属真的不要太多,光是西南那边就不下于三十个。他几乎是抽搐着脸,哭笑不得地说:“几份册封国书中最大的官是县令……”
刘彦的理解是,东汉在西南搞得是羁糜区,也就是将那些地方纳入华夏文化圈,给当地的土著随便封个官职,好让子孙后代想要那些土地的时候吼嗓子“自古以来那里就是我们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类的,至于子孙后代有没有那个本事将土地拿下来就管不着了。
羁糜区在西汉和东汉的时候还不盛行,强汉一贯就是看上了就必须夺下来,只有觉得没有多少价值,丢在一旁觉得可惜,才会丢给土著几个连县令级别都不到的小官。
羁糜区真正盛行是在隋唐时期,又以李唐最为发扬光大,才有历史学家说李唐的疆域版图看着挺大,可是真正受控于中枢的也就是那些固有之地。而所谓的固有之地是西汉时期最大的版图,历史上也就杨隋和朱明中枢掌控的疆土超过西汉,李唐并没有。
挝族人求助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刘彦根本就懒得过问,他必需知道的是从长江以南迁徙到巴蜀之地的那批人现状怎么样。
“总的来说还算安稳。”蔡优为刘彦详细解释了一下,大体是迁徙过去的那些人原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现在虽说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可是生产出来的产出比原先能够留下更多。他后面又说:“现在多生育可以获得土地奖励,也算是给了他们盼头。”
生育奖励土地是汉国前年才正式确定下来的国策,为的是鼓励多生育来增加国家的人口。附属的政策并没有多少,除开必要的国家经济和粮食辅助之外,是延续中原王朝历朝历代的国策,也就是男子多少岁必须成亲,女子多少岁必须嫁人,要不就会有什么惩罚之类的律法约束。
汉国的土地大部分是掌握为国有,有大量土地的除开因功被封赏之外,只有那些本来就有合法田契的家族。同时,田契合不合法是建立在汉国承不承认,那么事实上造成的就是那些家族除非是早早效力刘彦,不然就是不被承认。
随着船队驶入长江水道,深入一段距离之后刘彦已经能看到两岸挤满了围观的人,不由问道:“现在长江以南还有多少人口?”
“扬州仍有接近一百三十万,与其余各州合计约有四百万。”蔡优特意解释了一下,一部分从扬州迁徙出去的人口还是安置在长江以南,只是前往那些人口稀少的州郡:“实地考察之后,广1州和荆州皆是适合开垦产粮之地,只是还需年月来进行开荒。”
广1州就是现代的广1东和广1西1壮1族1自1治1区,要说便于开垦也就是在广1东一带。
荆州则是现代的湖1南,可以说开垦难度还没有广1东那边的难度大,要是不去管什么生态的话,放火烧林子和旷野会是很快速的手段,处理那些根须之后就是一片沃野良田,绝对不会辜负鱼米之乡的美称。
刘彦很清楚南方有那些地方合适作为产粮地,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满清期间仅是湖南就供应全国一半以上的粮食,那么不管开发多久能够成型,反正不能那么浪费放着不管。
“长江以南最为富庶的是在扬州,手工业非常发达,处处是良田。”桑虞说这句的时候却是显得有些阴测测,对着庾翼不是问话的问道:“廷尉署有搜索职权,对扬州的一些事情该是了然吧?”
汉国不是进行了一些改革嘛?其中最大的改革就是一些执法以及监督上面。诸如御史府主量刑与审判,廷尉署专诸搜索、缉拿、关押之权,大理寺行监督之职责。
庾翼本来还用复杂的心情在观看两岸的围观人群,颇有些时过境迁的意思,被桑虞突然来那么一下,开始明白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同僚对桑虞不待见了。
“这……”庾翼见刘彦看过来,先不说刘彦对那些事情知不知情,被桑虞捅出来就不能不说:“大多数叛逆被灭,家产归于国有,却有一小部分的土地……并未录入国有田册。”
刘彦对那些事情知道吗?很显然并不是毫不知情。
南方在东晋小朝廷时期是世家林立,他们主导着国家的走向,对土地的侵占以及兼并国家根本就管不了,差不多是恢复到了战国时期楚国的状态,也就是氏族分割自治,至于听不听中枢的指示和命令只看个人自愿。
不管是世家级别还是豪强级别,要被算账的时候总是能够想出手段来自救,其中就包括拉人下水,贿赂执法者会是常见的一种手段。
刘彦知道了而没有进行处理,是前去处理的官员并没有因为收了好处就手软,也并没有大肆收受贿赂,胆子最大的就是收了一千亩土地,而那个胆子最大的人是桓温。
桓温为什么去接收一千亩的土地,事后也没有极力地隐瞒,很多人其实是心照不宣,无非就是觉得自己立下的功劳好像有些过大,用这种事情来自污。
说出去其实挺丢人,先汉一个堂堂的征南将军收受贿赂没有几万十多万亩根本就不收,一些权力大的小官甚至都敢几万亩土地的受贿,桓温要自污只敢收一千亩。
“依照汉律处理罢。”
刘彦说话的时候看了几眼桑虞,后面在桑虞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将头扭开。他是越来越搞不懂桑虞到底是要干什么,怎么会卯足了劲要得罪所有同僚?
船队一直都在逆水航行,速度上并不怎么快,所过之处是由长江内河水军沿途护卫,岸边处处可以看到人影,有不少根本就是在岸上追着船队一路跟随。
到了江都边上时,江都令早就在恭迎,刘彦并没有进行召见,甚至都没有片刻的停留,是让船队直接前往京口。
京口是扬州在长江出海口附近最大的渡口,原先还是东晋水师的主要基地,等待东晋小朝廷被灭之后,它不再具有军事价值,也是原先的基础设施基本被战争破坏,修复之后是作为民用。
因为已经有人率先过来,该得到通知的人玩命地准备,刘彦所在的这支船队靠岸之前,那里的船只早就被清空,连带闲杂人等也是被劝离。
刘彦是在随行军队先登陆之后才将双脚踩在土地之上,他选择这地方登岸,不是直接航行到建康登岸有自己的理由。
第623章:三大中转地之一
建康就位处长江边上,理所当然是有渡口,并且渡口并不止一处,是多达二十余处,最大的三个渡口就在建康城北侧城墙边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一直是历代中原王朝人口相对密集的区域,主要就是水源的充足,水又关乎到耕作,有足够的水源代表灌溉系统发达,有了更多的产出当然是能养活更多的人。
建康之所以会发展到二百万以上的人口,与之位处长江边上有着绝大多数的关系,除开水资源的丰富之外,也是经过多年发展对长江水运的应用发展成熟。
事实上,建康是世界上第一座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改变,它一度发展到拥有二百三十万居民,比汉时长安、唐时长安和洛阳、宋时汴京的人口还要多。
东晋小朝廷曾经的官方统计的总人口也就接近五百万,仅是建康就有接近两百万的人口,那是何等夸张的一件事情。并且根据东晋小朝廷的官方户籍统计,不算建康居民的扬州人口也有将近两百万,可以想象其余疆域该是地广人稀到什么地步。
扬州的人口有相当一部分是从长江以北迁徙而来,光是“衣冠南渡”就南下了一百多万,后面又陆陆续续南逃了不少,也让扬州成为问题最多发的地区,所谓的“北人”与“南人”的冲突就没有消停过。
京口是一个很大的港口,曾经作为舰队基地,后面被改为民用。因为港口的地理位置是在长江出海口附近,汉国的内河水道以及大海航运发达,京口逐渐显示出它的商业作用,仅是七个月过去这里就变得异常繁荣。
刘彦踏上了长江以南的陆地,来到京口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排排的商铺,就是因为清场的关系看不到市集该有的人头耸动。
“人?”京口的催官蔡显被问到人都安排到哪去,迟疑着说:“店铺和仓库都有,一大部分是临时请到了野外的空地。”
所谓的催官,其实就是市集的管理者,负责统计货物的种类以及数量,监督货物的往来。
京口不是县,没有所谓的县令,它又被独立到丹徒县之外,催官是最大的官职,下面有集丞、集尉、六曹和众多小吏。
说到仓库,舰队在长江河道上就能看到一大片整齐的仓库,它们是位于京口东南侧的一个山脚边上。
京口改为民用,从长江中上游下来的船只在出海前基本是会暂时停靠一下,许多商队是看重了京口的地理位置方便,也就让京口成为一个很重要的货物中转站,那当然是需要仓库的存在。
刘彦对于自己到来的清场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他知道那是君王威严的一部分,身为君王真要没有底线的亲民,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国家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只有刘慎一个独子,王室仅有两个男丁的前提下。
丝毫不开玩笑的讲,君王将自己陷入险地,不将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就真真正正是愚蠢。真要发生刺杀,死了国家必然陷入动乱,没死也会造成政治地震,反正只要有意外发生,倒霉的绝对是多数人,与之有影响的绝对不是君王一人。
所以咯,千万别去讲什么君王善待臣民,臣民不会去行不轨之事,等等好的方面想。用最大的谨小慎微来进行安全保证才是正确的事情,也就别说为什么要去做“自绝于人民”的那种话,尤其是在古代。
刘彦后面是亲自走了一圈,能够察觉到每一件店铺的门板后面有着相当多的人,有些门板大一些的缝隙都能看到那一双双好奇而又敬畏的目光。
“看来京口真的发展不错。”刘彦乐呵地指着街道上的各种招牌:“吃的、喝的、穿的还有住的,一应俱全。”
蔡显得以有幸能够吊在刘彦后面,是在蔡优的目光示意下,近乎于一脸谄谀地说:“皆是王上指示之功。”
那么说也没有错,京口转为民用是来自刘彦的指令,考虑的就是长江出海口边上真的需要一个货物中转站,但是后续的发展刘彦就没再关注过了。
每一间店铺边上都至少是两名以上的军士在站岗,那是必要的一种警戒。其中一间的军士是在刘彦的示意下拍击门板,向里面的人喊话让收起门板。
所谓的门板就是一种长型却不宽的木板,它们是被卡在一种卡槽。
这个时候店铺基本是使用门板,那是因为店铺开门做生意需要有比较宽大的门面,再来是合页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传统的门占用的空间着实大,用门板来拆装无疑是最合适。
里面的人收门板的时候,又来了十多名的军士进行警戒,门板稍微收起一些就已经能够看到里面的人,那是一种人挤人的场面。
挤在一起的人,他们在门板渐渐被收起的时候,大多数人脑门已经出汗,几乎每个人都是一种想看刘彦又不敢看的模样。
“小人拜见大王!”
“小的叩见大王!”
人是在催官的催促下出了店铺,到了街道上一个个跪地,口中喊出来的话也参差不齐,有的是用祭祀的跪拜礼,有的直接是五体投地,场面有些杂乱。
“汉家除祭祀以及罪犯并无跪礼。”刘彦说的是实情,声音听着很是温和:“都起来罢。”
不管是先汉,还是现在这个汉国,皆是不主张双膝跪地,百姓见官也就是躬身行礼,百官见君王也同样只需要躬身行礼,只有在祭祀场合的时候才会有跪礼,另外就是罪犯失去不跪的权力。所以百姓哪怕是见到君王,实际上也只是需要躬身行礼并转过身去,千万别傻乎乎一直盯着看。
说不上是担忧跪拜成为习惯会失去骨气的那些道理,大概就是拿治下百姓当人看的一种尊重,一直到明清两代见官必跪才形成规则。
刘彦就是想看看这间卖布匹的店铺卖的都是什么布,先有军士进去一阵详查,后面进去一看,货架上大多数竟然是丝绸和蜀锦,相反麻布倒是很少,就召来了店铺的掌柜。
掌柜是一个看着有些养尊处优的胖子,能看出他处于绝对的紧张之中,好像随时都会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刘彦是君王嘛,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摆些谱,是由荀羡代替来问一些问题。
“丝绸大多是扬州本地,蜀锦则是利用长江从蜀地那边购置。”掌柜说话并不利索,磕磕巴巴得和有口吃病一样,一边说还一边抹汗:“小的这边不是做零售,摆在货柜上的是样品,客人下单之后,是从仓库那边出货。”
看得出来,店铺里面的样品很多,多种色彩的丝绸、蜀锦、麻木林列。成衣也摆了不少,基本上是有绣上一些华丽和复杂的图案或是花纹,甚至能够看到绣有龙形的图案。
现在龙并不指天子,也就没有所谓的保重龙体之类的说法,并且龙也不止是有一种模样,比较普遍的是腾云驾雾的龙。晋魏风度嘛,怎么没有谱就怎么来,天马行空的设想很多,龙就是在魏晋时期才出现有云与雾相伴的色彩,给予龙可以飞行的设计。先秦时期的龙要么是憨厚可爱,要么就是像大蛇。先汉的龙则属于比较凌厉有威严。
对了,可能很多人不信,但历朝历代真的没多少将龙抬到绝无仅有的高度,也很少有将龙作为图腾的朝代,相反是鸟类图腾比较受欢迎。
龙是到明朝才得到官方认证,到了满清才被皇帝盖上专属烙印。
现代那个龙的传人的说法,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反正在明朝或是满清敢说自己是龙的传人,一定会被拉到菜市场咔擦掉脑袋。
“这边往来行走的都是商贾。”蔡优肯定是去了解了向西的情况,一边走一边对刘彦说:“除了吃喝以及住宿,都是大件交易。”
刘彦已经发现了,京口虽然是一个渡口,可是占地的范围真的有些大,比起一些县的占地还要广阔一些,光是建立仓库的用地就非常大。
事实上,京口现在就是作为南北的贸易集中地,不管是长江以北还是以南,包括巴蜀等地方的货物都是尽可能运到这里,然后再由各地商贾采购进行分流。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与汉国对内河水道以及海航的利用得力,走内河水道以及海运远要比陆路方便得多,也是能够节省更多的成本。
刘彦回忆了一下,问道:“寡人没有记错的话,青州的蓬莱以及广1州的番禺就是另外两处大催场吧?”
蔡优管的就是资源调配,商贸也是职权范围之内,肯定了刘彦的问话。
蓬莱是在东牟郡,它距离黄河出海口也不远,既能联系辽东半岛,也可以快速进入黄河水道,作为货物中转站的确合适。
番禺其实就是现代的堪1江,它其实是为了联系交趾那边的印度次大陆,运过去的商品并不多,主要是接收印度次大陆和一些海上岛屿的资源,以翡翠、玳瑁、香料和名贵木材为主。集中抓捕到的奴隶也是其功能之一。
在京口巡视了一番,刘彦重新出发,他们走后被清场的人才重新返回,谈论的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一间刘彦亲自走进去观看的店铺一时间挤满了人,基本上是被询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一些本来不是做布匹买卖的商贾竟然购进,那些被刘彦亲自触摸过的布匹更是有商贾出天价求购。
扬州人口多,开发程度就高,不止是农业上面,基础建设也非常不错,道路上面四通八达。
京口这边有开挖一条水渠,名字叫破冈渎,是三国时期用以连接秦淮河和太湖的水网,也可以通往建业,算得上是扬州的运输干线。
得益于有破冈渎的存在,周边也有炼湖以及赤山塘这两处大水泊,修建灌溉系统也就有了基础,致使农桑业极其的发达。
刘彦这支队伍是沿着长江南岸不远处走,会先去高骊山登高望远,他们到山顶之上向南看去,一大片的沃野良田尽收眼底。
“至少二三十万亩的农田,难怪建康会有那么多的人口。”田朔这个太仆平时很少说话,他现在却是双眼放光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农田,后面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却开始皱眉:“怎么没有栽种树木?这样不会让风大一些吹倒秆?”
农田之间每相隔一段距离栽种树木是近些年才提倡的事,尤其是以南方最为重视,那是从沿海地区经常发生飓风、台风得来的经验。
这边是长江边上,风势并不算小,可以想象越是靠近长江的农田收成肯定就越不好,田朔实在搞不懂东晋小朝廷打仗不擅长,怎么连农桑也这样胡来,至少是应该在长江河岸边多栽种树木才是。
汉国没有设立大司农,太仆除了管理马政之外还兼管农桑,田朔此行南下并不是单纯陪刘彦巡视,他大部分时间是会被用来实地看看各地的农业,等待刘彦进驻建康,也就是他到处奔波的时候。
对了,现在南方也并不是大规模种稻米,除了麦之外,以小米的栽种最多,另外就是黍、栗、稷、菽,稻现在是印度次大陆那边的主粮。
汉国重新收复交趾,除了不断侵袭林邑与扶南进行抢劫之外,就是在干挑选稻种的事,已经在广1州那边进行培育和改良试验,等待稻种过了几代,会缓缓向北进行一再培育以及改良,反正绝不是直接推广。
要说拿到什么地方的粮食就立即全国各地进行大规模的栽种,那真的是不懂农业的人才会干的事情。
比如说得到南亚优良的稻种就弄到北方去种,因为稻种不适应气候和水土的关系,颗粒无收绝不是什么稀奇和夸张的事,真的是需要有一个缓慢的培育和改良过程。
倒是像土豆和马铃薯这种根茎类的食物对气候和土质不挑剔。
刘彦趁着白令海峡那边还能直接从陆路去北美,派出队伍尝试过去,冒险为的就是了寻找到更多的物种。他还不断要求南1海舰队寻找新大陆,也是想要搞到更多的物种,尤其土豆这种宝贝。
第624章:吾辈经纶万千
燕地之战如火如荼,亲征的君王在战事没有结束之前却是突然南巡,不但是让中枢措手不及,南边亦是一阵惊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知道多少人在调查南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让刘彦放下正在进行的亲征突然南下,他们用尽渠道调查却无法有什么发现,对于刘彦突然南下找不到答案。
桓温在长江以南进行清洗,人亡家破的世家多不胜数。原先的四大门阀,也随着汉国将南边各州郡纳入治下而不再具有之前的势力,其中以王氏遭受的打击最为严重。
刘彦登陆京口的消息是在十天后传到会稽的山阴,这里是王氏从琅琊临沂南迁之后选择的祖宅之地,祖庙就是设立此处,也预示着王氏的那些族老是长期坐镇。
山阴并不是一个多么出名的地方,以会稽的整体的多山地形而言,再看山阴本身的名字,就是一个多山的地区。
有人对王氏选择山阴作为新的卧榻之地有一种猜测,说那边是多山地形有利布置防御,王氏是担忧胡虏南下才会选择那里。
一般多山的地区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山多就无法开辟出太多的良田,没有足够多的粮食就无法壮大一个家族,问题是王氏选择山阴作为“老巢”,可没有忘记在其余地区,像是建康以东的那一片沃野,将近四十万亩良田中就有王氏的二十万亩。
当然,东晋小朝廷灭亡了,汉国对所有土地进行归纳,不管之前哪个家族拥有多少田产,后面都是进行重新丈量与分配,被剿灭的世家也就那样,没有被灭的世家是得到了财帛上面的补偿,王氏在建康以东的田亩也就保存下来两千亩。
王氏和褚氏是抵抗汉军南下的主力,相关抵抗人员会有各自的惩罚,家族必然也是要遭受牵连。
王氏在清算中仅是保留下来八千亩田地,其余商铺、作坊、矿山等等存留不到百分之十,本来的十多万奴仆更是一个不少地被解放,搞得习惯被人伺候的王氏成员因为生活无法自理差点搞出被饿死的事情。
虽说家产损失惨重,但是王氏的核心嫡系却没有死多少人,那批精华子弟很侥幸地一个没死,多少是让王氏在悲痛之中存有安慰,认为只要家族的精华子弟健在,就还有再次崛起的希望。
从王与马共天下,到后面王氏被联合打压却依然是南方第一门阀,东晋小朝廷没有灭亡前的滋润,到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的打落凡尘,不光是汉国不允许那么一个大家族势力的存在,之前被王氏欺压的人也没有少落井下石。
处境堪忧的王氏很聪明地进行了收缩,重要的家族成员是集中在山阴祖宅,其中就包括已经四十五岁的王羲之。
王羲之是王氏的王旷一脉,王旷是在“衣冠南渡”之前就逝世,乃兄王籍之是在其父逝世后的第二年也辞世。他们这一脉事实上最年长的也就是王羲之本人,他却是有七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现在,王羲之是背手站在屋檐之下,遥看远处的朦胧青山。他的妻子郗以及二子、三子在搬动一些粟,另外的儿子和女儿是在庭院旁边的亭子里面读书写字。
粟会稽这边的主要农作物,长相与稻很相似,却是一种颗粒小的食物,其实就是现代的小米。
不是说了吗?王氏的奴仆都被强制解放,没有搞明白会不会被赶尽杀绝之前,王氏的族长主张韬光养晦……另一个更明白的说法就是夹紧尾巴做人,也就没有再招奴仆,导致什么活都需要家族成员自己来干。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庭院外传来,紧闭的板门被拍击。
“逸少。”王荟也不管开门之后在行礼的王涣之,看到屋檐下的王羲之直接走过去,说道:“紧急族会,快随我来。”
王荟是王导的第六子,是南方有名的书法家,是王羲之的同族兄长,原先是东晋小朝廷的尚书兼领中护军。
王羲之是在保持行礼的姿势中被王荟拉着走。
王荟一边走一边说:“大王亲自巡幸江南了。”
王羲之听后讶异道:“燕国已灭?”
南方世家遭受了严重的打击,不但是王氏,连带王氏交好的那些世家也基本一样,原先的四大门阀只有桓氏、庾氏、谢氏还算是保存下了元气。
王氏现在是十足十的落魄,不想引起猜忌也没有与外界主动联系,刘彦登陆京口的十天后才由留在建康的旁支紧急传回消息。
“燕国并不弱,听闻倾全国之力征兵四十余万,该是没有那么快被灭。”王荟很清楚家族现在消息闭塞得很,说的是自己的猜测:“不过看大王从燕地离开,燕国怕是没有挽天倾之力了。”
“可用不得挽天倾这个词。”王羲之一板一眼地说:“我等现在是汉人。”
家族开会必然是选择祖庙,王荟与王羲之算是到得比较晚,来时祖庙已经满是人,叔公辈的族老坐在摆放内祖宗牌位香台的下方,主位却是空着。
王荟与王羲之是同一辈分,就是支脉不同,哪怕是私下交好在开族会的时候也不能随意坐,是应该按每一支脉该待的位置坐下,进来后也就分开。
人挺多,祖庙主室之内却是显得很安静,倒是外面那些小辈哪怕是压低声音交谈,说话的人多了就会显得有些喧闹,不知道是谁出现才让那些小辈老实下来。
王氏在王导那一代走的是文武兼修,有文化的同时也不缺武勇,后面是因为锋芒太盛,搞出了“王与马共天下”的事,不得不进行自我压制,像是王羲之这一代的子弟就偏向于文化,只有一些不重要的旁支往培养武勇方向栽培。
能够进入摆放祖宗牌位主室的嫡系子弟,看去一个又一个显得文质彬彬,因为有太多的人曾经位高权重更不缺少斯文又有威严的人。
要是看王氏子弟的质量,真不像是一个衰败的家族,可很多时候并不因为家族子弟优秀就能兴旺,比如遭遇到了统治者的打压。
目前王恬是王氏的族长,他出现后让所有人站起来并目光注视过去。他进入室内之后,是先到祖宗牌位那边跪拜行礼,起身站起来走到自己主位屈膝跪坐才示意众人坐下。
“家族不幸,以致如今戚戚,愧疚于先人。”王恬已经很苍老,经过一连串的打击身体也不太好,说话不但沙哑且中气不足:“为今之计,为家族复兴,唯有效力于大王。”
没人吭声,王氏会变成现在这模样,不就是因为力主抗击汉军南下吗?站在身为东晋小朝廷臣子的立场,他们抗击汉军自然没有什么错,错的只是作为失败的一方。
“大王仁慈,仅是处置参与之人,并未祸及亲族。处置财产,非独有我王氏,众人可心安。”王恬不是在说一些什么隔空拍马屁的话,现在每个家族基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脑子坏了才会有**害自己的家族。他扫视着众人,又说:“大王南下巡幸,未离建康而去,你等可有建言?”
王劭是王氏族老之一,与王恬是同一支脉的兄弟。他性格相对要开朗向上,也就首先开口:“大王此番南巡必是宣威与安抚。桓温大举杀戮,大王的威严已经足够,雷霆之后便是雨露,此为帝王之术。”
要是掰开了直说,那就是南方杀人已经杀得够多了,恐怖已经足够恐怖,汉国的统治阶层是时候来洒下甜枣,既是安抚社会安定恢复生产,也是到了收拢有用之才的时候。
不得不说的是,哪怕王氏现在足够惨,可是他们的底蕴还是有,其中就珍贵的莫过于知识带来的价值,可以根据汉国的局势发展来进行推演,发现刘彦在接下来必定需要让国家进入修生养息的阶段。
国是由众多的家汇集而成,不去纠结先有家才有国那种无法扯清的事情,既然一个国有那么多的家,又怎么能够缺少管理者。
谁都想成为国家管理阶层的一份子,但又不是谁都能成为其中一员,掌握知识就是一个前提,那么以现如今知识的传播而言,世家天然上就有成为管理者一员的优势,随后才是世家眼中那些同样有一定文化传承的寒门,至于目不识丁的百姓只能靠边站。
“敬伦是明白人。”王恬不断颔首,一边说:“此番便由你带队,选出族中的良才,前去建康。”
王劭站起来躬身行礼,很慎重地说:“不会辜负族长厚望。”
下一刻是室内的所有人都站起来,却是对王劭行礼。
族会开到这里已经结束,王恬独留下王劭进行谈话,等王劭出去的时候是一脸的悲伤以及沉重。
王劭还是清楚家族的侄子辈哪些是人才,很快就选出了一批人。他后面是专门找王羲之,一见面就说:“孙绰特地来山阴,逸少不可怠慢了。”
孙绰与王羲之是好友,他在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当了一段时间的俘虏,后面却是被放了。与之同样做俘虏的很多世家子弟,很少有他一样的幸运儿,一些是直接被砍掉脑袋,不少还处于被关押状态。
王羲之是在隔天见到孙绰,两人见面之后少不得是一阵唏嘘。
“兴公因何特地前来?”王羲之没有从孙绰那里看到颓废,相反是能看出有些兴奋。
孙绰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此刻内心的复杂,有那么一小会之后才说:“绰……是携带王命而来。”
王羲之性格寡淡,听了没有什么特别举动。他看了看已经“路过”门外至少七次的王凝之,眉头就皱了起来。
“此番前来,沿途护送绰的是百名军士。”孙绰很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停下来看王羲之的反应,才接着说:“王上闻逸少乃不可多得之贤才,特遣军士来请。”
王凝之一直路过,就是要将孙绰来的规格禀告王羲之,问题是没有找到机会。
刘彦特地邀请王羲之?这个说法一点都没有错,规格上面还显得非常礼遇。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想要见一见王羲之这位书圣,除了满足自己见历史名人的爱好之外,与汉国接下来的文教兴盛也脱不开关系。
汉国会是一台不会停止的战争机器,可是也不能没有文化,文人无法开疆拓土,可是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绝不是可有可无,相反重要性还很重要。
一个武力强盛的国家很可怕,但只有武力绝对不行,还需要国家与民族有自己的精神,文化就是用来塑造精神。
除开精神之外,文化还是一个民族必须有的底蕴,华夏苗裔能够几度沉沦又重新复兴,不就是因为族裔有着相同的文化,又用文化区融合了落后的文明?才使得同一族裔不管再怎么时过境迁,都能有紧密在一起繁衍下去的基础?
王羲之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开口却是说:“难道羲之的名声现在才传到王上的耳中,之前……”
不是王羲之自负,他自己的理解是,长江南北不闻己名的人都是山野村夫,但凡是有些格调的人都该知道自己的大名,刘彦不应该到现在才知道自己。
“……”孙绰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说:“王上崛起于长广,年年月月岁岁暮暮朝朝皆与胡虏交锋……大汉不得不偏重军事,于文事上面……。”
王羲之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今大汉即将一统天下,王上必是发觉文事的重要。”孙绰很是振奋地说:“我辈不擅征战疆场,却是胸有经书千万。王上开始注重文事,乃是我等之幸。”
文化人说话就是麻烦,其实孙绰的意思很简单,南方各家族被打击惨了,汉国的军事集团和利益阶层早就有一大批人,他们想要重新崛起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难得刘彦开始将目光注视到南方的俊才身上,孙绰只差哀求王羲之和另外的那些弟兄们别摆谱,该是好好想想怎么能抱住那只大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