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事可期待
石虎对冉闵的痛恨毋庸置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冉氏一族是西晋末期的众多领袖之一,冉瞻(又称冉良)与李农同属乞活军。而乞活军说白了就是一支为了在乱世求活抱团的武装,他们与相当多的势力有过交战,后面逐渐转为抵抗胡人在中原统治的力量。
西晋全面崩溃,各地一开始的胡乱并不严重,是拥有私家武装的那批世家和豪强互相征伐,等待刘渊崛起的时候大多被各个击破。
刘渊建立了匈奴汉国,自称皇汉,对于地方上的私家武装当然是要剿灭,乞活军当时并不是那么有名或者说强大。
乞活军的壮大是在匈奴汉国崩溃时期,当时的羯族正在全面崛起,石勒从奴隶到皇帝的过程快而惊人,估计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匈奴汉国已经在李耀的手中完蛋。
相比起匈奴人来讲,羯族的残暴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但羯族一开始的残暴并不单独针对晋人,是对每一个族裔都同样残暴。
羯族崛起之初,他们的主要打击对象当然是匈奴人,连带羌人、氐人、晋人、杂胡都没有放过。在那一段你杀我、我杀你的岁月中,晋人的反抗最为无力,而每一个民族的武力都是自身生存的保障,没有足够的力量就越会被轻视,逐渐演变成羯族可以稍微平等对待匈奴、羌人、敌人,对晋人和杂胡则是视为下等人。
羯族减弱对匈奴人、羌人、氐人的迫害后,作为曾经中原的实际拥有者,也就是晋人成了针对的对象。
后面,石勒登基为帝,他接受了一些投靠的晋人大儒的建议,喊出了曾经老上单于的口号,差别就在于老上单于喊的是“胡汉并立”,石勒要的是“胡人至上”。
老上单于在华夏文明中并不出名,他是冒顿单于的儿子,大概也是首个喊出“天下胡人为一家”的匈奴人。要是真的让老上单于的理念被成功执行,除汉家之外的所有族裔极为可能形成一个民族,就没有什么匈奴、鲜卑、月氏、西域、扶余、、搂邑、沃沮……等等包括杂胡的区别。这样的结果对于汉家苗裔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幸亏在老上单于之后的军臣单于根本不想搞什么“天下胡人为一家”。
石勒讲“胡人至上”团结了匈奴人、羌人和氐人,确认了羯族统治中原的基础。在石勒死了之后,石虎叛乱篡位成为新的统治者。
石虎某些方面来执行石勒的政策,但并不是全面执行。比如石勒时期多少还是有些尊重晋人,到了石虎时期杂胡的地位被拔高,针对的只有晋人,甚至搞出了不准称胡,要称国人,凡是有胡字就都要改,一些蔬菜水果被重新命名,胡瓜不是胡瓜叫黄瓜之类的。
石虎成为中原的统治者之后,羯族当然就是第一民族,羌族和氐族因为实力强大成为并列的第二民族,杂胡尊贵于晋人,晋人理所当然成为最下等的民族。
当时的晋人地位低下到什么地步呢?比如有一个在中枢当官的大儒,他在上朝的路上被胡人给抢劫了,他很是狼狈地上了朝堂,被问及为什么会这么狼狈,下意识说出“被胡人抢了”这么一句话都是原罪。
没有错的,羯族统治下的中原,胡人抢劫晋人无罪,晋人称呼胡人为“胡”是死罪;晋人杀死杀伤胡人将会被全族皆诛,连带晋人杀死杀伤野兽也会被处以极刑,而胡人侮辱晋人是日常,胡人杀死晋人只需赔偿很少的财物。
长久以来,羯族统治下的中原,晋人连猪狗的地位都不如,冉闵的父亲冉瞻在战败之后投降石勒,石勒收冉瞻为义子,冉瞻改姓为石瞻,到了石虎时期冉闵已经成长起来。
相对于另外的一些晋人,改姓为石的冉氏一族竟遇上其实要好非常多,因为有“养父”那一层的关系,冉氏一族其实是被羯族的大多数人视为自己人。
事实上,冉闵为石羯赵国干的事情也多到无法细数,这个要从乞活军被羯族收编之后说起。
乞活军战败投降之后,石羯赵国进行收编,随后乞活军就活跃在各个镇压和平叛的战场,只要是反抗羯族统治的人都是交战对象,杀羯族、杀匈奴、杀羌、杀氐、杀杂胡……杀最多的是同样血脉的晋人。
冉闵是被视为“编外王族”,他多次统军对外交战,与慕容鲜卑厮杀,与东晋小朝廷厮杀。他在与慕容鲜卑交战的时候大放异彩,最为出名的一次就是石虎亲征战败,包括石虎亲自统率的部队全乱了,独独他的部队能够有序撤退还组织反击。攻打东晋小朝廷的时候也是锋芒毕露,他杀起晋军来比杀慕容鲜卑可更凶悍和更多,甚至有过晋军将领投降依然被斩的例子。
作为一个石羯赵国的猛将,冉闵在很多时候不止是合格那么简单,优秀到无法掩饰的前提下,石虎自然是要更加笼络,理所当然也被东晋小朝廷恨到骨子里。
历史上东晋小朝廷对冉闵的恨意到了什么地步?是冉闵瓦解掉羯族对中原的统治,当时羌人领袖姚弋仲和氐人领袖苻洪没敢想着接替羯族来统治中原,姚弋仲和苻洪在石羯赵国垮掉之后再次承认自己是东晋小朝廷的臣子,冉闵则是向东晋小朝廷邀请北上光复中原,那么是不是说只要晋军北上就能重新获得对中原的统治,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那个时候,也许是东晋小朝廷陷于内部倾轧无法自拔,可能是他们真的无力北上,更加可能是发现慕容燕国崛起之势无法阻止,总之他们不但拒绝冉闵的北上邀请,还明确指出冉闵是一个乱臣贼子,结果是冉闵一怒之下自己称帝建立冉魏政权,然后全世界开始联合起来征讨这个冉氏魏国。
冉闵作为一名战将优秀到任何人都嫉妒的程度,何尝不是说他骁勇善战到想不承认都难的地步。他有多么优秀就获得石虎多大的喜爱,喜爱的同时也是防备。
总归来说,鉴于冉闵优秀到一定程度,石虎很多时候是视这个养子有如己出,甚至石虎对冉闵的好是胜过了自己的那些儿子,连石虎自己死后要传位给冉闵的话都能说出来。
在这个历史版本中,石虎有没有对冉闵自己死后要传位的事情,其实除了两个当事人,谁都不知情。石虎喜爱冉闵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多么喜爱在遭遇背叛的时候就有多么的痛恨,冉闵说以自己为饵能够吸引石虎率军来战是有基础根据。
身在襄国的刘彦是在三天之后接到来自冉闵的千里加急。他看到奏章的第一时间是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可见在他调遣冉闵率军逼近定襄时就有先见猜测。
“军方的那些家伙,一个又一个从来都不消停,谁都想要领兵征战,谁都恨不得时时刻刻搞出一场大事。”刘彦对冉闵的举动有事先猜测,不代表就是赞同:“这下可好,预案中的中等战事要被突破,一场旷世大战会在定襄周围爆发。”
崔婉很少会去刻意打听什么,她停下刺绣的动作,说道:“王上是君,骠骑将军是臣。”
襄国这边已经进入春暖花开的时节,得益于石虎修建襄国宫城的极尽奢侈,美轮美奂的地方到处都有,比较有特色的是一处特意仿照南方林园的花园。
刘彦、王后崔婉以及一些妃子是在一处庭榭,周围是由名贵花草构建起来的花海,一眼看去什么颜色都有,身处其中也能随时随地闻到花香。
拓跋秀对一些花香过敏并没有在现场,她说是带着孩子到后山林苑踏青,实际上是自己骑马狩猎,孩子则是交由一些宫女照看。
汉家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不过现如今只有一些家底渊源传承深厚的家族才讲究,底蕴不足的一些家族其实已经是被半胡化了。
崔氏一族的底蕴怎么样很难说清楚,自从家里出现了一名归为王后的成员之后,他们有着一种向堂皇外戚发展的改变,任何时候哪怕是装都会装出一个千年世家该有的模样,连带崔婉也被一再提醒该是什么什么样之类。
刘彦也就是有感而发,不是要让自己的那些后宫来发表什么意见。他站了起来,说道:“却是无法多陪你们了。”
崔婉率先说道:“王上自然该是以国事为重。”
其余妃子不管内心里怎么想,也都是表现出与崔婉同样的态度。
要说的是,不管是崔婉还是谢道韫等妃子,她们在自称的时候都是称自己的相应品阶,比如崔婉自称“后”,谢道韫会称之“贤妃”,任何时候可不是自称什么“臣妾”。而实际上压根就没有自称“臣妾”那么一个称呼,那是电视剧的一种误导,臣是臣,妾是妾,不能混为一谈。
臣妾是西周、春秋时对奴隶的称谓,男奴叫臣,女奴叫妾。到后面某些朝代的妃子会自称“妾”,但从来就没有“臣妾”这个自称,皇帝后宫就更不会没文化到那个地步,哪怕是没文化也该有相应的规矩。不过,没人去较真就是了。
在外征战的主将向中枢发去公文,单独给君王的叫奏章,给予中枢的则是公文。一般情况下没有人只会单独给刘彦发去奏章,再重要也会是一式两份。
刘彦很清楚冉闵的事会闹多大,事实上也不出他的所料,没有多久太尉徐正、丞相纪昌、御使大夫桑虞,包括其余的九卿都是相续入宫求见。
特地过来的臣工是被安排在山腰处的章台,刘彦是等了一小会才抵达,人没有进去就已经听到桑虞在非难冉闵的自作主张,说是要在刘彦面前狠狠地弹劾。
“哟呵,哟呵!”徐正对桑虞没有什么偏见或意见,是站在军方第一人的角度,像是揶揄也是提醒:“子深呐,御史府无法参务军事,怎么就确认骠骑将军是在自作主张呢?”
桑虞与冉闵的不对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前者立刻炸毛:“如果认为虞是在公报私仇就大错特错,虞是不想日后有人学骠骑将军!”
徐正之前要说是在揶揄,等待桑虞说完就该端正态度,说道:“御使大夫,骠骑将军此番作为在太尉署有过备案,是众多作战计划中的其中一个。”
“如此,本官无话可说。”桑虞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不会有什么道歉,礼貌性地行了一礼,不得不提醒徐正:“御史府本就有监督百官职责,还请太尉下次莫要如此。”
徐正该回礼还是回礼,内心里却少不得是要撇嘴。
变法的事情只是在进行当中,没有完成变法之前,各个部门该是什么职责还是那样,目前身为御使大夫的桑虞不但能呛声冉闵,就是君王也能吆五喝六,谁也说不出有什么错误。
刘彦很特意地逗留门外听了一小会。太尉署那边的态度明确,就是站在军方使力。丞相府和御史府则是站在统一阵线,丞相府以准备可能不足责怪战事的扩大化,御史府老样重谈讲为臣根本。
或许是听够了,刘彦示意通报,一声“王上临”之后,迈步走进室内。
室内的人不少,除了各部门的主官之外,相应的重要属僚也是在场,他们之前不管是在干什么都是按照所属部门站成一排,一起恭敬地向刘彦行礼问候,不过绝对没有跪拜就是了。
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座位安排上面分出主位,再分列成为两排,中间留下一个大大的过道,等待刘彦在主位坐下,其余人是在他举手安抚下各自就坐。
“王上。”徐正当仁不让地再次站起来,不是朝会也没有必要离开自己的座位,说道:“骠骑将军闵发来文牍,臣以为所奏之事成功性极大,乃是不可多得之良机。”
刘彦笑了笑看向其余人。
纪昌第二个站起来,说道:“大汉长久以来有消灭石羯有生力量期盼,臣以为太尉所言有理。”
后面能说话的人都是站起来表态,哪怕是桑虞都认为的确能够吸引石虎来战,私底下的那些吵闹则是压根没提,让刘彦有着由衷的欣慰。
第551章:草菅人命
滹沱河应该是并州数一数二的大河之一,它的起源是在雁门郡东北部,河段呈现一种弯钩形状,雁门郡、定襄郡、中山郡、常山郡、博陵郡、河间郡、渤海郡都是在它的途径范围之内,一直是通往渤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汉军不但是在大海纵横,对大陆之内的河系利用一点也不差,冉闵所率部队就是利用滹沱河进行水路并进,步军的行军速度没有拖慢骑军。
石羯赵国的新都定襄就坐落在滹沱河边上不远,汉军第一批出现的就是舰队。
汉军舰队出现在定襄滹沱河段时,石虎派出大量的弓箭手抵近河岸边,将近三万的弓箭手虽然没有组织箭阵,但那种万箭齐发的场面真的是做到了一度遮蔽了阳光。
李匡是站在旗舰之上看着岸边那声势浩大的场面,石羯赵军不会排列什么阵势,就是那么歪七扭八地凑成堆,但三万弓箭手同一时间射箭还是足够震撼,比较搞笑的是压根没有箭矢命中汉军的哪怕一块船板。
石羯赵国现在已经没有水军,他们的水军在冀州一役全面覆灭,而对于现如今技术和生产力想要造船的周期并不短。哪怕是石虎掳走了相当一批工匠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压根没有能够再造出一支舰队,战船少了则纯粹是给汉军舰队送菜。
“王上已经同意骠骑将军的战策。”魏骏驰目视岸边不断射箭的石羯赵军,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我们现在是在骠骑将军幕府编制了。”
冉闵的骠骑将军幕府建立,李坛的征北幕府第一时间就取消,中枢那边将原来的征北幕府安置到骠骑将军幕府只是第一步,已经确定征东幕府也会被纳入骠骑将军幕府序列之下。
骠骑将军冉闵毫无疑问就是幕府主帅,李坛作为第一副帅,行军长史由紧急从关中抽调的谢安担任,行军司马则是分配给了谢艾。
中枢的举动让北线战场的所有人有更直接的直观概念,谢安以征西中郎将的军职兼任骠骑将军幕府行军长史一职,谢艾是以御史中丞的文官身份兼任行军司马,等于是骠骑将军幕府规格符合实际,也是中枢表现出的重视。
做出逼近机动的汉军主力,是由冉闵亲率驻扎在距离定襄五十里之外的滹沱河南岸。这里距离广牧七十余里,建立常山郡边界将近百里,西南方不到两百里外是李坛原本的征北将军幕府序列。
目前李坛所率的部队依然是在围攻晋阳和曲阳,相较之前有点不温不火有区别的是,负责攻城的部队已经展开登城之战。
“征北将军用抛石车大量抛射沙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集中在南城墙段堆起了可以让士卒冲锋而上的土堆。”魏骏驰很是崇拜地说:“仅是一个冲锋就杀上城墙,很快杀进城内。”
实际上李坛派出的部队杀进城内并没有意味晋阳失守,作为晋阳城守的李菟很顽强地组织阻击,晋阳的南城全面变成战场,城内建筑物众多和街道复杂,两军的拼杀是以每一栋房屋的争夺开始,双方伤亡并不低。
滹沱河之上的汉军舰队就在准备远程打击,那是每艘战船上的床弩上弦安置粗大得比长枪更凶猛的弩箭,一段急促的战鼓被敲响之后,操作床弩的士卒拿木槌重重地敲向扳机,巨大一声“唆”之后就是床弩弓弦的嘣动声,无数道刺耳的破空声呼啸,被发射出去的弩箭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跃失去动能落下去,带起殷红的鲜血以及凄厉的惨叫。
三万石羯赵军拢共也就进行两轮齐射,六万支箭矢全部都还在河面飘着,数量之多汇集起来遮掩了一些河段,浮在水面的箭矢已经有汉军战船放下去的小舟在做回收。
石虎是亲自来到现场,只不过是没有打出旗号,己方弓箭手够不到汉军战船令他万分恼火,很没有道理地当场处死了三名万夫长,一些身处附近的人也是倒了血霉。
“最远射程二百八十步。”张茂很是小心翼翼地说:“数量该是在六十左右,每艘敌军战船大约是两座床弩。”
张茂原本是幽州刺史,石虎将幽州送给慕容燕国,他幽州刺史的官职没有被解除,然后又被安了一个参军的职衔。
“比晋军的床弩射程多了近六十步!”石虎脸上满满都是阴沉,撇了一眼浑身发抖在给扇风的宫女,眯起眼睛看向已经在做调头机动的汉军舰队:“比我们的床弩多了近一百步的射程。”
石羯赵国当然会制造床弩,那是统治中原带来的福利之一,造型上面是仿照晋军的八骏弩,一些工艺的差距和零件的不同导致质量上的落后,最远射程普遍是在一百八十步到两百步之间。
不但是床弩,强弩这种玩意石羯赵国也能造得出来,不过质量一样是落后,长久以来石羯赵军很少去装备床弩或强弩,不但是质量落后的关系,还有国力不强的因素。
看着河面那些在捞起箭矢的汉军小舟,石虎已经后悔了,齐射之前的试射早就确认够不着,后面两轮的齐射纯粹就是为了展现气势,可一下子就没有六万支箭矢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
现在的石羯赵国已经不是统治中原的那个国家,是撤退到并州与朔州这种相对鸟不拉屎的地方,财力什么的对胡人来说很虚,取材之类的才是关键,六万支箭矢是多少合格的箭杆和箭头啊!
汉军的床弩骑射再一次发出,一轮六十支的规模对于三万人来讲少得有些过份,仅是能够造成数百人的死伤,但动静上面太大,对只能挨打而无法反击的石羯赵军也是会无比窝火。
床弩从来都不是单纯为了造成多少死伤,大多数时间更多是来打击敌军士气,而很少的时候能够聚集数百床弩,上千床弩集中于一处使用则在历史上压根没有发生过。
李匡带着舰队过来,就是耀武扬威来了,他们在完成调头动作之后,是在阵阵的战鼓声中缓缓地降低速度。
“组织盾墙,保护陛下!”
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在河面的舰队中响起,二十来艘战船中密密麻麻的黑点升向天空,那是强弩兵发射出弩箭。
汉军强弩最远射程可是有四百五十步,早期与石羯赵军交战的时候,那时的汉军每次规模都远远少于石羯赵军,汉军是用强弩、强弓、连弩来构成一道死亡箭阵,一次又一次地教导石羯骑兵应该怎么做人。
石虎一把推开要过来做出挡箭状的张曷柱、张茂、申扁等人,他们的位置距离汉军战船足有六百步以上,怎么可能会被射到。他不但是推开了要表忠心的臣子,还抽出腰间的战剑一阵劈砍,很是顺势地劈死几个宫女,对着几个大臣就是一阵脚踹,可见真的是怒到了极点。
河面汉军的每次齐射也就是一千杆左右的弩箭,覆盖的面积太大肯定是松松散散,不过造成的死伤可要远超床弩,弄得河岸边的石羯弓箭手损失不小的同时是鸡飞狗跳。
几个被劈死的宫女摆在那里,被石虎踹的石羯臣子连嚎都不敢,他们长期待在中枢,万分了解石虎的残暴,近几年石羯赵国从堂堂的中原霸主变成被逼得偏居一隅的小国,虽说是石虎有意避开汉军锋芒,可心里那种滋味真的无法述说。
石虎也老了,长期在女色上的放纵早就身体垮掉,不再是那个能上马舞枪的霸主,性格上的一些原因在身体垮掉之后也是雪上加霜,按照现代的医学常识就是长期血压高,身体的衰弱再加上脑子时常疼痛,还会时不时的有昏厥的症状,强烈的虚弱感和对权力恋栈,使得这个人的残暴更是变得无以复加。
目前按照西元历是公元三四七年,历史上的石虎是在公元三四九年死掉,享年五十四岁。
“陛下!!!”
一阵的惊呼是以石虎踹人却自己摔倒而爆发,重重摔在地上的石虎很明显是又晕又懵,甚至出现了翻白眼的症状,吓得周边的人是手足无措。
李匡很恰巧地捕捉到岸上某处的混乱,他对魏骏驰说:“我们的射程没有那么远。”
很明显的事情,汉军的强弩射程是目前世界上最远,但是没有夸张到六百步以上,那么肯定是发生了汉军不知情的事情。
魏骏驰是看着有序撤出岸边的石羯赵军,要说没有赞叹不愧是强劲对手就是矫情。他顺着李匡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混乱非常明显,没有什么旗号的前提下怎么都猜不到是石虎出事。
岸边只能被动挨射的石羯赵军原本已经在有序撤退,河面上的汉军舰队也开始做杨帆的动作,比较突然的是一阵阵嚎叫声先是频率比较低的出现,后面撤退中的石羯赵军停顿下来,不知道是在谁的指使下又重新向岸边靠近。
李匡相对茫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石羯赵军。
返回的石羯赵军大概是两三千人,他们嚎叫着冲到河边,没有停留地冲进水里,一道道身影在河水里扑腾,都是卖命地要游泳接近汉军战船。
“瞧瞧,那些家伙是彻底疯了。”魏骏驰其实也是无比困惑,就看着那些在水里扑腾的石羯赵军很多游到一半直接沉下去:“咱们该不会是射死什么重要人物吧?”
尽管石虎只是有昏厥迹象而没有真的昏过去,石羯那边的高官还真的就是彻底疯了,一切只因为被抬上马车的石虎竟然是面部扭曲还无法说话,简单的说就是石虎中风了。
血压高的人容易中风,情绪激动外加怒火攻心则是绝对会中风,之前是石虎运气好才没有发作。
“应该是吧?”李匡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让那些家伙靠近一些些,好好刺激刺激岸上的胡虏。”
两三千下水的石羯赵军,没靠近到汉军战船百步之内就剩下不足一千五百个扑腾的身影。他们的速度一开始还可以,游了一百步左右就形成很大的脱节,保持在第一梯队的不超过五十人。
战船上的汉军不存在什么紧张感,有了上司的允许,大多数士卒是嘻嘻哈哈地对那些在水里扑腾的身影品头论足,甚至是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来取笑。
现场至少是三万双以上的眼睛在注视,这个时候没人去多想汉军为什么不射箭,开始有石羯士兵游到汉军战船十步之内,岸上的石羯赵军已经开始在发出欢呼。而战船上的汉军士卒其实也在欢呼。
胡人统治中原数十年,只要肯学就能学会游泳,差别就是水性怎么样而已,能够作为第一梯次抵近汉军战船的石羯士兵不但要水性好,还得是那种有足够骁勇的彪悍,他们不怕死也敢死,对汉军小瞧自己不放箭是压着怒火,存着哪怕是死了也要咬一口汉军的意志。
“别,别射,我去拿鱼叉。”李米是一个长相无比憨厚的中年人,他还真的就是跑去拿来一杆折叠起来的鱼叉在袍泽的帮忙下撑直:“捅死比射死要好玩多了。”
第一个靠近到汉军战船五步之内的那个石羯士兵其实已经撑不住了,游起来就是那种沉沉浮浮的姿态,速度还慢到比乌龟爬起来快不了多少的地步。他沉下去最长的时间都超过十来个呼吸,重新浮起来的时候是大口喘着粗气,那张脸白得比雪还白,眼眸满满都是血丝,嘴唇青得都快发紫。
汉军战船甲板搞出水面普遍是在一丈半以上,其实就是石羯士兵游到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兵器已经沉到河底,基本都是赤手空拳,顶多只能是锤船板,咬什么的太滑。
派出士兵的石羯高官是暴怒和惶恐之下的脑残行为,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泄愤。
李米发现自己一个人玩不动长达接近四丈的鱼叉,也就呼喊袍泽帮忙,他们是几人协力才操控鱼叉向下倾斜,喊着号子声嘻嘻哈哈对着那个看去无比凄惨的石羯士兵刺过去……
第552章:历史的必然
石虎中风的消息必然是要被进行全面封锁,但是世界上没有绝对密不透风的墙,差别就是消息什么时候走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冉闵派出一支小规模的舰队前去定襄的滹沱河河段有自己的考虑,他了解石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足够的信心可以用那个举动去刺激石虎血管中的暴虐,就是不知道自己玩大了。
一个性格残暴的人通常也会带着刚愎自用的因子,这样的人并不会完全随着既定计划执行,是会因为面对的事情不同从性格上来进行改变,比如上一刻还要撤退,下一刻却决定转身与某某谁拼了。
“定襄那边的撤退已经终止,看着似乎还陷入某种混乱。”谢安的气质很斯文,要评价能够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儒将。他明显是有一些猜测,但绝对没有想到是石虎中风引出的混乱:“石羯是在故布疑阵,还是真的发生什么大事?”
行军长史从某些方面来讲就是一支军队的智囊,定位是军师,谢安自认可以很好地履行这个职务,也不会因为内心对冉闵的别样看法耽误了正事。他是前两天才抵达,过来之后做的是全面了解情况,暂时没有对冉闵提出什么建议。
“他们停止撤退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冉闵有着自己的节奏,说道:“等待后续部队抵达,再向定襄做出逼近姿态。”
骠骑幕府序列中的部队不少,不算禁卫军和郡县兵体系已经确定的是九个常备军,除开征北幕府原来的那六个,又给加了三个,然后涵盖了三个禁卫军和总数多达二十万以上的郡县兵,战兵、禁卫军、郡县兵、民合起来总人数超过五十万,不过兵力的分布其实很散。
位于冉闵所在地的部队数量目前仅是八万,其中的战兵是四万不到。李坛所部在攻打晋阳和曲阳,不太确定什么时候能继续北上。后续的两个军已经在快速行军,会合期限是在七天之后。
五十万的总人数,真正参战的也就是十七八万,算得上是汉国真的拿出大力气,还是国内正在进行内政建设和变法时期的配合,其他人怎么样冉闵不管也不想,他自己是卯足了劲一定要一次灭掉石羯赵国。
战事规模是刘彦亲自拍板确认,哪怕是以他的威望也没有完全压下反对的声音,丞相府被迫将内政建设的规模减小,倒是关于变法并没有终止。
内政建设规模减小还是在粮食的消耗进行配合,毕竟聚集大批的人干活肯定是要给吃饭,每天的粮食消耗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变法主要还是集中在法律改革上面,目前大部分的人注意力是被牵扯到即将开始的大战,倒是让变法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冉闵已经不是第一次手握数十万人的兵权,不过这一次能够率领十七八万的战兵征战依然使他充满了兴奋,是真的抱着一次将石羯灭掉的决心,不止一次向纪昌发去文牍,明确表示后勤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纪昌那边看到冉闵又是央求又是威胁的文牍是好气又好笑,国家的粮秣储备上面进入困难期,事关国家面对灭国之战,丞相府就是缩衣简食也不敢搞什么幺蛾子,只能是另一面地逼迫徐正向在西南半岛征战的方方面面施加压力,同时又不断窜门找同僚和有底蕴的大族。
骠骑幕府摸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是在石虎中风后的第八天,他们窥探的渠道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是石虎的那些儿子竟然展开互相厮杀,第二个是一些石羯的大臣暗通曲款。
也不知道是脑残,还是胡人就是那样,石虎中风的消息走漏之后,第一个纠集武装的是石世,但爆发却不是从石世开始。
石世现在其实就还是一个孩子,他的母亲是后赵皇帝刘耀的女儿。
作为前朝皇族,又是石虎本身很宠爱的后宫之一,刘氏并不是那种没有任何影响力的女人,她周边团结着不少本是前赵的老臣,一些汉人文武在石羯不得志之后也是尾附其后。
向石世……或者应该说是刘氏建议起兵的是张豺,他在石勒时期是一名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到了石虎当政前期也是一再被笼络,但是到了后面只能说没死就该心存侥幸。
石世的母亲刘氏本就是张豺率军俘获又献给当时还是中山王的石虎,几个人并没有因为擒获与被送产生仇敌关系,相反还因此结下了不错的友情。
张豺建议刘氏起兵只用了一句话,就是石虎眼看就要不行了,太子石宣不是一个能够容下人的家伙,以其后面憋屈地被凌辱后杀死,不如起兵拼死一搏。
刘氏很清楚石虎是个什么状况,又深知石宣的残暴,自然是有心拼死一搏,可要说没有顾虑就是假的。她要求张豺联系朝中大臣,尤其是那些有兵权的武将。不但是这样,她还问张豺,哪怕最后是成功了,一场内乱之后的石羯赵国该怎么面对来势汹汹的汉国。
张豺面对提问跑出了一连串的答案,他已经事先联系了石韬、石琨和石冲,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取得他们一块与石世起兵的承诺。
石韬是石虎的第五子,先为安乐王,后面改为秦公,长期与石宣就不对路,双方明争暗斗得异常激烈,张豺找他的时候,他本身就在做一些准备,概因清楚石宣得势之后肯定会干掉自己,打算先下手为强。张豺是欺骗他,说事成之后皇帝位由他而不是石世来坐。
石琨是石虎的第八子,有着汝阴王的王爵,总的来说他是石虎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异类,性格胆小谨慎就不说了,奇葩的是无比崇拜汉文化。张豺找他纯粹就是为了壮声势,又吓唬他说,石宣登基之后肯定要杀光自己的兄弟。他本来是不敢参与什么起兵,就是想要逃走,后面张豺却说已经找到汉国那边的门路,汝阴王不当了去汉国当个富家翁还是可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真的给张豺的最后一个说法给说服了。
石冲是石虎最小的一个儿子,真正拿主意绝对不是他本人,是投靠在门下的一些文武,张豺搞定了那些文武就等于是将他给拉扯进来。
事实上没有等张豺真的发动,是石宣确认石虎不能理政之后,第一个先找石斌开刀。
石斌是石虎众多儿子中在军方最有话语权的人之一,长期经营幽州手握兵权,一度还控制冀州。他是与汉军交战最后的皇子,某些时候还打得有声有色,冀州被汉军攻占,幽州被石虎送给慕容燕国,他遭受全面的打击,手中的实力却还是无比的雄厚,是威胁石宣等级的第一人。
石宣向石斌动手,先是几次暗杀没有成功,后面直接出动东宫高力。
石斌没有任何坐以待毙的可能性,同样是针对石宣几次暗杀没有成功,石宣出动东宫高力的同时,石斌是招呼亲军动手,双方是直接在定襄城内开战。
石宣的东宫高力十分凶猛,石斌那些原来边军也不差,两边动手之后直接就杀得天昏地暗,一些理智且忠诚的大臣去劝两人,说汉军即将大军压境两人内斗是自取死路,红了眼的石宣和石斌回应是先让那些大臣去死。
城内开战很快就波及到所有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想要自保的人先后被卷入,作为第三方又是联盟的石世、石韬、石琨和石冲最为引人注目。
先前已经有石羯文武暗地里联系冉闵,让冉闵得知石虎中风无法理政的消息,后面才是得知定襄内乱。
在向定襄行军的冉闵等人接到石虎众多儿子自相残杀的情报之后,他们真的是感到目瞪口呆。
“早知道石虎众多子嗣不合……”谢艾充满感慨地说:“胡虏果真是胡虏,死到临头竟然内战。”
谢安的瞠目结舌连掩饰都掩饰不了,说道:“他们没有思考,哪怕是争夺到那个位置,最后怎么面对我们吗?”
“哈哈哈!”冉闵完全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一阵大笑之后,说道:“是其所然,亦是必然。”
现在没有那句“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的话,不过类似的还是存在,比如冉闵刚才说的那句话。
石羯突然内乱,又有大批的文武争先恐后地投靠,突发的变化其实是让汉国这边之前做的一些准备失效。
“将军。”谢安直视冉闵,说道:“大军原地驻扎?”
“不!”冉闵知道谢安是什么意思,但却没打算接受建议,是说:“命令李坛调遣骑兵切断北地路线,另一路大军直接进攻雁门郡。”
定襄那边的石羯在自相残杀,这个时候汉军逼近很可能让那些人停下来一致对敌,汉军该做的让那些人对外部的威胁感到不严重,谢安的意见就是源自于此。
冉闵当然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他却是怕做不到尽善尽美,一方面要做到不使目标逃脱,另一方面并不打算停留。
“长史,很多时候该发动就不能迟疑。”冉闵不是一个情商高的人,很直白地说:“以目前的兵力扑上去有风险,但什么是没有风险?所冒的风险能够匹配取得的战果,不要顾忌什么失败。”
谢安脸色变得僵硬,他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有什么冷哼一声的做法。
兵贵神速是冉闵现在最想干的事情,他已经是堂堂的骠骑将军,却是抽调出所有骑兵,亲率往定襄直接扑过去。
“骠骑将军……”谢艾看着骑军远去的背景,不断地苦笑:“不愧是骠骑将军。”
汉国上下很少有不知道冉闵性格的人,理解或不理解冉闵从未在乎,要说所有人所不能理解的是刘彦竟然还能惯着。
谢安等一些被丢下的人一样是看着远去的骑军,没人开口说什么。
二十五里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远,冉闵要考虑的是骑兵的行军次序,还有就是到了定襄之后能够有什么作为。
定襄爆发内乱,乱的不止是城池之内,石虎先前虽说不断向朔州转移人口,但是军队却一直是留在身边。
那些皇子们自相残杀起来,对于文武来讲已经不是愿不愿意被卷进去的选择,是他们想不被卷进去都难。全面乱了之后,波及到的是方方面面,导致的是冉闵越是靠近定襄,发生的事情就越离奇。
汉军来了,定襄却没有人去在乎,城中依然是你杀我、我杀你。定襄外围的那些部队,有抵抗有投降,更有直接撤下石羯的旗帜来个临阵起义。
冉闵是带着两万左右的骑兵,谁挡路就干挺谁,避开了也懒得再去纠缠,完全就是直奔定襄而去。
等待冉闵到了定襄城下,城内的拼杀并没有因为汉军的到来而停止,相反是里面杀得更加激烈。
张豺在冉闵到了的第一时间就过来,与他一同出现的人是石琨。
“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本将军必然在王上面前美言,该得官赐爵少不了,想安稳过日子也不会出什么事。”
冉闵不是在大包大揽,是有充足的底气去说那样的话,只要能够灭掉石羯赵国,一些小事不用他刻意去追求,作为君王的刘彦也明白抓大放小。
张豺立刻就是大喜,他做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有获得,自认在这一场事件中也是表现不俗,太高的官没奢望,能够加入到汉国并且站稳就算是得偿所愿愿,至于爵位也是很有期待。
石琨则是万分感激的表情,他与冉闵早就认识,多多少少算是有些性格上的了解,知道冉闵是有一说一。
“这些是心向大汉的文武名单。”张豺得到了想要的,心里美滋滋也就更加卖力:“小人可以亲往,为将军召集来助攻的大军。”
别看冉闵是不管不顾地直冲到定襄城下,后面收降纳叛还是有专门的人去负责。他得到的最新消息就包括有了接近四万的炮灰部队,可一点都不妨碍想要更多可以拿来消耗的士兵。
第553章:紧张之余
汉军喜欢走精兵路线,一再甄选下来士兵素质并不差,再来是汉军的兵甲器械精良,不管是从精神面貌,还是临战的意志,再到那一身华丽丽的戎装,给人的印象除了华贵之外就是剽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定襄城外出现了红衣、黑裤、黑甲的汉军骑兵,他们与那些服色混杂的石羯赵军一对比,不管是气势还是心态一下子就有了优越的气息。
胡人的武装,不管是正规军还是临时凑出来的部队,一直以来就没有做到过服色统一,不止是曾经的中原霸主石羯赵国,迅猛崛起的慕容燕国和存在感不强的拓跋代国都是如此,其余什么东高车、西高车、柔然之类的就更别说,真使人纳闷一旦开战该怎么来区别敌我。
要真真切切地明白一点,士兵在厮杀场是一种精神极度紧张和紧绷的现状,任何一个瞬间都能决定生死的前提下,哪怕仅是一个呼吸的犹豫都会将自己的小命报销。这样一来的话,下意识挥出武器的士兵才会是一名合格的士兵,能不能在哪零点零几秒判断出是不是自己人就尤其重要。
军队本身就是一个集体,能够有统一的戎装会产生更大的集体感和归属感,哪怕是在战场上厮杀也能避免误伤误杀的情况,更加会出现一种明显的对比,我方服色统一有范,敌方乱七八糟丢人,刹那间双方的士兵内心里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想法。
汉军到来,有投诚者无数,开始攻击定襄城外没有归顺的敌军,任何非汉军服色的武装在面对汉军的时候,不管是投诚者还是交战对象都呈现出相同的特质,那就是自卑。
张豺是一个很能干的人,至少在这么一个特定的场合里面起到的作用很大。他对汉国的投降归附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首先是石世和石韬、石冲反应过来被骗了的手足无措,然后是石宣和石斌那种疯狂的滔天怒火。
经过石虎之前的清理和打压,原先投靠石羯赵国的那批晋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实力,他们能够起到最用最大的是那张嘴巴。
张豺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他依靠自己的人脉再用自己的口才进行导演,有些不美满的是剧本明明已经写好却有演员不配合先自己开场。
类似张豺这样的人在情势一片不妙的石羯赵国相当多,他们浑身上下就那张嘴巴有些用处,竭尽全力地想要在即将埋土下葬的石羯赵国身上压榨出一点点能够为自己未来有用的好处。
冉闵每时每刻都在接收新的讯息,他率军抵达定襄城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争先恐后打开城门就等进入。他却是在干收编降军的事情,用降军去与那些抵抗的敌军交战。
“务必将定襄全城像是铁桶那样围起来!”冉闵没有情商却不是傻缺,相反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很是惊艳:“既然想要逮住的都没跑,不差那么一时半会。”
石羯赵国的内乱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导火索当然是石虎连开口说话的能力都丧失,诸多皇子不管不顾地火拼一瞬间就将所有人给卷了进去,大乱之下不是没人逃跑,一些是在逃跑路上被乱军干掉,不少是刚逃又立刻龟缩回自己觉得安全的家中,汉国想要逮住的那些人都还在城内。
定襄没有多少纯粹意义上的居民,石虎早先已经在转移人口,但凡是觉得没用的都迁往朔州,石羯的文武家眷也已经先一步转移,内乱爆发之后少了家眷的拖累,谁杀起来都没有什么顾忌,才是内斗一开始就白热化的主因。
此时此刻的定襄已经变成一个大战场,城内不会少于十万的各路兵马拼杀,城外各个派系的军队也是不断混战,杀红眼了的人不会存在什么理智,哪怕是已经有汉军兵临城下也没有让内战完全停下来。
“张豺府邸被突破,府内七百三十七人无一幸免,尸体被合衣抛入大锅烹煮。”
这个消息被汇报过来的时候,张豺就在场。他的嫡系家眷没有在定襄,一些旁系血亲和部曲、门客、护院、仆从成了石宣和石斌麾下士兵肚子里的食物,还是让他脸上立刻出现了狰狞。
冉闵没有任何安慰张豺的举动,干什么事情就该有承担什么风险的心理准备。而张豺府邸绝对不会是单一例子,后面肯定还会继续发生。他在意的是,石宣和石斌竟然合作攻击张豺的府邸,是不是意味着石羯的内斗要转变成为一致对敌?
后面陆陆续续有情报回馈,定襄城内拼杀得最凶的石宣和石斌两方逐渐停止,城外属于石宣和石斌的部队合流,城内像是约好了那样扑向石韬、石世、石冲、石琨的势力,城外则是开始向汉军迫近。
“看来还没有傻到骨子里……”冉闵满脸的嗤笑:“不过,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族性格,不管是好是坏很多民族的性格十分的鲜明和有特色,比如华夏这个族裔给人的印象就是善于内斗。
华夏民族喜欢内斗?里面有着很复杂的历史因素,比较明显的就是长期处于举世无敌的霸主国地位,没有外敌就自己内部搞事情,遭遇到外敌入侵绝大多数还是能够团结对外。要说那些什么什么奸之类的只能说是吹毛求疵和没事找事,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这样的奸,没有任何一个例外。
羯族的特色是什么?只有一个残暴,是不管对谁都一样的残暴,最佳体现就是智慧生物绝对会厌恶的吃同类,但凡智慧生物都会有一种从基因到思想上的排斥,羯族人却觉得那是一种极度的享受。
皇子内斗就存在羯族本身民族思维的一种体现,他们的脑回路里面就是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抓住机会干死谁才是正经事,等待发觉干不死再来说其它的事情。
历史上羯族几乎全被消灭的前提下,有一支残余被东晋收留,他们稍微找到机会又开始折腾,那场动乱爆发之后数个郡的人被吃完,一度差点吃掉整个州。所以说,残暴不需要理由,彪悍的人生解释一句都是多余,羯族就是那么能折腾,然后折腾到一个民族直接消失。
石宣和石斌合起来,派出掉石虎之外,他们本身的实力就是定襄的第一和第二,很快就对石韬、石世、石冲、石琨联盟形成绝对的压制。
石韬、石世、石冲、石琨的多方联盟因为有张豺的反叛其实已经是内部瓦解,演变谁对谁都不信任。
这一场内战是以石宣和石斌被迫下的联合起到转折,不但是两人合起来的力量形成优势,还有的就是一些人面临的悲惨人生。
“张氏、王氏、郭氏、崔氏……超过十四个家族被攻破,由上至下皆被煮食吃掉。”
冉闵从某些方面来讲并不是石羯赵国的外人,他在这个政权生活了几十年,对那些权贵并不陌生,什么家族有多少实力或是影响力多多少少有印象。
“石宣和石斌在全面清洗,但凡有汉家血脉的家族都是被攻击的对象。”
定襄的几个城门周围一直在爆发激战,有属于石宣和石斌的部队要夺取城门的控制权,更有一些家族要拼死出城,战斗是一波接着一波,激烈到街道都堆积起了尸山的地步。
汉军过来之后,冉闵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控制更多的城门,他想要的是将里面的人堵住出不来,外面的人想进进不去。
先期过来的两万汉军被冉闵冒险分割,相当一部分骑兵舍弃战马变成步兵,幸亏的是汉军的骑兵步战也不差,只不过是用骑兵来进行步战损失起来令人心疼,但现在都到了什么阶段,心疼归心疼还是必须做。
汉军兵甲器械可以说是当今之世最为精良和种类繁多,冉闵带过来的骑兵光是弓和弩就有骑弓、强弓、软弓、骑弩、强弩、连弩,每人标配是携带一百杆箭矢和八十弩箭,可以用少量的人数组成箭阵,任何想要杀到近身的敌军都不容易。
除开远程部队的犀利,近身上面汉军也有做充足准备,兵器方面就不说了,由驮马携带的塔盾、圆盾、巨盾是一样没少。
因为本身准备充足,再有收编了不少降兵,更有汉军能以少数镇住多数降兵的能力,冉闵发现自己在创造的不是奇迹,定襄十二个城门控制其中的九个完全属于正常,没有控制的那些是由骑兵进行灵活作战。
后面谢艾带着两万步军抵达,冉闵二话没说是让步军接替防御城门。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丢进去了七千多人。”冉闵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颊一抽一抽,七千多人的损失中汉军士卒占了十分之二,其余是作为炮灰的降兵,可那一千四百多的汉军士卒损失不是损失在骑战:“稳住,我们现在完全要稳住,敌军的疯狂持续不了多久。”
谢艾知道冉闵不是责怪来得太慢,还是需要解释:“我们接近定襄二十里之内,处处都有军队,遭遇到多次拦截。”
现在这个年头消息传递不会太快,混乱之下传递信息更是麻烦,定襄城外属于石宣和石斌那边的石羯赵军,他们有的还在自相残杀,有的却是得到消息进行联合,多方交战呈现的就是乱糟糟的场面。
冉闵不想听太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问:“主战部队已经入场,那些郡县兵过来之后有没有用?”
谢艾的理解是,冉闵能够入眼的也就是常备军,各州郡的郡县兵则是持怀疑态度,不太相信郡县兵能够在这种程度的战场上有太大的发挥。
“大汉以战功为贵。”谢艾在实话实说:“实力上郡县兵比主战兵有很大差距,对军功的渴望却是更高。”
汉国的军制确定下来之后,不是所有军种都能上战场,甚至可以说郡县兵就是承担打杂的角色,一样都是征战,可是立功的机会肯定是常备军要多。
定襄这边很乱,乱到冉闵亲自过来之后虽说是极力在掌控节奏,但是他发觉难度很大。
半个月之内冉闵能够抱希望的只有四万主战部队,另外的四万不抱任何信心,大批投降的降兵是助力也是潜在威胁,甚至可以说那些降兵的威胁比真正交战的敌军要大,他不允许己方露出任何虚弱,要不然就该陷在这里。
想到这里,冉闵就不由自主地看向表现得非常平静的谢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心里就是不太痛快。
定襄城内对城门的争夺越变越激烈,汉军这边收到了几个可以确认的消息,石韬撑不住之后投降被石宣下令活剐,石冲所在的建筑由内发生大火,石世和刘氏是在一帮“前赵余孽”的人保护下拼死向城门突围。
消息太多太杂,冉闵不是一个可以全面消化掉的人,这个时候谢安站出来承担自己行军长史的责任。
“可以有选择性地派出一些部队入城,至少接应一些有心归降的人出来,或是增添他们抵抗的信心。”谢安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因为冉闵的脸色有什么转变。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作为前赵皇室后裔的刘氏,她对大汉有用,理当全力接应救出来。”
汉军这边对刘氏和石世的消息是,他们被堵在靠近南城门大约四里之外的城区,要是没有任何外援不出一个时辰就该完蛋。
不知道为什么,冉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褚太后,他情不自禁嘴角勾了一下,说道:“是该救。”
褚蒜子在建康易主之后就被送到临淄,后面是转到襄国,去了襄国是被安排在宫城,刘彦有没有与她发生点什么没官方消息证实,有小道消息称刘彦多次进行临幸。
君王有点什么特殊爱好很正常,身为武将对于自家君王喜欢临幸战败国的后宫女人是一种喜闻乐见的态度,算是他们在建功立业之余一项不好公开说出来的成就。
第554章:无可披靡
这年头女子成婚一般都早,家族背景越是优秀的女子,她们成婚就是在及笄的十三岁,大部分女子甚至还会提前成婚,鲜少会有女子拖到二十岁以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刘氏是刘耀的幼女,她被俘获献给还是中山王的石虎时非常年轻,二十岁不到就生下石世,现如今也就是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要是在后世还没有结婚的人是大把,以现如今十三岁成婚十五六岁之前生子,都差不多到了该做奶奶的岁数,但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满脸皱纹的女人,保养好一些的甚至还是美人一个。
但凡皇族长相都不会太差,那是身为统治者一代又一代广纳美女改善基因的成果,刘氏本身的相貌怎么样现在先不提,大乱突发又是经过突围逃窜,她衣服凌乱、发饰乱掉,怎么看都能发现处于绝对的狼狈阶段。
“快顶不住了!”刘准身上的那套甲胄有多处的破损,身上的血迹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敌人的,手握战刀咬着牙:“若是事不可为,还请皇女自刎。”
刘准历经过匈奴汉国和石羯赵国,要是算起来与刘氏还有点血缘关系,只是那层血缘关系非常薄。他建议刘氏自杀,不是刘氏单纯作为女性被俘之后会遭遇到性别上的凌辱,是除了作为女性的凌辱之外,必然是要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如早早死掉以求解脱。
“奴家省得。”
刘氏手里就拿着一支匕首,乱世中每一个大族家中的贵女都会有这么一把匕首,不是让她们用以杀敌,是在最后时刻自杀用的。
现场的声音非常吵杂,嘶吼与惨叫、呻吟无时无刻地出现,箭矢在半空中来来回回地激射,只要鼻子没毛病闻的就是满满的血腥味。
小孩子石世看去不太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脸上会看到茫然,却是看不到害怕,手里拿的是一支缩小版的剑,剑身显得镗亮。
他们一再突围,一次又一次地被堵住,原先是有接近三千人的护卫力量,突围到接近城门三里的时候仅是剩下四百人不到,而围住他们的至少有五千人。
远处的城楼之上飘扬着汉军旌旗,眼力要是不错还能看到城墙上汉军士卒的身影,那边每时每刻都在向城内射箭,各种语言喊出的“杀”声亦是一阵接着一阵,可见战事也是激烈。
匈奴现在已经虚弱到几近没有存在感的地步,该有的底蕴却是在刘氏需要的时候爆发出来,他们是被困住,外围却时不时会有小队伍冒出来袭击那些围困他们的部队,但起到的作用只能说是没有。
“会来的。”刘准不知道是在给众人打气,还是一心的笃定:“汉军知道我们的存在,必定会来的。”
石羯赵国固然是要被埋进土里,但那会有一个过程,没有比控制住石羯赵国一些重要人物,再来逐步瓦解石羯赵国的抵抗,类似更好又更能减少损失的战略。
刘氏心里的准备很充足,他们现在投降汉国然后被利用至少还有活路,除此之外都是死路一条,那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向着汉军控制的城门方向进行突围。
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那是事实,刘氏过去就对刘彦非常好奇,现如今好奇转为好感,那是一种身处险境不断给自己暗示下来的结果。她对刘彦的好奇是基于传闻中匈奴人的身份,建立的国号是选择“汉”,尽管比较清楚匈奴身份什么的绝对是假的,可就是心里向着一些。
硬要解释刘氏的心理,就是女人极度危机之下给自己寻找的希望,男人不会出现类似的想法。
刘准的想法更现实,不管刘彦是匈奴人,或是传闻中前汉后裔,刘渊那一支与之都会有牵扯,要刘彦真的是前汉后裔,刘氏就是与刘彦有明确的血缘关系。有这一层关系的前提下,刘氏到了汉国哪怕没有什么好日子也差不到哪去,然后是他们这批人也能有所保障。
有需要的前提下,假的都能变成真的,其中还有些假假真真的证据存在,被逼到绝境的一群人至少是还有一些盼头。
汉军这边没有让刘氏、刘准等人失望,一阵急促的战鼓在城墙那边响起,不知道是多少人整齐呼喝而出的那一声“汉军威武”几乎可以使全城听到。
谢艾亲自率领部队入城,先用远程武器一阵密集的覆盖,哪怕无法射死所有敌军也会逼着躲避,作为前锋的是一群一手小圆盾一手朴刀的汉军开路,紧随其后的是一看就是编成小组的作战人员。
麻秋在这一场动乱中是选择站在石斌这一边,就是由他代表石斌这个势力来追杀石世这股残余。
石宣那边派出的人是石虎的另一个样子石堪。
合起来五千的围剿兵力已经将石世这股残余逼到街道死角,双方不但是进行激烈的近身搏杀,远程的攻击也是一刻都没有停过。
突围与围剿的现场距离城门真心不远,左近就是另外的部队在攻击汉军控制的城门,其中甚至有两千的东宫高力,主持者是梁犊。
东宫高力作战风格异常剽悍,之前因为石虎的压制,他们并没有精良的甲胄和武器,等待石虎无法理事,石宣连动手杀死自己的亲兄弟都做了,怎么可能再去遵从石虎压制,打开武库狠狠地武装起了自己的精锐部队,结果是他们现在一个个身上套甲,手中也绝对有精良的武器。
石宣在挑选东宫高力的时候不看出身种族,看的是个头高不高,身材壮不壮,还有就是人凶不凶狠,没有被全面武装的东宫高力就已经是十足十的精锐,配上相应的武装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汉军出现的损失基本就是由他们造成。
有甲胄有盾牌,梁犊在汉军大肆用箭阵覆盖的时候还是避其锋芒,等待城门洞涌出汉军,东宫高力才从各处钻了出来。
进城准备接应刘氏等人的汉军并不是太多,仅是两千左右。他们刚刚进城向前不足一里,很快看到从各处冒出来的东宫高力,而围剿刘氏的那些敌军也开始抽调出人手朝自己的方向围过来。
定襄城内到处都是废墟和死尸,地面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则就更多,骑兵在这种环境没有多少发挥的空间,谢艾带的都是步兵。
冲锋在最前面的汉军士卒很快就与东宫高力发生交战,双方在杂乱的场地里很难摆出阵型,厮杀伊始讲的就是士卒的个人武勇。
汉军的主战部队,士卒不敢说百里挑一,身体素质绝对没得说,可是被称为扑刀兵的汉军士卒与东宫高力相比起来,身高平均在一米八的汉军对上身高平均在一米九的东宫高力竟是显得弱势一些。
交战的弱势不是讲谁的装备好坏,也不是身体差距,是汉军扑刀兵作战勇猛,东宫高力则是一种不要命的凶悍,导致的是厮杀场上汉军扑刀兵多次进行冲击没突破,相反是汉军扑刀兵被东宫高力压制着后退。
谢艾很快就发觉扑刀兵不是东宫高力的对手,他让弓弩手组成箭阵,使用覆盖切断东宫高力的后续部队,后面几乎是咬着牙:“让具装步兵上!”
作为前锋的汉军扑刀兵败了,是硬碰硬的极短时间内,汉军这边上去三百人阵亡了两百多,不太确定干掉多少东宫高力,反正就是幸存下来的汉军扑刀兵再不甘也是撤退。
沉重的脚步声在战场踏响,分裂开的汉军中出现一批身上穿着鱼鳞重甲的重步兵,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厚实,随后不得不注意到这批重步兵的身高没一个是两米以下。他们不断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能发出沉重的踏步声,没有人手持盾牌,全部是拿着一柄三尖两页刀(又可称呼陌刀或斩马剑)。
汉国这边的重步兵有很多种类,全身厚甲只是持盾的防御型叫塔盾兵,进攻型的重步兵有搭配长枪、长矛、陌刀,不同的种类是被用到不一样的战场,每一种都有相当强的针对性。
身材高大再加上一看就相当厚的甲胄,手里的那柄武器也属于“非主流”,他们的出场仅仅是整齐踏步向前,给人的压力却是无限大。
“陌刀兵!”梁犊在濮阳战役有过与之交手的经历,脸上是既严肃又是带着犹豫,骂了句:“王八羔子的!要不要为了那个贱货下这样的血本?”
曾经的濮阳战场,汉军陌刀兵排成阵势如墙而进,不管是面对什么都能斩碎一切,给任何看过的人都留下极深的印象,距离多久都无法忘记。
梁犊多少算是石羯赵军的高层,据他所知汉军的陌刀兵全员比那支名气更大的虎贲军数量还少,似乎也就只有三千不到的样子。他得到的消息称,陌刀兵比具装重骑兵更难挑选和更难训练。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出场的陌刀兵不会低于六百!
汉军陌刀兵前进的速度很慢,他们的推进场面足够彪悍,是迎面对着不断射来的箭矢,被射中之后的金属磕碰声,展现出完全无视箭矢的气势,缓慢而坚定地踏步向前。
或许是冉闵收到什么消息,他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城楼之上,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城下。
涌出城门洞的汉军已经铺开,换成了陌刀兵作为前锋,紧随其后的是各个蓄势待发的近战兵种,而弓弩手的发射就没有停止过。
战场上的士气升也快降也速,付出一百左右代价取得两百以上斩获的东宫高力,他们上一刻还意气风发信心十足,下一刻汉军的陌刀兵出场,先是被突兀出场的场面震慑了一下,随后看着“铜墙铁壁”缓缓地向自己推进,没有及时得到近一步命令,欢呼声停下开始喘着粗气。
梁犊要思考很多事情,一万出头的东宫高力经过一再的损失仅是剩下七千不到,石宣手中的部队众多却只有东宫高力称得上是绝对的精锐,能攻下被汉军控制的城门损失当然是有价值,其它场面的战斗到底值不值。
“联系麻秋。”梁犊满脸狰狞:“由他们打头阵!”
另一边的麻秋很快就有动作,他分出两千人发动冲锋,战场只是安静不足半刻钟又满满都是嚎叫声与喊杀声。
服色杂七杂八的石羯赵军很快就撞上汉军,其它场面的厮杀激烈,陌刀兵战场则是……
推进中的陌刀兵面对敌军的冲锋只有一个动作,他们停顿下来双手前后握住陌刀的刀柄,刀柄末端跨在自己的腰间,全部是稍微侧着身躯。
“起!!!”
“呼!!!”
五百人,他们向前每踏一步,身前就是闪过一片金属的寒光。这动作不是单纯的上劈、下劈、左劈、右劈,是那种像极了舞蹈的前侧回旋兵器,该是称之为绞。
军官每一声的“起”,陌刀士卒向前一步必然会回应一声“呼”,冲击而来的石羯赵军面对的是闪瞎双眼的利芒,然后身躯被切成至少两片。
看到那场面的梁犊下意识吞咽口水,喉咙中的那声“呼噜”不是响在耳膜,是在脑海中直接出现。
麻秋的模样更不堪,他是感觉双脚一软坐到地上,哆嗦着嘴唇,没等反应过来耳朵里已经是传来哗然声,左右看了看是己方的士兵满脸惊恐在逃散。
惨,太惨,异常地惨,被陌刀兵干掉的人就别想有个全尸,那些从腰间被绞成两段却没死的士兵,他们将自己的跨步以下留在原地,一个个口中呕着鲜血,双手扣着地面在爬,身后是青的、红的、灰白的肠子以及脏器流得满地。最顽强的是爬出五步左右。
战场上肯定是要死人,但要分是个什么样的死法,再心坚如铁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心理底线,比如心理底线比较高的东宫高力看到那惨样虽然害怕却不会立刻转身逃窜,他们是看到陌刀兵被兵力砍中完全没事,被长枪掷中也仅是晃了晃,心里完全没有了与之对阵的念头。
【对上这样的敌兵,除了放倒再杀,真没有太好的办法……】梁犊很稀奇自己还能有判断,下一刻见除了东宫高力都跑得差不多了,扯开嗓子吼:“撤,撤退!”
第555章:最后的疯狂
具装重步兵和具装陌刀手有着本质上的区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单纯的具装重步兵并不需要多强的攻击力,需要的是他们顶住一条阵线,那就真的能够牢牢地钉在原地,甭管是面对什么都不会后退一步,想要破开阵线只能是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陌刀手的装备比普通的具装步兵在甲胄上面要求更多,甲胄不止是要有足够的防御型,还得能够保持一定的灵活性,防御箭矢只能说是最初步的一面,对上刀、枪、剑、戟得有一种不管怎么砍都破不了防的力度,再来就是有了足够的防御力还不能碍事,得让他们舞着那柄三尖两页刀舞得顺势和舒服。
任何一种具装重步兵都对体型有着十足十的要求,不能是一个矮个子来穿上那身厚重的甲胄,也不能是瘦杆子来硬抗起至少六十斤往上的甲胄,身高不低于一米九,体重不能少于两百斤,光有身高和体重还不行,更需要足够的体力和耐力。
汉军只有三千的陌刀兵,每一人身高绝对不会低于两米,他们连带兵器和甲胄的负重是百斤以上,不提长途奔跑那种根本办不到的事,临战至少得能扛着那身重量撑住半个时辰以上,特殊情况就是累死也该顶住。
并不虚伪的说,陌刀兵真的比甲骑具装的骑士更难挑选,具装重骑兵的骑士在体格上没有硬性的要求,什么身高什么体重基本都可以,一般是选择体格小、力气大、耐力足的骑士。对于战马的选择才是重中之重,首先得有能够承担那个负重的优秀战马,才是选择优秀的人作为骑士。
陌刀兵训练的难度摆在那里,他们不像具装重骑兵上阵之后至少还能有一定的自由发挥度,是需要时时刻刻保持阵型不乱,该往前的时候前方不管是什么,都要有那种搅碎了一往无前的心态。
甲骑具装和具装陌刀兵孰强孰弱很难分清楚,同一个兵种的强弱是在那些士兵,不是单纯的武器装备。耗费上,与之具装陌刀兵相比起来肯定是甲骑具装高一些。
定襄的汉军陌刀兵一出场就取得了该有的效果,咱不会表演,只会拿出令人生畏的强势,要么冲上来成为碎尸,要么是挡住再被变成碎尸,不然就滚犊子。
“他们……”刘准上一刻还觉得自己要完蛋,下一刻是看到敌人仓惶逃窜:“汉军来接应了。”
汉军的确是出现了,但不是陌刀兵,是一些身穿皮甲手持战刀和小圆盾、肩上背着有钩子的绳套的跳荡兵,他们就讲究一个灵活,干的就是在陌刀兵击溃敌军之后追杀的活。
刘氏就看到了那么一幕,一个汉军士卒眼见追不上溃兵,解下肩上的绳套来个一抛,准确地套住想要中的目标,过去一刀干净利索地弄死。
按照汉军的惯例,杀死敌军之后只要有时间必然会割取首级,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往腰间一绑,再次追杀敌军的时候就是腰间晃着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一路追保证是一路血,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绝对冲击。
跳荡兵只是在追杀敌军溃兵,他们压根就没有刻意靠近刘氏这一批人的意思,后面出现的是汉军的一批扑刀兵,到来之后一个军侯很快找到刘准说明了来意。
接应刘氏等一批人的军事行动仅是一开始就结束,连带城区附近的石羯赵军也都没了影子,等待刘氏等人出了城,汉军也没有占据城区构筑防线的意思。
“奴家多谢将军搭救。”刘氏依然是一身的狼狈样,她以往并不是没有见过冉闵,只是见面的机会很少。她说着已经拉着石世在行礼,又是千恩万谢之后,犹豫了一下说道:“请将军安排。”
冉闵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刘氏在看,那眼神让刘氏以为下一刻就该被安排进帐篷来一场**。
身份尊贵的女人,其实不管是长得美还是丑,她们都有被男人垂涎的理由,玩的不光是美丑,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知名度。
刘氏对自己的命运有很深的认知,她就是一个战败国君王的女人,期盼的只有被玩弄之后能被送到战胜国君王面前,介时奢望的就是还能入战胜国君王的眼,好有机会有那么一层身份保护自己的同时也照顾另外一些人。她现在深怕的就是冉闵来一场**,真要发生根本无法拒绝,能入战胜国君王眼的机率就会被无限降低。
“将小孩子好好打扮一下……”冉闵将目光移到石世身上,一点都没有掩饰眼中的兴奋:“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赵国的新王。”
冉闵不是大包大揽,他事先就与刘彦有过沟通,逮住任何一个石虎的子嗣都会推上王位,逮住不止一个就挑选更为合适的,为的就是在那层胡人几近不在乎的大义上做点文章,也是让石羯之中一些绝望的人稍微有些希望。
石世表现得比较木讷,被带着转身的那一刻眼眸里才出现一丝丝的惊恐。
刘氏后面也被带离,她是在一处帐篷内忐忑地等待着自己会有什么命运,一直是到深夜冉闵也没有出现,才让她撑不住进入梦乡。
定襄宫城。
石宣和石斌稍微分开点距离,于各自的武士高呼之下,站在高高的塔楼之上。他们扶着围桩看着处处废墟的城池,再看那些升向天空的灰黑色烟柱,又看那些目所能及的城墙之上飘扬着汉军的旌旗。
两人刚刚从石虎的寝宫出来,瞧模样是在观察,实际上都是一副眼眸没有焦距,脑子里面在思考的样子。
经过近十天的调养之后,石虎已经恢复了一些些,也就是手指之类的能动,嘴巴依然无法讲话,提笔写字也办不到。还没有人跟他说汉军已经杀到定襄城下的事,甚至是压根没人与他讲话,有的就是当个背景墙。
汉军过来的总人数就是七八万,分得很散去控制城门,而定襄这边原来的驻军是超过十八万,还没有算上那些随时能够凑起来当士兵用的各族青壮。
不管是石宣还是石斌,他们都没有想过冉闵会那么快出现在定襄,都以为自己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会这么想的理由相当简单,自个儿都自相残杀,汉军待在远处坐收渔翁之利才是普遍的做法。
按照石宣和石斌本来的打算,集中力量给自己兄弟突然来那么一下子,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分出胜负,随后就该是不管不顾地撇丫子跑路,偏偏是冉闵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来了。他们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是不信,确定之后只觉得那是何等的握草。
夜幕已然降临,夜色之下的定襄并不平静,一处处燃烧的建筑,前一刻还显得安静的街道或是建筑就会在很突然间爆发出厮杀声。
“城外的部队大多联系不上……”石宣是一个平时看着就很阴戾的长相,心情差劲的时候阴戾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狰狞:“守卫宫城的龙腾卫士拒绝听从指挥。”
石斌的长相多多少少也是带着一些阴戾的影子,那是石虎一家子长相的特色,与石宣有差别的是长期待在军中多少是带着桀骜和英气。
龙腾卫士是石虎手中的王牌部队,石虎出事之后回到定襄,龙腾卫士就承担起守卫宫城的责任。他们从来都只是听命于石虎一人,压根就不管什么太子什么皇子或是谁,不参与皇子之间的战斗,不去管汉军怎么把控城墙和城门,没有得到同意谁敢冲击宫城,杀就是一个字。
“傅遘这个老家伙!”石斌口中的老家伙真的岁数挺大,是石虎的太常。他带着十足的怒意:“光是守卫宫城有个屁用!”
三公九卿中的太常,是九卿之首的同时,还是一个掌管祭祀、文化和教育的官职。石羯赵国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给个官职不一定是干官职本份之内的事,只要石虎愿意的话,不在其位也能谋其政干其事。
傅遘就是目前能让龙腾卫士听命的人,他是傅的儿子,历来得到石虎的信任。危机出现后,他就将自己还在定襄的亲人接到宫城,对龙腾卫士的第一道军令是守卫宫城,第二道军令则是下令逮捕吴进和佛图澄、封放以及相关有牵扯的人。
封放、吴进、佛图澄都是一些宗1教人士,他们在石羯赵国历来活跃,其中以吴进最喜欢跳腾,另外的两人其实还是很低调。
现在石羯赵国没有人能够控制全局,不管是太子石宣还是皇子石斌也就是控制着相当的军队,文政系统则是全面瘫痪。
“孤已经派人前去朔州。”石宣带着十足的狰狞:“那些叛徒有一个算一个,任何与之扯上关系的都要死。哪怕是一条狗都不放过!”
定襄还是有城门控制在石羯赵军手里,冉闵派人攻了几次没能攻下也没多费劲,城内的人能出去,至于出去后会是什么样,那些汉军的骑兵能够给出答案。
石斌看着脸色狰狞的石宣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觉得都什么时候了还去整那些,该想的是怎么来面对目前的危局。
白天的时候,两人配合着做了一个局,故意放刘氏那一批人足够接近汉军控制的城门,第一个方案是让汉军进来拼杀,意图强势消灭。很显然第一个方案没有成功。第二个方案是放空那一部分城区吸引汉军进入驻防,只要汉军真的入驻就会拿出足够的人命去拼,可汉军并没有入驻。
汉军仅是要控制城门和城墙进行围困对于石宣和石斌才是最棘手的事情,他们派出任何多少部队与汉军交战,汉军都能利用城墙优势进行防御,不是双方在足够复杂的地形拿人命去拼。
但凡知晓军事常识的人都清楚一点,地形越复杂精锐的效用就越会打折扣,那是一种再卑微的人物都能有机会给予敌人一击重创,再骁勇的人只要脚下被那么一绊也会憋屈地没了生命。
“该拿出章程了。”石宣目光炯炯地盯视石斌,说道:“燕国那边得到消息最快也是半个月之后,他们什么举动对我们的助益都不会大。”
石斌沉默着没有回应。
前一天还拼死拼活的两个人,他们是在被迫中进行联合,要说信任对方根本就办不到,实际上都有种下一刻对方会突然翻脸弄死自己的提防感。
石羯赵国被玩成这样子,石虎之前有什么打算都成了过去式,几个皇子没有能够干掉有利竞争对手来个唯我独尊,造成的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对方的分裂,可以想象危局之中会是什么样子。
“分为两个方向……”石斌毫不示弱地回视石宣:“谁也别指望谁。”
石宣笑了,笑得无比狰狞,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他们要突围了,是丢下任何一个没用的人或物,其中就包括石虎,要趁还能跑的时候跑,跑出去之后是什么样子再说。
突围当然不是说干就干,越大的事情就该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石宣下了决定之后,他是当夜就表现出足够的疯狂,想杀谁就杀谁,结果就是那些本来以为自己没事的家伙在意外中成为尸体。
石斌在做类似的举动,以前有仇没仇的只要觉得该死就杀。
冉闵是接到消息才再一次上城楼张望,看到的是城内的一片混乱,听到的是远处传来的凄厉惨叫,就是猜不透城内的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完全无视举城大火了……”谢安特意指了指那些绝对会蔓延的火场:“这么不管不顾只有一个可能。”
“突围?”冉闵多少是对谢安的猜测惊讶了那么一下下,略微思考就赞同:“那是没有任何亲情的家族。”
石虎弄死不少自己的儿子,那些儿子不止一次或者一个想要弄死他,说存在亲情什么的没有任何人相信。
“难办了!”冉闵眉头皱得很深:“我们手头的兵力加上降兵也就十三四万……”
第557章:就是要斩尽杀绝
守土有责只对农耕民族有用,再来是文化一直的根植,对于胡人来讲,数千年养成的天性已经深入骨髓,打不过从来都不会死磕,逃跑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时的狼狈不算什么,逃窜之后像是孤狼那样地躲避起来,等待重新变得强壮总有报仇之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石宣再一次的大杀特杀同样是天性使然,按他的说法是让麾下儿郎用足够的血刺激一下,更是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冉闵能够得到。他甚至想过要亲自干掉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不想石虎一世英名近丧的那种想法,有长久以来的恨意,有冒顿的珠玉在前,胡人的子杀父其实不是什么罪过,是够不够强,但一想到龙腾卫士守卫宫城立刻就焉了。
到了黎明到来的前半个时辰,石宣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他在突围前下令袭击石斌的队伍,不奢望能够杀死多少人,要的是打乱石斌的突围准备。
无独有偶,石斌太清楚自己的那个兄弟是什么德性,他一方面做好遇袭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安排人袭击石宣的队伍。
两兄弟都是抱着相同的想法,既然已经决定突围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时候,大规模的突围不可能瞒住汉军,谁都想对方成为汉军攻击的对象,好让自己有更多突围的机会。
定襄城内的一整夜厮杀没有停止的时候,甚至比一开始选择站队再厮杀的时候更乱,造成的现象是无时无刻都有人向各个城门而去。
被石羯赵军控制的城门是敞开了让进出,太多的队伍出城让负责截击的汉军疲于奔命,不知道多少人死去,也不知道多少人成功借着夜色进入黑漆漆的旷野。
汉军控制的城门也是迎来了新一波的投降高峰,每时每刻都有大股小股的队伍过来,他们接近了就是丢下任何能够造成威胁的武器跪地请降,少不了一些带着攻击性而来的队伍,很多时候是汉军这边还没有动静,城门内部周边那些人自己杀了起来。
乱就一个字,是比之前阵营分明的时候更乱,弄得汉军无法招降纳叛,只因为谁都无法确定是来投降还是来袭击。
“受降只能往后延迟了。”谢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的矫情,他风轻云淡地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方乱糟糟的拼杀:“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汉军是真的冷眼在看那些胡虏的再一次自相残杀,谁死了于他们而言都是少一个祸害,没人内心里出现哪怕是一丝丝的吝惜。
此时此刻看着可怜的胡虏,他们在石羯得势的时候谁不是对晋人肆意妄为,对汉军士卒来说是死的越多越好,唯一有些可惜的不是死在自己手中成为军功。
冉闵和谢艾都不在,定襄这边成了谢安坐镇。
谢安只有一个命令,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前来,谁都不能靠近城墙,驻守汉军坚守之余不用战至最后一人。
要是定襄的所有进出口都控制在汉军手里,谢安的选择会不一样,该是不管代价地堵死所有进出口,问题是定襄的城门有几个是控制在敌军那边。
“长史!”李洪靠近之后行礼,说道:“石宣和石斌的武装在进行最后的收缩。”
谢安“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对于石宣和石斌会突围是早有判断,汉军这边也做出了相应的准备,冉闵和谢艾不在定襄城防这边,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目前的情势很诡异,汉军来的兵力不多,无法对彻底乱起来的局势进行全局控制,招降纳叛之下收拢了太多的降兵,导致汉军既要应对正面交战也要防备降兵再叛,要说捉襟见肘是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包括冉闵在内的高层,他们能够做的就是在不利中寻找平衡,再去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针对,谁对任何安排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切都是在赌自己的事先布置正确。
李洪说完话没有立刻离去,能调走的兵力都被冉闵和谢艾带走,剩下来兵力又要固守城防又要监视降兵,对于主持者来说是稍有差池不但会全局崩盘,小命丢在这里的机率也是无限大。他能够判断出谢安的风轻云淡不是伪装,是那种不带任何做作的处之泰然,看着看着目光中出现了佩服。
谢安是在等,他也等到了,城中局部先是出现一些明显的亮光,随后光亮形成一条又一条的长龙,那是太多的队伍向着一个地方汇集,然后形成局部有如白昼的光亮,那里震天的马蹄声无法使人忽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火龙,看到是向着北城门而去眯了一下眼睛。
“果然是向北而去!”李洪激动地一拍大腿:“长史果然妙算!”
火龙当然是太多人组成的拉长队伍,马蹄声在说明是一支骑兵,从火龙的长度进行判断,人数不会少于两万。
“查。”谢安的声线没有提高,脸上依然是平淡:“务必探知是石宣还是石斌的队伍。”
李洪拱手抱拳应了一声“诺!”,转身之后奔跑离去。
如果是真的是只能选择阻击一个目标,毫无疑问会是石宣而不是石斌。毕竟石宣怎么说都是石羯的太子,石斌哪怕实力再强也只是皇子,政治价值上肯定是石宣最大。
以那支骑兵的突围为一个新的转折点,原本就够乱的定襄城立刻就“炸”了,谢安目所能及的地方,自相残杀的敌军爆发出更激烈的拼杀,维持不到一刻钟之后渐渐停止,要是靠近了根本不用特意观察,看到的就是一张张绝望和麻木的脸。
“依骠骑将军的命令,逐步让那批降兵入城。”谢安这个时候有了一些表情,是一种打从心里的厌恶和抗拒,嘴中的指令却是没停:“降兵斩杀一颗首级赎命,斩获两颗首级免除奴隶身份,随后每一颗首级可为一个亲人赎命,溢出可以凭借获得赏赐。”
自然会有人将谢安的话传达下去,他之所以会是那样的心态,不是矫情于那些命令本身,是已经知道到最后,除了极少有利用价值的羯人之外,其余羯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死。而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骨子里就带着华夏的一种思想,敌人投降了再杀掉会触犯上天,是真心不愿意去干杀降的事。
【冉闵要杀,那就亲自主持。】谢安耳朵里满满都是嚎叫声,那是收编的降兵入城开始了为自己挣命的杀戮:【某不干这等遗臭万年之事。】
杀俘不祥是一层,任何杀降的将领最后都没好下场又是另一层,再来就是没人愿意在历史上留下那种不光彩的一笔。
想想武安君白起,他作为一名武将屡战屡胜,动辄是杀敌多少万、十数万,杀了多少是本国视为荣耀,敌国骂声之中是带着恐惧和佩服,一切只因为战场厮杀谁都怨不得谁,要怨只能怨自己为什么不是胜利的那个。他在长平之战后,明明是被秦王逼得杀俘,很不情愿地真的杀俘了,秦王甩黑锅,本国也不认同,举世就视作是一个大魔王,后面更是被秦王逼得自杀,死了之后除了极少数人同情之外就是一片欢呼之声。
白起那样的战神例子摆在那里,没有谁狂妄到认为自己比白起牛逼,往后的历史里多的是战将宁愿抗拒君王的明示或是暗示,有再惨的下场能比白起最后的下场悲凉和凄惨吗?身为君王的项羽同样干了杀降的事,恰恰就是项羽最后的下场也给了一个警醒,给出的答案就是甭管为了什么杀降,没人能有一个好下场。
城中开始了更加疯狂的杀戮,各个城门涌进去的降兵,他们在肩膀上绑了白布条,遇到没有绑白布条的就是杀,谁都想要获得更多的脑袋,为自己赎命赎身,为家人赎命赎身,多了还能获得赏赐,不杀死更多的人就是与自己过不去。
“降兵皆尽进城之后,堵死城门。”谢安瞧了瞧天色,又说:“城门堵死之后,争夺敌军控制的城门。”
刚回来禀告率先突围是石斌队伍的李洪,他不得不再次拱手行礼应“诺”,再一次利索地转身跑步离开。
【定襄……几年之内必然是鬼蜮了。】谢安一直是昂头看着天空,那上面一轮新月没有遮蔽其余的星光,繁星点点之余,今晚的流星好像多得有些不正常:【该预防瘟疫爆发的蔓延……】
率先突围的石斌选择的是北面,而北面实际上是有着三处城门点,其中的一个是掌握在石羯这一方。
三万多人想要从城门洞出去,再快也仅是一次能够容纳十个左右徒步的人并肩而行,要是骑兵撑死一次也就五六骑。
掌握在石羯手里的城门也就是那么几个,汉军绝对会有相应的布置,一溜串的骑兵从城门洞涌出去面对的是泼雨一样的箭矢,而在他们出现之前地面早就堆了不少的尸体,战马的马蹄根本就是踩着人肉在前行,不少还会变成其它骑兵踩踏的真正垫脚物。
一死再死,人和马的尸体多了,空间就被堵住,后面石斌的人马无法冲了,骑兵下马清理尸体,一些清理者反而自己是变成那一堆尸体上的另一具尸体。
“箭矢有些不够了!”吴道安这么个斯文人此时此刻是满脸的狰狞:“运来,立刻运来!”
石斌突围的这处城门,前方是搭起来又被破坏,被破坏之后又再搭,反反复复搞出来的一层没什么美感的障碍物。
杂物堆起来的工事有着相当多的尸体,那是石斌突围之前驻守城门的敌军反复冲击留下来的。在这一道工事后方,一些盾兵和长矛兵排列成为直线,在他们后面是轮替发射箭矢或弩箭的弓弩手。
负责阻击的汉军有个将近四千人,他们不但要针对城门,还得应付其余方向杀过来的敌军,来攻的敌军数量之多让他们仿佛是身处破涛汹涌的大海,却是仿佛礁石一般地伫立着。
谢安在石碣控制的每一个城门都有相似的安排,有区别的是认为敌军会在哪里突围,安排的部队就会多一些,准备上也会显得比较充足。
没办法的事情,冉闵和谢艾带着部队离开对城内或许能稍微隐瞒,对于城外则不是什么秘密,没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下做到什么悄声无息。明知道周边的汉军减少,外围的石羯赵军只要不想投降,他们就会尝试来接应城内的友军。
“参军,看城墙!”
吴道安以前是谢安的私人幕僚,后面有了个参军的身份。
参军这位置可大可小,得到大任务的时候显得无比重要,没有什么任务则是显得可有可无。
现场有足够多的火光,城墙之上也没有掩饰,不知道多少绳套从城墙上被丢下,一个又一个人头出现在女墙之后,他们爬了上去,甭管是带着什么心情就是利用绳套要下城墙,有顺溜直接抵达地面的,更有一个不慎失手带着惨叫摔下去的,只要下了城墙还能活动都是嚎叫着向汉军那边冲过去。
吴道安看得眼角直抽,敌人在城门被堵用其它方式出城早在预料之中,但是看到那一副场面的时候还是多少会感到紧张,尤其是敌人根本就无视掉意外产生的伤亡,摔死一个下来两个的事情都没有畏惧,慢慢地城墙脚下就是密密麻麻死了的没死的人堆成一堆。
城墙脚下的“垫子”足够厚了之后,汉军见识到了石羯赵军的凶悍,那是第一个跳下去滚一圈没事还能跑,越来越多的人有样学样。
见识过不是一个两个,是数百上千一脸狰狞咆哮直接从接近七米的高处往下纵的画面吗?尤其是那些人跳下之后,下一刻甭管有伤没伤就是满脸既绝望又狰狞地发动冲锋。
有人靠近,汉军自然不可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远程部队再也无法只顾着城门处,城门迟早是会被清理出空间,而事实也证明一旦一支军队不管不顾就是想要办成什么事情之后,爆发出来的能量永远不可小觑。
第557章:势必人人自危(上一章的章节数错误)
谢安在定襄这边的责任很清晰,用手头有限的兵力抗住压力,让接下来的战事顺着预定的计划去进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冉闵和谢艾分别带着一部分兵力离去,留给谢安的兵力仅是剩下四万,其中有三万还是汉军序列中次一级的郡县兵。
不到四万的汉军,他们要应付的是敌意十足的至少二十万人甚至更多,更有为数七万左右的降兵随时可能背叛,背负在谢安身上的压力可以想象有多大。
石宣和石斌决议突围,先展开突围的是石斌,随后石宣也有自己的动作。
石斌要从北面城门突围,选择的也是原先控制在自己这一方的城门,他真正展开突围之前,该处的石羯赵军就已经发动了多次冲击,就是被汉军牢牢地挡住并赶了回去。
战争,战场,各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有着世间的大恐怖和大悲惨,人不断地填进去,一个又一个从活生生变成一具又一具渐渐失去体温的尸体,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主角,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去绽放属于人生中那最后一瞬间的灿烂。
只要是死人的场所真的不能用精彩这样的字眼,悲壮以及热血其实都是后面才被加予的色彩,还得是看听闻者的心态是站在哪个阵营才会有感触,真实的只有人命在消失这一项。
城墙之上的石羯赵军前仆后继跳下,城墙之下死的伤的堆积在加厚,疯狂的一幕并没有让战场之上的人有什么文艺感概,有的只会是惊、恐、疑、惑、忧、虑等等情绪,绝对不会去想那是多么值得加工书写的故事。
团结一心的集体能够移山填海,发狂的军队却能使对手心生恐惧,吴道安就发现自己这边的一些士卒慌了,当场被吓尿的并不止一个,甚至某些局部还出现了逃兵。
逃兵都是来自郡县兵,他们平时有良好的训练,身上的武器装备不会比石羯赵军差,但士兵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看训练或是装备,一支军队强不强,强到什么份上看得是士兵的心理和意志。
心中一抽的吴道安,他选择骑马纵横,手里舞动着战剑,大声咆哮:“我们是大汉的士卒!我们举世无敌!”
战场指挥游动鼓舞士气。阵线中的主战士卒,他们是在用鄙夷的眼神看周边的郡县兵。
汉军不是没有过失败,但失败不是被场面所惊慑,是力战之后无法取胜,哪怕是败了也不会太过狼狈溃逃。各个主战军,他们自打出了军威,打出了无敌的自信,还没碰上硬仗就逃跑在常备兵身上再也没有发生过。
人都有思想和尊严,很多时候面子比生命还要重要,一旦有了比较会显得更加针对一些,没跑的郡县兵不管是不是有要被吓得逃窜的心,被平时看着很拽实际上也真的很拽的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但凡不是被吓到没有心里彻底崩溃,身为有血性的武人谁不想撑着一口气。
有了战兵的带动,心里再有了争一口气的想法,那些逃兵也是没跑多远直接被就地正法,被城墙那一幕幕刺激到的汉军阵线只是起了一些混乱就立刻重新稳了下去。
“汉军……”石斌站在城头亲自观看突围,按在女墙的手浮起了青筋:“很强!”
应该说,石斌觉得眼前的汉军比在冀州交手的时候更强。冀州交战的时候,汉军在主战场出动的都是战兵军,士卒素质好一些属于理所当然,他能看得懂城外那些汉军之中不少是次一级的郡县兵,恰恰就是这样才会觉得汉军强大。
一个国家会有很多的军队,其中必然会有精锐中的精锐、精锐、普通士兵、垃圾士兵的区别,不可能说一样是军队,战力和素质就会一样。
每个国家最精锐的部队,精锐到什么份上并不能代表这个国家的实力,要比就得去比各个国家最烂的部队是怎么样,临时编制起来的部队又是怎么样,那个才是一个国家最真实的底蕴。毕竟再精锐的部队也会随着战争的进行被消耗干净,打到最后拼的是重新拉出来的部队,简单点就是比生活在那个国家的民众,他们到底是什么素质。
城门已经被清理出通道,马蹄声中不断有骑兵呼啸而出,他们出来之后是拐到一边游弋着,不是每出来一骑就直接扑上去。
少量骑兵和大量骑兵,两种不同数量的骑兵发动冲锋的效果绝对不会相同。要真的条件允许,明明等待一下能够凑出足够的骑兵再发动冲锋,偏偏等不及了用少数骑兵去冲,这样的指挥官绝对就是一个天生脑残。
无时无刻都在遭受冲击的汉军,需要应付的敌军来自各个方向数量又太多,伤亡数量不可避免地增加,稍微按下去的恐慌再次出现。这一次不是战兵稍微带动一下郡县兵就能制止,是实力差距到了一个临界点的难以控制。
“点燃狼烟。”吴道安知道真的是不行了:“整肃部队,增援出现我们就撤离战场。”
这处城门的汉军本来就不多,作战途中不断减员更是正常,随着减员上到吴道安下到普通士卒,神经越绷越紧,情绪越来越恐慌,那真的是无法避免,上峰不是强硬地让他们战至最后一人,情况不对进行撤离,自身的损失远远少于敌军,撤离绝对谈不上什么丢人。
石斌看到狼烟升起立刻明白接下来是怎么回事:“城门这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先期出去的留意突然出现的汉军,可以适当向外围打穿通道。”,话是一边走一边说,最后一个字落下已经是从走道下了城墙,人翻身骑跨在马背上,手里也是握着一杆马槊。
城外的那些石羯赵军不再是不顾一切地前仆后继,他们之前搏命是不得不搏,真有希望能够逃出生天,谁会不爱惜自己的小命。谈那种为了一刹那的瞩目而去送命,比如己方要获胜,自己却是成为战场上最后倒下的那一个人,不是倒了绝对的血霉,主动去干的人背后一定是有着很深的故事。
对于石斌来讲,哪怕是有机会去全歼眼前的汉军也不会去干,他们是要脱离战场,是要逃窜,讲的不是能杀死杀伤多少汉军,唯一明确的目标就是要离开,除此之外都是虚的。
“那个!”吴道安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身影:“石斌?”
身份高贵一些,着装上面肯定是要好一些,但不会特意在战场上将自己打扮得和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毕竟战场之上太过显眼纯粹就是为了找死。
汉军这边对石羯那边稍微重要一些的人物都有脸部画像,再根据可能出现的打扮进行一些描绘,吴道安会发现石斌,除开一些描绘之外,是石斌周边的护卫力量露出了破绽。
吴道安下意识看了一看自己的部队,脑海中的第一个是能不能率军冲上去玩一场擒或是杀的大戏码,等待看完部队下一刻就是息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做了纯粹是自己找死又拉上多少自己人垫背,或者说哪怕是想拉垫背的人都拉不到,很多时候是有自知之明,不是胆小了退缩了。
石羯赵军虽说是不像疯狗一样地攻击了,他们却是将汉军围了起来。虽说是付出极大的代价才算是获得这一刻的胜利,石羯赵军的士气却真真实实是处在上升时期。
反观吴道安麾下的部队,他们在刚才已经丧失了对自己的信心,作为一名武人敢于拼命的劲头哪怕是失去了稍微的一刹那,内心里就不会再将自己视为一个强者。而厮杀场认为自己不行了,哪怕还行也是不行,连争取一下的心思都不会有,很多时候所谓的丧家之犬就是这种心理造成的。
石斌没有去干临走之前到汉军前方耀武扬威一番的举动,是决定要走直接驱马而去。他们走的时候,城门洞里面还在不断涌出骑兵,出来之后是直接顺着石斌带头的方向驰骋,至于那些不是骑马的人要怎么办,此时此刻没有人会去在乎。
另外一边,谢安收到信息回馈的时候是安坐在大帐的主位之上,帐内有着太多的身影在忙碌,大多是在山川舆图进行勾画战场变动,摆在中央的那个巨大沙盘也是每时每刻都有人移动一些代表哪支军队的小旗。
“部队心理崩溃了?”谢安对吴道安并不陌生,他放下手里吴道安亲笔书写的战报,目光看向悬挂而起的山川舆图:“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该是其他部队表现的时候了。”
一支上一刻失去战心的部队,没有可能在下一刻就又变得士气高昂,是应该撤到后方进行一段时间的休整。有些士卒废了就真的是废了,废了的士卒会安排退伍归乡。休息一下还能继续作战的士卒,他们也会被暂时安排到不是那么重要的战区,进行心态上的缓冲。
一支不能再用的部队,谢安能做的是将他们撤下去,换上新的部队去填补。他已经调动部队过去,新去的部队正在阻击不断涌出城门洞的敌军。
“长史,石宣所部成功夺取城门的控制权,已经率部突围而出。”李洪现在的身份成了谢安的副将,他这个副将干的最多的就是整理信息,干一些调整将校任务的事:“我们在那里的部队比预料中的损失更大……”
数量上的不足,再有诸多不利的因素,致使到来的汉军无法做到将定襄完全困死的局面,能做的是进行一些设计,达到最合适的成果。
冉闵作为全军主帅有取舍,是那种不得不做的抉择,不是明知道办不到什么还不自量力,他看谢安不爽,还是接受谢安对战局做出的谋划,其中就包括围不住就让实力最强的石宣和石斌突围。
“第一和第四,两支骑兵军目前是在什么位置?”谢安得到答案,站起来走到山川舆图前面,像是呢喃自语一样:“定襄这边肯定是会影响到晋阳和曲阳战场,征北将军顺利攻克两个城池是在意料当中,既然石宣和石斌成功突围出去,接下来就是进行埋伏战、追逐战、歼灭战……”
看山川舆图,是将大半个并州给绘画了进去,那上面有着非常多代表行军的箭头,一些区域被着重被标记出来。
并州的范围很大,南部和东北部一些线条被标记得清清楚楚,哪些区域是早期占领下来并且稳固住,哪些地方是新占领下来还处于不稳期,又有哪几个是随时可能再失守,该是什么样子就会有自己的特点。
那些被着重标出来的地方是谢安亲自动手,他认为那些地方是石斌和石宣突围之后会选择的逃窜路线,哪个地方只能纠缠,在哪里最可能咬住歼灭,画得是清清楚楚。
李洪最近对谢安的印象一再变得深刻,他觉得哪怕谢安是装得胸有成竹,有这样的气度就够令人佩服的了。
山川舆图勾画石宣和石斌可能逃窜的线条很显眼,是用血红色的朱砂浓厚画出来,仅有少数是显示两人可能会向西北朔州逃的线条,更多的是显示两人会直接进入雁门方向再突入草原。
“骠骑将军笃定是北侧,此观点某甚赞同。”谢安转头看向李洪,问道:“拓跋代国加入战争的机率大不大?”
雁门郡的北方就是草原,那里属于拓跋代国的疆域,已经有汉军杀进雁门郡,拓跋代国眼睛没瞎就会察觉发生什么事。
李洪知道谢安不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拓跋代国会不会参战的答案,他能做的就是保持微笑。
“石羯崩溃,利用价值却还很大……”谢安说出了自己问话中的答案:“石羯一灭,各国必然恐慌,为国家社稷考虑,拓跋代国明知不敌也必然加入大战,甚至此时此刻已经有拓跋代军杀入雁门郡与我军交战,只是消息因为路途的关系还没有汇报过来。”
第558章:举世围攻
汉国正儿八经灭掉的国家已经有东晋小朝廷和李氏成汉,其余一些明明只占一个县或是数个县就敢立国的草头王更是不少,甚至可以说后者汉国根本都觉得宣扬自己灭掉所谓的“国”是在丢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氏成汉的灭亡引起的恐慌是有,毕竟一个被各国承认的国家就那么灭了,还是在三个月之内就被强势灭亡,怎么可能会不感到震惊,然而震惊之后更多的是疑惑。
说起来李氏成汉的存在感并不是太强,他们虽然作为一个国家却是因为交通的关系稍微封闭,再则是这个国家的实力也就一般般,被灭虽说会使人震惊却不会意外。
真正造成各国恐慌的是东晋小朝廷的灭亡,小朝廷是曾经统治中原的延续,名声上面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当多的国家包括个人是承认小朝廷的强,军事上面或许存在瞧不起的心态,问题是从传承到底蕴必须要认可。
东晋小朝廷灭亡了,谁也分不清楚汉与晋的战争该怎么算,是该从刘彦崛起就与晋军有过交战来算,还是要从汉军南下开始算起。
如果要从刘彦崛起之初就与小朝廷有交手开始算,汉与晋的战争就是从咸康八年(公元342年),直至建康被攻占到小朝廷的皇亲国戚宣布投降,历时就是五年。
要是从汉军宣布南下,也就是元朔三年冬,一直到小朝廷的政权崩溃的元朔四年初,整个灭国之战仅是维持了五个月不到。
南方还有不少抬着东晋小朝廷旗号的世家在抵抗,要真的考究起来东晋小朝廷其实还不算被灭,应该说是到了王朝末期。
从国家层面上来看,那些扛着东晋小朝廷旗号的抵抗势力会被归类到垂死挣扎,明白点就是闹腾一下翻不了身,不会有什么作为,再加上司马一家子没有出来扛大旗,各国是以小皇帝司马聃被俘之日起,承认东晋小朝廷灭亡的事实。
甭管各国是多么瞧不起东晋小朝廷,被灭就是一个真实切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东晋小朝廷的灭亡打破了各国一直怀疑的心态,他们之前若说不相信汉国是抱着举世皆敌都要收复汉家旧土的决心,等待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汉军还南下去征战林邑国和扶南国,他们就是再不信也要强迫自己相信汉国……或者该说是刘彦的决心。
拓跋什翼键的妹妹嫁给了刘彦,有联姻的关系让双方势力维持了近两年的亲密合作。这种合作是建立在拓跋代国面对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共同的威胁之上,也是不觉得汉国真的强大到举世横扫的地步。
“以前我们都错了。”拓跋孤被紧急从北部召回,他回来之前拓跋什翼健已经派兵南下:“不管我们做什么,都免不了与汉军成为敌手的未来。”
拓跋孤是拓跋代国的北部监察,一直以来负责的是鲜卑草原,没有王号却是拓跋代国北部实际上的王。他的势力范围从东木根山(张1家1口以北)一直是到北海(贝加尔湖),麾下掌管的部落超过两百个,随时能够征召起七万的军队。
“早该撕破脸了。”拓跋君一副悔恨的模样:“刘彦根本不会看在姑姑的面子,该对我们动手肯定会下死手。”
拓跋君是拓跋什翼健的庶长子,他长期以来是负责南部的监察。
所谓的“监察”是拓跋代国的一个特色,以春秋时期的角度就是某个区域的大领主,管束各种中小领主,按照胡人的习俗就是匈奴时期的左右贤王那一类,有实际的军政大权。
拓跋什翼健看着弟弟和儿子说着一些废话。他真的知道那些都是废话,早些时候拓跋代国经受一连串打击落魄得不行,那个时候有什么资格去谈抢先动手的话,说出来不但没有维护面子还丢脸。
“不许说你姑姑。”拓跋什翼健像狼一样地盯着拓跋君,说道:“你的姑姑,她比你为部族做得更多。”
拓跋君张嘴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张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去。
再不承认也要承认,拓跋秀与刘彦结合,拓跋鲜卑与刘彦的姻亲是收获了大大的好处,不管是食盐还是一些军需器械,甚至到现在都还拖欠款项,一直以来拓跋鲜卑不管干什么都是先考虑自己有没有好处才会去干,说出兵帮助刘彦什么的,能开那个口吗?
再无耻,那也是要当着外人的时候无耻,都是自家人,说虚的没有半点意思,三人都清楚且明白,不管是拓跋秀还是刘彦从道义和道理上就没半点亏欠。
“中原古人有一句话,国家与国家不会存在真正的友情。”拓跋什翼健用手里的木条挑了挑火炉的炭火:“破多罗埃力已经开始和汉军交战。”
破多罗埃力是拓跋鲜卑的一个万夫长,他本身是南部监察序列,率兵进入雁门郡之后很快就遭遇汉军,双方碰上压根就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就是对冲交战。
燕凤这个时候来到大帐,进来之后行礼说道:“大王,新的战报送抵。”
与许多的胡人君王一样,拓跋什翼健是识字,可是很多字是不认识,该由大儒出身的燕凤来念出内容。
所谓新的战报,讲的是慕容燕国那边的动向。慕容燕国的国王慕容以慕容俊为主帅,慕容俊率军十三万与以汉军为主力的多国联军马皆水中游附近大战,交战过程长达十七天,马皆水浮尸无数,战场尸首枕藉。
“此役,燕军损失六万以上,未能如既定目标攻抵丸都,相反是主动撤军。”燕凤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联军那方,按燕国的说法是损失超过十万,我们的探子确认了联军的损失属实。不过……损失的以高句丽军和其余各国居多,汉军的损失并不大。”
“他们这样搞,不怕属国翻脸吗?”拓跋君很是不可思议地说:“这根本就摆明了要消耗各国兵力,好为未来灭国打基础。”
拓跋什翼健是和拓跋孤对视了一眼,后面两人看向燕凤。
“详细的过程无法确认,可以确定的是各国内部虽然有怨言却没有生乱。”燕凤是在拓跋什翼健的允许后才坐下,苦笑说:“汉军是以宗主国的姿态前去支援,听闻战前就与各国商定负责的战区,此战慕容俊刻意针对各国,后面各国溃败猛扑汉军,慕容格亲率貂豹骑兵与汉军大战,双方打得很激烈。”
石羯赵军之中有龙腾卫士这支绝对的精锐,慕容燕军最精锐的就是貂豹骑兵,哪怕是拓跋代国也有自己的猗卫军。
“汉军与貂豹骑兵交战打得激烈,汉军能够守住是自己的本事,各国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军队差劲。”燕凤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继续苦笑着说:“是不是假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一战貂豹骑兵可是损失了千余,其余燕军的损失超过三万,汉军也丢进去了接近两万。一切无不在说明,汉军是自身强大,各国弱小。这样只会让各国更加依赖汉国,而不是用一些荒谬的言论来使关系紧张。”
“没想到那个吕泰有这样的本事。”拓跋孤摸着下巴的胡须,像是不解又像是长见识了:“他这个征东将军一直被诟病名不其实,是靠着熬资历熬上去。这一战之后,名将序列又有吕泰的名字。”
慕容格是谁,有过什么样的战绩,一直表现出来的是什么能力,没人会说他是弱者。燕军的精锐全上,汉军那边只是常备军应战,汉军应战序列中没虎贲军或羽林军这种王牌,禁卫军的数量也不是多数,打下来却是汉军获胜,一切只能说明汉国的常备军是真的强大,吕泰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无能。
“派出快骑,征召所有能战的人。”拓跋什翼健的脸色有些发青,双手紧攫着手里的木条,一声断裂声之后:“倾巢而出做能做到的事情,后路也该做好准备。”
拓跋代国的总人口到底有多少很难说清楚,他们这种游牧状态下的国家只能将人口说出一个大概,没有常备兵的前提下,每一次战争爆发都需要派人到各部落召集人手。
“全国征召?”燕凤很明显地呆愣了一下,后面仔细思考,说出了一串数据:“一个月内应该能召集八万,三个月之内可以召集二十万,相应的粮秣臣会立即做好准备。”
拓跋孤纠结的是那个所谓的后路,忍不住就说:“大王,汉国那边敌人众多,哪怕是真的能够灭亡赵国,下一个征战对象必然是燕国无疑,我们倾巢而出……以汉王的性格……恐怕会是一旦开始就会是不死不休大决战啊!”
“要么是臣服,要不就必然是不死不休。”拓跋什翼健摆手让那些想说话的人闭嘴,拿出大气度:“不要盛乐了,也做好远窜北海的准备。这一战不是让汉王认识到大代的实力,使汉王愿意与我们共处,就是我们离大汉远远的。”
不说汉国了,拓跋什翼健直接就是以大汉称呼之,他这种下意识的称呼,是内心里承认汉国的强大,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
几个人先是陷入安静,后面有人先叹气,一连串的叹气声就出现,谁都是一脸郁闷的苦笑。
沉闷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许谦急匆匆地进入大帐,看到众人的脸色难免会愣一下,愣神之后向拓跋什翼健行礼,说道:“北凉传来消息,凉军与氐人结伙,号称三十万,联军入侵秦州。”
凉军就是张氏凉国的军队,氐人只会是团结在苻洪麾下的那些,他们入侵的秦州位处关中,打哪里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处于“世外”的张氏凉国正式与汉国翻脸了。
这一个消息多少是让包括拓跋什翼健在内的所有人觉得不是那么苦闷了,他们知道消息传递需要时间,自己收到消息是一回事,消息没到之前那边肯定是已经开打了。
“太好了!”拓跋君的反应是大呼一声之后直接蹦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吼:“便是大汉如猛虎,难道还能招架群狼扑咬?”
拓跋孤欣喜是欣喜,却问许谦:“之前可有凉国从西域调兵的消息?”
许谦苦笑道:“大代与凉国并无接壤,两国无邦交亦无敌意。”
意思就是说,拓跋代国与张氏凉国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可双方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要不是这一次张重华与苻洪一同对汉国交战,拓跋代国之前根本就没去注意过张氏凉国,问一些问题也是白问。
“可惜了……”燕凤拖了一个尾音,像是话说出口觉得不对,不想说了又见所有人在等待,不得不说:“要是早两年,该是没有今天的事。”
一句话让大部分都是精神恍惚了一下。
两年前,似乎刘彦只是全面控制青州、徐州,兖州和冀州仅是占领局部,那个时候汉军固然能打,可是绝对没可能征召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哪怕是征召出来也就那支令人云里雾里的禁卫军强悍,其余的汉军只能说是一般般。
两年前,拓跋代国刚被慕容燕国一阵抽,宇文鲜卑和段氏鲜卑还在挣扎,石羯赵国尽管失去了唯舞独尊的光鲜却依然看去强大,东晋小朝廷也还是在过自己纸醉金迷的小日子,李氏成汉依然像是个小孩子四处闹腾,张氏凉国逮着西域各国反复干,慕容燕国统计全国人口之后就是对着周边的所有势力打。
两年前……两年前啊!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时间能够倒流,他们会二话不说放下所有仇恨和纠葛,想都不会想直接团结起来将刘彦给灭了,是那种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拼光家当都要将刘彦给灭了。
“现在是两年后了……”拓跋什翼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做出振奋的表情:“长史,派出使节前往龙城。”
后面的话拓跋什翼健不用说,燕凤立刻就应道:“臣必然不负使命,燕王是该邀请诸王会盟。”
那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内心里渴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559章:怂什么,就是干
“哈哈哈哈!!!”
几乎是张狂的笑声回荡在宫城之内,那笑声里面尽是无畏和豪迈,敢在宫城之内大声喧哗,除刘彦之外绝无他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刘彦是真的在放声狂笑,他刚刚接到消息,那个张重华竟然未宣而战,还是与苻洪结成盟友,实际兵力十四万,号称三十万入侵汉国控制的关中。
张氏凉国的上一任君王张骏在去年(公元346年)逝世,汉国当时还派出使节团前往参与葬礼,后面也参加了张重华的登位大殿。
“臣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张石此时此刻是满头大汗,跪在地上将脑袋垂着:“请王上治罪。”
当时作为使节前往张氏凉国的就是张石,他与张重华有过多次会面,回国之后向刘彦汇报,说张重华是一个性情宽和、善美端重、沉毅少语的新王,又说张重华一再保证会与汉国和睦友善。
向君王说话,无论说什么都要担负责任,因为说了什么都会直接或是间接误导君王的判断,之前张氏凉国对汉国是什么态度已经不重要,张石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在张氏凉国不宣而战之后,不是欺君也变成了欺君。
纪昌稍微看一眼张石,对着依然嘴角含笑的刘彦说:“王上,臣以为张石已经不再适合作为中尉。”
中尉,执掌宫城卫士的官职,属于九卿之一,是君王可信赖之臣,又是国家之重臣。
张石颤着身躯缓缓直起腰来,他伸手将脑袋上的冠纱摘了下来,再次俯拜下去。
刘彦目光扫了一下张石,语气很平稳:“处安,稍微歇息时日。”
张石起身,随后再拜,口呼:“谢吾王!”
罢官不可怕,只要君王没有介怀随时都能再被任用,既罢官又丢爵才是被丢进深渊,刘彦仅是让张石休息一些日子,已经暗示还会继续重用,爵位也没有进行剥夺。
说白了,张氏凉国与氐族苻洪的联合非常突然,汉国在事先没有收到消息,等待联军入侵陇西郡才得到前方的汇报。这样的失误肯定是要有人负责,不会是前线在酣战的人,太尉署需要担待责任,但是现在国家正处于大战时期,哪怕是要处理太尉署的谁,也是等待战事缓下来,之前私下或是公开都表现出对张氏凉国有好感的张石则是要站出来扛锅了。
徐正就在现场,他既是难堪也是尴尬地看着张石驼着背离去,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又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恒安在马皆水一战打得不错。”刘彦一阵就事论事的赞扬,没有固定坐在哪或是站定在哪,看着是比较轻松的渡步走动:“让恒安多注意那些藩属国,但凡有异动……寡人不介意搂草打兔子一并收拾了。”
恒安是吕泰的表字,君王不称呼官职也不称呼姓名,以表字来称呼,任谁都能看得出是一种赞扬和喜爱。
马皆水一战,高句丽的损失最惨重,他们几年之内已经被消灭十五万以上的军队,对于一个人口大概也就过百万的国家,十五万的士兵战死差不多就是让这个国家没了一代青壮。
“呵呵……”纪昌笑起来很难看,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诡异感:“听闻高句丽的姑娘非常热情,我们的儿郎在高句丽境内夜夜新郎?”
“男人差不多死光了,活着的不是太小就是太老,高句丽的姑娘是女人,也有需要。”刘彦就是一副很乐呵的表情,甚至还有一种君王不该表现出来的猥琐:“大汉的儿郎不但在战场能以一当五,床榻之上亦当雄风尽显。”
汉国现在已经在遭受所有大国的围攻,有消息称慕容还发出诸王会盟的邀请,张重华、拓跋什翼健、苻洪和柔然部落王已经接受邀请,为的就是组成一个牢固的联盟,要团结合作共同征讨汉国。
已经在开打地方,更多……
陇西郡、南安郡、陇东郡是关中汉军与凉、氐联军在交战,汉军在关中驻扎的兵力不多,征西中郎将谢安还被抽调到骠骑幕府,主持战争的是秦州都尉钟兴。汉军放弃了陇东郡和陇西郡,集中兵力位于渭水上游地段。
并州战场,李坛攻克晋阳与曲阳,与谢安本部会师于定襄,对定襄的围困战一直是在进行,按照冉闵的意思就是汉军不深入城区,但定襄谁都别想出城,困到定襄没一个活人;冉闵和谢艾率军一直在分别追击石宣和石斌。石宣先向被逃窜又转道西北,冉闵几次逮住石宣,几次交战下来石宣的部队从七万降到不足两万。谢艾也是逮着石斌一阵追,不过石斌是直接一路向北,从刚突围的五万到接近雁门郡的不足一万,谢艾目前在做的是不让石斌与拓跋代军合流。
冀州战场和辽东战场归于一系,慕容燕军在辽东没有达到战略目标,冀州的交战持续着不温不火。可以看成慕容燕国是在蓄力,再一次有动作就肯定是大规模。
汉国的敌国够多,战线就更多,还不算重新闹腾起来的蜀地和南方那些被刺激得兴奋起来的世家,种种情况都表示汉国的情况有些堪忧,身为汉国君王的刘彦却还有闲工夫,又是大笑,又是讲黄1色1笑话。
刘彦的状态有些假装,却真没紧张到连笑一下都做不到,他要给众臣的是,不管局势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多少敌国,多少战场,老子完全接了,就是不要怂,反正就是干。
君王没有忧心忡忡,表现出来的是绝对的自信,从属看了多多少少是会稍微放松一些。
实际上情况糟透了,就是再怒再忧虑也无法改变事实,自己先慌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稳下来去想着怎么应对才是硬道理。
“给恒安发去消息,让儿郎们在高句丽那边多讨些婆娘,能上手几个就是几个,没钱就由中枢来支援,最好是把高句丽的适龄娘们全给变成汉家媳妇。”刘彦对于这件事情是认真的:“不止是高句丽,百济、新罗和列岛,儿郎们尽管全力施为,多纳算是有功!”
众人多少是能猜出刘彦现在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他们哪怕是装,也要装着来凑趣。一众人也就嘻嘻哈哈配合刘彦,荤话有一阵没一阵地往外冒,最后搞得不止是东北那边,商定汉家儿郎找异族的女人全给加入到中枢另类辅助之内。
君臣那么一阵胡搞,心态平缓下去,开玩笑似得一项政策却是实打实的历史大事件,从今往后就变成汉家儿郎走到哪就是鬼混到哪,真要接纳回家是好事,玩玩就算了也平常,反正就是将“种子”洒在走过的任何一处。
夜幕还没有降临,下午时分刘彦就下令摆宴,原先就在的还没开场就先过去乐呵,中枢上了品阶的官员和大夫爵位以上的贵族,刘彦不会刻意邀请,爱来就报备一下过来。
事情太多,基本上也都是大事,有条件的人多多少少是听到了风声,每个人在听到那些消息的时候第一瞬间就是感到心情沉重,毕竟汉国强归强,真要面对举世围攻,光是声势上就感觉被压了一头。
宫城摆宴的消息是有意被放出去,听到消息的人一开始根本就不信,觉得君王现在光是忙都忙不过来,国家面临强有力挑战怎么可能会摆宴,然而事实就真的是刘彦要与众人乐呵一下,身份足够的人不管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都想着去参加一下。
一场宴会,下午开始,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参加的超过千人。不管是带着什么心情而去,君王和三公九卿的那些人就在明处的高台,君王没半点事情大条该有的忧愁,各个高官显爵的人该干么干么,让太多的人怀疑那些坏消息是不是真的。
“不是……”盖聂不是战国时期的那个剑神,他是刘彦在长广郡的时候就加入这个集体,几年下来大功没立小功劳不少,官职不显赫,爵位也只是第五级的一个大夫,堪堪够资格参加宫城大宴:“那个……我们听到的风声是假的?”
类似盖聂有相同困惑的人太多了,还是那种不管官职还是爵位都有点尴尬,属于高没高到哪去,与一些真正的普通人相比又好像很牛逼,一种不高不低的阶层。越是这种人,他们不会缺少听闻一些大小事的机会,基本就是听个有头没尾的模模糊糊,连自己都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我刚过来也是懵了。”马愿,曾经做过冉氏秦国的长水校尉,现在是汉国的一名偏将,军职不是参加大宴的依仗,他也是一名大夫爵:“一圈打听下来,坊间传的都是真事,但王上和各位侯爷压根就不当回事。”
宫城大宴,座位摆设起来就是那种圆圈相连的一排排,留下必要的走道,左右的案几相隔不远,仅是前后留出足够的空间。每一个人坐下之后,不用太大声说话也能与左右的人进行交流。
觉得自己身份和地位够的,可以往前面凑,坐下之后立刻就有宫女端来任何该端上的东西。要是身份不够非得往前凑,服侍的宫女该怎样还是怎样,就是能不能顶得住旁人用看傻子的目光来看自己。
人多,就是每个人压低声音,说话的人多了也会形成一种“嗡嗡嗡”的吵杂声。
刘彦和三公九卿是真的在一处高台,还是处在作为圆圈的正中央,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以让到来的人看清楚认仔细。
“那些位置……”盖聂抬手指向高台半腰的一些座位:“特意给谁留的?”
没人去回答盖聂,他们这里距离高台算是外围,要是能够事先知道答案也就不会是坐这里了。
高台的面积其实很大,职业一些的称呼应该用“坛”,却没有祭祀时的规模,亦是没什么太花俏的装饰。面积大不光是为了让座位足够,看那留出来的空间,再看一直在准备的乐师,稍微猜想一下也知道是留作表演场所。
先来有位置,后面再来的人,他们除非是地位高到需要特意安排,要不然只能是临时加座给凑在外围。
刘彦扫视了一下现场,从高处向下看去真的有种到处是人的热闹。他向荀羡吩咐了一些什么,扭头之后又重新与不远处的徐正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司马聃最先出现在众人视野。这个小孩穿着一身很常见的便服,被奶妈捂嘴紧紧地抱着,还能看到在不断挣扎,眼泪更是“哗啦啦”地流。
司马聃之后是李势,后者也是一身便服,走路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那双手还会时不时捏一捏自己的大腿。
现场渐渐地安静下去,那是发现动静人的一个个传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两个亡国之君的后面,包括李农、姚弋仲、褚裒等等一些远近驰名的人,一个又一个像是遛串似得,出来之后走向高台,一步一跪地上去,每个都是以“罪人谁谁谁”作为开头,呼名拜见之后再去半腰的位置,宫女安排着坐下,却是没有端上什么东西。
“原来……大汉俘获那么多王侯将相啊?”盖聂能够感觉自己的兴奋,是那种恨不得狼嚎几声的兴奋指数:“瞧那些家伙,一个个垂头丧气,不知道等一下会不会表演什么节目?”
做了多少事,取得多少成就,光是听攻下哪,俘获谁,真没有一连串原来身份尊贵的人被拉出来炫耀来得直观,光是看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内心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感到开怀。
现场重新喧哗起来,只要不乱跑就没人去制止什么,该怎么乐还是怎么乐,乐呵的时候瞧着那些曾经的敌人如坐针毡的模样,甭提是何等程度的享受。
宫城大宴的消息越传越远,扩散出去之后,听到消息的人,他们不管是什么身份,说出嘴的,心里想的,大概就是:哦,咱们的王上就没把那些挑战当回事,可见那些家伙就是跳梁小丑。
第560章:这算众志成城吗?
欢宴有终时,特意被搞起来的气氛,没有面对危如累卵的紧张,有的只是对以往胜利的回顾,除开太小的司马聃之外,其余俘虏无不是被安排了一场表演,他们可以是滑稽和好笑,也能是胆小不知所措,只是被用来彰显汉国曾经的胜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中原王朝战胜敌国,有了众多俘虏,那些身份足够尊贵的就是被软禁起来,每逢有什么节日,或者是君王干脆想要找个乐子,俘虏都会被拉出来进行展览,用以炫耀武功。
刘彦做得相当干脆,在那些俘虏的羞愤之中尽情逗乐,期间还逼得觉得苟活无用的李农从高台之上跳下去。
差不多两丈高的高台没将李农摔死,他是断了双腿和拐了一条胳膊,有人哄然大笑,不缺一些是乞活军出身的人心有不忍。
不管是怎么样,刘彦的目的达到了,他消除了中枢百官对面临险境的恐惧,给予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更多的信心。
虽说是大宴,中枢高层却没真的喝得酩酊大醉,深夜之后很多人没有回家,是留在宫城与刘彦连夜商讨应对之策。
征兵成为第一个必须做的事情,该怎么征兵,哪些州郡占了大头,训练点是在哪,集合点又该放在什么位置,很快就商量出一个可行的计划。
汉国目前登记在册的人口有一千三百余万,详细到年龄层的登记方式可以有效计算拥有多少兵源,丞相府和太尉署一阵核实下来,他们被数据惊得目瞪口呆。
“真要不顾一切征集兵源,可以征召四百三十万人的规模!”徐正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急不可耐地说:“丞相加把力,算算三个月之内可征集的极限兵源。”
一千三百余万人却能征召出四百三十万,这个与处于乱世有绝对关系。在战乱的年代,青壮因为身体素质的关系存活率比较高,等于是经过了一连串的残酷淘汰之余,一些适应的生存者熬了过来,那些老弱妇孺和身体素质比较差的人哪怕不是饿死也是被病魔夺去生命。
纪昌很不愿意打击徐正的亢奋,却不得不说:“以当前的条件,至多再征召三十万人,再多……”
“没粮食?”徐正有那么点不管不顾地吼:“抢,抢林邑和扶南,抢敌国,再向属国征集!”
“就是已经将能做的都算进去。”纪昌摇着头:“四万禁卫军、八千虎贲军、两万羽林军、二十万常备军、四十万郡县兵、十五万民,再加上三十万新征军,甚至是需要再增加的民……无法再多了。”
徐正听得呆了呆,他虽然是身为太尉,可是因为性格的关系还真没有去正儿八经地计算过属于军方的人员总数,不算还没有征召的三十万和更多的民,恍然间知道原来已经是八十多万人。
“还没有算那些改编了的屯田兵。臣的意见是,旧有屯田兵整编为参战部队,新征部队代替屯田兵一边操练一边生产。”纪昌几乎是用恳求的表情在面对刘彦:“若是无粮,恐怕该是崩溃局面。”
接下来的战事会与之前有差别,之前参战的是常备军作为主力,郡县兵虽然是接近战场任务却不重,军务不一样消耗也会不一样,比如时常游动肯定是要比长期驻扎某处消耗更多,那不止是运输的额外消耗,其实还有一些意外损失掉的。
“能够支撑这等规模的战事,已经是……”纪昌犹豫了一下,顿了顿还是说:“是王上能够减少路途消耗。”
目前的战争局势很明显,关中、西北、北疆、东北都会有连串的大战,仅是二十万常备军显得太稀少,需要郡县兵作为参战部队加入,那就是至少拿出六十万的大军用于各条战线,越往后参战的人员只会增多而不是减少。
大批量征召士兵,多一个士兵就等于是民间失去一份劳动力,一增一减可不是一加一或一减一那么简单,还会有其它的附属效应,比如用来武装士兵的军事器械和阵亡之后的抚恤。
“近期各地一些不安分的家伙跳腾得很厉害……”徐正狞笑着说:“他们想死,就让他们去死。”
在场的人都能听懂徐正的话,甚至是一些额外的意思都察觉到,无非就是什么不够就盯上那些家里有的,软的可以当然最好,不行直接来硬的。
“不妥!”桑虞本来不想说话的,他愤怒地抬手指向徐正:“太尉,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徐正斜眼看向桑虞,哼唧了几声,说道:“御使大夫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有罪必诛,无罪则不能莫须有!”桑虞直接向刘彦行礼,声音非常大:“王上啊,再困难也不能枉顾汉律。今次能够以困难之名大肆破家灭族获取粮食与财富,下次是否也能随便找个理由如此作为?大汉一旦是这样的大汉,那大汉还是大汉吗!?”
“的确。”纪昌不是选择站队,说道:“太尉莫再戏言。”
徐正砸吧砸吧嘴唇,看到刘彦是用看严厉的眼神在看自己,就是“嘿嘿嘿”一阵尴尬的笑声。
土豪什么的,灭掉是能够一瞬间获取大批物资,但绝不能土豪没有犯错的时候去干,那是在逼更多的人起来反抗,搞成人心背向的烽烟四起,哪怕是没有在内忧外患中亡国,今后谁敢去创造财富,难道辛辛苦苦是为了被头顶上的统治者肆意的掠夺?
也就是身为武将代表的徐正说那些话仅被严厉批评,换做任何一个行政人员讲那些,丢官为必然的事情,被弄死也不算冤枉。
刘彦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历史上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的确确是有统治者干过肆意掠夺国中富人的事,抢了富人之后连中产阶级也继续抢,造成国家稍微有点财产的人都是争先恐后地逃亡,然后是国家在天怒人怨中灭亡,极短时间内被另外的统治者取代。
诸多国家要联合起来征讨汉国,刘彦很清楚这种局势下内部该是以稳为主,内部再自己搞得天怒人怨,内外交攻起来就是他有系统这个金手指也绝对顶不住。
“诸卿。”刘彦一出声,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做出聆听状:“今天便是大汉能够屹立于世的时间,是经受住考验,此后一帆风顺横扫诸国,还是堪堪守住使日后变成长期交战,昂或是失败陷入困局乃至于是亡国,皆看诸卿今日与寡人的一番商议。”
没别的意思,刘彦就是告诉所有人,收起内心里的那些小心思,都这样了还想着互相找难堪,他并不是仁慈到不杀熟人。
“臣……将会督察百官,但有行差踏错之官员,必将以律严惩。”桑虞说完自己的份内之事,稍微停顿一下才又接着说:“臣,代表桑氏,献粮秣三十万石,各类财帛合计二十万金。臣还请求一事,请王上允许臣四处走动进行筹措。”
“臣,献粮秣三万石,财帛合计一万金。”纪昌可没半点因为数量少而羞愧或是尴尬。
随后包括徐正在内都是做类似的捐献,有多有少的情况下,基本都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
按理说刘彦该觉得高兴,可他却是升起了一种恼怒的情绪,不是因为那些捐献的人,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并不够强。
监御史总署崔悦有足够的资格在场,他是博陵崔氏的一员,捐献开始之后脸色不断变换,最后一咬牙:“臣,代表博陵崔氏,献粮秣七十万石,财帛总计八十万金。”
说代表博陵崔氏,不是代表王后崔婉,崔悦会迟疑主要是自己好像没那个资格去代表整个家族,可是现场的气氛都这样了,难道王后的娘家就安静闭嘴不言?
荀羡作为秘书郎本来不该主动说话,他却是在崔悦之后开口:“臣,有事启奏。”
大家的目光本来是在崔悦身上,听到荀羡说话就都看过去。
荀羡得到刘彦的允许,以非常平稳的声线说:“臣,代表颍川荀氏、颍川陈氏、颍川钟氏、泰山羊氏、临川王氏、范阳卢氏、弘农杨氏,合计献粮秣三百二十一万石,一百四十万金。”
刘彦被那一串什么氏弄得有些愣神,听到数额之后才略略反应过来,没有因为数量庞大而震惊或欣喜,反倒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荀羡所说的那些姓氏,没一个都有着各自辉煌的过去,有一些还是十足十的千年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衣冠南渡”之后去了长江以南。
纪昌眼神带着深意在看荀羡,他嘴角缓缓地勾了起来,笑得有些玩味。
没人去开口问荀羡,说哪个家族分别是多少,他们想到的是,那些家族是在事先就做出决断,可能是拿出全力,也可能是留有捐献的余地,这样的一个动作为的是在赌汉国能够撑过这一次,也是在为自己的家族重新踏上广阔的舞台缴纳费用。
所有人都在思考的时候,刚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刘慎小跑着出现,他甚至在跨门槛的时候摔了一跤,“哇哇”哭着爬起来继续走,来到刘彦身边直接扑过去。
刘彦的出现让包括刘彦在内都是看向门外,那里站立着谢道韫,一些敏锐的人甚至都发现刘彦小手里握着卷起来的纸条。
小孩子只顾着哭和闹,不管之前有谁教他什么反正是顾不得了,刘彦安抚下去之后拿过那卷纸条,也没有看是让宫女将刘慎抱下去。
“泰安,你来念。”刘彦说完自是有人会将纸条转呈到纪昌手里。他是看着谢道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将目光重新转回来。
纪昌撑开纸张先看过一遍,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是面无表情地说:“阳夏谢氏、琅邪王氏、龙亢桓氏、吴郡陆氏、潘阳梁氏、江夏陈氏,计献粮秣三百七十万石,两百三十万金。”
庾翼刚才就已经开过口,张嘴说出的是庾氏捐献八十万石的粮秣和二十七万金。他很清楚那张纸条上的都是一些什么家族,其中就包括未能在场的桓温和谢安所在家族,连王安石的家族也给带了进去,剩下的那些是南方本土世家。
至今为止,以单一捐献额度来算,粮秣最多的是庾翼所在的家族,财帛最多的是博陵崔氏。看捐献其实就能够分辨得出来,南方的家族拥有的粮食真心是多,北方的家族因为胡人一再肆虐无法安心生产比较少。
刘彦问纪昌:“多少?”
“粮秣合计一千零二十一万石,金合计五百七十三。”纪昌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下一句冒出谁都能吓出一身冷汗的话:“世家果然是世家。”
“呵呵。”刘彦点着头:“的确无愧于世家之名。”
一句话让一些人差点就晕了过去,要不是极力控制,就该破口大骂舍家为国竟然被忌惮。
“这才是世家!”刘彦必须表态,要不然一场好事就会变成坏事:“多数世家传承数百上千年之久,姓氏不止是简单的姓氏,是作为先辈为族裔开拓和流血。寡人时常深思,上古世家能为族群流血开拓,理所当然应当接受敬意,亦是自然而然应该享受尊贵。若世家可效仿上古先辈,寡人何愁?是国家之幸、世家之幸、万民黔首之幸!”
桑虞几乎是用能杀人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纪昌,率先站起来向刘彦行礼:“更是王上之幸!”
纪昌很难得地“呵呵”笑了几声,不发言一眼跟着行礼。
徐正则是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嘴巴里念叨着什么荤话也是行礼。
三公带头,九卿随后,之后全部都是向刘彦行礼。
哪个王朝没有一些特殊群体,人生在世拼搏奋斗不止是为自己,其实更多是为了子孙后代,要能够安享荣华富贵谁也不会拒绝。他们会行礼,是因为刘彦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不能接受世家的存在,这一点对太多人着实是重要到了没边。
刘彦表达得相当清楚,于国有利的世家才是好的世家,这样的态度绝对会引起接下来的捐献狂潮,毕竟每个家族都要思考一下汉国在这一波撑过去,他们没有捐献会不会被算账。
而事实上……刘彦真心不想搞这一套,后面肯定是会给予补偿。
第561章:该懂的都懂
如刘彦所料,大宴当夜的捐献只是一个开头,后续一直有人表态捐献,无论捐献多与少皆是被丞相府和太尉署逐一记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后面,宫城有了动静,荀羡带人抬着很多大箱子前往御史府。
“是王上一一亲自盖印。”荀羡看桑虞有些茫然,解释道:“此些是用于分发捐献之人。”
箱子里面堆叠着一摞摞的折子,每一本的体制规格都相同,没有什么华丽的东西,仅是里面写着某某谁或是某某家族捐献了多少,刘彦以君王之尊承诺将会给予相应的收获。
桑虞是等荀羡离去之后才拆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看了之后原地站了一小会,脸上是带着轻松的笑容。
刘彦给予回馈不是官位或爵位,更加不是一些“免死”之类的玩意,是哪个家族获得了哪个地方的土地的所有权。
可以理解为刘彦将这一次捐献视为一次交易行为,各家族给的粮秣与财帛,国家用以土地作为回报,而那些土地的交易不计算在封地之内。
“这样很好……”桑虞已经吩咐御史府所属人员行动起来,会一一将东西送往各处,他摸着自己家族的折子:“不学武帝卖官卖爵筹措,行使的是有所付出有所回报。”
所有人都会感到满意的,刘彦统治下的汉国没有允许土地进行买卖。这一次以国家的行为来做就是破例,让所有人明白刘彦的反应,也是在展示一种态度。
土地嘛,没人会觉得多了不好,尤其是以正当的方式来获取土地,更重要的是统治者承认。不少人是认真的觉得就算白捐也情愿,得到回报自然也是极好。很多人等待刘彦做出回应之后则是感到后悔,给自己几巴掌之后,郁闷之前怎么不拿出更多。
不管是满足了,还是不满足,没人去干追加捐献的事。做人该是傻到什么份上,才会在刘彦进行回报的时候再追加,岂不是在说之前没有用尽全力,可能会得到更多的土地,但也会得到埋怨甚至是更坏的事情。
一阵的纷纷扰扰中,中枢应对方案出炉,一名又一名的快骑出襄国前往各地。
快骑背上会插着三杆小旗子,颜色皆是赤红,他们是要前往各州郡传达命令,每有一骑抵达目的地,将中枢的公文传递到该得到的人手里,地方上就会行动起来。
“抄录起来,用最快的速度下达各郡。”
“诺!”
伏寿是兖州的刺史,将命令下达之后,是怔怔地坐在原位。他已经从邸报中知道各国要会盟征讨汉国的事情,对中枢下令征召士兵早有心理准备,事先就在做相关的安排,为的是中枢的命令传过来就能立即展开行动。
【只是征召退伍老兵,不是预料中举国动员……】伏寿的手指在打着某种节拍,眼眸没有焦距地对着敞亮的门外:【还是在为粮秣苦恼吗?】
汉国近几年开始缺粮不是什么大秘密,保密也仅是对一些品阶不够的人,身份和地位足够了就不再是秘密。
伏寿还在思考,一名小伙子在门外唱名求见。
“尊上,襄国最新的风闻。”
“下去吧。”
所谓风闻,就是非官方渠道的消息传递,伏寿没看几行就霍地站起来。
“来人,来人!”伏寿的手在抖,他看到的是各个家族展开捐赠的消息,伴随的还有那些捐赠的家族得到的回报,等待家老过来,几乎是吼:“招呼家族各房,举行族会!”
捐啊,必须捐,那是一种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哪怕是没有回报也不能落于人后的大事,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是脑子有病。
伏家的族会很快开始,他们不是讨论捐不捐的问题,是核实应该捐多少。
这个伏家其实就是伏寿所在的家族,伏寿是伏伟的父亲。伏寿在族会开始之后是安静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体上的意见就是能捐多少就捐多少,甚至是哪怕借也要借来捐,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回报。
“你们这些蠢货!”安静够久的伏寿突然发怒而起:“想要害死家族么!?”
本身是一州刺史,儿子还是军方的郎将,可以让伏寿在家族有最大的发言权和威望。他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是后悔自己怎么不够聪明,也是郁闷家族的消息渠道有够闭塞,怎么不像那些事先安排的家族立即捐献,非得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参与。
“家主……”伏良是伏家年纪最大的长老,他颤巍巍地站起来,不解地问:“献得多了是在为王上和大汉分忧,也能获得应得的回报。错了?”
“大错特错!”伏寿几乎是怒发须张:“伏家有多少斤两,就去干多大的事情。某些蠢货说要想方设法去借来捐献,是在得罪那些没收到消息的家族,是在为伏家掘开大坑自己跳进去!”
伏良继续颤巍巍地杵着拐杖站着,等待伏寿接下来的解释。
“该是多蠢,才会在明知有相应回报的时候去干那些不自量力的事情。哪个家族能出多大的力,哪怕是只有一个家族知晓,也不能超出自己能做的极限。”伏寿目光扫视那些还在懵懂的人:“不懂,就安安分分地听着,别让自己成为货真价实的蠢货,为家族招惹承受不起的祸端。让你们来,是要你们统计家族在自己所需的前提下,拿出能拿的那些积蓄。”
大堂之内开始“嗡嗡嗡”地响,讨论的事情无所不有,还不懂的人会有明白事理的人去解释,再不懂只需要计算能拿得出的份量,后面才是统计各自能拿出多少。
“那就十一万石和一万两千金。”伏寿不得不确认一次:“不要有什么偷奸耍滑,要是出事,事发之前不用别人,老夫会亲自杀死那个蠢货。”
“好啦,好啦,都明白了。”伏良纯粹是拿自己的年纪在当资历或资本,对伏寿说:“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将东西摆出来,动静闹得大一些?”
伏寿是很干脆地摆着手:“东西备下,不要去干哗众取宠的事,有人来接受直接奉上便是。”,说着还用严厉且略带凶狠的目光盯着伏良。
人不是不能能蠢,但别蠢到以为自己很聪明还听不进明白人的劝,伏寿早知道家族里有一些蠢货,召开族会不是为别的,是知道捐献会有回报之后,理所当然该计算每一房出多少力,事后土地的分配又该是各房拿多少。
一个家族就是由众多有血缘关系的人聚合而成,像是伏家这种后知后觉的家族太多了,他们会有各自的选择,在这么一个事件上的表现,后面将会被“圈里人”拿来作为结交的考量,是该巴结讨好,或是和善相处,昂或视而不见,乃至于找到机会蚕食,决定捐献多少的时候就已经有定数。
对退伍老兵的重新征召,命令传达下去,每一个县得到命令伊始,忙碌就变成了主流。
得益于汉国是崛起在一片几乎与废墟无异的土地,大部分的人在纳入统治范围之内后,他们是被集中起来划分区域落地安居。
通俗点来讲,只要是有条件的话,刘彦并没有让百姓分散生活,是采取了聚拢立寨,汉国登记造册的一千三百多万人之中,超过七百万人就是按照区域的划分的允许集中起来。
青州的济南郡,东平陵处于国道不远之外,宽度四丈的官道之上,人来车往的景象万分热闹。
国道是元朔二年开始按照计划修建,计划中是贯穿汉国,东边以临淄为起点,北边以定点到雁门,西边是到酒泉,南边是番禹,等于是一条连接汉家旧土范围内的国道,以国道为枢纽再分岔出一些各地自己修建的道路。
刘彦是将修建国道当成自己一生中必须做的事情,可能到他临死之前都没有完成,目前临淄到鄄城的地段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鄄城到襄国的地段起了个开头就被迫停止,原因是国家粮食储备不堪消耗,也是国家将用于战事之外的余力倾斜到水利的建设。
对了,鄄城是兖州地界,按照计划是该延续到棘津,利用原有的跨黄河大桥,再向定襄延伸。
国道分有左右民间道路,中间留下一条给官方专门来走的道路,林木是趁着天气良好带着妻儿要去探亲,他在赶着一头拉车的黄牛,车上就是坐着怀抱婴儿的妻子。
左上右下的分道,不再有不分次序的混乱,之前人们根本不习惯这样的规矩,等待习惯之后却几乎没有去思考带来什么便利,仅仅是觉得赶起路来快速很多,麻烦的是每每都要一里左右才有一个能横穿过去通行道。
国道中间的一个黑点吸引了林木的注意力,他是在元朔三年的大裁军中退伍,然后根据安排有了在乡的公职,又有了名下的薄田,日子总得来说过得还算舒心。
没结亲之前,林木会时不时地怀念其实也没有经历多久的军中生活,有了媳妇之后回忆的次数越来越少,等待媳妇怀疑又有了后代,唯一想的就只剩下怎么来给自己的血脉多存一些生活所需,导致连袍泽聚会之类的很少参加。
国道中间的黑点越来越近,林木已经能够清楚地辨认是什么样子,看到那名策马急奔骑士的装扮愣了愣,他没有记错的话,骑士的打扮就是一副鸿翎急使的模样。
鸿翎急使在西汉就有了,通常是做一些千里加急的事情,包含传递捷报和噩耗的消息,更有传达中枢紧急命令的任务。
林木没有听到那名骑士在驰骋中高喊什么,还在愣神的时候,远方又接连出现数个驰骋在国道中央道路的黑点。
“木?”小媳妇注意的不是骑士,是周边的人或马车都停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林木平时非常疼爱这个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的媳妇,一听到召唤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将视线看过去,他现在却是依然发愣看着一直在经过的鸿翎急使。
“木。”小媳妇下了拍了拍林木的肩膀,越加迷惑:“怎么了?”
“大事,绝对是发生大事了。”林木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看向自己的妻子,要说什么的时候,耳朵里好像听到了钟鸣声?仔细倾听了一下,钟声是真的,让他脸色僵了僵:“今天的省亲……恐怕是不行了。”
在汉国,是有佛1教的存在,可是国家并不允许建立寺庙,道教是汉国的主流,两者都会设立一些摆钟亭,会为附近的百姓敲钟报时,但钟声是一种很特定的规律。
林木耳中的钟声绝不是寺庙的打更报时,是参加过军队就能分辨出来的集结节拍,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小媳妇懂的不多,她顺从地“嗯”了一声,重新坐回去,那双怀抱婴儿的手却是时不时地捏了一下布料。
骑士的身影远去,国道之上的队伍重新动了起来,每一个分流出口却是不断有人或是车驾下去,当然也存在换道而行。
林木一直在沉默,他在换道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让牛车别到了一辆马车,幸亏只是发生微小的碰撞,赶紧过去询问妻子怎么样,婴儿又是怎么样。
“家人没事吧?”马车里伸出了一个人,制止车夫要理论什么的举动。他的长相普普通通,上身出来后却是看到缺了一臂:“咱们先下国道?”
周边要下国道的人不少,堵住不是个事,能看到的是大多数人走路有着军伍的味道,一瞧也能明白都是为什么要转换道路。
“人只要没事,就啥都别说了。”缺了一臂的汉子下了车,看了看被划得漆掉了的位置,制止了林木说赔偿的事,用着爽朗的表情说:“那钟声咱们都能听明白,某没了一臂是没那份念想了,真要赔偿,记得在战场替某多砍下一颗首级。”
林木也不矫情,行了一个汉军的军礼,默不吭声地重新赶起了牛车。
“家主?”车夫有点看不过去:“这重新上漆起码是数百钱,您不计较是宽宏大量,那人却也太无礼了。”
缺了一臂的汉子在看离没多远的马车,他说:“那同袍,他的媳妇刚给生了个娃……”
车夫不懂,还在碎碎念。
“刚刚有了挂念,人又要上战场……”断臂汉子用着仅有的手在摸断臂处:“你这样的憨货不懂的。”
第562章:咱们老百姓……
人生在世哪来那么多的激情,有牵挂和没牵挂的人面对生活会是两个态度,需要拿命去拼搏的时候有了牵挂就会放不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林木有公职,今一次太尉署征召老兵并没有算上有公职的那批人,是针对那些退伍归乡的人群,他依然做着自己的工作,算不得重新成为军方的一员。
每一个州的基层公职人员,其中的九成九基本就是军方退役下来的老兵,其中又有四成左右是身体存在残缺的老兵,是他们这些人赶着维持国家基础运作的事情,也是他们在维护社会上面的治安。
该是重新征召什么人,每一个地方上都会有一个相应的名单,作为游缴的林木需要做的就是到每家每户去通知。
没有在重新征召名单之上,林木既是松了口气也是有一种莫名堵得慌的感觉。他会松了口气自然是因为家庭刚刚美满的舍不得,要是能够与家人一块生活,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谁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呢?至于堵得慌,他自己都想不透是因为什么。
“征召?”黄德意拿着那一个纸片,愣了愣神之后咧着一口的黄牙:“早盼着这一天了!”
林木本来已经要离去,听到一阵婴儿哭啼声顿下脚步,看到的是一名少妇似乎从卧室走出来,她抱着怀中的婴儿好奇看向他。
“要不进来坐坐?”黄德意也就是随意邀请一下,真把林木请进家中后,看到林木的目光有些复杂,说道:“看来你也是近期有了孩子吧?”
少妇已经安慰好婴儿,她提来了一个水壶,为两个男人摆好陶碗各自倒了水。
黄德意不知道是出自什么样的想法,向林木讲述了自己退伍之后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娶了那名少妇,也不隐瞒少妇其实是第二次嫁人。他讲的事情不少,片段上面也有些乱,等待讲到婴儿的时候,林木才知道是个女婴。
汉国的男女比例很不平衡,大概就是三比一的数据,那是乱世造成的一种现象,毕竟女性想在乱世生存或是自保比不上男性。
因为男女比例失衡的关系,在汉国能够娶得上一名妻子并不容易,那可能需要经过一连串的竞争,只要是能够有个妻子,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瑟的事情。
恰恰是因为男女比例的不平衡,某位适龄女性本来的丈夫去世之后,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都会鼓励再嫁,寡妇什么的没人会去要求守节。只是通常寡妇的再嫁会比较特殊一些,比如原本夫家的老人或孩子没人照顾,那么新的丈夫就要担负起责任,一名丈夫可能会担负照顾多个的家庭。
“要照顾的人多了,退伍之后没有混出个什么人样,阿娟能瞧得上让老哥的压力其实很大。这一次能够重新进入军队,能再得到一些田地,平时也能向家里寄一些财物。”黄德意尽管已经尽力在表现轻松,可是能够看出心情复杂:“退伍前,老哥已经是队率,希望可以担负原职。”
按照汉军的编制和规则,士卒仅是登记造册的时候可以获得最基础的土地,成为军官之后才会有俸禄。伍长和什长其实不管是军官,只有到队率之后才能正儿八经地是真正的官,像是队率每年俸禄是五十石的粮食。
军队,军官的每一级都有各自的俸禄,士卒在战场的缴获是能够拿到其中的四成。一般情况下,军队里面是贵族最多的地方,比如获取一颗首级就能成为公士,而公士每年也有五十石的俸禄。
“老哥是什么爵位?”林木得到了答案,笑着说:“上造爵,每年可是有一百石的俸禄。”
华夏历朝历代的一石多少斤都不固定,甚至是每一斤的重量都与现代有差别。以现在的重量单位,一石就是现代的一百十六斤,平时一个人一顿消耗的粮食大概就是二两左右。
话说,林木真感觉自己很幸运,他退役前在军中只不过是一名伍长,爵位也就是公士,竟然能够归乡之后得到一份公职。
林木聊了一会就以公务在身告辞离去。
“郎君又要出征了吗?”阿娟问的时候很平静,她是等待家人都聚过来,才问:“什么时候?”
“七月初四到县里衙门报到。”黄德意在环视家人,拢共有四名老人和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其中一个老人是自己的老母,其余是与阿娟结合之后的亲人:“今次太尉署很大方,重新征召赏赐二十亩田地,为夫去报到的时候,镇子里就会安排丈量。”
其中的一个老者开口问:“能推了吗?”,说话的时候,他是看着阿娟怀中的婴儿。
“李老头别说胡话了,军方征召怎么可能推得掉。”黄德意的老母说话的时候在笑,看向自己儿子的时候才露出担心的表情,只是很快又掩饰过去,问:“我儿,可知道会被调到哪里,是南方还是北方?”
李老头是阿娟前夫的父亲,他们这一家等于是三个家庭的重组,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是出自李家和阿娟那一家,他们两家是失去了顶梁柱,虽说众人平时该劳作的还是参与劳作,但精神上三个家庭是靠着黄德意一个青壮撑着。
黄德意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娘,只是写征召日期和报到日期,没写去哪。”
国家层面发生了什么事,除非是国家有意让民间知晓,要不然平民大众永远不可能清楚。真的等到平民大众听到了,其实那也是国家愿意让平民大众知道的消息。国家想不让平民大众知道什么,那平民大众永远不可能听到,哪怕是有听到也无法证实是真是假。
别说是现在的消息传递环境,哪怕是现代那种有便捷手段的年代,道理一样是共通的。
各国联合起来要围攻汉国,平民大众没有获得消息的渠道,会压根都不清楚国家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自己身边发生了的事情,甚至要不注意连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会不知情。
几个老人对于黄德意再去军中是一种打从内心里的抗拒,谁也无法确定黄德意去了还能不能回来,总会忧虑一旦黄德意出事,这个三个家庭组成的大家庭就算是毁了。
负责传递征召公文的林木,他分发征召公文的时候,每一天都会遭遇到各种形态的人,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并不会与每个人都聊上一聊,大体上却会问一下得到征召的人之前在军中是什么身份。
建立也就两年不到的镇子,是官方从四面八方将人汇集起来,成为一个人口超过五千人的城镇。
镇子没有城墙,仅仅是在外围会修上一条防止野兽的篱笆,类似的镇子在汉国的数量非常多。
“基本都是头儿。”林木忙碌完回到家中,变得开始有些沉默寡言,头儿是军中称呼伍长、什长、队率的称呼,也就是基层军官:“看来这批征召只是初步阶段。”
名将对于军队并不是必需的,充其量也就是可以使一支军队的士气更高和拥有更大的自信,但就是没有名将也能让一支军队进行自己的运作。
一支军队中的伍长、什长、队率就是基石,是他们直接负责带兵,是一支军队正常运转的枢纽,缺了他们就等于是失去次序,配合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所以说,军队可以没有名将,但不能没有那些伍长、什长、队率之类的基层军官。
“大郎,你也会在征召序列?”林七是林木的老父亲,他们这一家就是父子二人,再加上媳妇阿花和那名婴儿。他多少是感到紧张:“要是真的连你们也在征召序列,大汉……恐怕是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了。”
游缴每一个乡都有,他们负责平时的治安和对罪犯的缉拿,是地方上最基础的环境保障。有他们在的时候,百姓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或是百姓不管有察觉还是没察觉,那种次序就是摆在那里。
林木知道自己的老父亲说的是什么,就是一旦连他们这种在乡的公职人员都要重新披上战袍,等于是汉国已经顾不得民间的次序。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物,父亲却好像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要不然怎么会去想到那层?
“为父……有在祖公(闻鸡起舞的那位祖逖)麾下效过力……”林七那双浑浊的眼眸眯了眯,后面伸手拍了一下林木,没好气地说:“啊不然你以为,教你的那一套刀法是白来的?”
林木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父亲有这样的过往,情不自禁地追求,可是林七根本就不想多说。
“为父知道大郎这些天在想什么。”林七开始变得严肃,语气也很沉重:“祖公原本是有机会能光复中原的,是南边的朝廷起了忌惮,不给支援,暗中阻扰和破坏,使祖公有力出不上。”
林木其实不知道自己父亲嘴中的祖公是谁,甚至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叫祖逖的人北伐。
会这样不止是林木消息闭塞,其实也跟胡人当政有绝对的关系,简单地说是有太多人不想那一段历史传下去,无法阻止历史的记载就让信息无法传到百姓耳中。
“胡人的罪行罄竹难书,数十年间死于胡祸的人难以计数,而这个是因为曾经的那些贵人,现在那些贵人已经遭受到了惩罚,只剩下那些为祸的胡人……”林七现在的表现让林木感到陌生和惊讶。他也不去管自己的儿子,自顾自地说:“陛下率众再建大汉,数年征战使属于我们的国家重新建立起来,让我们不再遭受歧视和凌辱,陛下对天下百姓皆有大恩情。”
这点林木无比赞同,他今年二十四岁,不是没有生活在胡人当政的年代,很清楚胡人当政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两相对比之下,听到那一句“我们的国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一种莫名状态下立了起来。
“大汉的高层是什么想法,想要让国家维持什么样子,为父猜不到也不去猜。”林七突然笑了,笑得咳嗦几声,喝了点水才继续说:“为父只知道,我们无需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担心被胡人肆意凌辱或杀戮,不用担心死后想要埋进土中都做不到,不必恐惧会被人吃到肚子里变成一泡屎!”
林木的双手在自己不自觉的时候握成了拳状。
“我们可以安居乐业,能够出门看到邻居的笑脸,那是多少死于胡乱的人期盼而又无法得到的?”林七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老人老的不止是年龄,经历的事情太多,脑海中有着太多的记忆:“现在的日子很好,真的很好。”
林木的脑海中一直是在重复回响‘我们的国家’那一句话,一些被深埋的记忆也重新被翻出来,是胡人当政时所闻所见和自己的亲身经历。
有媳妇了,还有了儿子,之前林木是真的抗拒再次加入军队,怕的是有个不测。他现在依然是在怕,怕日子刚刚好起来,内心里也有了期盼,却没有那个福分去享受。可是,他突然有了更怕的,就是自己好好活着,然后胡人重新当政,包括自己在内,所有在乎的人再次过上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林七就是那么安静地看着自己儿子不断变换的脸色,以他的阅历能够猜测自己的儿子是陷入什么状态。
“父亲。”林木很突然霍地站起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儿子想多陪陪阿花和狗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说:“儿子带他们出去逛逛,回来的时候带些酒和肉,和父亲好好唠嗑。”
林七摆了摆手,示意要干么就去。
林木说到办到,带着很茫然的媳妇,一家三口就在镇子里闲逛,很多之前想要买的东西利索地埋下,让媳妇不断地碎碎念说是浪费钱,他也不解释什么。
也许是错觉,林木发现今天镇子里的集市比以往都要热闹,而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第563章:再次亲征
国家是什么?不同的阶层会有不同的理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于百姓来讲,国家是自己生活的那一片土地和天空,自己的家人以及能够看到和接触到的另外一些人。
对于统治阶层来说,国家依然是那片土地和天空,但接下来就是山川河流,还有自己需要去管理的那批民众。
君王眼中的国家就是江山,是有多少人口,想要入侵他国的时候能够纠集起多少武力,遇到需要自保的时候能够征召多少战力。
国家对所有人来讲是一个庇护所。从某种方面来讲,国家这个集体并不对所有人都公平,有些人付出太多未能得到应有的回报,有些人则是一出生就能开始享受红利,但不管怎么说国家弱小对于该国的任何人都不会是好事。
个体需要集体,必然是会产生管理者,哪怕只是简单地为了种族的延续,任何族群的生物都不会例外。而作为拥有指挥的人类,集体不单单是为了保证种族的延续,还是为了争夺更大的生存空间。
“向前,向前!”
旷野,非常广袤的旷野,炎炎夏日之下,大地之上行走着由人汇集的长龙,他们所在的位置可能不同,赶路的方向却都是向北。
长龙由士兵组织而成,他们向北是为了参加国战,去成为一场又一场旷世大战中的参与者,有人会在战场上获利军功得到很多实惠,有人则会成为尸体之后再变成骨灰被送进英灵殿。
旌旗在随风招展,红底金字的旗面是一杆又一杆,旗帜地下的士兵来自天南地北,他们有的来自各郡县的郡县兵,不少之前是作为屯田兵,得到命令进行集结,开拔之后一直是在进行合流,由少数变成规模庞大。
“王上亲征了?”
“是啊,时隔两年,王上再次亲征了。”
行军时候并不禁止交谈,毕竟路途着实是太远,只要队伍不乱聊天其实可以解乏,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刘彦其实就在不远处的山头之上。
这一年的战事规模会非常大,刘彦的确是再次亲征,却不是前往雁门,是北上冀州亲自主持对慕容燕国的战争。
此时此刻,刘彦就站在山顶看着自己的士兵,那一条条的长龙哪怕是站在山顶也无法将头尾尽收眼底,可见北上的军队规模之庞大。
对石羯赵国的战事依然是会由冉闵来指挥,包括对拓跋代国的战争也是,支援冉闵的部队有些已经抵达,同样有不少是在赶路的途中。
定襄战役依然还在继续,由李坛率军四面围困,冉闵是进入到雁门郡,追击逃往西北的人是谢艾,谢安则是紧急前往关中。
关中战场是目前打得最激烈的区域,秦州都尉钟兴以少数兵力对阵张重华和苻洪的联军,陇西郡和陇东郡先后失守,联军与汉军在平襄交战一番后,钟兴不敌联军败退到渭水边上的新阳,目前是依靠水军的支持让战事维持僵持。
“谢中郎将带去了三万部队,蜀地以及豫州的援军……蜀地那边的暴乱越演越烈,恐怕一时半会很难脱开身,仅是豫州的援军太少了。”徐正同样是在山顶,他就站在刘彦身后:“陇西郡和陇东郡是大汉唯二大汉光复之后又失守的疆域。”
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刘彦再立大汉,现如今的汉国还无法称之为帝国,可是自建国之后还真的没有发生得而复失的例子,由于汉国的失察……或者说是自大,没有注意张氏凉国的动向,算是吃到了恶果。
谢安已经向中枢发来公文,粗略谈及自己对关中战事的主张,他根据自己手头的兵力做了一个作战计划,并不建议立刻展开反攻,是想要让战事维持在秦州境内。
对于汉国来讲,现在最重要的战场是在雁门和朔州,硬要排一个顺序的话,关中只能说是垫底。
石宣已经逃窜进入朔州地界,要是给石宣多一点时间,等于是未来解决起来要多耗一分力气,哪怕是没有石宣这层因素,汉军也该趁石虎被困和近期产生的效应一举灭掉石羯赵国。
石斌是向雁门而去,多次被汉军堵住之后,窜入定襄东北面的群山(五台山),双方现在是围绕着山地在你追我逃,负责追击的李匡所部已经一再压缩石斌残军的活动范围,根据估计最快半个月之内就会有结果。
冉闵亲率大军前往雁门,应对的是拓跋什翼健亲自统率的拓跋代军。在冉闵没有抵达之前,拓跋代军已经杀到广武城,汉军是将拓跋代军逼退到马邑附近,双方此时此刻是围绕着马邑周围的平坦地形不断交战。
汉国的战场不止是在各处的国战战场上面。
之前灭掉不久的李氏成汉范围起了一连串的暴动,主要是以羌人、氐人和巴人居多,甚至是有汉人参与其中。他们并不去攻击一些城池,是不断袭击汉人聚居的村寨,又依靠连绵山区与前来围剿的汉军玩流窜作战。
蜀地多的是山地,汉军灭掉李氏成汉才一年不到,主要是控制一些城池,对于深山老林的控制力差到几乎没有,而蜀地的山区自古以来就生活着大量的土著,自秦帝国以来就是名义上的管理,之前的任何朝代其实无法进行收税、征兵、纳赋的举动。
汉国灭掉李氏成汉之后,采取了相当规模的持续清理,只不过也仅是逼得那些不接受统治的人向着更深的山林迁移,没能办到消灭或是纳入统治。在之前中枢已经出现一种声音,就是借鉴汉初时期的策略,册封当地土著酋长为官,从名义上将那些人纳入统治,只不过军方并不接受这种意见。
不止是蜀地的乱象,长江以南那些原本蛰伏在暗处的反对势力也是接二连三地搞事,对于汉国最不能容忍的是广1州的苍梧郡又出现一个司马一家的皇帝。
汉国无法确认苍梧郡广信城的那个皇帝是不是真的有司马一家子的血脉,不过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司马家子孙对汉国并不重要,哪怕是有人假借名号也算是达到了想要的目的,他们有了名号能够聚集反抗汉国统治的势力,使长江以南在走向有组织的反抗。
毫不遮掩地讲,汉国太过快速的扩张已经在呈现虚弱的一面。几年之内汉国从一无所有到恢复汉家旧土十之六七,地盘是一再地增加了,可是实际的控制力有弱有强,越是后面才占领的土地控制力就越弱。
汉国现在面临的其实与曾经的秦帝国相似,敌国虽然是被灭亡,但是那些敌国的一些人没有被消灭干净,敌人无时无刻都在进行反扑,偏偏还没有被竭尽全力地围剿灭杀。
消灭一国,花上至少一代人的时间进行消化,随后再继续进行扩张,这样的做法最为妥当,曾经的始皇帝等不及,刘彦同样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要说有差别就是秦帝国的崩溃是在始皇帝驾崩之后,可刘彦还活着那些人就跳出来了。
“各地暴乱皆为疥癣之疾。”刘彦是真心没有觉得事情多大,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转身看着徐正,说道:“剿灭他们一年办不到就数年,一直到斩尽杀绝。”
那些发生暴乱的地方,郡县兵并没有被抽调参加国战,新征的兵源也是就地编练再投入镇压,汉国是击败胡人建立起来的国家,不是从同族那里篡位夺国,汉国也一直在与胡人交战,不管是从大义上还是民族感情方面,除非不是汉家苗裔,要不然反抗汉国的统治对百姓并不是必需。
对于那些异族反抗汉国,刘彦其实觉得是理所当然,只因为汉国是真的没有留活路给他们。
南方的暴乱看着动静挺大,还给在广信再立起了一个小朝廷,可是所有迹象都表明只有那些不臣服的世家在跳腾,仅有极为少数的百姓会掺和,倒是诸越和诸蛮响应热烈。
“臣一直坚信非我族类定要杀绝的理念。”徐正用力捏了一下手掌握的剑柄,杀气腾腾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徐正后面的那句话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不过《诗经》的解读是一回事,他讲的又是另外一回事,简约地可以理解为:不是自己人,那就去死好了。
刘彦让亲卫牵来坐骑,利索地翻身上马。
他们现在的地点是在博陵郡的安国城附近,就是在高阳郡的边界处。而高阳郡再以北就是幽州。
王后的老家就在博陵郡,刘彦过来之后并没有去崔氏那边,倒是崔氏的族长带人过来谒见,刘彦仅是见了见自己的老丈人,收录了几个崔氏族人的俊杰。
慕容燕国目前还是没有多大的动静,自上一次北进失败之后就是龟缩,冀州方向的汉军向幽州发动攻势后,慕容燕军仅仅是各个城池的守军拒城而守,战线已经被汉军平推到涿县一代。
“骠骑幕府的兵力扩充到三十万,上不设顶。”刘彦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坐骑缓缓地踏蹄动了起来:“寡人相信骠骑将军最后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卷。”
山顶之上的军队并不少,刘彦一有动作,绣着玄鸟的王旗就被竖立起来。
为什么不是龙形的图腾?不管是西汉还是东汉,王室的图腾都是玄鸟,那是继承于曾经战国时期楚国的延续。
再则说,上古先秦各国的主要图腾其实绝大多数都是鸟类,原始的龙图腾是出自吴国,不过吴国的龙图腾其实只有脚的龙(更像四脚蛇),一切只因为这个时期佛1教还没有传过来,佛教之中的一些关于牛头、鹿角、鱼鳞、蛇身、鹰爪、金鱼尾龙的形象可没出现,龙形象并没有融入那些佛家珍奇,要流行也是先秦时期的螭龙、夔龙、应龙等等。
到西汉时期道教开始出现才讲究“四灵”,也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着重以青龙视为皇权象征,但这个时期的龙纹其实还不完全,皇室也是玄鸟图腾。
龙图腾有着很漫长的过程,原始时期的龙纹就真的是相当原始,商周时期的龙纹才真正形成,春秋战国时期一再“加工”让龙纹图腾达到新的顶峰,到汉代才是龙纹造型的真正定型期,唐代将龙纹图腾演化自臻完美成熟之境,宋元时期将龙纹图腾发展到一个新的里程碑。
龙代表帝皇是从明代开始,穿“龙袍”、带“龙冠”、坐“龙位”、住“龙庭”,用“龙器”就是始于明代帝皇,也就是说到了这个时期龙才真正开始高大上,然后通古斯野猪皮来个“清承明制”更加发扬光大。
而似乎龙的意境和荣耀已经无法让野猪皮的皇帝感到满足,还搞出了十全十美的笑话,然后那个十全老人将前几代皇帝的积蓄在一次又一次的南下风流中消耗见底,自己的儿子继位没有多久面临西方列强的入侵连军费都凑不齐。
刘彦是个明白人,龙当然非常重要,可是独有“我大清”将龙做成代表国家的旗帜,真心是没有那么勇气去模仿,再则他既然建立汉国就该是使用玄鸟。
王旗在山顶出现,欢呼声是由近到远爆发出来,那是看到王旗的军队在呼喊。
黄德意就是欢呼中的一员,他像所有的袍泽那样,目光炙热地看着远处的王旗,那是国家的至尊,除此之外还是认为必将率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领袖。
喊的是“万胜”,维持很久的呐喊之后,军歌被唱响。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魇映春晖……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人场,胆似熊罢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滚滚的声浪,席卷北向!
第564章:会盟在即
炎炎阳光照射而下,大地之上烟尘弥漫,敌我区分的喊杀之声是在马蹄的奏鸣中伴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旗帜只有在骑士策马奔腾的时候才会招展,要是定立的时候则会显得焉巴巴。那是因为没有风,导致双方骑兵狂踏地表之后,起了烟尘却是无法散去。
冉闵高高地站在一辆巢车的车斗之上,双手拿着双筒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厮杀,脸上布满着汗水形成的细珠,双颊的耳朵部分和鼻梁的两边是一直往下流的汗水。
按照传统的说法,三伏之天酷热难以想象,便是待在阴凉处也会难以忍受炎热,何况是待在露天场所。
秋季已经到来,冉闵率军攻抵雁门郡,刚来起初并没有爆发什么大战事,雁门的石羯赵军很利索地放弃各处驻守地,跑去拓跋代军那一边合流。
雁门郡这边的大战是等汉军靠近马邑之后,开战之前拓跋什翼健还派来使者,以汉代之前相安无事为理由,要求汉军不要靠近拓跋代国的边境,说是不然误会一旦发生将会开启战端。
冉闵压根就没有什么废话,弄死了拓跋代国的那个使者,让使者的随从给拓跋什翼健带去一句话:别瞎几巴假惺惺扯那些有的没的,要战便战,不战便滚。
拓跋什翼健得到冉闵的回复是什么模样,冉闵这边是不清楚,局势呈现的事实是双方开战。
汉军与拓跋代军的交战从一开始就是投入骑兵,马邑周边地形平坦,会是一个很好的骑兵战场。双方的骑兵在开战之后就是你来我往,于广袤的平原之上进行厮杀,不过总的来说双方投入交战的兵力并不是十分庞大,最大规模的一次拼杀是汉军八千对阵两万拓跋代军和石羯赵军,平常则是数千对阵数千。
“代军还算能打。”冉闵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拉了拉自己的衣领,说道:“一些代军手中的家伙与我们的制式兵器一样。”
汉国与拓跋代国维持了将近三年的蜜月期,期间刘彦为了让拓跋代国拖住慕容燕国,贸易中用兵器交换了不少的马、牛、羊和一些皮革、牛筋等物,交易过去的兵器该是有个两三万的数量?
巢车的车斗在机械的嘎吱声中缓缓降下,冉闵一下车就从亲兵那里接过一桶水,摘掉头盔之后“哗啦啦”就是淋下,还大呼了一句:“痛快!”
三伏时节的天气真的是太热了,不但热还显得闷。这个就是汉代虽然开战,交战规模却打不起来的原因。
讲句真心话,天气太热哪怕是不动都能像熬油一样地浑身腻腻的粘,稍微活动一下就是汗流浃背,剧烈运动则会造成一种缺氧的状态,就真的不是一个适合厮杀的时候。
号角声被“呜呜呜”地吹响,服色异常杂乱的拓跋代军开始拉开与汉军的距离,他们又再一次主动退兵,汉军仅是追了一小段距离也就放弃。
“寻找袍泽!”刘锐解开细绳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为觉得氧气不够的关系,说话的音量不但沙哑也是不大:“受伤的优先抬下去医治,尸身装车运回。”
拼杀是停了下来,尘烟却是还没有散去,一眼看去黄色的弥漫之中很难看清楚远处是个什么情况,收拾战场的空隙需要有部队在外围进行警戒。
一阵“咕噜咕噜”地灌下几乎是一半水囊的份量,刘锐总算是觉得好受了一些,他举目四望,周边有着忙碌的袍泽,仔细倾听一下并没有听到大股骑兵活动的动静。
冷兵器的交战,其实士兵很多并不会在厮杀中毙命,是受到重创让身体机能暂时失去控制力……也就是所谓的短暂性休克,失去意识的士兵要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基本上就是在昏迷的时候流血过多死去。
汉军的每一战,败退自然是没有办法的事,得胜之后必然会打扫战场,最为主要的就是清查任何一名汉军士卒,还有口气的就会赶紧运回大营救治。
刘锐已经下马在漫步,走几步看到躺在地上的袍泽也会走过去检查脉搏,有发现伤患是立刻招呼人手,瞧见战场死掉的战马不少,就喊:“战马的尸体最后也弄回去。”
厮杀过后的战场,除开一些士兵在忙碌之外,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也是在活动。
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他们背上有一个竹篓,里面装了很多的小玩意,就是一些绷带、针、线、水之类的东西,遇到己方的伤兵,情况的话就会缝合伤口和进行包扎。
就是缝合和包扎,医疗器具是事先经过煮水沸腾消毒,至于酒精消毒什么的则是暂时没有,一切只因为刘彦不会……呃,酿酒,更不会蒸馏技术。他就是普通人,生活在现代能够享受到一些科技成果,但怎么弄没有特别去研究。会用,和怎么生产,就是两回事。不过,他是个君王,自己不会可以让下面的人不断试验,已经是在进行当中。
硬要有个称呼的话,灰色长袍的那些人可以叫医护兵,但汉军都是尊称居士。这些人的起源是刘彦系统中的医疗兵种,后面军方进行专门的培训,系统的医疗兵和后面培训的那批人,他们的身影必定出现在一场又一场厮杀过后的战场。
收拾战场可以挽救己方的伤患,其实统计战果也是一种便利,能够更直观地计算双方损失程度。
厮杀过后的战场,不远处的矮山包之上出现了一些黑点,他们是亲自抵达前线的拓跋孤以及拓跋君。
“三千人出战,只撤回一千余人。”拓跋君是袒胸露肚的装扮,肚皮之上看去是油脂光滑一片,使肌肉看着非常结实。他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说不上来取得多少战果。”
拓跋孤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条物,小心翼翼地解开外层的丝绸,拿起里面的一杆单筒望远镜,凑到眼睛进行观察。
这个单筒望远镜是拓跋孤上一次前往临淄时向刘彦讨要,刘彦一开始其实没有给,后面他仗着自己妹妹是刘彦的妃子死缠烂打,耗费一千战马才算是换得此物。拓跋代国举国上下也就是他手中这个单筒望远镜,拓跋什翼健几次暗示他都没给。
拓跋孤在北部做北部监察的时候,好几次是依靠手里的这个单筒望远镜做到察敌于先手,能够抢先进行布置,更是可以在敌军靠近前先做好判断,很清楚就是一个“国之利器”。
胡人势力,除了一些极少数尊贵的人有布匹制成的衣服之外,一年四季就是穿动物的皮毛,一般是以羊皮居多。他们待在昼夜温差极大和温度相对低的草原这么穿没什么问题,出了草原南下穿戴就成了麻烦。
历史上不少胡人是有能力可以南侵并进行占领,可是那些胡人并没有实施占领,他们不去占领是有担忧反扑,其实适应不了气候也是一个大原因。能够南下并占领中原王朝疆域的胡人,除开五胡乱华时期的中原势力衰弱之外,其余都是一些掌握了生产技术的族群,而他们的生产力是建立在掳掠汉人的基础上。
“大王已经打算暂时退兵。”拓跋孤爱惜地收起了单筒望远镜,再次小心翼翼地放回怀中,说道:“燕王已经向诸王发出会盟邀请,地点是在狼居胥山旧址。”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狼居胥山,那地方的名字一再被更变之后,现在是叫狼山,属于柔然部落联盟的地盘。
“各国要联合共同对抗大汉,却是互相无比忌惮,去哪个国家都不太合适。”拓跋君点着头:“选择柔然那些蛮子的地盘进行会盟,还真的非常合适。”
胡人现在也分等级,有占领过中原的胡人是公认的高人一等,然后离中原越远的胡人就越被觉得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们自己之间也是存在互相瞧不起的现象。
当然了,曾经高人一等的羯族,他们经过汉军的不断打击衰弱,声势上可以说是日落千丈,不过虎威犹存之下还是会得到该有的尊重,要是羯族自己没有重新摆正自己的地位,各个胡人势力其实会很乐意痛打落水狗。
现在被公认为最强的胡人势力是慕容燕国,拓跋代国是次一等,像是苻洪这种则有些输不上号,张氏凉国则没有被胡人算进去比较,唯一一个都认同的就是不管柔然部落联盟有多强也是土包子,另外一个土包子则是东高车和西高车的丁零族群。
狼山是一个很适合作为会盟地点的所在,不止是因为所在地是柔然部落联盟境内,还因为柔然部落联盟与拓跋代国、慕容燕国、张氏凉国、苻洪实力,羯族残余势力都没什么仇什么怨。
再有一个,狼山的所在地很便利,它是位处拓跋代国的北方,慕容燕国的西北方,张氏凉国的东北方,谁都不需要互相之间途径对方的地方,都能够直接从自己的境内直接进入柔然部落联盟的势力范围,不用担心途径对方疆域的时候被暗算。
“匈奴诸部还是拒绝参与会盟?”拓跋孤蹙眉之后是狞笑:“那些蠢货,等待会盟之后就该拿他们先开刀。”
“那帮杂种,天真地以为大汉会放过他们?”拓跋君是在冷笑:“血脉不存果然是会产生更多的低能儿吗?”
拓跋孤说的匈奴诸部是在河套区域,目前是分为七个相对大一些的部落,他们在石羯赵国没有呈现必败趋势的时候,是有出兵接受石羯的指挥,等待定襄被围困之后则是召回自己的部民。
刘渊的幼女投降汉国,刘氏归降之后有派人前往匈奴诸部,她以刘渊血脉延续的身份奉劝匈奴诸部不要与汉国为敌,说是应该借鉴曾经的汉与南匈奴模式共存。
刘彦当然没有给刘氏或者匈奴诸部什么承诺,汉国中枢却是乐得匈奴诸部独善其身,甚至是开始挑拨匈奴诸部对残存的羯族动手。
栖息在河套区域的匈奴诸部,他们的情况其实有些复杂,真正的匈奴人并没有多少,更多的是一些混血,各族胡人是称呼他们为“铁弗”。
铁弗在阿尔泰语系中有很多层的意思,起初是指父系为匈奴人,母亲却是鲜卑人,类如此类的混血儿。后面,中原人娶了胡人的女人,胡人称呼那种中原人也叫铁弗,就有了“胡人女婿”的一层解读。
目前的匈奴七大部落,其中的四个就是由胡人女婿作为首领,这四个部落中有着相当多胡化的汉家苗裔。
总得来讲,匈奴作为一个民族到目前阶段其实已经名存实亡,连他们都茫然自己还算不算是匈奴的一份子,若说是归于“汉”,现在也没有所谓的汉族,汉族是要到杨坚取代宇文周国才被“建立”,此后汉族才算是一个族群,之前都是用“中原”、“诸夏”、“华人”、“夏人”来概括。
刘渊的那个幼女刘氏很识时务,她是全力要将自己的身份与刘彦进行“挂钩”,谈匈奴是谈不上,讲有先汉血统多少是更靠谱一些。除开一些名义之外,她也在做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争取河套那些匈奴诸部,算是帮上汉国一些小忙。
石羯赵国在朔州还有统治体系,谢艾率军追杀石宣,前往朔州的汉军仅是四万,匈奴诸部跳出来与石羯赵国过不去,多多少少算是谢艾得到一些助力。
“不到一个月,折进去接近两万人……”拓跋君一脸的晦气:“石斌那个无能的家伙却无法突破重围过来会合。”
“石斌出不来了。”拓跋孤其实也不知道石斌现在是什么境遇,他在说一个事实:“咱们仓促南下,没有第一时间接到石斌,冉闵已经率军抵达。现在远远不是大代与大汉决战的时候。”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除非是很突然地爆发冲突,要不然都该是蓄积实力,战前做好自己认为最稳妥的准备,决战的爆发则是谁也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先会盟,看看诸王能拿出什么章程。”拓跋孤已经在牵动缰绳调转马头:“对于大代来讲,单独面对大汉,不如调转矛头向北对柔然那些蛮子开刀。”
拓跋君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叔叔说的是正确的,单单以拓跋代国的实力去单挑汉国,真与自寻死路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