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逆转未来(七)
满清防备汉人,于满清有再造之功的曾国藩如何,更何况是一个刘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间武卫右军一旦受挫,全无战争经验的顺治便第一时间认定是刘成这个汉人的手脚,全然不顾刘成这么多年来的功绩,满心满意的欲杀之而后快。
然而,对于如今这等全新模式的战争,清廷之中能够理解并运用得当的寥寥无几。此刻鳌拜不在身边,顺治能够依仗的也只有刘成而已,甚至就算是鳌拜等人真的在此,他也不得不依仗刘成的能力,因为刘成是从江浙明军那边过来的,他的存在对于满清而言已经是战胜江浙明军不可或缺的一环,乃至是最重要的一环。
高台上,君臣主奴异位,刘成虽然依旧恭敬的称呼顺治为皇上,同时自称为奴才,但是现在发号施令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蛮夷之君,而是他这个叛逃的降将,一个汉人!
这等异常的状态,刘成岂会不知其中的危险。顺治何等人也,多尔衮在世之时,逼迫其母下嫁,其人一样会恭恭敬敬的跪在多尔衮面前尊称其为皇阿玛,册封多尔衮为皇父摄政王。等到多尔衮死后,顺治亲政,便毫不犹豫的对多尔衮展开清算,将其尸骨从墓中挖出来,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当年多尔衮身死,陈文在四明山殿后战中取胜,大军暂居天台山时,接到消息陈文就曾提及过老奴努尔哈赤一样是靠着跪下喊杀父仇人叫爹的本事活下来,并且得以发迹,多尔衮把持朝政,专横跋扈,死后必不为顺治所容,结果不出其“所料”。
刘成降清多年,对顺治也是熟悉非常。其人如此言听计从,甚至连前锋营都肯派给他调遣,刘成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一战之后他的下场几何了。
然则他本就是江浙明军的叛将,陈文那边一定会要他的性命的,现如今两处已然都没有了生路可言,而他更是明白今时今日到底该去做些什么。
“传令下去,让遏必隆坚守战线,务必坚持到拱卫军抵达。”
顺治已经变成了摆设,清军的指挥大权落入刘成之手。此刻下达了命令,刘成也收回望向大军右翼的目光,一边唤来了那个一身尿骚味的太监帮他重新梳好脑后的金钱鼠尾,一边拿着望远镜观望起了左翼禁卫军所在的东线战场,满清的一切指望也都在那里。
刘成的目光转向的同时,陈文的帅旗后,望台上的参谋军官借助于明末著名光学仪器制造专家孙云球特别亲手打造的三架倍数远胜军中制式的望远镜,正在时时刻刻的关注着三线的战况。
他们是陈文的眼睛,每当有战局变化,他们就会以着最快的速度将其告知陈文,比之探马,无论是宏观方面,还是讯息传递速度,都要尤胜良多。
片刻之前,鳌拜率领大队骑兵增援,刘成下达了增援右翼的命令,陈文便以着最快的速度得到消息,并且派出传令兵通知青年近卫师的指挥马信,以便于将情报利用到极致。不过到了此时此刻,随着红夷炮队前移,另有一支数量不多的军队向禁卫军方向移动,陈文也立刻就意识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刻已经正式到来。
“传令下去,决定胜负的时候到了,按照既定计划,全军进攻。”
………………
刘成的命令下达,鳌拜、多尼以及满清最大的预备队拱卫军还在全速向右翼行进,试图挽回败局。
比其他们,红夷炮队原本的炮位是提前测量过的,需要前进的距离不过是大军被迫前出的那一段,便可以将炮弹倾泻到战场;而前锋营的掷弹兵更是人人骑马,此刻从顺治所在的小镇冲出,策马直奔着大军的左翼,速度上同样是拱卫军所无法比拟的。
辅兵驱赶着牲畜拉动着炮车前进,炮组不断的估算着距离,当前锋营抵达济度旗下听用,红夷炮队也前进到了足够的距离,经过了一轮装填和瞄准,无需进一步的命令,炮击便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巨响传来,炮弹呼啸而起,呼啸而落,在东线战场上两军对射之间的空地上轰出了一个又一个弹坑出来。
泥土飞溅而起,于北伐军却是未能造成任何损伤。这是第一次试射,移动了位置,以着清军炮组的测距瞄准能力,命中总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复位、清渣、重新装填,而后再行瞄准射击,只说这种大口径的红夷炮,以着欧陆的水平最快也要两分钟的时间才能完成。但是没等这边装填结束,北伐军的中军和右翼重新变幻了阵型,将铁甲长矛手与火铳手交换位置,却率先动了起来,大步向着新军的方向杀去。
战场上,清军中军的武卫中军和武卫左军以及左翼的禁卫军依旧在进行绵延不断的射击,身披板甲的长矛手挺直了长矛,摆出了一副要扑上去与清军进入肉搏战的架势。
眼见于此,禁卫军的骑兵取道战阵的左翼边缘,策马持弓的便向着北伐军最右翼的四明师扑去,而四明师眼见于此,也立刻就停下了脚步,转换为空心方阵,以铁甲长矛手防御清军的骑兵威胁。
然而,四明师进入防御状态,中军的三个师和右翼的金华师却依旧在新军的绵延射击中继续前进。
这等战法,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伤亡产生,但却依然无法阻滞北伐军前进步伐分毫。战场的东线,金华师和四明师则一边列阵防御,一边与当面的禁卫军对射。片刻之后,红夷炮队重新装填完毕,炮弹呼啸而来,比之上一次,命中和杀伤自是大为提升。
陈文的视线之中,一枚炮弹落入阵中,瞬间便是数人被轰杀当场。鲜血流淌,在滚烫的弹坑中升腾起丝丝雾气,只是已然分不清楚这是单纯的蒸汽,还是缕缕忠魂飞向远方的西天极乐。
正面是禁卫军绵延不断的射击,侧翼是新军骑兵的策马骚扰,随着炮击的命中率提升,北伐军右翼的伤亡迅速攀升。然而,每当一个将士阵亡或是受伤,便立刻会有士卒补上缺口,继续执行着他们的任务。
北伐军的中军和右翼依旧是旧式的战法,仅仅是做出了少量的调整,为的就是保留长矛手编制来更好的面对清军的骑兵优势。这样一来,战阵的宽度便不可避免的要比新军的古斯塔夫方阵和青年近卫师的线列战术要短上许多,但是光论兵力,两个师的编制也有两万四千之众,比之当面的禁卫军的一万余步兵配上五千骑兵还是存在着兵力优势的。
禁卫军的射击与红夷炮队的炮击持续不断,刘成也在北伐军全面发起进攻的同时将手中最后的预备队那四、五千人的蒙古骑兵派了上去,加大对北伐军右翼的那两个师的骚扰。
清军已经全力以赴,待到数轮炮击过后,济度也再也耐不下性子,干脆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试图依靠前锋营的掷弹兵配合肉搏战彻底击垮当面的北伐军。奈何,没等禁卫军走到一半,中军战线最为靠近右翼的武卫中军列阵最靠右侧的第五镇却先一步发生了崩溃。
………………
“这是黄大壮的那份!”
铳剑直刺,追上去的丁俊杰一枪便刺在了一个武卫右军士卒的后背上。扭动,拔出,清军倒地不起,环顾四周已经再无一个活着的清军,丁俊杰对准了这个一时未死的清军的脖子就又是一刺,当即了断了这厮的性命。
武卫右军崩溃,奈何青年近卫师的指挥马信下达的命令并非是全面追击,而是结阵追击。这样一来,无疑的影响到了追杀溃兵的速度,但是随着丁俊杰杀死了这个清军过后,眺望远处,却立刻意识到了此举的正确性。
“集合,前排下蹲,后两排错位站立,列空心方阵。”
武卫右军的溃兵冲乱了阵后的本部骑兵,但是随着追击的展开,远处已经有两支兵力不匪的清军骑兵踏着烟尘向此间杀来。
武卫右军的步兵方阵建制已经被打乱,暂时不足为惧,奈何青年近卫师原本就是一支没有长矛手编制的部队,面对骑兵的防御能力要低上许多。若非是马信求稳,此刻命令下达,只怕是也没办法重新列阵起来。
军官们将命令传达下去,约束着部下们重新整队,将以队为单位列阵追杀的大军重新恢复成为一个整体。当鳌拜亲率的那一支骑兵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五个由青年近卫师组成的巨大的空心方阵,前三后两的矗立在了武卫右军原本的位置。
鳌拜亲率的除了他的亲兵以外,俱是漠南蒙古的骑兵,骑射在行,肉搏也有蒙古玩刀。然则他们面对的对手,虽说没有长矛手的编制,但是每一把火铳上都套着三棱的铳剑,此刻三排火铳手持铳直指着他们,人还好说,马却是极其机灵胆小的动物,是万万不敢直接踹上去的。
所幸的是,清一色的火铳手编制,于鳌拜看来,其防御力的欠缺不光是体现在武器上,火铳手不似长矛手,甲胄上也要差上许多,单单是一件半身甲和一顶配有面甲的头盔,实在没办法与全副武装的长矛手相比,骑射对其造成的杀伤也会更胜良多。
步兵无阵不战,只要破坏掉了这支北伐军的阵型,哪怕只是打出一个口子而已,大队的骑兵也可以迅速的将其撕开。
眼见于此,鳌拜也不作丝毫的犹豫,立刻就率领着所部的蒙古骑兵冲向了青年近卫师的空心方阵,首当其冲的便是丁俊杰那一队所在的第一营方阵。
大队的蒙古骑兵冲来,铁蹄踏出,轰鸣声传来,卷起了滚滚烟尘的同时,漫天的箭雨亦是向着他们射来。
骑弓抛射,杀伤力有限,打在半身甲和头盔上,大多是直接弹开,少有钉在上面的也几乎没有能够破甲的。奈何,火铳手的四肢皆不在甲胄的保护之下,一旦被射中,便是直接钉在皮肉之上,待到骑兵愈加的近了,就更是多有箭矢直接射穿四肢。
伤亡不可避免的出现,丁俊杰左侧的袍泽已经被本营的救护兵拉到了阵中,那个袍泽伤的是大腿,看样子也没有射中主要的血管和筋骨,只要把箭矢拔除,简单包扎就可以重新投入战斗。不过此时此刻,后排的牛忠已经补了上来,与他一般无二的蹲在最前方,抬平火铳,直指越来越近的清军骑队。
丁俊杰的视线所及,鳌拜身先士卒的率领着大军杀来。身后的蒙古骑兵射击的同时,北伐军的那些使用超远射程火铳的射手们也早已开始了对他们的射击。别人不提,光是鳌拜就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起码有不下五支火铳始终瞄准着他,但却没有一发子弹能够命中的。
不可否认,这是莫大的运气。鳌拜在御营就已经得到消息,说是这等火铳不光是射程超远,命中率也尤为惊人。此刻能够有此好运,鳌拜也立刻将其看作是顺治的洪福齐天以及满清的气运所致,胸中的信心也更是加强了几分。
这场战事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武卫右军的突然崩溃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不过当他率领骑兵赶来,青年近卫师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变幻做了防御阵型。这样一来,武卫右军就可以缓上一口气来,等待拱卫军抵达后重新巩固住这片战线。
清军的决胜关键在左翼,北伐军的同样是如此,但是一个南向,一个北向,双方的左翼就分处于两个不同的方位。
鳌拜很清楚,他现在来援,为的就是堵住缺口,同时尽可能的对当面北伐军造成更大的杀伤,甚至是将其击破,以便给予左翼的禁卫军以更加充足的时间来击破那边的敌人。此时此刻,骑兵呼啸而来,距离方阵已是越来越近。下一刻,打马转弯,扭腰劲射,或许不需要几轮就可以破开缺口谁让这支青年近卫师没有长矛手呢。
大队的骑兵奔涌而来,丁俊杰已然注意到了远处带头的那个清军大帅,他的甲胄与其他清军相比,更加华丽,看上去也更加坚固。然则如何将其射杀,对他来说却也并非是心中所想,此间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大,大到了他的脑海中已经只剩下了对于开枪射击命令的渴求。
“第一排,射击!”
清军骑兵的先锋已入五十步的范围,命令下达,方阵的第一排登时便是一阵砰砰作响。硝烟弥漫,远处亦是多有清军骑兵被当场射杀、射伤,亦或是战马中枪倒地,登时便是一片人仰马翻。
距离还比较远,命中已算是有限,起码鳌拜也仅仅是头盔的顶端中枪,连带着将系在下巴处的绳子崩断,以至于头盔掉落了下去,露出了鳌拜光秃秃,仅仅是脑后一条金钱鼠尾的脑袋出来。
久经战阵,这样的场面见过实在太多,不过这支江浙明军全然不似其他明军那般只要请军稍微挑逗便会忙不急的放枪射击,唯恐被清军凑到近前。能有这样的沉稳,实属精锐,鳌拜不敢托大,亦是将身子下伏,将上半身保护在马首和马颈的后面。
转瞬之后,清军的骑队已到近前,大队的骑兵转向劲射硝烟背后的青年近卫师方阵。凭借着记忆,这些游牧骑兵坚信着他们一定能够射杀对手,然则没等他们开始射击,方阵的新一轮的射击却先一步展开。
“第二排,射击!”
清军骑兵距离方阵已经不足二十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向目标更大的骑兵射击,哪怕仅仅是依稀的能够从硝烟中看到模糊的身影,也完全是足够的了。
又是一轮射击,又是一轮的人仰马翻,这一次比之上次,清军的伤亡多上了几倍之多,就连鳌拜的几个亲兵也纷纷被射杀在了当场。
这支江浙明军根据情报显示俱是由新兵组成,可是战斗至今表现出来的战斗能力却已经突破了他的认知。至少在他印象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支军队,哪怕是浑河之畔的那支戚家军只怕也完全并非是他们的对手。
如此强悍的战力,实在过于恐怖,但也更加加深了鳌拜对于将其歼灭的决心。然而没等鳌拜将这份心思付之于行动,随着方阵第三排的射击响起,更大的伤亡袭来,尤其是当鳌拜胯下的良驹在一声哀鸣过后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也直接打断了这支清军的进攻步伐。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逆转未来(八)
第一排的火铳手完成射击,蹲在地上,铳剑斜指,哪怕是火铳的长度远远无法和长矛相比,那片锋锐的丛林所摄出的点点寒芒也足以对清军的轻骑构成足够的威慑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方阵的第一排如此,第二排亦是如此,他们构成了一道拒马阵,这就形成了一道阻止清军骑兵冲入阵中的屏蔽。但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第三排的射击响起,对清军的骑兵的杀伤也更为巨大起来。
当第三排的一根又一根火铳从第二排的士卒之间探出,硝烟漫卷,不远处的清军骑队正开始转弯劲射,便是成批成批的应声而倒。
胯下的漠北良驹陡然一震,自胸腔中发出的哀鸣颤动着鳌拜的心弦。交战之时,战马被当场击毙的从未少见,鳌拜久经战阵,对此心知肚明。此刻一旦感受到胯下战马受创,鳌拜便毫不犹豫的弃马,脚蹬手推,身体腾空而起,随即在落地的瞬间便是一个打滚卸去了坠落的力道。
鳌拜的动作一气呵成,虽说是多年不曾在战场上与人速死相搏,但经验上还是足够的,眼看着战马的四蹄打了几晃,便再也支持不下去,重重的倒在地上,鳌拜也是不由得长舒了口气,至少避免了被战马压在尸身之下而不能自拔的窘困可能。
此时此刻,清军的骑队遭逢重创,攻势为之一顿。所幸硝烟遮蔽视线,还不至被那些持线膛枪的猎兵狙击。可是正带着鳌拜找寻战马的功夫,落马的后遗症出现,从第一声“瓜尔佳大人死了”开始,主帅“阵亡”,各部落的台吉们有的想要继续进攻,有的则想着保存实力,这支漠南蒙古各盟旗支援的骑队登时便是一阵大乱。
“这群没规矩的蒙古鞑子!”
鳌拜怒喝了几声,奈何混乱已然形成,他一个人的呐喊也最多是重新聚拢起临近的一些人马,仅此而已。
“主子,怎么办?”
将鳌拜换上了马,身边的戈什哈头子问及,鳌拜环顾四周,也只得从牙缝里嘣出了一个撤字便策马向遏必隆的将旗方向而去。
武卫右军崩溃,鳌拜带队狂奔而至,为的就是堵住这个缺口。此间由于鳌拜带队冲锋,虽说不能完成突破,但也让遏必隆缓了口气,此刻正在远处收敛溃兵,而拱卫军那边,也接到了刘成的命令,正在全师而来。
战术目的达成,奈何这些来自于漠南蒙古各部的骑兵,原本就从属于各部,此番来援也不过是勉强揉捏在一起,一旦鳌拜这个粘合剂发挥不到作用,登时就是一盘散沙。
相较之下,遏必隆那边的骑兵虽然一度被溃兵冲乱,但若是能够重新恢复起来,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一定比这些蒙古人要强。别的不说,起码这五千骑兵都是有各级军官约束,是一个整体,而那些蒙古人则完全不是一回事。
带过去四五千骑,回来的时候只有剩下不到一半人马,还都是在路上看到鳌拜的帅旗跟上来的。其他的,死伤到不是很多,但是想要让这些习惯于各行其是的家伙重新归建,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成的。
鳌拜带着人马赶到遏必隆那里,后者则已经将所部骑兵的混乱重新恢复了过来。此间看到鳌拜杀了回来,遏必隆也是一脸的愧色,几欲滴血。
“如何?”
听到这话,遏必隆摇了摇头,继而苦笑道:“骑兵无恙,随时可以出战。只是步兵和炮兵,逃回来的这几千人马,建制残破不说,将士们也已然丧胆,怕是派不上用处了。”
军队作战,组织度是至关重要的。如今建制残破,对于骑兵还好,于步兵却是致命的问题。对此,鳌拜也很清楚,这不是遏必隆的问题,也不是遏必隆的前任刘成的问题。说到底,陈文的战法实在太过恐怖,莫说是武卫右军,就算是禁卫军只怕也没有扛得住这样的攻势的可能。
“现在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必须在拱卫军抵达前拖住浙匪的青年近卫师。如果让他们继续前进,或是转头杀向中军方向,届时就算是禁卫军能够击破当面浙匪,时间也绝计不够了。”
鳌拜所指,遏必隆自然明白。陈文与满清都是左翼突破的战法,比得无非是哪一方先行击破当面对手,进而席卷中军,现在青年近卫师击破了武卫右军,清军先输一阵,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但是在鳌拜的努力下也暂且收敛了攻势。然则他们必须坚持下去,维持阵线到禁卫军击破北伐军右翼,进而席卷中军,否则一旦战败,满清就彻底完蛋了。
二人简短的交流一二,遏必隆便亲率武卫右军的骑兵向青年近卫师杀去,而鳌拜还要重新聚拢他带来的这些蒙古骑兵,等到拱卫军抵达后再行发起进攻。
拱卫军抵达,重新稳住战线,将彼此拉回到原点,清军方有取胜的可能。然则武卫右军先行崩溃,拱卫军已经被迫前往右翼,那就必须要让这支预备队发挥出更大的效果,才能拥有更大的胜算,而鳌拜的应对就是在此集结重兵,依靠拱卫军的步兵以及三部骑兵彻底击破当面的青年近卫师。
遏必隆已然出发,武卫右军的骑兵在这期间受到一定程度的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多尼带着所部骑兵也很快就赶到了收敛溃兵的所在,二人经过了简短的交流,意见得以统一,便暂且停了下来,督促后续步兵尽可能快的赶上来。然则没有片刻的功夫,北伐军那边的新动作却率先引起了鳌拜的注意。
红夷炮队向北伐军右翼展开射击,北伐军的中军和右翼开始发起进攻,其中右翼在遭逢清军优势骑兵的大规模袭扰之下,也迫不得已的进入到了守势。但是就在这时,远处的北伐军预备队方向,那支始终被诟病军号的老年近卫师却开始向明军的左翼方向移动,此刻显然是已经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
“这只怕是浙匪的决死一搏了,奴才先带兵去支援遏必隆,还请王爷尽快组织拱卫军跟进。”
“你且去,步兵快到了,本王爷随后就跟上。”
单纯的骑兵,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轻骑兵,还需步兵配合,以步骑混编的战法才有可能击破江浙明军闻名于世的坚韧方阵。然则陈文如何反应,有着何等底牌,却也不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的,此间既然有了动静,他们就必须做出应对,绝不能让陈文太过轻易的达成目的。
鳌拜大旗竖起,到了此间也已经收敛了近三千骑。其他暂且尚未归建的,有的是没于阵中,有的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这些蒙古人却也不太敢轻易撤出战场,因为一旦清廷取胜,他们如此行径便必然会遭到清廷的报复,而其他蒙古部落就更会扑上去分一杯羹,乃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这样一来,算上遏必隆的那五千骑,也是一支不小的战力。至于多尼的拱卫军还有大用,暂且不可轻动,此间也唯有他们二人去拦截那支战法始终保持着神秘感的老年近卫师的骑军。
鳌拜再度出击,遏必隆也早已对青年近卫师展开了大规模的袭扰。五千骑兵,分属五镇。不比鳌拜的那支骑兵部队,武卫右军的骑兵是有着完整的军官团的,组织度不可同日而语。此间兵分五路,对青年近卫师展开了全面的袭扰,伤亡不断增加,但却也确确实实的拖住了青年近卫师的脚步,使得这支以攻击见长的部队不得不坐困此间,无法继续展开攻击。
远处,老年近卫师向着此间移动,鳌拜和多尼看在眼中,身在阵中的遏必隆亦是如此。不说青年近卫师已经表现出的强悍战斗力,以及由此产生的对另一支近卫师的联想,只说这步骑配合,也万万不是他麾下的这支单一骑兵缩能够抗衡的。
眼见于此,遏必隆的将旗挥舞,传令兵四处,迅速收敛部队以待老年近卫师。而他的对手却显得一点儿也不着急,不仅给了他收敛部队的时间,更是连鳌拜的增援也等到了,缓缓的进入战场。
“很整齐,甲胄好像不错。”
这支近卫师的骑兵数量不匪,从远处看去,似乎还没有他们来得多,但是越是临近,就越让他们意识到他们此前的错误。此间的这支北伐军骑兵,一排排整齐的列队前进,没有足够的马速,也没有挥舞兵器的空间,看上去除了整齐,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支浙匪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是准备这么一直推过来,拿骑兵当步兵用吧。”
遏必隆觉得他说出的这些都是废话一样,但是从望远镜中能够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不只是他,鳌拜基于战场嗅觉,虽然依稀的感受到了恐惧,但是其可怕之处到底在哪,却是一点儿也摸不到头脑。
开战之初,武卫右军与青年近卫师的阵型宽度一致,距离运河尚有一两里地的距离。待到武卫右军崩溃,青年近卫师占据了武卫右军的阵地,但是随着清军的骑兵的大规模袭扰接踵而至,不光是没有继续展开攻击,阵型也不可避免的进行了收缩。而此时,鳌拜和遏必隆所部的骑兵与老年近卫师皆在这片西线战场上最不起眼的边缘地带,一在北、一在南。
“我率本部兵马冲阵,你随后掩杀。”
“嗯。”
远处的老年近卫师在进入这片边缘地带之后,阵型延伸开来,覆盖整条从运河河滩边缘到青年近卫师左近的战场,随后便直接以着刚刚那般整齐的骑阵,缓缓的压了过来,显得呆板而迟缓。
骑战讲究马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对面的老年近卫师在行进之中开始有了加速的痕迹,一场双方兵力差距不算甚大的骑战迫在眉睫,清军以遏必隆所部武卫右军的骑队负责率先发起冲锋,鳌拜带着蒙古骑兵随后跟进,当面锣对面鼓的迎了上来。
清军如此,遏必隆有自赎之念,亦是受限于这些漠南蒙古的骑兵的素质难以与新军骑兵相比。
大队的清军骑兵在遏必隆的号令之下,加速向南,如乌云压顶一般铺天盖地的掩杀而来。与此同时,他们的对手,江浙明军的这支老年近卫师的加速幅度却并不是很快,依旧是保持着相对整齐的横队滚滚向北。
从向左翼战场移动,这支军队便保持着一个相对整齐的骑阵。抵达此间,骑阵依旧没有丝毫散乱,依旧是每个骑兵与邻近的骑兵保持着极小的间隔,甚至是与后一排的间隔也小得可怜。
前两个横排组成了第一个骑阵,随后每两个横排亦是一个骑阵,全无分散开来的迹象,仿佛就是打算这么直截了当的如城墙一般压上去而已。
骑阵的最前方,李瑞鑫没有携带祖传下来的那根马槊,而是握着一把制式的马刀。这把马刀是军工司搬迁马鞍山之后研发的产品,不同于明军原本的马刀,长度、弧度上都有适当的调整,更是加了一个护手在刀把上,便是对于骑战一无所知之人也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出其中的差别。
一如身上的板甲式骑兵半身甲和头上的头盔,马刀亦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最后才定下了形制。李瑞鑫很喜欢这个形制的马刀,因为比之祖传的那些武艺,这种马刀配合的刀法更加容易普及,就像今时今日,老年近卫师近万的骑兵集中在这片战场,同样的速度、同样的骑阵、同样的武器装具、更是同样的战法,就这么直接冲上去,与鞑子直截了当的决一死战!
老年近卫师的骑阵从策马步行开始,缓缓加速,虽然加速度比之清军要小上不少,但是加速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
渐渐的,头顶上已经渐渐的开始有箭矢落下,这些都是清军的骑射,用以扰乱阵型。然而当箭矢撞在江浙明军的制式骑兵甲上,却无一例外的被弹开,唯有在马刀的劈砍中还能命中战马的,才有可能造成微乎其微的扰乱。
骑阵的速度越来越快,与远处的清军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受到骑射攻击的骑兵也越来越多,其中有一些不得不退出骑阵,但却也迅速的被后队的骑兵补上,整个阵型诚如步兵的方阵一般,依旧是在不断的加速中向着清军的骑兵压了过去。
战马从步行到慢跑,再到此刻的全速前进,骑阵的整齐划一受到些许影响。作为这一骑军的主帅,李瑞鑫无需带头冲锋,可也却是全程监控着骑阵的速度。随着速度抵达平日训练时要求的顶峰,阵型是有些无法继续保持初始的那般完美,但是清军的先锋骑兵也已经近在眼前,尤其是那个带头冲锋的清军大帅,正向着李瑞鑫右手间隔数骑的方位杀来。
“杀!”
面前的明军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是一堵城墙堵在遏必隆冲锋的路上。闯营的三堵墙他不是没有见过,绝计不是这般模样,虽说不甚明了,但他却依旧一头扎进了这个骑阵。
战马交错,遏必隆从对面两个北伐军骑兵中间仅仅留有的那一骑的间隔通过,仅仅是一个铁板桥便让给了两把马刀。待到腰力一动,身体直立而起,反手便是一刀便直接砍断了第二排在他右手的那个正要挥刀劈来的骑兵,但却也就在这同时,第二排在他左手边的那个骑兵却一刀砍在了他的腹部左侧。
这一刀,饶是遏必隆身上的甲胄乃是能工巧匠打造,也免不了透甲而入。马刀砍破了铠甲,直接在他的腹部留下了一条七八寸的口子,刀锋甚至划破了腹腔,仿佛肠子都在从这道伤口往外涌。
越过了前两排,就算是杀过了明军骑阵的第一阵。遏必隆右手持刀,左手捂着伤口,紧咬着牙关,试图借此来缓解腹部的痛楚。
论及顺治身边的重臣,他的身份几乎算是除了爱新觉罗家的那些人以外最为尊贵的一个,不过能有如今的地位,除了身份以外,遏必隆也同样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当年在松山也曾抗住明末勇将曹变蛟的拼死突袭,武艺上确是比不得鳌拜,但却也绝非是弱者。
然而,杀入阵中,遏必隆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骑阵的骑兵根本不需要单打独斗,以着清军为求更好的发挥个人武勇的松散骑队,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以多打少,就像刚刚他所经历的那般。
奈何,杀进了骑阵才意识到这一点,其实已经晚了。能够如他一般冲杀过来的不在少数,但是当他们看清楚了最前排骑阵向后数米的第二个骑阵,却无不是如遏必隆一般着实的咽了口唾沫。
“杀!”
大声的呐喊着,遏必隆策马冲杀了过去。胯下的良驹,手中的佩刀亦是精工良匠的作品,后世也曾被清廷赐予出征的统帅,然而面对着眼前这一排排乍看上去没有半分差别的北伐军骑兵,再好的战马、甲胄和武器,显然也是没有半点儿用处的。
战马交错,第二排正面对着遏必隆冲来位置的骑队长王行知一刀砍过,遏必隆的首级高高飞起,身子也从战马上坠落了下去。
武器、甲胄、战马乃至是首级,这些都不需要他们去管,从训练伊始,王行知便知道,这个骑阵就是如此,第一层杀不完就第二层,第二层杀不完就第三层,要像一堵又一堵会移动的墙一样推过去,将清军彻底碾平在阵中,就算是有能够透阵而出的,也必然只会是有限的仨瓜俩枣,不再构成实际的威胁。
刚刚砍杀了遏必隆,王行知只知道看上去像是个高级军官,不过战场之上,也没有时间想那许多。
这一刀过后,反手就又是一刀劈在了紧随其后的那个清军骑兵的头上。清军的盔缨被这反手一刀削落,不过这个清军也没能活着杀过他们这一队,闪展腾挪之间,便被他身后的那个骑兵朴实无华的一刀斩落马下。
王行知和他的袍泽们虽然都是各营选调来的老兵,但是其中大多是不过是在牛首山训练场才学会的骑马,比之清军中的那些自小就骑在马背上的蒙古八旗和号称骑射无双的满洲武士,他们的骑术和骑战经验无疑是远远无法与之比拟的。
然而,在这等墙式冲锋战术之下,他们根本不需要太强的骑术和太过丰富的经验,只需要对于命令的坚决执行和对于战马速度的熟练控制以及临敌时毫不犹豫的劈砍,哪怕是以命搏命,仅此而已。
老年近卫师一排排的碾过,曾经一度让世界为之恐惧的蒙古勇士和号称十七世纪最强野蛮人的满洲武士在这些刚刚学会骑马不过一年时间的“菜鸟”们面前,屡屡要遭逢一见面就是数把马刀的劈砍,往往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砍死在了阵中。
一百五十年后的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曾经说过:“一名马木留克肯定能够打败一名法军士兵;十名法军士兵能够与十名马木留克打成平手;一百名法军肯定能够击败一百名马木留克。”
这是拿破仑远征埃及时在非洲战场上的经验之谈,说的就是近代骑兵墙式冲锋战术对于游牧民族以武勇和骑术见长的部落勇士们的碾压。就像是陈文起兵以来,靠着鸳鸯阵、长枪阵等一系列密集战阵在战场上对妄图施展个人武勇的敌人的以多打少是同样的道理,哪怕对手是骑在战象上,也没有任何差别。
集体的力量碾压个人武勇,这个道理,在欧洲战场上适用,在中国战场上,同样适用!
第一百四十章 逆转未来(完)
老年近卫师的墙式冲锋如同是压路机一般碾压而过,留下的不过是清军的尸骸和一匹匹舔舐、拉拽主人尸身的战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幕,震惊到的不光是杀入阵中的清军骑兵,后队的鳌拜以及他麾下的蒙古骑兵,乃至是更远处的多尼,甚至是刘成,无不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如此震撼,比之发生在不久的刚才的排队枪毙更为让这些满清高层心惊胆战,因为比之与江浙明军步战,他们原本对骑战是有着更大的信心的。可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却比刚才败得更惨,更加没有招架之功。
透过望远镜,这一切尽收于刘成眼底。江浙明军的强大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的,他在清廷这边能够有如今的地位,最重要的原因也是这份强大让满清朝廷感到了极大的恐惧。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陈文准备三载,这支军队竟然已经强大都了现在的这个份上新军操练的可是横行欧陆的古斯塔夫方阵,是如今最为强悍的战法,可是对上陈文的新战法,却恍如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童子被一头脱缰的野马撞飞一般,连做出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半分。
视线所及,武卫右军的骑兵如同是一株株荒草那般被老年近卫师压倒、碾碎。遏必隆的身影早已消失,帅旗也早已淹没在骑墙之中。武卫右军的骑兵后方,鳌拜率领的蒙古骑兵紧随其后,然则从此间望去,那更为松散、无序的阵型,只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原来陈文选择左翼突破,丝毫不怕他那支没有长矛手的青年近卫师会被朝廷的优势骑兵克制,竟然是这么回事。”
青年近卫师没有长矛手编制,面对清军的优势骑兵殊为不利。然则这支部队的攻击力实在强悍,只是一个照面就将武卫右军击溃,从而占据主动。等到清军骑兵出动,其阵型距离运河也不过一两地而已,另一支近卫师的骑墙在这样的条状地带可以更加完美的发挥,清军的骑兵在运河和方阵的夹缝里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到了这个份上,刘成彻底看明白了陈文的布置,心中登时便是一片冰凉。他以一人之力,辅以清廷的那些久经战阵的宿将,却也终究是算计不过陈文一手打造的参谋司。尤其是在于,陈文的这两把新近磨砺的长矛,也实在是太过于锋利,锋利到了清军连稍作抵挡的可能也无。
清军一部崩溃,刘成也并非没有想过。然则崩溃的这支武卫右军却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也一向被他视作日后获取更大权利的本钱。经此一役,武卫右军的步兵损失过甚,骑兵更是面临着全灭的可能,这将意味着他的立身之本即将毁于一旦!
片刻之后,鳌拜的那支蒙古骑兵的前锋被老年近卫师淹没,以着鳌拜向来是带头冲锋的武勇,大抵也是步了遏必隆的后尘。尚未接战的骑兵更是开始调转马头溃逃,已是败得无以复加。就连多尼的拱卫军,也没有再行按照命令前进,而是将步兵的方阵布防于武卫中军的侧后,显然是唯恐这支骑兵会趁势将他们或是中军一并吞没,分明是摆出了一副防御骑兵突袭的阵势。
满洲各部以渔猎、农耕为生,而蒙古各部则奉行游牧,对于骑马他们从生存的角度上便是比农耕文明的汉人更占优势。此时此刻,由满洲八旗和蒙古八旗组成的骑兵,辅以漠南蒙古各部的勇士,数量上更是倍于这支北伐军,可真到战场上,任谁能想到,在以步兵见长,骑兵一向是弱项的江浙明军面前,竟然被打得只能被动防御,说出来也实在好笑。
刘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周遭的情况已再难捕捉,然则此时此刻的高台之上,无论是太监,还是大内侍卫,全部都被他刚刚施展出的手段所震慑,再不敢有异动。而顺治其人,更是在这般震慑和远处战局变化的震惊之中,也再无暴起发难的勇气。
“皇上,纳喇大人和瓜尔佳大人想必是已经没于王事了。现在朝廷的胜算只有一条,那就是中军设法撑到禁卫军击破当面的浙匪,反卷其战阵。现在正需全力以赴的时候,然则预备队已经尽数派出,那里光靠着豫亲王和恪僖郡王,只怕也是不够。奴才请命,临时接管武卫右军残部,协守豫亲王侧翼。”
说罢,刘成拜倒在地,完全是一副要为满清殊死一搏的模样。然而,听到这话,顺治的面色却是几经变化,直到刘成抬起头来,那如狼一般的目光扫过,他咽了口唾沫,才做出了回答。
“那就有劳额驸了。”
“谢皇上信任,奴才铭感五内。”砰砰的在高台上磕了几个响头,刘成继而言道:“那就请皇上将佩剑赐予奴才,奴才也好借此震慑残兵用力。”
“还是额驸想得周到,朕准了。”
接过了佩剑,刘成行了一礼,便带着高台下的戈什哈策马奔着右翼战场后方远处的那个遏必隆刚刚收敛溃兵的小庄子,扬长而去。只留下顺治在龙椅上长舒了口大气,仿佛恐惧就此便得以摆脱了一般。
“皇上,额驸,不,刘成那条汉狗怕是要跑啊。”
太监战战兢兢的说出了他的想法,岂料顺治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直接就将其扇倒在了高台上。
“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可是那厮的手段,就凭着你们这群废物,能保得了朕分毫!”
顺治恶狠狠的说罢,随即便是掩面而泣。当年被多尔衮欺凌,他也曾躲在被窝里哭泣,唯恐被人听到。到了今时今日,亲政已近十载,可是在刘成这个汉人面前,他依旧如同是当年那般为其呵斥、命令,皇帝的威严何在。可是比起多尔衮的滔天权势,刘成刚刚爆发出的气场以及那份纯粹的个人武勇构成的威慑力确实过于恐怖,以至于顺治甚至有些后悔没能早点儿除去这个祸患。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一支武卫右军的残部,剩下个三四千已经丧了胆的溃兵而已,于这样的战局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等到禁卫军击破浙匪,哪怕只是一场惨胜,朕也有的是时间回头灭了这个乱臣贼子!”
遭逢突变,顺治的思路却也没有彻底混乱。换言之,刘成的说辞没有问题,于他而言,也是唯一一条击败北伐军的可能和指望。至于刘成其人,从前他能忍多尔衮那么多年,等多尔衮死后再行报复,这么一个欺主的奴才,不过是一时半刻的功夫而言,自然也不急于这一时。
顺治透过望远镜看过,似乎陈文的那两支近卫师在解决了当面的对手之后,已经开始了阵型的变幻,看样子正是如刘成所料的那般准备对清军的中军发动进攻,对清军左翼后方更远处的武卫右军残兵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
此时此刻,清军的右翼已经彻底完蛋了,拱卫军配合武卫中军、武卫左军一同构筑起了中军的防线。顺治能够指望的,也仅仅是这三支新军互相配合,凭借着骑兵、长矛手和火铳手的完整编制,利用古斯塔夫方阵的优势,争取抵住北伐军中军和左翼的夹攻。
奈何,北伐军先持得点,成功的希望甚是渺茫。可顺治也深知,在陈文拿下了山海关,堵死了辽西走廊的今时今日,败就意味着万国灭族,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
只可惜,顺治的注意力刚刚投诸到已经对当面北伐军展开全面进攻的清军左翼,中军最靠近青年近卫师的武卫中军便在炮火的洗礼下开始了分崩离析。
清军的右翼战场,此刻早已为陈文新组建这两支近卫师占据。武卫右军早先崩溃,遏必隆和鳌拜的骑兵也遭到了碾压,除了少量逃窜的,大多已经成了那片边缘地带上的死尸,以及无人理会的苦痛哀嚎。
解除了清军的大规模袭扰,青年近卫师开始重新调整阵型,向拱卫军方向延伸的同时,继续向清军的中军临近武卫右军的武卫中军方向推进。
青年近卫师缓缓推进,整齐划一的步子踏在这北方大地上,激起的共鸣愈加沉重的压在武卫中军和拱卫军的心头。二者相较之下,拱卫军还好,不过是面对一个方向的敌人,而且还是正面对敌。武卫右军崩溃,利用骑兵优势进行袭扰,借此拖慢进攻脚步的尝试也宣告失败。这样一来,同时面对着两个方向的夹击,武卫中军的压力陡然而起。
裹挟着右翼战场的腥风血雨,已经被迫转为防御的第五镇的高丽八旗,随着青年近卫师推进的脚步,身体自主权也越来越快的被恐惧所支配。
然则,这一次青年近卫师却并没有效仿刚刚的战术,而是在推进到五六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与第五镇的对射之中,推出了一门门从交战伊始,青年近卫师便一直没有亮出来的火炮。
青年近卫师的火炮口径与清军的三磅炮相似,都是小口径的野战炮。数量不少,但是比之抵近到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对准了他们来上两轮齐射,再行持着铳剑发起突击,对这些新军而言已经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了。
这个距离,双方的对射展开,甲型火铳的射程和威力使得北伐军更占优势,但却也并非是决定性的。
火炮推动上前,大盾牌手将用硬木包裹铁皮、浸湿的棉被构成的巨型盾牌竖在了每一门火炮的两侧,噼里啪啦的声响便不绝于耳,后面的炮组便有了更加安全的装填、射击条件。
炮组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固定炮车、测距瞄准、装填火药、压实、安装引线、放置炮弹,所有的步骤一气呵成,炮组成员各行其是,哪怕是在清军的射击之下也没有半分慌乱。
装填完成,唯独与平日里不同的是,此番装填的炮弹与平日里用的,其形制却是截然不同并非是一个圆滚滚的铁球,而是两个小型的铁球,中间连着一条铁链,将它们连成了一体。
“链弹装填完毕!”
装填手大声复命,炮长接到炮队的将旗信号,随即便点燃了火炮的引信。
火把按下,引信如同是受惊了一般钻入了炮体之中。下一秒,炮声响起,喷薄而出的火焰和硝烟之中,两个铁球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将铁链拉得笔直,旋转着身躯,通过撕裂空气发出了声声尖啸,在细微的弧度中便冲入了武卫中军的人群之中。
第一枚链弹飞过,最前面的那个新军只觉得头盔被向后一带,一眨眼的功夫,盔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那根笔直竖起的铁棍被拦腰截断。
就向看不到自己的耳朵一样,新军同样看不到头盔上面的盔缨,然则向后一带,新军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就连噩梦中都不曾有过的恐怖和血腥登时就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粉碎的头盔碎片插进身后那个同乡的脑袋里,后者瞪大了眼睛,却已然没了反应;再向后,额头以上与额头以下已经分做了两半,脑浆子洒落、喷溅了下一个没了首级的新军一身;一连扫过四个身位,链弹的旋转已经没有停歇,胸口、小腹、左腿的大腿根,直到搅碎了一个新军的膝盖骨才停了下来,留下的不过是满地的狼藉。
一条直线的残肢碎肉,鲜血遍布期间,前几个新军连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发出来就已经泯灭了生的迹象,但是他们承受的痛苦却一点儿不落的在后几个被打折了腿的新军们的身上体现了出来,原本整齐的队列登时便一如那些被击中的清军那般变得残缺得不成样子。
排头的士卒,意味着有更大概率被对手的火铳射击命中。这个新军无疑是幸运的,链弹扫过,他的身后一连将近十人,或死或伤,他却仅仅是掉了一个盔缨,这样的幸运,估计买彩票都会得中百万以上金额的头等大奖。
然而,就在这幸运降临的同时,巨大的恐惧也同时降临,尿液浸湿裤腿的同时,一枚又一枚的链弹也呼啸着向第五镇飞来,他身后的区域只在这一瞬间就化作了修罗场,再无半点人间气象。
“啊!”
链弹扫过一轮,反应过来的幸存者们发了疯的向四下逃窜。然则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北伐军中军战阵的阵后,一门又一门的火炮声响起,炮弹如暴风骤雨一般,在中军三个师前进的步伐中,精确的轰击起了距离最前排士卒二十几米处的新军,并且不断的向前延伸下去。
随着右翼的四明师和金华师先后进入防御状态,而左翼的青年近卫师则已经击溃了当面的对手,正在进入到追击的状态,透过继续前进的中军,北伐军整体的战线比之列阵之初已经形成了一条斜线,不复此前那般的平行对抗。
此时此刻,青年近卫师从大军右端而起的链弹射击,中军三师前进步伐下的步炮协同,只在片刻之后,中军的长矛手发起最后的冲锋的同时,武卫中军先行崩溃,溃败更是以着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开来,这些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下去的**的溃兵很快就在武卫左军崩溃的同时,开始了对拱卫军战阵的冲击。
继大军右翼遭逢了线性战术和墙式冲锋的轮番打击之后,清军的中军在北伐军的炮火下也彻底丧失了战斗意志。士卒成批的逃亡,在这等被拿皇称其为“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武器”面前,承担了太多北伐军重压的新军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这等杀伤,这等小口径的火炮,于后世不过是初学者的级别。然则,同时代的欧陆,炮兵依旧是小口径火炮,并没太大的区别。
口径越大,射程越远,威力越大,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以着这个时代的铸炮技术而言,口径越大,炮身的重量就要呈几何倍增长,是万万不可能跟得上行军的,而跟不上行军的火炮则完全没有必要去占用野战部队有限的补给。所以,瑞典雄狮古斯塔夫二世才会青睐于三磅炮,而到了一百五十年后的拿战期间法兰西帝国和反法同盟们则更加倾向于六磅炮、九磅炮乃至于是被拿皇爱称为“漂亮姑娘”的十二磅炮。
如颗粒化火药、定装药包、线膛枪、米尼弹这样只要改变形状就可以对武器进行极大提升的技术,陈文已经做过了太多。可一旦涉及到化学和更加高端的科学方面,显然就需要更长时间的积累。这对于江浙明军这个诞生尚且不到十年,基础科学的有序研究才刚刚开始几年的军事政治集团的而言,实在是显得太过触不可及。
对此,陈文并不是那么十分的急切,因为于他而言,未来还有着更多的时间来实现,甚至只需要把头开好,剩下的就是看着这条路走下去而已。但是消灭满清,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因为只要摧毁了满清,才能改朝换代,坐上了至尊位,才能更好的将政策推行下去,而不是在皇权和士绅的夹缝中苦苦挣扎求存。
右翼先行崩溃,中军也没有支撑多久,清军依旧保持着攻势的左翼禁卫军同样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最起码是士气上的影响。
这支集欧陆当下最高端步兵战法与满清最后核心精锐部队于一体的新军,这支超越了时代的史上最强八旗军在陈文的近代军队,乃至是掺杂着向着为了理想和信仰而战斗的现代军队元素的北伐大军面前,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彻底撞了个粉碎。
北伐军开始席卷整个战线,陈文在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的同时,也率领着监国齐王府卫队直奔着顺治御营驻扎的那个镇子杀去。
“擒贼擒王,杀顺治啊!”
分割、撕裂、聚歼、追亡逐北。陈文说过,今日一战,此地沧州,他不需要任何俘虏,对于这些胆敢为祸中国的鞑子,亦是尽数杀之,一个不留。
北伐军展开了最后的攻势,各部溃败,尤其是当富绶等人纷纷带着本部的满蒙骑兵抛弃步兵而去,禁卫军也已独木难支。
兵败如山倒,清廷大势已去,剩下的无非是逃离这片死地。清军最先崩溃的右翼,隶属于两支近卫师的火兵们已经开始了对清军伤员的补刀工作。
那片被老年近卫师碾过的通道,一个头盔不再,满脸络骚胡子也早已被血污和泥土覆盖的清军军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右臂和左腿已经折断,靠着一条腿和左手上的佩刀才勉力支撑了起来。
“我乃大清巴图鲁,一等超武公,领侍卫内大臣,满洲第一勇士瓜尔佳*鳌拜。尔等汉狗,谁敢与我一战!”
被老年近卫师的墙式冲锋碾过,鳌拜被打落马下,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被后面的战马踩断,头也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昏迷了半天才苏醒过来。
此间宛如恶鬼一般出现,周遭的几个初上阵的火兵无不是倒退了几步。眼见于此,一个火兵队长抽刀在手,大步走到已经站不稳的鳌拜面前,奋起一刀便砍断了喉管,在尸身倒地后用斧子将首级砍了下来,继而随手便扔给了那几个火兵。
“已经没有什么大清了。”
………………
注明,这章不是大结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叛徒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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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军是满清自丢失江南以来唯一的指望,当年吴三桂掀起叛乱,新军一战得胜,便为满清续了一回命,但是那也仅仅是暂且缓了口气而已。
然则,清廷最大的对手不是吴三桂,也不是吴三桂引以为援的永历朝廷,而是陈文和他的江浙明军集团,是他们夺回了江南膏腴之地,是他们彻底打破了八旗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更是他们将满清逼到了万丈深渊的边缘。
此时此刻,清军兵败沧州,如果单纯从土地面积上看,依旧是一个丝毫不逊于江浙明军集团的庞然大物。
但是,国力一事,从来不是这么计算的,人口、经济总量、粮食产量、工业产值、乃至是制度的优劣。
即便不提这些,决战不能阻拦江浙明军继续前进的步伐,蒙古各部也会迅速离心爱新觉罗家不是黄金家族,所谓的号召力无非是靠着明末八旗军对漠南蒙古的征服,一旦扼住蒙古人脖子的那双手没了气力,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与其决裂。
没了蒙古,剩下的无非是辽东、朝鲜以及直隶、陕西和山西这些地区。山海关被截断的今天,辽东和朝鲜早就是一片飞地。便是山陕两地,残破如斯,也不足以作为一个面临着十数万大军压境的王朝的基础。
更何况,这个异族殖民王朝已经丧失了最后的大军,从中军在炮火中崩溃的那一刹那开始,满清就已经不存在了,剩下的无非是一个残破已极的躯壳和一群只剩下一两口气的行尸走肉罢了。
青年近卫师和中军三师联手之下,武卫中军率先崩溃,溃兵冲击临近的拱卫军和武卫左军。在北伐军的全线攻势之下,和硕豫亲王多尼、和硕显亲王富绶率本部骑兵弃军而逃,多罗恪僖郡王屯齐力战而死。右翼不复存在,中军彻底崩溃,左翼的禁卫军独木难支,在北伐军的合围之中全军覆没,近几年新近崛起的宗室第一名将和硕郑亲王济度兵败自杀。
从战场向北,方圆数十里的地面上,无不是北伐军追杀清军的身影。战兵在前追杀,火兵在后打扫战场,沧州不战而下,唯独是顺治跑了个没影,让陈文扑了一个空。
“根据那几个太监描述,奴酋福临在虏师中军崩溃之际便带着御前侍卫们逃之夭夭了。”
“反应真快啊。”
冷笑了一声,然则陈文却也不急。顺治是顶天大的人物,总会露出行迹。而且就算他真的能够逃到陈文暂且触及不到的蒙古,那些蒙古人也一定会将其送来,哪怕是尸首也绝计逃不脱的。
根据预定计划,作为预备队的丹阳师将会配合各部骑兵承担起先行追击的任务,其他各师历经苦战,则是稍作休整,待明日再行向北推进,争取在永历十四年的新年前完成对直隶所属边墙的收复工作。
今年的计划至此,明年还要完成对长城以南汉地以及辽东、朝鲜的全面收入囊中。接下来,登基大典,方可名正言顺的继续推行新政。
“监国殿下,另外,还有一事。奴酋福临的贴身太监供述,说是叛徒刘成与奴酋曾爆发过武力冲突,刘成早在武卫右军崩溃不久就自行前去接手溃兵兵权,那支残部也已经消失在战场,自此不知所踪。”
追击还在继续,更有些许逃不掉的清军选择了死战到底,这也无疑是加大了搜索的难度。陈文听过了刘成的事情,看了看指挥台上的沙盘,却是不由得摇了摇头。
“苟以利合,必以利分。奴酋福临用得着那个叛徒对我军的了解,那个叛徒则借虏廷来实现权力的提升。如今大厦倾覆,再加上奴酋本就信不过汉人,撕破脸也是在所难免的。至于刘成,若是他单独逃窜,将他搜出来还要花费些年月;不过他既然舍不得权力,总想着操纵权柄,那他的死期也就用不了多久了。”
………………
离开了御营所在,刘成打着统领溃兵协助右翼作战的旗号便赶到了收敛溃兵的所在。骑兵五镇已经随着遏必隆去螳臂当车,此间穆里玛和李之芳收敛起了三千多溃兵,已经分属各镇,建制散乱,这庄子上也自然而然的闹哄哄的,每个有个章法。
协统穆里玛和幕僚长李之芳还在竭尽全力的让溃兵归建,将军官阵亡或是士卒损失过甚的部队进行重新编排,可谓是不余遗力。
刘成赶到时,这项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不过他此来也不是赶来加速这一进程的,至少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个地方这么做。
“纳喇大人不幸,皇上命令本额驸代理武卫右军总统一职。如今右翼崩溃,中军方向有拱卫军相助,我部残破,当转战左翼,协助郑亲王击破当面浙匪。”
额驸一称,原本不为刘成所喜,他也从未有这样自称过,因为这等称呼是在孔四贞那个格格的基础上才有的,而非是以他这个人作为主体存在的。然则此番赶来,这等让他不喜的称呼却更可以作为他刘成是爱新觉罗家的自家人,身份不同,说话的分量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刘成的命令下达,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幕僚长李之芳便率先表示了赞同,下面的几个统带也纷纷流露出了对这项命令的认同,甚至是渴求。
这里是北伐军的主攻方向,刚刚的战斗亦是摧枯拉朽一般,刚刚就连那支骑兵也陷了进去,虽说北伐军没有继续向整个方向推进,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还是对的。至于转战左翼,是成是败却不是第一要务,首要的则是离开这片险地。
刘成假传圣旨,正和了众将的心思,岂料没等众将依令而行,穆里玛却一如既往的对刘成的说辞表示了异议:“额驸,纳喇总统是生是死还没有一个定论。再者说了,额驸言之凿凿,末将敢问圣旨何在?”
穆里玛是协统,但同时也是刘成作为总统时清廷埋在武卫右军中的钉子,就是用来牵制刘成的。这一切基于满洲贵族对于体制内汉人的不信任,刘成不过是个代表而已。对此,刘成很是清楚,只是从未点破过,彼此间还留存着起码的面子。然则到了现在的这个份上,情势紧迫已极,胸中的怒火也立刻就燃烧了起来,此前的种种亦是犹如滚油一般浇在了怒火之上。
“皇上赐本额驸尚方剑,金口玉言,见此剑如见君。”
尚方剑的思路源于法家提出的天子对天下官吏百姓生杀予夺的大权的理论,奈何中国幅员辽阔,皇帝不可能随时出现在万里之遥,由此才有了以赐物代表部分皇权的妥协现象,尚方剑才由此出现。
刘成将顺治的御剑举起,众将纷纷拜倒在地,唯有穆里玛还显得有些犹疑,而导致他犹疑的理由也可以说是理所应当。
“本朝从无尚方剑一说。”
满清一朝乃是君主**之巅峰,再兼清廷亦自有体系,汉家王朝乃至是暴元亦曾使用过的尚方剑在清时是不存在的。用于处置突发事件的赐物,倒也并非没有,比如遏必隆的佩刀在乾隆年间就曾为乾隆赐予大学士傅恒,用以诛杀兵败金山的遏必隆之孙讷亲,但也仅仅是诛杀特定的人物,并无旧时尚方剑的自行处断之权。
穆里玛言及,其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满清立国时间太短,传统尚未彻底形成,顺治会否突发奇想的赐予刘成以尚方剑来处断军机,也并非不可能。然则刘成汉人的身份,再兼他领了协统一职后便已然形成了对刘成的牵制和防备,哪怕不敢确定,试探一二也总是少不了的。
大旗之下,协统和领了皇命的旧总统对峙而立,众将拜倒在地,全然不知所措。眼见于此,李之芳连忙起身,劝说穆里玛以急事从权的道理。岂料,李之芳的话还没有说完,刘成默默的放下尚方剑,但却暴起发难,一剑便砍了过去。
身上的甲胄仿佛是纸一样,腹部比划开了一个偌大的口子,只觉得盘在其间的肠子有如破堤而出的洪流一般,任凭着双手拦截,也全然无用。
穆里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是惊诧于刘成的武艺之高,还是震慑于其人此时此刻的处断,这些已经没有人能够知晓。就连穆里玛本人,也是在抬起头看过这一眼后,便倒在了地上,任凭花花绿绿的肠子导引着鲜血淌了一地。
刘成刻意拦腰砍去,为的就是让穆里玛这个对他多有牵制的旗人多在痛苦之中折磨片刻,以泄心头之恨。
此刻其人高举血淋淋的佩剑,更是大声的向众将喝道:“战局瞬息万变,每一瞬间都会决定胜负,协统穆里玛贻误军机,本额驸代帝斩之,尔等还有异议?”
“末,末将不敢,末将谨遵刘总统号令。”
刘成的霹雳手段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就连李之芳再看向他时,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则有了穆里玛这个榜样,再没有人敢对刘成的命令表现出丝毫的异议,这支溃兵便以着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处,向着后方的沧州城而去。
之所以先去沧州,而非直奔左翼,用刘成的说法是溃兵建制以乱,以步兵助阵,反倒是容易变成禁卫军的累赘。不如换上战马,在马尾上绑上树枝,漫卷烟尘,给予北伐军以清军的援兵抵达的假象。
《三国演义》是清军高层的基础军事教材,这个说法或许还有夸张的成分,但是张飞喝断当阳桥的故事却是人尽皆知,其中张飞后方的烟尘滚滚发挥了何等作用,亦是宿将所共知的。
这个说法,其实很是侥幸,然则撤离右翼险地是这些残兵败将的共识,刘成的提议正好满足了他们的渴求。沧州城里有备用的战马和牛马车,有了机动能力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无论是助战,还是逃跑,此刻众将再看刘成,已是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般,除了那份血腥味显得有些破坏气氛。
大队人马赶往沧州,等到他们急匆匆的赶到之时,中军已然在炮火中宣告崩溃。刘成临时改了命令,见清军兵败的大局注定,众将连同溃兵心念着天津卫城的家眷,便在刘成的引导下,做了第一支逃出战场的新军,甚至比顺治跑得都要更早。
能有如今的快速决断,刘成其实早在被顺治夺了武卫右军兵权,明升暗降成了御营幕僚长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打算。陈文不会放过他,清廷这边也信不过他,更有在事后将其弃之如敝履的可能存在。既然如此,坑满清和陈文一个两败俱伤,尤其是要把遏必隆坑死在战场上,这样他才能有余力和空间去自行发展势力。
自从成为御营幕僚长之后,刘成便苦心造诣的筹划此事。然则江浙明军势力更强,他也只有在竭尽全力的帮助清廷击败北伐军的基础上才可以为他自己琢磨。可是今日一战,他的竭尽全力在陈文面前却什么也不是,武卫右军更是遭逢了毁灭性的打击,着实让他大丢眼镜。
顺治的刻薄寡恩,更加坚定了刘成的心思,但见清军胜算已经极小,他便愤然独走。武卫右军是他一手编练起来的,兵权离手也不过数月而已,遏必隆一死,再加上顺治的佩剑,初起时便可以作为号令,而接下来,军中威信,外加上陈文不会放过旗人的恫吓,总能将这支残兵统御麾下。
清军惨败,刘成卷了一轮沧州的战马、马车以及部分粮草、武器便扬长而去。武卫右军的家眷都在天津卫城,他们首要的便是回到天津,带着家眷虽然累赘,但是刘成现在更需要的则是聚拢人心,携带家眷逃亡他地便是一法。
接下来,清军惨败逃亡,北伐军追击的节奏中,刘成早有计算了路线,有心算无心,战马和马车也提供了不小的运力和速度,无惊无险的便在数日后逃回到了天津卫城。
在他们之前逃回来的并非没有,都是单纯以骑兵逃亡的,北伐军的推进要保持着节奏,清军中的一些也确实暂且逃出了追击范围。然则天津卫城里面只有武卫右军的家眷,先期赶到的清军掠了一批船只便逃亡京城,等到刘成带着残部抵达的时候,三岔河口已经没有一艘船只,哪怕是渔民捕鱼的渔船都没有了。
“总统,接下来该当如何?”
北伐军随时都有可能追来,陈文不会放过旗人,这是刘成在路上洗脑多次的。此间城内哭声震天,为的是那些战死的武卫右军将士,但也没有少了那些溃兵的家眷们对未来的恐惧和无助。
李之芳是刘成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年尽心尽力,这一回也是一切服从指挥,并且全力协助刘成将这支溃兵揉捏成了一体。此间出言问及,刘成也必须向这个亲信表明立场,接下来的事情的成算才会更大。
“邺园,如今形势,向东是海,是落入敌手的山海关,向北的蒙古鞑子不可靠,向南更是浙匪的地盘,唯有向西方可有一条生路。”
天津卫以西是保定府,保定府以西是真定府,光是这样,自是完全不够的,刘成的计划是继续向西,过山西,走陕西,重走吴三桂的老路,引漠南蒙古入玉门关。而现在的形势,清廷一旦崩盘,漠西蒙古也没了示好的对象,当不复吴三桂那般憋屈的死在围攻之中。
这不是最后的生路,只要放下一切,躲起来隐居活命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比如明朝那么多的藩王,其中就大有“国亡不知所踪”的,再比如发动过反清起义的杨起隆,能够躲上那么多年,甚至据说最后被抓到的也不是真身。兵荒马乱,无论是大隐隐于市,还是小隐隐于野,只要用心,总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然而,正如同是陈文所言的那般,刘成放不下权利,他迄今为止的一切行止都是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利,哪怕是危在旦夕的今天,第一想到的也是放手一搏,而非悄然隐退。
刘成说罢,李之芳也表示了愿意继续效力。对此,刘成在一番拉拢过后,也免不了对未来的前景作出一些描述。
“背靠漠西蒙古,总有一条生路可言。陈文灭清,收取汉地是一回事,更重要的肯定还是登基称帝和结束西南的割据,这就要花费他太多的时间,咱们天高皇帝远,总比留在此地等死要强吧。”
“总统所言甚是,下官必尽心竭力,以报总统简拔之恩。”
对答过后,刘成和李之芳也分别行动。武卫右军残部的家眷转移工作事关重大,刘成也打算从天津厂带走一批有经验的官吏和工匠,到了大西北也免得从头再来。
官员方面,天津厂的张道澄和郝宗福与其一党,另外身在京城的朱之锡等人刘成也专门派了亲信去营救。当然,若有可能,孔四贞也是要带出来的,别的不说,河南提督线国安现在还在那里挣扎,刘成虽然厌恶这个骚娘们,但若是能够借此拉拢到一支规模不匪的军队,也并非不能忍受些时日。
亲信已然派出,救人是一回事,自从杀了穆里玛,忍辱负重多年的刘成已经迷上了这等快意恩仇的感觉,自然也少不了再用另一个人来祭奠一下他这些年来的付出。
“宁完我老儿,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吧。”
刘成独领一军,宁完我在军器上就多有压制。这是秉承了满洲贵族的集体意志,然则刘成深恨宁完我其人,此间既然逃了回来,便毫不犹豫的将其抓了起来。
“额驸,你应该知道,那些事情并非我的本心。说到底,咱们都是汉人,主子放话了,我哪敢不听的……”
押解到天津厂的大门外,工匠们已经被刘成的人押出来旁观。一根根绳索系在了宁完我的颈子、手腕和脚腕上,另一边连着的则是五匹矫健的战马,如何杀死这个政敌,刘成的办法称得上是显而易见。
“若非你这厮刻意压了我武卫右军的军器装备,朝廷又怎么兵败沧州。今天,老子就替战死在沧州的武卫右军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来人,给老子拉!”
刘成的怒喝声中,对宁完我满怀仇视的亲兵们也拉着战马缓缓前进。绳索安静的躺在地面上,随着战马的脚步,腾空、绷直,随即就连宁完我也如绳索一般腾空而起。从额驸,到刘爷,再到爷爷、祖宗,到了最后,但见已然无力回天,逆贼、狗贼之语喝道,也迅速的在绳索的拉扯下融为了苦痛的惨叫。
战马不断向前,宁完我的脖子、胳膊和双腿也仿佛被渐渐拉长了一般。然则就算是猴皮筋也总有极限,更何况是宁完我这个六十五岁的老朽。待到一声声刺啦啦的拉扯声响起,脑袋。两条胳膊以及一条左腿在鲜血喷溅而出的同时,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夏然而止,只剩下了一条右腿还拖着残缺不全的尸首在地面上擦出了一条血写的痕迹。
五马分尸了宁完我,刘成心中大快,此间无非是抓不到满洲亲贵重臣,更碍于身份,才仅仅是只能拿宁完我这个老牌汉奸来泄愤。
待到天津厂的事情处理完毕,刘成带着张道澄、郝宗福等人回到天津卫城去与李之芳汇合之时,李之芳那边的工作也已经完毕。随军转移的家眷被安置在了一个老营,由刘成的亲信管理,其他将领则分别作为前锋、后卫来保护大军。
这是刘成当年跟着陈文时从南塘营自天台山迁移金华府时学来的手段,家眷与士卒不在一起,便不会出现遇袭时士卒各顾各家,化作一盘散沙的结果。如今既然已经准备完毕,虽说已是午后,但他也不敢再多待一天,唯恐会被北伐军追上。
“按照原定计划,第二镇和第三镇作为大军前锋,第一镇和协守八旗随本帅护卫老营,第四镇和第五镇作为后卫。依次出城,莫要乱了章法。”
天津满城的驻防八旗昂邦章京衙门之中,各级将帅尽皆在此,听候刘成的命令。除了武卫右军的五镇残兵,还有几百人的协守八旗在原本作为那个已经逃回京城的昂邦章京的副手的汉军旗梅勒章京孙思克的带领下愿意随刘成转移。
孙思克与其并非一党,但刘成愿意接纳这支军队。人多好办事,到了大西北,多一个本部兵马也能更好的安身立命,这也是应有之义。
此间刘成下令,众将领命而行。然而,第五镇的总统目光中有些许颤抖,却立刻就被刘成看在了眼中。
“金统带,有话就说。”
刘成尽可能的表现温和,然则那个金正气却是一脸的恐惧,继而大喝了一声,便拔刀杀来。
异变突生,不过以着刘成的武艺,一个几年前还是邦子的贱民,自是不能奈何他分毫。可是金正气这么一动,连带着另外的四个统带也奋起出手。
衙门的大厅里,几个高级军官乱战成了一团,刘成手持着顺治的佩剑,以一人之力大战五个统带,虽是双拳难敌四手,闪展腾挪之间也不断的被砍伤,但是他的每一次全力而击,也能够干净利落的带走一个叛变者的性命,竟显得丝毫不落下风。
刘成的武艺之高,李之芳是听朱之锡提及过的,而朱之锡其人,亦是从将刘成带出江浙的邹卓明那里得知。当年刘成遭逢倪良许突袭,不光毫发无损,进而还在数招之内便将其格杀,已非常人能够比拟。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些年刘成的武艺似乎不仅仅没有丝毫退步,反倒是精进良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连杀三人,剩下的第一镇和第三镇的统带握着刀的手也出现了些许颤抖。相较之下,刘成虽是受创,但却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胜负已定,孙思克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拔刀便配合刘成向那两个统带杀去。可也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枪响,战况急转直下,转过头的刘成已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邺园,原来你才是主谋!”
李之芳右手的燧发手铳是刘成送给他的,枪口硝烟尚未散去,孙思克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此时,李之芳左手竟还有一把燧发手铳,这是刘成所根本不知道的,此刻也正对准了不远处的刘成。
“没错,向西是死路一条,但只要有你这个江浙明军的叛徒作为投名状,监国齐王殿下一定会满意这份礼物。”
刘成对于权力渴求促使着他选择了背叛,无论是曹从龙之乱,还是后来的降清,皆是如此。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能够背叛陈文,他从一介白身一路提拔到武卫右军幕僚长之位的李之芳一样可以为了生存背叛他。
“天道好还,这话果然是没说错。”
武艺再高,也快不过子弹,这个道理刘成很是清楚。当然,以他的手段,结束自己的性命也是足够的,哪怕只是激得李之芳开枪。
然而,刘成这两个选项都没有选择,而是松开了手中的佩剑,继而对李之芳说道:“邺园,你为求活,所以背叛于我,我不恨你,因为当年我也曾背叛过此生我唯二视作生死之交的好友。但是这么多年,我自问对你也不薄,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佩剑落地,血液溅落之中,清脆的金属落地声中甚至还有丝丝的剑鸣。然而以着刘成刚刚表现出来的手段,那两个统带也不敢有丝毫动弹,唯有咽着唾沫,死死的盯着这个前上司,就像是盯着一只史前怪兽一般。
李之芳叹了口,继而言道:“总统,你且说,能否答应与你,我需要考虑,也希望你不要让我等为难。”
听到这话,刘成苦笑道:“你们想抓了我,用我的命去向陈文求条活路。既然如此,活刘成总比死刘成要强吧。我可以跟你们去,也当是我送你们的最后一份赏赐。”
此言既出,在场的三人无不惊诧。然则刘成也没有就此突然发难,反倒是在李之芳的不解中做出了一个回答:“我想最后再见一次陈文。”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李之芳仔细想了想,便应允了下来。接下来,五花大绑,将刘成捆得像一个粽子一般,第一镇的统带还在犹豫要不要砍掉刘成的双手,但却因为李之芳的阻拦才未能成行。
兵变的第三天,家眷们已经撤到了保定府境内,等待最后的消息。当陈文亲提大军赶到,便在第一时间召了这个叛将。
“他们说,你要见孤?”
“是的,大帅。”
“为何?”
“卑职想问大帅一个问题。”
“为此不惜来挨上那三千六百刀?”
“那些酸秀才说,朝闻道,则夕可死也。我一辈子追逐权利,这一次为求道而死,不亏。”
刘成的能力是在他初起之时的四大金刚以外的部将中最强的一个,甚至是吴登科和尹钺都未必是刘成的对手。对于这个部将,陈文此前也曾大力提携。然则知人知面不知心,曹从龙之乱平息,陈文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没有像对待其他叛将那般,但也剥夺了他的兵权。而这一切的结果则换来了一次影响为巨大的背叛。
此时此刻,刘成能有如此,陈文初听闻其人被部下擒获时还有的那丝丝快意也已然消失殆尽,剩下的唯有悲哀和愤恨。
像刘成这样的人物,之所以在曾经的历史上没能留下名字,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在那场血腥的洗山行动中化作了一堆枯骨,否则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那一年的殿后战,陈文救下了上万人,抛开老弱妇孺,其他的男丁几乎全部加入了南塘营以及后来的江浙明军,其中更有不少人战死沙场,但却唯独出了刘成这么个叛徒。但若是就此否定营救百姓的正确性,却也是大错特错。难道因为一个叛徒,就可以否定那么多人为今天的到来而付出的鲜血吗?
一问一答,陈文干脆挥退了大帐中的卫兵,只留下了他和五花大绑的刘成:“说吧,孤倒想听听,什么问题能让你痴迷到这个份上。”
“不瞒大帅,卑职在降了鞑子之后,也曾调阅过天津三卫的档案,得到的答案是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陈文的人在这里存在过,甚至不只是这里,整个直隶的档案虏廷也都翻了个遍,得到的答案却同样是如此。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输给了谁?”
陈文的身份,当年在四明山上,以及后来对于鲁监国朝廷和永历朝廷,乃至是其他抗清人士而言,都没有人有能力调查。距离太远是一回事,那些档案也早已被清廷封存,称得上是无懈可击这个四个字。
然则对于清廷而言,却并非如此。陈文崛起于金华,屡败浙江绿营,清廷就早早的开始了调查。可是翻遍了档案卷宗却全无头绪,而且更要命的还是,清廷抓到了这个破绽,但却无法用来破坏陈文与其他抗清势力之间的信任,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们,所以同样是没有攻击的方向。
疑心,清廷上下所有人都有。怀疑陈文的身份,通浙案的一个说法就是陈文是清廷中一位汉人高官的子弟、族人,由此才导致了陈名夏以及南党在朝中的覆没。但是说法千头万绪,却没有人找到真正的答案,此间刘成问及,陈文却是摇头苦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是陈文没有想到的,思虑了片刻,他才低声向刘成说道:“你知道曹从龙当年为什么会选择自尽吗?”
陈文突然提及往事,刘成先是一愣,不解于陈文为什么会突然提及此事,随即便摇了摇头。而陈文对此心知肚明,便对刘成说道:“因为他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造成的恶果,为此悔恨而死。而你,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个答案的,孤就是要让你这个叛徒带着遗憾去死。”
此言说罢,陈文便招来了卫兵,将刘成拉出去行刑。三千六百刀的凌迟酷刑,陈文已经好久没有看过了,并非是他有多么喜欢这种残酷的刑罚,而是终于又有了一个让他恨到了必须用这等酷刑方能一解心头之患的货色。
“片完了,脑袋收好。他不是为了权利可以背叛华夏吗,未来在皇宫大门前的帝国广场上,孤给他留一块青石板的位置,让他永世受万人践踏!”
………………
8900多字的大章节。
终章 迟来的黎明
天津,其得名于明成祖朱棣的靖难之役,三岔河口是永乐帝南下时的渡口,待到靖难结束,遂以此军事要地建立卫所,取天子渡河之渡口之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明一朝,天津设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这三个卫所单位。顺治九年,也就是陈文两围衢州,诛杀陈锦的那一年,清廷合三卫为一。至雍正朝,先是化卫为州,改变了行政单位的性质,后升州为府,行政级别提升。到了后来更是成为了重要的通商口岸,一度为中国北方首屈一指的港口城市。
事实上,这座城市在运河之上,早有聚居。然则土地盐碱化,极大的制约了城市化的进程。甚至天津卫在后世还有过一句歇后语,说是南门外的警察代管八里台的事儿,说是管得过宽,但也是当时的实际现象,因为出了卫城南门,海光寺还有田地,可再往南就是大片只长野草的荒地,甚至还有沼泽地,确实也不宜再设立一个专门的警察办公地点。
武卫右军残部在幕僚长李之芳的率领下向北伐军投降,这些人都是来自于汉军旗和高丽八旗,此间亦已经不再是沧州,陈文也没有将其全部拉出砍了。但是,这些人余下的人生,大部分时间将会在苦力营度过满清灭亡,然则国家百废待兴,恢复元气是至关重要的,轻减赋是不可避免的,而那些需要恢复的军事设施,就需要这些苦力来以劳动来赎罪了。
不过,相比在沧州被俘的那些清军,他们无疑是幸运儿。陈文战前有言,沧州战场上不要俘虏,一战下来,斩首超过六万。至于苦力的缺额,那些顽固不化的清廷官员的家中,有的是。
接手了城池,陈文便将城里的八旗家眷和天津机械制造总局的官吏、工匠以及他们的家眷们全部轰了出来。这座城市不属于这些人,他们是天津卫的军户、民户们的家园,如陈文此间见过的那些满城一样,为八旗强夺而去,如今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
行政的庶务,陈文无需过问,自有随军官员处置。步入卫城,城外的道路两侧跪满了天津卫的那些被八旗军赶出城的百姓。对英雄的崇拜,对皇权的仰望,对拯救者的感激,更是对这位据说是天津本地走出去的监国齐王殿下的好奇,其中多有人便在不断的将视线投注在陈文的身上,想要看一看这张面孔他们是否会有印象。
“殿下好像对这座城算不得太熟悉的样子,是离开太久了所以记不清楚了吗?”
青年近卫师在路旁护卫,陈文进入卫城后的一个带有些许新鲜感的眼神引起了丁俊杰的注意。不过这等遐思,也不过是转瞬即逝,护卫是第一职责,而他的脑海里除了此事,也在考虑着更多关于进攻京城的事情。
进了城门,陈文没有继续再向城内前进。这座卫城与后世的布局称得上是截然不同,很多地标性建筑也都是在后世重建的,形制或是位置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不同。
陈文没有进城里去亲眼看看原版的鼓楼,也没有出了西门去游览一番铃铛阁,而是登上了围城的东门,遥望着北门外后世大胡同位置的天津机械制造总局。
“把那个机械制造总局给孤拆了,那片估衣街要恢复原样,原本的商铺也要重新迁回来。”
估衣街早先称其为马头东街,而马头东街则是源于马头渡,乃是由城门到渡口之间发展起来的商业街。
之所以叫做估衣街,那是因为这条街最早多是服装店和绸缎庄,甚至到了后来也是以此为多。不过随着商业的发展,很多其他商铺也在此拔地而起,其中比如中和烟铺更是早在崇祯年间就已经开始营业,由于其为山西人兴办,天津本地人也称其为老西儿烟铺,而这个烟铺,就是后来在民国时更名为五甲子老烟铺的那一个,为的就是铭记开业三百载的辉煌。
天津机械制造总局选址之时,便拆了北门外的那片商业区。与其说是更好的利用水力资源,还不如说是为了更好的盘剥天津卫的老百姓。但是在盘剥的同时,这个原本可以靠着师法军工司而起的近代化机构也并没有能够摆脱旧有的体制,不过是一个摆对了地方的工部衙门工坊的复制品罢了。
吩咐了幕僚,幕僚便会将政令记下,而后等到战事结束,再由派驻天津的地方官来执行。看过了北门外的腌,陈文又转向卫城东北角对岸的那片区域。那里在后世便是天津教案的爆发地望海楼大教堂,只是现在距离第二次鸦片战争还有两百多年的时间,那里也不可能有法国人建造的教堂。
然而,这一次,陈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中默默的沉吟道:“华夏王朝与异族殖民王朝是不一样的,不会再有什么天津教案了。当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圣母得胜教堂了。”
………………
陈文在天津卫城盘桓两日,大军则早已北上,尤其是北伐军的骑兵部队,更是率先抵近到北京城下,游骑四处,大有将城内的八旗全部包在里面的架势。
沧州一战,新军除了那三千多的武卫右军残兵以外,步兵全部丢在了战场上,也无一例外的变成了尸体。能够逃出来的都是骑兵,在北伐军骑兵的追杀之下,侥幸先一步逃回到京城,人数上也已经是大幅度的脱水过的。
清军前脚进城,后脚北伐军的骑兵就赶到了城下。这样一来,带着家眷逃亡已属痴心妄想。而且更重要的是,山海关为北伐军所有,那些漠南蒙古的骑兵也都让城别走,直接回返漠南,清廷向北的退路也如预料般的被封死。剩下的,唯有向西,这是清廷与刘成想到一起的。只是大厦倾覆之际,组织力和凝聚力也在迅速崩塌,再想要做事,更是千难万难。
顺治逃回京城的当天就爆发了一场蒙古八旗聚众携眷潜逃的兵变,兵变没有能够得到镇压,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满洲核心人口在这一战中的进一步削弱相较之下,比之那些在逃亡中迅速离心的蒙古八旗的七八千骑兵,能够逃回京城的满洲八旗只有不到五千人。积威犹在,前者不敢对后者如何,但是逃亡出城,后者却也是管不了的。
最初的几天,由于主力部队尚未抵达,大批大批的蒙古八旗带着家眷逃亡向北,无非是回到原本的部落。这期间,汉军八旗的家眷们亦是在设法出城,很多满洲八旗也是如此,甚至就连不少驻守城门的满族八旗入夜之后也会三五成群的逃出城去,摆明了是不想和爱新觉罗家一起死在此地。
后世有句话,说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顺治本非是其祖父、其父那般的人物,无非是承袭了前人的遗产。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是无计可施,尤其是在于那些逃出城的也免不了被北伐军骑兵追杀的命运,就更是无可奈何了。
皇宫之中,男男女女的哭泣声此起彼伏。皇宫之外,八旗的组织已经解体,各级旗人都在尽可能寻一条生路出来。
“杨兄弟,就听你一句话,咱们就动手。”
北京鼓楼,三十几个八旗旗下的包衣奴才趁着主子们乱成一团,在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和他的几个好友的聚集下,在此图谋大事。
八旗包衣,大多是来自于那些被八旗军所掠的辽东汉人和历次破口捕获的丁口。满清入关之时,八旗主力迁进北京,旗下的包衣亦是如此。
作为八旗的奴隶,包衣的生存环境始终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尤其是在辽东的时候,包衣的死亡率非常之高,以至于清廷需要不断的破口,到关内掳掠汉人来弥补和充实包衣的数量,才能维持住那支日渐膨胀的军队。
入关之后,满清奉行圈地、投充、逃奴等恶法,有了直隶的百姓和新进的奴隶,原本的包衣的生活才稍微得到些许提升。
等到三藩之乱的时候,八旗军主力南下,察哈尔趁机起兵,也是那个被陈文诛杀于溧水的大学士图海带着京城的几万包衣出战,大败察哈尔人,才确保了后方的稳定。当然,这段历史后世由于一部电视剧而被穿凿附会到了图海的幕僚周培公的身上。其实仔细一想,以着满清对汉人的防备,尤其还是三藩之乱期间,破绽便自然明了。
“各位兄弟,咱们被那些鞑子欺压多年,现在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不过,城里面的蒙古人是跑了不少,但是逃回来的鞑子也不少,他们都是久经战阵之辈,同样不可轻视。以在下看来,还是等到监国齐王殿下大军抵近京城,那些鞑子上墙防守之时再狠狠的捅他们一刀,以泄心头之恨。”
杨起隆大手一挥,颇有领袖的架势。然则能够冷静看清形势的只有他这么一个,其他人不是已经被北伐军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就是看见满清覆灭在即再也抑制不住仇恨,更有打算在北伐军进城前先抢上一把的,对于他的说辞纷纷表示了不满。
“老子听赫舍里家的索额图那个狗崽子与人提及,从沧州逃回来的鞑子就只有几千个,其中还有负伤的。城里面的包衣有多少,二三十万人,现在蒙古鞑子都跑了,汉军八旗和高丽棒子全军覆没,就那么点儿鞑子,还不是砧板上的肉吗?”
“就是,就是,咱们比不了监国齐王殿下麾下的虎贲,但是几十个打一个,还打不赢吗?”
“……”
叽叽喳喳的响起,这些人都是各旗包衣奴才中在平日里有些威信的。杨起隆将他们召集起来,就是为了展开对八旗的清算。可是现在看来,这些人远比他预想的还要乐观。
眼见于此,杨起隆只得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但却收效甚微。所幸的是,鼓楼在顺治十一年的时候二楼就毁于火灾,至今也没有得到重建,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也不会引起什么有心人的注意。但是他们没有引起旁人注意,正当着他们吵得没结果的时候,远处的方向却先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快看,那边着火了,是不是已经有人先行动手了。”
杨起隆一众人极目远眺,很快就确定了是正红旗辖区的方向。此时此刻,一旦想到已经有人率先动手,众人就再也听不得杨起隆的劝说,纷纷回返召集人手,趁机好好的大干上一场。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打仗必是比谁人多。要是比这个,鞑子能在辽东得势?要是比这个,监国齐王殿下能干得过浙江绿营?”
杨起隆脱口大骂,然则人去楼空,剩下的几个老兄弟也是跃跃欲试,他跺了跺脚,也只得转头去召集人手,提前发动。
八旗包衣对城内的正经旗人展开了血腥的报复行动,杀其人、淫其妻女、夺其家产,当年满清如何对他们的,他们就转过来如何对待这些旗人。
那一夜,北京城里火光四起,杀声震天,等到手握兵权的亲贵重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旗人被包衣杀死。不过随着他们开始调集军队,形势也很快就逆转了过来,这些包衣奴才面对没有组织的八旗眷属可谓是如狼似虎,但是真的碰上了有组织的军队,哪怕是刚刚遭逢了一场灭顶的惨败的清军,也完全是不够看的。等到那些八旗军重新让包衣奴才们回忆起了八旗军的残忍,这场一盘散沙式的起义就彻底失去了继续扩大战果的可能。
等到第二天黎明,陈文亲抵城下之时,城里面的包衣奴才们跑的跑,死的死,没能逃出城也侥幸未死的则多是躲藏了起来,战战兢兢的等待北伐军主力抵达的时刻。
没了汉军八旗,没了蒙古八旗,没了高丽八旗,现在连包衣都没有了,顺治等人也只得带着那几千八旗军连带着所有的旗人一同登上城墙,准备与必然会将其灭族的北伐军做那决死一战。
望远镜所及,城头上大多是盘头的妇人,其他的也多有花白辫子的老朽和未必有女墙高的稚子,唯独是正当年的旗丁,却是少之又少。
北京城墙绵延二十四公里,仅凭着满清仅存的这点儿人口,守御一事本身就是个笑话。甚至可以说,就凭这不足万人的男丁,配上不足十万的老弱妇孺,怕是就连城门都守不齐全,更别说是其他什么的了。
看过了这一切,陈文任由着部下们从容布置。步兵封锁各门,不让一个旗人能够得脱;骑兵作为援兵,将这些点连成一个圈;而这一场谢幕的主角们则还在紧锣密鼓的挖掘炮兵阵地,调整那些红夷炮和臼炮,为最后的这一战做好万全的准备。
部下们还在忙碌,陈文的主阵地,周遭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百姓。这些人,衣衫褴褛,形同乞丐,但却无一例外的把辫子剪了下去。
“小人祖上世居京城,在黄华坊的灯草胡同有着一间杂货铺子。鞑子入关后,全家被赶出了京城,实在放不下祖上的产业,就在这城外苟活度日。得蒙监国齐王殿下挥师北伐,扫清海内胡腥,我等也可以告祭列祖列宗了啊。”
“小人是扬州人士,随东家到京城贩货,鞑子见财起意,诬陷东家是细作,小人逃脱性命,但又无钱还乡,只得在张家湾做起了纤夫。日前听闻王师北伐,大败鞑子新军,特特赶来,就是要亲眼看着那些杀千刀的鞑子是怎么死的,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好对东家一家人有个交代。”
“回禀监国齐王殿下,小人祖上世代在辽阳乡下种田……”
闲来无事,陈文派监军官拣选了一批过来,男女老少皆有。然则一旦与他们展开对话,这一声声一句句的控诉,历史的沉重感便再度压上心头,更是让他恨不得立刻轰开这座城池,将满清这一华夏历史上破坏最为巨大的敌人彻底消灭干净。
满清,从其性质上就是异族殖民王朝。掠夺财富是其本性,压制主体民族亦是其以小族临大国所必然要行的国之根本大计。有清一朝,皆是如此。
正因为是这样,当面对洋人的坚船利炮之时,但凡是初战不利,清廷往往就会迅速的选择投降,哪怕是割地赔款也在所不惜。因为以着满清的核心人口,他们不可能长期与浮海而来,直薄汉地的洋人作战,他们必须降低对汉地的影响,留有更多的力量来继续压制主体民族,继续奴役其他少数民族,继续维持他们的掠夺式的殖民统治。对洋人无非是在吸取中国膏腴的同时不得以的分肥而已,美其名曰:“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亦是因为如此,当遭逢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旧有的生产关系被工业化浪潮冲垮,想要继续维持统治就必须求变的时候,洋务运动的结果才会变成甲午战争是李鸿章一人与日本一国之间的战争,百日维新才会被干净利落的否定,清末新政、预备立宪最后催生出的才会是一个将地方势力屏蔽在外的皇族内阁,而皇族内阁登台之后才会,也必然会是进一步的加强中央集权,最后导致了王朝的覆灭。
近代化进程发展过缓和受限是中国落后的主要原因,而鸦片战争以来的百年苦难亦是源于落后就要挨打的真理。
近代是属于民族国家的时代,主体民族掌控国家命运不一定能够走向彻底的近代化,但是一个主体民族受到压制和排挤,由异族殖民统治者掌控国家命运的国度是绝对不可能完成近代化的。
满清如此,清末同时期维新运动成功的伊朗卡加尔王朝亦是如此。所以,对于中国,近代化首先要做的便是民族革命,只有革了满清的命,中国才会有走向近代化的可能。
陈文的这些年,改良封建制度,淬炼近代军队,促进工业发展和基础科学普及,压制传统的儒家士大夫阶级,更重要的便是提前完成民族革命。只有这样,才能在近代化刚刚发轫未久的今天开始追赶欧陆的脚步,避免落后挨打的命运。
控诉声中,早已从战兵各师独立出来的攻城炮队已然准备完毕。遥望着城头的老弱妇孺,陈文很清楚,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无法洗刷的血迹,但是这些血液都是来源于屠戮百姓的八旗,来源于出卖民族的汉奸,来源于有清一朝两百六十八年以及鸦片战争以来那长达百年的苦难的始作俑者们。
想到此间,陈文拔剑在手,佩剑直至云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下一秒,佩剑落下,直指远处的京城,彻底与曾经的历史一刀两断的怒吼也如同是炮口喷射的橙红色火焰一般随之喷薄而出。
“开炮!”
(第六卷*迟来的黎明*完)
(全书完)
………………
大结局,后面还会有一篇完本感言。另外,如果对故事中的未来还有更多想法的,笔者在完本感言后还会写一篇推演,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了。
完本感言及后记
一本两百七十余万字的小说的完本,于笔者而言,是开天辟地头一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之所以会有这部作品,其原因在于书荒、对南明史的阅读和感悟以及一个作者的梦想。这个梦想,无疑是漫长的,从2015年8月17日开始在word文档上打出第一个字开始,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即便是从上传开始,亦是有长达二十二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熬夜是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也是能免则免,社交活动亦是能推就推,一切空闲时间皆用于查找资料和写作,疲惫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到了最后的一个月,思考和犹豫更多,码字状态下滑严重,请假就成了必然。
所幸的是,迄今为止,拙作历经两年的时间,也终于宣告完本。笔者践行了初发表时的诺言,将故事完整的呈现出来,当写下全书完的那三个字的时候,不由得长舒了一口大气。
《永历四年》这个故事,之所以会叫这个不太讨喜的名字,其原因是在于永历四年于故事发生的地区浙江而言是一个大年份。
这一年,浙江清军展开了对浙东抗清势力的全面围剿,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四明山明军,而关键中的关键就是陈文起初效力的大兰山明军。
诚如简介中所言的那般,满清在剿灭四明山明军之后,进行了血腥的洗山行动,为的就是剪除掉鲁监国朝廷的行在舟山的这一犄角。历史上,到了第二年,清军在进攻舟山之前再度进行了一场洗山,确保了后路无忧才大举进攻舟山。而舟山之战的结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以及浙江大规模,有组织性的抗清运动的覆灭。
故事之中,陈文投奔大兰山明军,为的是前往福建的盘缠。后来决定留下改变这场悲剧,为此编练了一支仿照戚家军式的小规模部队。但是努力的结果,却是在内斗之中未尽全功,四明山没有逃过洗山的命运,陈文带着部队救出了上万的百姓和大兰山明军的后勤机构,在一场殿后战中战胜了追击而来的清军。
这是第一卷的故事,也是整体的基调。因为南明这个时代就是内斗频仍,各路势力,同势力的各个派别花式互怼,最后便宜了我大清。一个核心男丁数量只有不到六万人的异族,在入关之初便占据了中国大半土地的情况下,还是花费了长达二十年的时间才勉强完成了初步的征服,这里面汉奸和内斗狗们不可谓不是居功至伟。
正因为当时是一个这样的环境,所以陈文这一路走来,排挤、内斗、叛乱、叛逃、歧视和不信任,可谓是充斥其间。陈文每一天都在为了未来而战,但却总有人在拖后腿。例如为当时不少读者所诟病的曹从龙之乱,当时就有不少人在各种地方怒骂笔者虐主。
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历史上如李定国、郑成功这样的民族英雄,他们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唯一的区别就是,陈文是穿越者,靠着近代化军队的蛮力实现了对历史的改写,而他们没有成功,仅此而已。
陈文改写历史的力量来自于制度的变革和军事的强大,故事亦是以自戚继光的兵法推演近代军队作为其中的一条主线。陈文经过了鸳鸯阵、长枪阵、空心方阵,最后在清廷先后师法西班牙方阵和古斯塔夫方阵的刺激下憋出了近代军队的大杀器排队枪毙战术和墙式冲锋战术,最终完成了近代化的变革。
阵法是近代化的标准,但更重要的还是制度的强化。陈文的治军思路,严苛的军法、丰厚的军功奖励,外加上夷夏之防的洗脑,锤炼出来的军队,故事最后的青年近卫师就是完全体,一支新兵部队可以摄于对军法的恐惧而机械的执行命令,同样可以为了信仰而无视牺牲,这已经不再是近代军队,甚至可以说是现代军队才会拥有的精气神。
这一切,来源于制度,军功授田制度,华夏复兴会以及邸报、文工团等文宣机构,但更为重要的还是军法。故事中的老兵杀人案就是江浙明军奉行的严苛军法的体现,张益达用性命给其他人划定了一条线,违逆军法者死,由此方可加深其他人对军法的恐惧,甚至是可以为此漠视牺牲的恐惧,军队才能容忍更大的伤亡而继续前进的力量。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战争也从来都是残酷的。陈文靠着近代军队消灭了满清,到了这个地步,欧陆的古斯塔夫方阵被破,军事上没有什么值得去写的了,于国计民生上,首要的也是恢复元气,经济、建设,最重要的还是恢复人口,让英雄的母亲们多生养,才是灭清之后的首要工作。
能不能水下去,按照常理可以,然则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拙作本就是以军事击败满清的作品,军事上再无敌手,浙江明军从覆没的边缘在陈文的努力下一路反推,进而灭清,主旨已经抵达终点,也就到了该完结的时候。
殖民海外,恕笔者直言,恢复了元气,文中也有着相应的制度,走出去不困难,没必要急于一时。至于什么民主,在17世纪,呵呵。共和国时期也曾想要赶英超美,结果如何,读史者自知。说句明白话,该是什么时代,该是什么样的发展阶段,就去做什么事情,步子跨得太大了,是会扯到蛋的。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聊完了故事,再聊些别的。
写作,尤其是写这么长的一篇小说,于笔者而言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都是一点点摸着石头过河。
人设方面,除了主角陈文以外,都是边写边做的。剧情方面,细纲也是在不断的修改。再加上更新的压力,很多地方比较仓促,也比较粗糙。
这是需要改进的,这本书从上传前存下的8万字开始,第一卷没写完就用用完了,而后一直是紧赶慢赶的确保更新,实在存不下稿子,也没办法进行更加系统化的修改。
这一点,下一本上传前会尽量的多存一些,避免这一问题。至于下一本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今年的11月,也就是两个月后,笔者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也需要放下这本书的思路,转入到下一本的思路之中。具体进度,会在群里公布,群号:519264778,欢迎光临指导。
记录一下成绩,拙作自2015年10月12日上传,2016年2月20日上架,上架时55万字,收藏900,首订87,至完本均定921,再接再厉。
永历四年一文,一路走来,多有坎坷。如今能够完本,感谢编辑一直以来的鼓励,感谢列位读者大大的支持和捧场。
………………
后记
《国史记》
前明永历十三年腊月,北京攻陷,凡年,年六月,完成了对辽东及长城以南汉地光复的太祖回返南京。内阁首辅大臣钱谦益以灭清之殊勋率群臣劝进,太祖不允,问之以前明永历帝,永历帝下旨曰:监国齐王秉承明太祖驱除鞑虏之遗志,当为天下主。
禅让圣旨下达,永历帝不敢进京,唯恐效小明王故事,遂遣太子入朝。同年冬月,钱谦益筑受禅台,太祖焉有灭清之不世殊勋,效明太祖旧例,承明正统,封永历帝为明王,列国朝诸王之首,改国号为夏,改元复兴,以第二年为复兴元年,定都南京,易其名为帝都,夏帝国始立。
夏帝国建立,太祖公布新政。
废前明三饷,轻薄役,恢复民生。改革税制,建立以田赋、关税、盐茶、商税、官业为主体的税收结构,与民休息的同时国库日丰……
行鼓励生育之策,嘉奖从征有功将士之母,赐英雄母亲牌匾。免除育有三子女及以上家庭丁税。隐匿避税之民齐出,民间多生之风盛行,因前明苛政、流寇横行与满清屠戮之人口损失迅速得以恢复。至复兴三十年,太祖病故,文帝即位,统计之人口已逾两万万之数……
兴建学校,国家贴补食宿,童子军学堂依旧例免除食宿费用,设奖学金。以缴获群虏家资,以日本向满清走私武器为由强行租借石见银山,收巨利以兴教育……
建立内阁、诸部司掌行政;中枢、省、府、县四级提刑掌司法;修民法典,设由勋贵及资深文官组成之元老院掌立法;置兵部、驻军及战兵部队、军需部及军工部分掌征调、作训、保障三权……
改革科举制度,定百分制,逐年剪除八股内容。兴明算、物理、化学、明法诸科,调整士大夫知识结构……
新政厉行,士大夫多有不满。然则夏太祖行事果决,性格坚毅。依法治国,虽不满亦不足以改变。其言及严禁缠足是为夏帝国之剃发易服者,无非口舌之快尔。
与历朝不同,夏帝国建立于鞑虏席卷天下之末,民生凋敝,虽行恢复民生之法,然则严禁开荒,厉行军功授田之法,大批无土之民投效各省都督府,以为备补之士,更多有为军功地主招为佃户及种植工人者。
民户自耕农恢复比例缓慢,军功地主遍布全国,种植园及种植合作社盛行,沿海各省出产之经济作物经工坊加工,远销海外,亦使夏帝国税赋结构较之前明发生质变。
奈何,土地之获取,只可得之以军功。军功贵族集团、军功地主阶级以及渴望获得永业田土之百姓,构成了扩张的主力军。
夏帝国迄今为止,并非平均,而是每一年都在进行着或大或小的战争。即便是复兴元年为起点的休养生息二十年的国策之中,对漠南蒙古各部的惩戒、对辽东的满清余孽的追剿、对朝鲜反夏势力的清除、对西南各省土司的改土归流,也从未有停止过。
至复兴三十年,前明之奴儿干都司大部、河套地区、陕西行都司及朝鲜全境已纳入版图;湖北、湖南、广西、贵州各省土司或降或逃,改土归流只余云南一省。虽叛乱之火未消,然驻军厉行清剿,数载之下,由军功田土组成之种植园确立,汉人迁徙日多,土民反心消弭,以入汉籍为乐事,自此永为中国之地。
然,文帝登基,为求君主集权,扶持儒家士大夫制衡军功地主。文帝兴国三年正月十六,政变爆发。翌日,文帝退位,其姊秦国大长公主即位,是为武帝。
夏帝国初立之时,四夷来朝,太祖纳暹罗、琉球等诸国入朝贡体系,拒绝为朝鲜复国,并吞其地置安东都护府。
复兴元年,缅甸洞吾王朝白莽杀兄自立,太祖拒绝承认白莽为缅甸国王,封建明王于缅甸,以晋王为辅,支援大批军需物资。
翌年四月,晋王破缅北阿瓦,明王朱由榔建明国,改阿瓦为承天府,入夏帝国朝贡体系。
然则南下之时,晋王本部兵马多有逃亡,于夏帝国受到压制的儒家士人及西南土司虽多有先后南下者,但其人多无治国之能、统兵之才,且内耗甚多。再兼汉族人口比例过低,缅甸反抗逾强,以致晋王连战连捷,攻灭洞吾王朝,却始终未能彻底占据缅甸,只得与孟族重建之新白古王朝对峙于缅甸中部。
复兴十五年,延平郡王病故,其子郑经请为藩属,太祖不允,遣吴登科为招讨大将军,陈奇策为招讨副将军伐之。郑经兵败澎湖,请降,台湾纳入版图。
武帝正国四年,晋王病故,世子继承晋王之位。然,少晋王无法与其父才具相比,苦战经年,阿瓦为白古王朝攻陷,晋王李嗣兴力战而亡,世子护卫明王朱由榔逃亡云南,请求内附。白古王朝尽屠阿瓦汉人。
武帝正国五年,明王请为国宾,夏军集结六万,辅以日本、琉球及台湾土著组成之归化军自海路攻入缅甸,破仰光,于次年十月全取缅甸。设护缅校尉,置于南洋都护府之下,缅甸一国不复存焉。
攻略缅甸期间,夏军及归化军受命武帝,尽屠缅甸孟族及附逆之缅族,武帝盛赞其为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自此之后,武帝享国一甲子之久,于周边列国多有屠戮,南洋、安西、安北、镇北四大都护府确立,鲜血女皇之号震慑全球。
武帝正国六十年,武帝病故,传位于文帝之孙,是为宣帝。宣帝例行武帝国策,大肆对外扩张。
自此亦为夏帝国之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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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承诺的后记,大概就是这样,剩下的,自行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