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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混在东汉末txt下载     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2章 心虚

    刘修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便有了一个前世重未有过的好习惯,每天鸡鸣即起,洗漱一番后就开始跑步。最初是空手跑,后来提着两个小号的石锁跑,也不知道具体的距离,反正不下五公里。他的家虽然离县城不远,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口远不及前世的人口多,村庄与村庄之间是大片的空地,经常跑一圈下来,连个鬼影都看不着,知道他这个习惯的人倒也不多。

    这个习惯一开始是因为刘修做好了长期逃命的计划,后来却渐渐的有些上瘾,偶尔一天不跑,反倒有些不舒服。到了桃谷精舍,他不好带石锁来,好在附近的山上石头多的是,随便挟上两块就开始在山路上跑。第一次跑山路,他有些不太习惯,用的时间比往长多了不少,等他大汗淋漓的跑回来,天已经大亮,不少早起的学生已经在温习功课,桃林中诵读声随处可见。见刘修一身臭汗的跑过来,客气的点点头示意,矜持的皱皱眉表示不屑。

    刘修也不在意,径自向精舍走去,远远的看见在东侧的桃林中一个人正在练刀,呼喝之声清晰入耳,刘修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公孙瓒。公孙瓒练得十分入神,虽然面前空无一物,却全力以赴,让人觉得好象他正在与一个十分难对付的敌人博杀一般。

    刘修虽然十分好奇,非常想看看他平时练的都是些什么功夫,可是又怕公孙瓒不喜,老远便笑了一声道:“伯珪兄起得好早。”

    公孙瓒闻声收了势,抬起手臂擦了擦汗,有些勉强,有些不甘的笑道:“哪有德然你起得早啊,这都练完武回来了。”

    “哈哈哈,我只是跑跑步,哪会练什么武啊。”刘修半真半假的笑着说:“伯珪兄如果方便的话,教我几招吧,下次打架,我也好助助阵啊。”

    公孙瓒犹豫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昨天武军候与你聊了那么久,你没向他请教吗?”

    刘修想起昨天武军候说过的话,又问道:“对了,伯珪,那个武军候使的是军中的武技吗?”

    “应该是。”公孙瓒显然对这个问题想过不少,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虽然还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在辽西的时候接触过不少军中的勇士,他们的武技都简捷暴烈,与武军候非常相似。其实……”他顿了顿,又说道:“真正战场上杀敌,手搏并没有太大的用处,面对一大群拿着武器的敌人,能徒手杀人的勇士毕竟是少数,当然了,我怀疑这个武军候即便是徒手,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军中重的还是五兵和阵法,对于北疆的边军来说,更看重骑射本领,手搏只是平时演练,让人灵活一些罢了。虽说如此,军说的手搏还是透着特有的杀气,和文士儒生们那种儿戏一样的武技还是很容易区别的,武军候的武技便是如此。”

    他最后本想说后来他看到了武军候那双手虎口上厚厚的老茧,如果不是武军候手下留情的话,自己可能会被他活活扼死,只是一想这样也太丢人了,刘修虽然眼力过人,却不识武技,只怕未必能看得出这些,自己没必要自讨没趣,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话虽然没说出来,但刚刚练武积累起来的豪气已经烟消云散,觉得再说昨天的事非常无趣,便收了刀,和刘修一起往回走。

    回到宿舍,卢敏正坐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刘备拱着手,恭敬的站在一旁陪他说话,一看到刘修二人,目光在刘修脸上扫了一下,立刻心虚的躲了开去,对公孙瓒笑道:“伯珪兄,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先生来找你,要问些有关鲜卑人的事情。”

    公孙瓒一愣,连忙告罪:“请容我先洗洗,然后再听先生垂询。”

    卢敏笑了笑,起身说道:“不忙,你们先去吃饭,然后一起到我屋里来吧。”

    “喏。”刘修三人躬身应喏,恭送卢敏出门。刘备手脚麻利的倒了水,先请公孙瓒洗了,然后又让刘修洗,趁着刘修洗的时间,他一溜烟的跑到饭堂端来了早餐。毛家有钱,伙食搞得不差,除了一大碗粥之外,每人还有两个馒头。刘修虽然没当回事,可是毕竟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几个月,知道普通家庭能吃上馒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他那个新家虽然经济情况还算可以,也不过是隔上几天才能吃上一次馒头,这里面还有唐氏照顾他身体的原因。

    刘备一直没和刘修说话,陪着公孙瓒吃饭,偶尔看向刘修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的。卢敏来的时候,刘修和公孙瓒都不在屋里,刘备陪着他说话,也没敢打听关于刘修告身的事,卢敏只是说要向公孙瓒打听一些辽西鲜卑人的事情,对刘修只是问了一声之后便再也没提,刘备更加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一方面是后悔,一方面却是担忧回去之后怎么面对他母亲的叹息和唐氏的责骂,心头笼罩着一阵厚厚的愁云。

    吃完饭后,刘备主动端起三人的食案去洗了,然后小心翼翼的跟在刘修二人身后,向卢敏的屋子走去。这个精舍分成前后四进,隔成三个院子,最后面的一个院子是毛家人自住的,中间一个最大最清爽的院子是卢植父子所住,也是卢植课徒的地方,最外面的一个院子便是来求学的学生所住,那些水平不够,只能由卢敏来教的就只能在这个院子听课。

    这个时代的授课以自学为主,每五天有一次先生会在堂上授课解疑,称为都授,平时有了问题只能要到先生的屋里去请教,当然还要看先生是不是有空。刘修他们是新来的,按照惯例,先生要见他们一次,熟悉一下情况,地点便在前院的堂上。现在卢敏主动找他们去是有事要问,不方便和其他新来的学生一起,而是让他们去他的住处,也就是第二进院子中的房间。

    刘修他们到的时候,卢敏已经坐在堂上,让人准备了三张草席,刘修看了一眼,冲着刘备使了个眼色,刘备一看,也认出来了,这些草席就是他们母子做的。他们母子平日里以织坐席和草鞋为生,因为做的活不错,在涿县也算是小有名气,为了防止别人仿冒,通常会在席角放镇席的地方做个标记。

    刘备无声的咧了咧嘴,规规矩矩的坐在席上,双手扶膝,静听卢敏垂询。卢敏先是问了一些他们读书的情况,无非是有没有读过《急就篇》《仓颉篇》等识字的书和《九章》之类的算术,然后考问了几句《论语》和《孝经》里的话。

    公孙瓒和刘备都一一答了,刘修却没有说什么,他虽然也知道几句《论语》,但是心里没底,所以在告身上只说粗识文字,不懂经义,连《论语》也所知有限。卢敏已经有意让他去做书佐帮卢植誊写,以后有的是机会问他,此刻便也无须多问,淡淡的说了一声,便开始向公孙瓒问一些有关鲜卑人的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刘备更觉得忐忑不安,忧虑之色遮掩不住,应对之间也有些不知所云。

第013章 鲜卑檀石槐

    一提到胡人,公孙瓒刚才的温和忽然便不见了,他怒形于色,挥舞着手臂,几乎要破口大骂:“这些胡狗,天生蛮夷,不识礼义忠信,便是对他们再好,也是白费功夫。这些年不仅是鲜卑人年年入侵,便是得了我大汉无数赈济的乌桓人也不是好东西,一有机会便来劫掠,或是自行,或是与鲜卑人一道,实在是可恶之极,不杀不足以解心中怒气……”

    不仅卢敏诧异不己,就连刘备和刘修都有些诧异。公孙瓒在这之前给他们的印象很不错,虽然有些傲气,但总体来说还是知礼的,人又长得漂亮,是个俊朗如玉的年轻人,怎么一提到胡人就这么大的火气,愤怒得象头被人踢了要害部位的公牛?

    公孙瓒虽然一提到胡人就愤怒,但是他不仅仅是愤怒而己,很快就让人领教了他的能力。他向卢敏细述了这十年来鲜卑人、乌桓人历次入侵辽西的情况,包括他们的进攻方向、兵力分配,都是些什么人带兵,各人的带兵风格有什么变化,辽西每次有什么损失,都说得清清楚楚,连几年前的事情都如在眼前,好象他眼前有一本帐似的。

    刘修等人几乎是瞠目结舌,对公孙瓒的印象大有改观,卢敏的目光中露出了赞赏之色,刘备则近乎崇拜,刘修也感慨不己。他原本觉得公孙瓒是不成器的武夫,不过趁着乱世赌了一把,现在看来,公孙瓒不仅是能带兵打仗,文的方面也有一套,就算是在太平盛世,以他的能力做一任太守也应该不成问题。

    成见害死人啊。刘修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些上了不求甚解的当,庆幸自己没有和公孙瓒交恶。

    卢敏细细的听了,最后又问道:“伯珪,在你看来,这鲜卑人如此气焰,究竟是什么原因?”

    公孙瓒脱口而出:“还不是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书生害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有些尴尬的看着卢敏,掩饰的咳嗽了两声,低下了头。

    卢敏不以为然的笑笑,轻声解释道:“你对朝庭的安抚之策有看法?”

    “嗯。”公孙瓒点点头,见卢敏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这些胡人生性野蛮,他们不知道感恩这回事,想要靠仁德感召他们,我觉得收效甚微。前使匈奴中郎将张君然明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可曾有所收敛?只不过让他们越发看低了我汉人,更加张狂而己。朝庭派人去和亲,却被那檀石槐羞辱了一番,当年便率大军入塞,大加钞掠。依瓒愚见,朝庭的招抚、通关之策不过是徒耗钱帛,以肉饲狼罢了,白白让这些胡狗取了无数的盐和精铁去,爪牙更锋利了些。”

    他停顿了片刻,又瞟了一眼卢敏道:“此外,这几年常有避祸之人逃出塞外,据说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私利,还做了鲜卑人的走狗,教他们兵书战策,告诉他们我汉地的山川河流。有了这些畜生的帮助,鲜卑人更是如鱼得水,难以对付。”

    刘修愣了一下,心道这大概便是所谓的汉奸了,原来读圣贤书的人也照样做汉奸啊。他偷偷瞟了一眼卢敏,见卢敏眉头微皱,脸色也不太好。过了片刻,卢敏又问道:“你对那个檀石槐有什么了解?”

    “了解不多,只是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而己,而且大多浮夸不实。”公孙瓒摇摇头,有些不屑的说道:“胡狗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出了一个略有才具的人,便添上无数的虚妄之词,把他夸上了天去,其实以我看来,他最多也就是个当初冒顿、伊稚邪一类的人物,在蛮夷中还算个人才罢了,真要面对我汉人的英雄如卫霍之辈,他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公孙瓒随即说了一些有关这个鲜卑大王檀石槐的事情。此人是个说不清来路的野种,他父亲叫投鹿侯,在匈奴人中做雇佣军三年,回去之后发现自己的老婆生了个不知来历的儿子,当然是暴跳如雷,就把他给扔了。这小子长到十四五处之前一直在放牛放羊,有一次来了一伙马贼,把他的牛羊全抢走了,这小子一气之下,居然追上去将这些马贼全杀了,他老子投鹿侯听了大为惊异,总算认了他。

    没过多久,投鹿侯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檀石槐顺理成章的继承了他的人马,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五六年间就收服了十几个大小部落,做了大王,更在离汉境不到二百里的弹汗山立了王庭,明目张胆的和汉人做对。朝庭不胜其扰,不知道哪个家伙出了个馊主意,又重提和亲之策,要嫁一个公主给檀石槐,希望他能安稳一点,不要年年生事,结果檀石槐把使者羞辱了一顿,反倒抢得更厉害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强大的汉朝都向他低头,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名声,不仅鲜卑人越来越多的聚拢在他的帐下,就连匈奴人和乌桓人都和他眉来眼去,暗中沟通。檀石槐势力更大了,越发不可一世,这些年几乎是一年不空,一到冬天就来,而且兵分几路,让人防不胜防。他还把北方辽阔的草原分成了三部分,从右北平以东到辽东为东部,右北平以西到上谷为中部,上谷以西为西部,分别立了一个大王,全部归他统属。

    卢敏眉头越发皱得紧了,他虽然是涿郡人,但很早就跟着父亲卢植在外地为官,只知道这些年鲜卑人势大,却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对于公孙瓒十分愤概的读书人出塞帮助鲜卑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其中有些原因他不想对公孙瓒说。

    光武皇帝中兴以来,标榜名节,鼓励道德,以经取士,读书人扬眉吐气,但是好景不长,从章帝以后,先是外戚掌权,后来又添了宦官,他们之间争权夺利,把本来最应该治国的读书人反而挤到一边去了。读书人当然不满意,抗争不断,但说来惭愧,他们虽然读了一肚子书,这些却不是外戚和宦官的对手,屡屡被打得一败涂地。这十几年更是连走霉运,两次党锢让读书人元气大伤,那些原本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关的关,死的死,象公孙瓒说的那样逃出关去的也不在少数。

    作为读书人中的一份子,卢敏虽然对那些横议朝政,动不动就聚众生事的读书人不喜欢,但是总的来说,对这些年读书人遭到的打击还是报有同情之心的,对那些逃出塞去的读书人也不会象公孙瓒这样恨之入骨。然而对这些人帮助鲜卑人来侵拢汉境的行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表示容忍的。情有可原,理不可恕。为了保命逃到胡地也就罢了,怎么能反过来帮助胡人杀汉人呢?一想到读书人中的这些败类,卢敏就觉得脸上发烧,浑身不自在。

    话题说得太沉重,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好久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卢敏先反应过来,对着公孙瓒表示感谢,最后留下了刘修。

第014章 一声叹息

    刘备和公孙瓒告辞而出,看着被留下的刘修,心中五味杂陈,他歉然的看了一眼刘修,低着头出了院子。公孙瓒虽然还有些激动,还是注意到了刘备的不安,他微微一笑:“玄德,你在为你大兄担心吗?”

    刘备情绪低落的干笑了一声:“都怪我一时意气,连累了大兄。”

    “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公孙瓒神秘的笑道:“我敢保证,你大兄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反有些你我都不敢想的际遇。”

    刘备一愣,抬起头看了一眼公孙瓒,见他不似说笑,倒有些信了,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也跟着灵动了些,他想了想,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再好不过,也免得我总是不安了。”

    公孙瓒欲言又止,快要走到宿舍门前的时候,他忽然说道:“玄德,先生已经见过我们,想必今天不会授课了,我想去外面看看这桃谷的风景,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去?“

    刘备眼珠一转,欣然同意。两个人便出了精舍,沿着桃林向前走了一段路,又沿着桃溪走了几十步远,看看四周没有人才停了下来,在溪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公孙瓒歪着头看看刘备,含笑说道:“玄德,你这大兄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备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扔进水中,静静的看着水波荡漾、桃花瓣瓣的桃溪,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先前和你说过,他身体好,力气大,打起架来勇不可挡,纵使是以寡敌众,也很少吃亏。不过,我还你说过,他脑子不太好,有些傻,现在想起来……好象不太对。”

    公孙瓒把刘备叫到外面来,就是想仔细打听一下刘修的事情。刘备对他说过,刘修有些匹夫之勇,但是不喜欢读书,是那种头脑比较简单的笨汉,可是从短短的一天交往来看,他觉得刘备这个说法有些问题。刘修虽然书读得确实不好,可是他眼神明亮,言语自如,不仅没有一点愚笨的感觉,相反倒是让人觉得他有些狡黠,加上他对那一手漂亮的书法说得含糊其辞,让公孙瓒难免有些些疑心。

    听刘备这么一说,公孙瓒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他静静的听刘备往下说。

    “其实我这大兄原本好象不笨的,我记得我阿母说过,大兄识字的时候就比大多数小孩快,不敢说过目成诵吧,也是比别人快很多,只是他确实不喜欢读书,不管是《仓颉篇》还是《急就篇》,他都没有读完,后来学《论语》《孝经》的时候更是如此,但是看到书就头疼这毛病,却是后来的事,好象……好象和他的阿翁有些关系。“

    “他的阿翁?”公孙瓒更加好奇了。

    “因为读书不用功的事,他被他阿翁狠打过几次,结果不仅没有改正,反倒更严重了,有些故意和他阿翁治气似的。”刘备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边想一边说:“再后来,他阿翁也就失望了,总是说他没用,以后就是个废物,说他不如我,再后来……就成这样了。”

    “他的阿翁大概有些急于求成了吧。”公孙瓒释然,“做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读书有出息,其实在我看来,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就以你大兄这副好身体,就算不读书,以后也能挣些军功出人头地。”

    “只可惜高祖皇帝虽然说过‘非功不得封侯,不如约者天下共击之’,但我大汉现在就算有军功也不如那些读书人容易封侯。遗子千金,不如一经啊。”刘备长叹一声,用脚将一块小石头踢进水中,“啪”的一声溅起一朵水花。

    “可不是,纵使是段太尉那般军功,也要阿附阉人才能做太尉,反倒是那些连一个人都没杀过的书生,转来转去都不离三公之位。”公孙瓒也心有同感的长叹一声:“从这一点来说,也怪不得德然的阿翁那么着急,只是可惜……”

    刘备无声的一笑,没有回答,怔怔的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出神。

    卢敏向刘修说明了情况,征求他的意见,刘修喜出望外,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刻应了。虽说做个抄写员并不代表自己就傍上了卢植,但终究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第一天到精舍来就有这样的进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可能。

    卢敏见他一口应下,也非常高兴,又细问了一些他的学业。刘修在这一点上不敢吹嘘,生怕露出破绽,只敢往低了说,几乎要说自己是个一字不识的文盲了。其实他虽然对古文字没有专门下过功夫,但是因为书法和篆刻的缘故,对篆书隶书并不陌生。

    两人说了一阵,卢敏让刘修回去做些准备,自己去见卢植,把刚才公孙瓒介绍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对卢植说了。卢植听了,久久不语,最后说了一句:“子行,你帮我拟一封书札,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蔡伯喈和杨伯献,朝庭和亲不成,我担心又会转向征讨,朝中主事的对边郡之事大多不明所以,更何况陛下身边的那些阉竖,万一有侥幸心理,只怕会出大事。”

    卢敏不敢怠慢,连连点头。

    卢植又道:“你派人去一趟城里,把公孙瓒说的情况转告给李定,他和刺史大人、太守大人都有些交情,想必有机会进言。涿郡虽然离边境远一些,但也不是远不可及,早些做准备总是好的。”

    “喏。”卢敏再次躬身应喏,见卢植没有其他的话,便起身到一旁去拟书札,写好后交给卢植看了一遍,卢植提笔改了几个字,便让他出来找刘修,让刘修誊清,然后由他带到涿县,由官邮发往洛阳。

    刘修听说是发给蔡邕的书札,不敢大意,按卢敏的要求,用工整的隶书写清了,又仔细检查了两遍,这才交由卢敏收了。卢敏把他带到书房内,教他用细绳扎好木简,填上青泥,再印上卢植的私玺,然后赶往涿县。

    卢敏去办事了,一时没有授课的可能,卢植又没有立刻安排抄写的任务,刘修便回到宿舍,拿出刘备带来的书简,自己做起了功课。不久,公孙瓒和刘备二人回来了,一进门,刘备就仔细的看了一下刘修的脸色,见他面色平常,一点也没有昨天的恼怒,这才放了心,冲着公孙瓒使了个佩服的眼色,开心的对刘修说:“大兄,小先生留你都说些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让我有时间去为先生抄抄文章罢了。”刘修轻描淡写的说道。

    “什么?”刘备吃了一惊,随即又露出羡慕的神色:“你要到卢君身边读书?”

    刘修连连摇头:“不是读书,仅仅是抄抄写写罢了。”

    “竖子。”公孙瓒忍不住笑骂道:“虽说只是抄写,可是能第一个看到先生亲著的文章书稿,这可比听先生讲书还要好上百倍呢。你这竖子真是运来如山倒,挡都挡不住呢。”

第015章 新朋友

    刘修笑了笑,可是笑容很快又变成了苦笑,他看着笑容中带着几分羡慕的公孙瓒,很郑重的问道:“鲜卑人真的这么凶残,年年都来?”

    “那还能骗你?”公孙瓒觉得有些好笑的看看他,半开玩笑的说道:“德然,你也没读什么书啊,怎么跟那些书呆子一样迂腐,还相信以德服人那一套?”

    刘修从来没有相信过以德服人的那一套,他只相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面对公孙瓒的玩笑,他无心解释,只是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北边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直是汉人心病,现在还只是边患而己,以后却是长驱直入,蹂躏中原,甚至两次入主中原。远的不说,这三国以后就是五胡乱中华,长达三四百年的战乱,几乎把汉人的元气损耗殆尽。

    “唉——”刘修长叹了一声,遗憾自己只知道写个字,画个美人,却不知道一点先进的科技。这也难怪,没想过要穿越啊,如果早知道的话,怎么也得准备个大百科全书什么的。

    公孙瓒不知道刘修在想什么,以为他是担心鲜卑人的攻击,倒有些不以为然,慨然道:“德然何必如此丧气,鲜卑人虽然凶残,其实不足为患。只要我大汉人不要沉迷于那些迂腐的经义之中,区区鲜卑人又能成什么气候?别看檀石槐现在得意,一旦我大军出塞,他就和当年的匈奴人一样只能远遁漠北,苟延残喘。”

    公孙瓒一边说着,一边意气风发的挥舞着手臂,仿佛他就是当今的卫霍,而檀石槐就是当年的伊稚邪,很快就要拜倒在他的面前,束手就缚。

    看着公孙瓒眼中自信的光芒,刘修暗自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心道你是有才,可是你和卫霍却差得远了,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大汉也不能和汉武帝那时候相比,桓灵二帝可是大汉历史上有名的昏君,连给汉武帝提鞋都不配。

    “彩!有志气!够豪爽!我喜欢!”

    门外响起“啪啪”的掌声,接着那天死乞白赖的要骑公孙瓒的白马的毛家少年出现在门口,他一边拍着手,一边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家仆,怀里抱着褥子和光滑的锦被。

    “你……你这是?”刘修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毛宗,草字承明,请三位多多指教。”毛宗哈哈一笑,一边让家仆铺床,一边搓着手,故作豪爽的笑道:“我也是卢先生的学生,哈哈哈,我们是同窗啊。这个……上次与三位一见如故,非常希望能和你们多亲近亲近,所以嘛……哈哈哈……我们一起住吧。”

    公孙瓒撇了撇嘴,不屑一顾:“谁和你一见如故啊,一见如故还硬要抢我的马?”

    “伯珪兄,朋友有通财之义嘛。”毛宗有些惧怕公孙瓒,陪着笑道:“再说了,我也没有抢你的马,只是借了骑两天,骑两天而己。这不,才过了一天,我就给你送回来了。伯珪兄请看……”

    毛宗还没说完,公孙瓒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刘修和刘备互相看了一眼,刚要说话,就听到院子里一声马嘶,连忙站起身来,跟着走了出去,正好看见公孙瓒抱着那些白马的脖子亲昵的和马说着话,那白马摇头摆尾,在他脸上蹭来蹭去,亲热无比。

    刘修转过头对一直陪着笑的毛宗说道:“看不出你虽然纨绔,却还是个讲信用的人啊,不仅讲信用,还提前还回来了。怎么,过完瘾了?”

    毛宗尴尬的笑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臀部,刘备一见,忍不住笑出声来:“怕是没本事骑,摔得惨了吧?”

    “哪里哪里。”毛宗满面通红的摆摆手:“我有那么差吗?我是真的想和你们做朋友的。”

    刘备还要再说,刘修瞟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挖苦毛宗。虽说毛宗有些少年脾气,可是能做得这样也算是难得,至少心性不坏,要不然的话,昨天他完全可以让武军候出手狠狠修理公孙瓒一顿。刘修虽然是个记仇的人,却也不至于到处结仇,更何况现在还是在毛家的庄园里,从饭堂的伙食来看,毛家虽然是地主,却还算不上恶霸。

    刘备现在对公孙瓒很崇拜,下意识的就把毛宗当成了敌人,原本想再羞辱他几句,出出昨天的恶气,可是见刘修给他使眼色,却没敢再说。刚刚虚惊了一场,他现在还真怕再惹火了刘修,把他气回家去。

    公孙瓒和白马亲热完了,再看向毛宗的眼神顿时温和了许多,毛宗顺着杆子往上爬,建议公孙瓒把马寄养到他毛家的马厩里,有专人照料,也能喂些精料,公孙瓒爱马,本来也不想把自己心爱的坐骑和那些驽马拴在一起,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毛宗随即让人把马牵到马厩里去,自己却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伯珪兄,其实说起来,我们也是英雄所见略同。对付这些胡人,没别的,一个字,杀他老母!”毛宗一挥手,大声大气的说道:“我之所以看中了伯珪兄这匹马,不是因为我贪婪,而是因为伯珪这匹马真是良驹,如果能骑着它上战场,一定能把那些胡狗杀得落花流水,这可比那些子曰诗云的有用多啦!”

    刘修直皱眉,这小子年纪和刘备差不多大,怎么一开口就杀杀杀的,难道真是武人家庭出身的缘故?

    公孙瓒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一拍毛宗的肩膀:“承明,你这话我爱听,对付这些胡狗,只有把他们打痛了才有用。行,以后你有机会去辽西,我一定给你找一匹这样的好马。”

    “那就一言为定。”毛宗欢喜得眉飞色舞:“不瞒伯珪兄说,我也许很快就有机会去辽西了。”

    “是吗?”公孙瓒眉梢一动:“是行商还是游历?”

    “访亲。”毛宗道:“护送我一个远亲去。”

    公孙瓒听了这话,不好再问。说话间,毛宗的仆从已经铺好了床榻,毛宗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往床上一倒,试了试,然后满意的说道:“从现在起,我们就可要同居一室,共研经义啦。伯珪兄,德然兄,玄德老弟,以后可要多关照啊。”

    “你有我大吗?”刘备不高兴的问道。

    “嘿嘿,我已经查过你们的告身了,我比你大三天。”毛宗起身搂着刘备的肩膀,挤眉弄眼的笑道:“你就老老实实的做老幺吧。”

    刘备努了努嘴,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刘修见了,忍俊不禁,笑着连连摇摇头,心道这小子如果知道他现在搂的是未来蜀国皇帝的肩膀,还能这么随便吗?

    毛宗得意的笑个不停,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很快就熟稔得象多年的好友。毛宗性格开朗,公孙瓒豪气干云,就连刘备也有几分豪气,反倒是刘修因为怕露出破绽,显得有些拘谨。不过毛宗对他并不漠视,很快就说明天庄园里的护庄要进行演练,希望刘修三人一起去看看。

第016章 戏水美人

    刘修心中一动,恍惚有些明白了毛宗不住在自家的院子里,却要来和他们挤在一起的原因,也没有多说,爽快的应了。毛宗见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因为今天没有集中授课的安排,所有人都自行安排自己的时间,大部分人都在温习功课,公孙瓒三人却一点没有这个自觉性,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他们之所以拜在卢植的门下读书,不过是想脸上有光罢了,根本不指望做个明经的博士,对于他们来说,练一身好武艺,到战场上去挣军功才是正途,读书完全是浪费时间。

    他们三个说得热火朝天,却害苦了刘修。刘修虽然也没指望过要做个博士,但是既然想傍上卢植这棵大树,名正言顺的离开涿县,多多少少要学点经术,总不能指望自己写得一笔好字就会被卢植收为弟子吧。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他们现在虽然离卢植只有几步之遥,却还不算卢植真正的学生。汉代有名气的大儒是稀有资源,有无数的人想在他们的门下读书,好给自己面上添光,或是仕途上添一些资本,当然也有真正想做点学问的,只是数量极少。

    大儒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教太多的学生,所以来求学的人里便分为几个等级。最差的一种叫著录门生,就是在学生名录上写个名字,人却未必来,名义上便算是大儒的学生了;

    上一等的叫及门,就是刘修他们这种,到了先生的门上来了,但却未必能见到先生,很可能一辈子只见过代授的同门师兄,比如现在的卢敏;

    再上一等的叫升堂,就是在先生公开授课答疑的时候,有机会坐在课堂上,亲耳听到先生说经。到了这一步,才算是名符其实的学生弟子;

    最上一等的叫入室,能进入先生的房间向先生讨教学问,是先生真正看中的学生,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师生,而有一种父子君臣的亲近。其他的弟子虽然名义上也和先生有师生的关系,但比起入室弟子的亲近来说,还是要差很多的。

    刘修现在虽然已经有机会见到卢植的面,却只能算是卢植的及门弟子,仅凭这样的关系,卢植离开涿县的时候,几乎不可能带上他,要达到那一步,刘修至少再进一步,做个升堂的弟子才行。而要做升堂的弟子,仅仅凭书法好是远远不够的,那只是个抄写员而己。

    所以刘修无论如何都要读点书,他不知道卢植究竟会在这里呆多久,他只知道黄巾起义的时候,卢植是在洛阳的。黄巾起义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今年,也许是明年,也许是十几年以后,这个只有天知道了,反正刘修不知道。

    和毛宗说了几句闲话,刘修找了个借口,从刘备那里借了一卷《孝经》出了门。《孝经》是最浅显的经学,也是汉人治经的起点,他要想假模假式的做点学问,《孝经》是必须跨过去的槛。好在《孝经》很短,如果不看注解,也就两千多字,比《论语》要短得多,文字也相对浅显,比较适合他自学。

    刘修拿着简策出了门,见桃林中三三两两的同窗,生怕自己丢人现眼,便走得远了些,沿着桃溪向上走了百十步,上了一个小山岗。晨练的时候,他来过这里,知道这里比较清静,环境也不错,比较适合读书。

    他看看四周,爬到一块突兀而出的大石上,这才放松了一直端着架子的身体,摊开手脚躺了下来。这大半天都时刻要提醒自己现在是个汉代人,要注意礼仪,走路不敢迈大步,两只手总要拱着,可把他紧张坏了。

    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出了一会神,他翻身坐起,翻开了那卷简策,开始疏通字词。为了研究书画,他也读过一些古文,知道该怎么进行研读,好在刘备已经在简策上做了句读,倒也省了他一些功夫。

    《孝经》并不复杂,主要是讲一些“孝”的要求和实行办法,主张人的一切行中都要贯彻“孝”这个宗旨,象“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句名言就是《孝经》里的句子,不过意思和后来怕死的托词已经不觉是有些区别的。刘修疏通完了字词之后,就开始尝试着背诵第一篇:开宗明义章第一。

    “仲尼闲居,曾子侍坐。子曰……”

    四处寂静,唯有桃林之中有鸟语声声,桃水之中有水声潺潺,刘修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一个人背着画夹到野外写生的时候,身体放松,神情专注,习惯的盘着腿坐在大石上,把简策摊在面前的大石上,无声的默诵着,基本记熟之后,又开始闭上眼睛,在心里一字一句的揣摩。

    人们常说,只有专注,才能专业,当一个人把全部心神集中到一件事上的时候,效率是惊人的。刘修前世之所以能在十年之内成为书画造假业内的一个传奇,就是因为他能在长达十年的时候内把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与这件事上,这才能以普通人无法想像的速度进步。

    此时此刻,刘修再次进入了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整个脑海里只有这两千多字的文章,连鸟鸣和水声都渐渐的远去,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两千多字。他双目垂帘,双手很自然的交叉在一起,摊在大腿上,一动不动,有如泥胎木偶一般,唯有气息自然绵长,若存若亡。

    “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

    “……”

    一句句《孝经》上的话如流水一般缓缓流过他的脑海,开始有些生涩,慢慢的开始变得流畅起来,有如小溪冲出山谷,欢呼着汇入大河,向大海奔腾而去。

    “居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刘修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浅笑,为自己的记忆力依然是那么变态感到欣慰,几个月没有读书,不仅没有减弱,反倒更上一层了。短短的时间内背下了《孝经》的一半,近千字的内容,他对自己表示很崇拜。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

    忽然,一句话引起了刘修异样的感觉,这句话……好象不是《孝经》里面的话吧,而且这声音……似乎也不象是自己的。他愣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凝神静听。

    “四二为肩,八六为足,可是,这该怎么转换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石下传来。

    刘修吃了一惊,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石下的人还在自言自语,伴随着一阵阵的水声,好像在用什么东西拍打着溪水似的。刘修慢慢的爬到石边,探出头向下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女子背对着他斜坐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只手拿着一卷竹简,一只手撑在石上,两只白晳的脚丫在水里轻轻拍打着。从刘修这个角度看去,细长的脖颈,削溜的肩膀,盈盈一握的腰身下如梨一般的臀,一双小手,一对玉足,还有微开的衣襟下一抹如玉的肌肤,活脱脱一副诱人心魄的仕女戏水图,那种不加掩饰,浑然天成的秀美让刘修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第017章 见血

    “咕噜”一声,刘修本能的咽了一口口水,一种说不清的悸动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瞬间钻入了三万六千个毛孔。

    这声音一出来,刘修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连忙向后缩,可是已经迟了,那女子本能的扭过头向上看了一眼,和刘修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那里,眼睛瞪得溜圆,一动不动。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山谷间的寂静,那女子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赤着脚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想起放在一旁的木屐和锦袜,折回来弯腰捡起,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不料一脚踩在了自己的衣襟上,一个趔趄,身子晃了两晃,“扑通”一声栽进了旁边的桃溪里,溅起水花一片。

    刘修看着那个在水里挣扎的女子愣了片刻,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飞身下了大石,三步并作两步跃入水中。桃溪水并不很深,不过齐腰而己,他漟着水冲了过去,伸手拉住了那女子在水面上乱抓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拉了起来。那女子好象呛了两口水,本能的抱住了刘修的脖子,颤抖的身子紧紧的贴在刘修身上,被水浸湿的衣衫薄若无物,胸前那两团并不丰满的隆起清晰无误的传到了刘修的脑海中,让他禁不住浑身一阵战栗。

    刘修顾不得心中的绮念,伸手搂着那女子的腰,半拖半抱的将她带回岸上。那女子脚一落实在,这才回过神来,又是惊叫一声推开刘修,双手掩在胸前,惊恐的看着刘修,连往后退。

    “嘿,别退了,再退你又下去了。”刘修连忙提醒了一声。

    那女子闻声扭头向后看了一眼,见自己离水只有一尺远了,吓得连忙往回走了两步,几乎又要扑到刘修的怀里来。她的手一碰到刘修,连忙缩了回去,怒视着刘修:“你……你是谁?”

    刘修刚要说话,一眼瞟到那女子湿透的衣衫下曼妙的身体几乎无遮无掩,虽然有些不舍,却知道此时不是养眼的时候,眼前这女子绝对不是前世那些沙滩上的比基尼女郎,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被男人看了一眼就自杀,但这样出现一个陌生男子面前想必无法接受。一想到此,他立刻伸手去解腰带,准备把外衣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先帮她遮遮春光再说。

    “你——你这个禽兽!”那女子一看他脱衣服,本来已经有些发白的脸更是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她咬起嘴唇,四下一看,弯腰捡起一只木屐就用力砸了过来。

    刘修正低着头脱衣服,哪里想到这女子反应这么激烈,等他抬起头看到一团黑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木屐“呯”的一声砸在他的眉角上,紧接着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就流到了他的眼睛里,面前的世界顿时变成了红色。

    “唉哟!”刘修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怒道:“你干嘛?”

    “你……你……”那女子飞快的捡起另一块石头,色厉色荏的叫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禽兽,你不要过来,要不然……要不然我砸死你。”

    “我靠!”刘修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当流氓了,气得骂了一声,脱下外衣甩了过去:“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老子没看上你这样的女人。快穿好衣服滚,要不然老子真的正法了你。”

    那女子被他扔过去的衣服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接住,怔怔的看着恼怒不己的刘修,知道自己误会了刘修,脸上又红又白,抱着刘修的外衣不知如何是好。被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裹上刘修的外衣,匆匆的逃了。

    “真倒霉!”刘修蹲下用水洗了洗眉角,伤口被水一激,有些刺疼。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借着晃动的水影看了一下,只能模糊的看到眉角一片红,还有血渗出,看样子伤口不小。

    他暗自苦笑,坐在水边自怨自艾了片刻,这才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出一片,脚下似乎踩着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本是一只木屐,正是那女子砸得他头破血流的那只。他往四处看了看,石上还有一双锦袜,另一只木屐却不见了,也不知是被那女子带走了还是顺水淌走了。

    刘修愤愤的骂了一声,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女子戏水的脚丫,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犹豫了片刻,匆匆的沿着桃溪向下走了十几步,果然在水中发现了另外一只木履和那女子原本握在手里的一卷简策。他把木履和简策收好,重新放回那女子坐过的大石上,然后取了大石上自己的简策准备回精舍,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心虚的看了一眼四周,折了回来,伸手将那双锦袜拿起来揣到怀里,这才飞也似的跑了。

    回到宿舍,公孙瓒他们都不在,刘修暗自庆幸,将湿衣和鞋换掉,这才躺倒在床上,看着青黑色的屋顶,不期然的又想起那女子象一只又惊又怕的小白兔,却又偏偏要呲起牙齿作凶狠老虎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刚笑了一声,扯动了眉梢的伤口,又让他的心情有些郁闷,难得做回好人,又没给你做人工呼吸,至于这么紧张吗?还累得老子流血,这可亏大了。唉,真要是做了人工呼吸再被打,那也马马虎虎嘛。

    嗯,这小娘皮长得还真不错,特别是那小身段儿,一看就让人流口水,没看出来她那身宽宽大大的衣衫下居然还藏了这么一副惹火的身材,只是年纪好象小了些,胸襟还不够伟大,那感觉有些……硬,不够温柔。

    刘修自顾自的意淫了一通,直到公孙瓒他们回来才坐起来。公孙瓒笑眯眯的看着他,打趣道:“德然,你读书真够用力的啊,居然读得两脚湿透,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屁!”毛宗从后面挤过来,哈哈一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一不留神,掉桃溪里了吧?看,头上还撞破了一块。”

    “你大小也是个毛家的少主,有点身份好不好,别搞得跟个混混似的?”刘修顾左右而言他,反言相讥道。

    “哈哈哈……”毛宗大笑:“你这口吻怎么跟我姊似的,动不动就摆出道学先生的面孔?”

    刘修心中一动:“你还有个姊?”

    毛宗刚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警惕的上下打量了刘修一眼,撇了撇嘴:“不行,不能告诉你,你这竖子长得人模多样,听玄德说又写得一手好字,天生一副登徒子的嘴脸,我才不会让你有机会去祸害我姊呢。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到后院去,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且!”刘修老脸一红,佯作不屑的说道:“就凭你这样子,我也能猜得出,你那姊姊不是无盐,就是嫫母,老子才看不上呢。”

    “嘿嘿嘿……”毛宗摸着下巴,不怒反笑:“你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你骂我没关系,可是骂了我姊,嘿嘿嘿……你麻烦大了。”

    “且——”刘修拉长了声音,以示不以为然,心里却想起了那女子用木屐砸他时的神情,心中暗道,毛宗的姊姊不会就是那个暴力妞吧?他摸了摸怀里的锦袜,忽然有点觉得冒失,这是不是无意间又给自己惹了祸事?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古人诚不我欺。

第018章 算术题

    刘修在惴惴不安中过了几天,并没有出现想像中的泼妇骂上门来的情景,这才安心了些。卢敏去县城一直没有回来,卢植也没有让人来叫他,他便自己学习,把《论语》和《孝经》通读了几遍,有公孙瓒和刘备在一旁辅导,虽不敢说已经精熟,但终究心里有些底了。

    原因很简单,公孙瓒等人的学问其实并不比他强多少。公孙瓒勉强能把字句全部通顺了,刘备和毛宗却是连全文都不通,有些字还是连蒙带猜的,搞得刘修都不敢说自己已经把《孝经》全文背下来了,生怕遭忌。

    于是乎,刘修决定与民同乐,放下书本,和这三个坏学生一起去练练武,骑骑马,摸摸鱼。除了他们之外,那几十个同学之中大多也是同路人,一听说去玩耍,只要招呼一声,马上就拥来一大帮。此情此景让刘修有些怀旧,想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经常在宿舍走廊里叫一声“一缺三”,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能凑起一套班子,速度之快,与现在这些同学不遑多让。

    可见古往今来,真正爱读书的人总是有限的,大部分都把读书当成差事。

    等到参加了几次集体活动,刘修感觉到了不少的差距,这些同学以北边人为主,不管是不是真正的武人,大多都骑得马,拉得弓,他虽然人高马大,力气也很出众,但是一上马,两腿无依无靠的垂在马腹旁,那种无力感立刻涌上心头,只能使出浑身力气夹着马,紧张得直冒虚汗,更别提放马奔驰了。

    与他的狼狈相比,公孙瓒一下子成了最耀眼的明星,他不仅马骑得好,还能在飞驰的马背上拉弓射箭,十发能有五六中,在众人之中可谓翘楚,再加上长得一表人材,很快就有人给他起了一个诨号:“白马郎君公孙瓒。”

    郎在这个时候是一个很受人欢迎的称呼,因为郎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指宫里的郎官们。能做郎官的人,要么是官宦子弟——依大汉律,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任期满三年以上,就可以任子弟为郎,要么是年轻俊杰——各郡国推荐上去的孝廉、茂才、明经之类,或是太学里策试高第的太学生,再不然就是西北六郡精于骑射的良家子,这些人离皇帝近,仕途机会多,是不言而喻的官员预备役,一旦有机会外放,至少是个县令,甚至有可能直接做到千石以上,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刘备和毛宗也成了月亮身边的星星,在同学之中甚得荣光。毛宗是东道主,也骑得马,拉得弓,虽然有些纨绔,却是个豪爽的人,很快与大家打得火热。刘备相对而言比较弱势一点,他的家世既不能和毛宗相比,身手也和他差得一大截,但是他也有他的长项,他看到谁都能客客气气,姿态放得很低,换句话说,他很有人缘,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和他来往。

    看到这些,刘修不得不承认,刘备以后能成就一番事业,的确有他的道理。

    刘修凑不上这热闹,众人在一起游戏的时候,他要么在一旁看着,要么自己回到宿舍看书,倒不是清高,而是怕自己露出破绽。这些人以后大部分是要在涿郡任职的,他既然没有想留在这里发展的计划,当然没兴趣着意去和他们结交。

    意气风发的公孙瓒却没有忘记他,经常把他连拖带拉的从屋子里拉出来,推到他那匹白马上去,教他怎么去感觉马的动作,配合着马前进时的韵律调整自己的平衡。他对刘修说,你的力气大,夹住马肯定不成问题,只是你现在有些紧张,夹得太紧,马不舒服,它就会乱动,等你放松下来,力道用得恰当的时候,它就好多了。

    有了公孙瓒的教导,刘修慢慢能骑在马上小跑了,只是双手还不敢放开,更别提象公孙瓒他们那样射箭了。他不由得想,哪天到涿县去找个铁匠打副马镫,这玩艺简单高效,自己一定用得上。

    趁着得空的时候,刘修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公孙瓒他们,公孙瓒一时没搞明白,有些不以为然,毛宗也没当回事,大大咧咧的说道,干嘛要去城里,我家就有铁匠,你说个样子,我让人给你打就是了。

    刘修见说不清楚,便画了一张草图,公孙瓒瞅了半天,没说话,神情中却有些不屑,毛宗草草看了一眼,赞了一声,看不出你不仅字写得好,画也好看,然后大大咧咧的揣进怀里,浑然没当回事,搞得刘修很郁闷,以前偶尔看那些穿越网文,都是主角一出手,别人都叹为天人,怎么自己要搞个东西却无人喝彩?

    一晃十来天过去了,卢敏一直在城里没回来,好在这些学生也没几个真心求学的,卢敏不回来,他们就乐得自己开心。

    这一天,毛宗取回了打造好的马镫,塞给刘修道:“妥了。”

    “多少钱?”

    “没几个钱,算我送你的,朋友有通财之义嘛。”毛宗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掏出一张略带些黄色的纸推到刘修面前:“能帮我个忙不?”

    刘修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毛宗急了:“我岂是那种施恩图报的小人?我这是真是做不来,这才请你帮忙的,和那东西可没什么干系。”

    “鬼才信你。”刘修撇撇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快说,要写什么?”

    “喏,帮我把这个抄一遍。”毛宗故作轻松的将一支写满了字的木简推到刘修面前,然后陪着笑道:“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解一下那就更好不过了。”

    刘修接过来一看,原本是一道算术题,是一个把一到九这九个数字填到一个九宫格里的题目,要求横竖斜线上的三个数字都相等。他前世做过这样的题,知道并不难,正要提笔去写,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天在桃溪边戏水的女子念叨过的话,便装出很随意的问道:“这是谁让你解的?”

    “唉,别问了,除了我们家那母老虎,还能有谁啊。”毛宗唉声叹气的说道:“能解不?”

    刘修手一哆嗦,差点在纸上落一大黑点,连忙掩饰的一边写一边说道:“能解,这个并不难。”说着,很快就填好了数字,转手交给毛宗。

    毛宗大喜,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看看他,又看看那张纸。刘修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刚才被毛宗的话吓着了,只顾着赶快写,一不留神写的是阿拉伯数字。

    毛宗沉下脸,不快的说道:“德然,你这什么鬼画符啊?糊弄我?”

    “哦,惭愧惭愧。”刘修无语,连忙抢过纸,裁掉那半张,用隶书重写了一遍。毛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笑盈盈的拿着纸走了。

    看着毛宗出了门,刘修这才拿起马镫细看。毛宗家的铁匠手艺不错,这马镫打得非常漂亮,上面还特意做了云雷纹,搞得像个工艺品似的。刘修放下马镫,起身去找绳子,刚把背包打开翻了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顿时后悔莫迭。

第019章 重任

    毛宗拿着纸,哼着小曲,径直到了最后一个院子。院中有个小鱼池,毛宗的姊姊毛嫱正伏在池边小亭中的栏杆上,一手托着一把麦麸,另一只手拈起一点投在水里,看水中的鱼儿争食,听到毛宗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瞟了他一眼,重新低下了头:“回来了?”

    “回来了,喏,这是那道题。”毛宗大声说道:“我解出来了,怕你说我的字不好看,还特地请一位同学抄了一遍。”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半张纸递到毛嫱的面前。

    毛嫱也没接,歪着头瞅了瞅,在心里暗自计算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承明,你又来骗我,这是你解的还是你那位同学解的?”

    毛宗心虚的大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不过也没关系,我只求问心无愧,不需要你信。”

    “哼!你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我两天都没解出的题,你只是出去了一趟就解出来了,这不是倩人代作,还能是什么?”

    毛宗心中后悔,却不肯承认,只是撇撇嘴,把头扭了开去,从毛嫱手里抢了一些麦麸喂鱼。

    “更何况,这还是错的。”毛嫱将手心里的麦麸全倒在毛宗的手中,淡淡的说道。

    “不可能。”毛宗一听是错的,顿时慌了,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刘德然蒙我?”话出了口,这才发现毛嫱脸上狡黠的笑容,立刻明白又上了姊姊的当,气得大叫一声,扭头就走。

    毛嫱咯咯的笑出声来,拍了拍手,拿起毛宗扔在一旁的纸看了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刘德然?就是那个一来就做了卢先生书佐的小竖子?果然写得一手好字,这题解得也快啊,是个人才,怪不得承明这小子能和他做朋友。”她一进门就大声叫道:“阿楚,阿楚,题解出来了。”

    门帷一掀,刘修在桃溪看到的那个穿鹅黄衫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毛嫱一面得意的样子,抿嘴笑道:“你不用这么大声,我知道你……解出来了。”

    她把你这个音咬得特别重,毛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也不介意,哈哈一笑:“你也别笑我,有几个女子象你这样的,不仅人长得千里挑一,又能书会算,只怕普通男子没这福气娶你,将来只能送到宫里去呢。”

    “休要胡说。”阿楚脸色一黯,咄了毛嫱一口,接过那半张纸,顿时眼前一亮,先赞了一声:“果然好书法。”然后又扫了一眼那几个数字,连连点头:“的确是个有急智的,这片刻功夫居然就解了出来,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样,动心了没有?”毛嫱打趣道:“我可听承明说了,这个刘修可长得不赖,和那个白马郎君有得一比,只是武艺太差,除了一身蛮力,连马都不会骑呢。”

    “不会骑马射箭又如何?”阿楚反驳道:“你看如今的三公九卿有几个是武夫出身?只要精通经术,自然仕途通达,何必要会骑马射箭。”

    “且!”毛嫱不悦的撇了撇嘴:“你倒是和那些儒生一般,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呢。”

    阿楚见毛嫱生气,连忙陪笑道:“姊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是妹妹说错了话好不好,妹妹这里向你赔个不是,万望姊姊大人大量,不要挂怀。”

    毛嫱忍俊不禁,伸手拧了一下阿楚的脸蛋:“我见犹怜,怎么会记恨你呢。对了,你准备哪天动身?再不走,可就来不及在下雪前赶回来啦。”

    “承明说要参加这次的护庄演练,我想等他演练完了再走,反正也不差这两天的。”阿楚笑道:“再说了,难得有机会和卢君这样的大儒在一起,我还要向他多请教一些问题呢,怎么舍得现在就走。”

    毛嫱摇摇头,脸色有些严肃:“卢君能在这里呆几天,他迟早还要去洛阳的,你到时候再向他请教岂不是更方便?就算是去了辽西回来再说也不迟啊。你不知道这北边天气,一进了八月就可能下雪,鲜卑人又闹得凶,万一到时候有什么不测可如何是好?早去早回,才是正理。”

    阿楚思索片刻,也觉得有些道理,没有再说什么。她看着手里的那半张纸,忽然笑道:“此人既然善算,何不让承明再向他请教几道题,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呢。”

    毛嫱也笑了,伸手戳了一下阿楚的额头:“你啊,应该生个男儿身,入太学做个博士,光耀你王家的门楣才对,如今便是有天大的学问,也只能躲在帷幄之中相夫教子,着实是可惜了。难怪我那舅舅一提起你便又是得意,又是叹气。”

    “你休要胡说。”阿楚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兄长又何尝差了,大父为他取名为斌,就是取文武全才之意,相者说,他虽然早年功业不显,以后却能入朝为官呢。”

    “恐怕要沾你的光才行。”毛嫱笑了一声,眼神有些向往:“你一旦入了洛阳,想必上门求亲的年轻才俊要踏破了门限,我却可怜,呆在这近胡之地,以后只能嫁一匹夫胡乱过活。”

    “才不是呢。”阿楚见毛嫱幽怨,软声劝道:“姊姊英雄不让须眉,将来必有得良伴。”

    “良伴?”毛嫱长叹一声,更加郁闷了:“我没你那样的容貌和学问,性子又野,只好舞刀弄剑,做不得女红,妇人四德我是一个也沾不上边。有家世的人家看不上我,没家世的人家我又看不上,如今已经快二十了,连一个提亲的都没有,还指望什么良伴啊。唉,算了吧,反正他们都当我是个男子,阿翁年老体衰,承明尚幼,我便先替他挑几年这少庄主的担子吧。涿县四毛,总不能让西毛从我手里败落了去。”

    阿楚沉默不语。涿县四毛,西毛为首,倚仗的便是毛嫱、毛宗的叔父毛恺当年做过伊吾司马,立了军功,封了亭侯,可惜毛恺后来战死在蒲类海,连继承爵位的儿子都没有,亏得朝庭念他有功,让他的弟弟,毛嫱的父亲毛钦袭了爵位。只是毛钦是个老实无用的人,毛恺在伊吾司马任上的时候,他做过一任外黄令,却没什么政绩,毛恺一死,他再也没有升迁的机会,只得回家闲居,接过西毛家主之位之后也无所作为,西毛的实力一天天的衰落下去。

    这次卢植因病去官,返乡养病,是她父亲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让她赶到涿县,希望西毛抓住这次机会,把卢植请到桃谷来课徒。卢植是涿君这近百年来最有出息的人才,名声很大,把卢植请到桃谷来课徒对提升西毛的名望有非常大的作用。毛钦本来还有些犹豫,是毛嫱力主促成此事。卢植到了桃谷之后,几乎涿县有头有脸的人都到桃谷来拜会,西毛迎来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风光景像,其他三毛的家主只能仰望。

    但是她们都知道,卢植一旦身体好转,肯定还要离开桃谷复出为官的,他给西毛带来了机会,但是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重振西毛的家业,却还要看毛家人自己的能力。毛钦软弱无能,毛宗年幼无知,担子便全部落在了毛嫱一个女子的肩上。

第020章 高手风范

    刘修双拳带风,连连进击,似乎在他的打击下,面前并不存在的敌人正节节败退,莫名的有一种畅快。这些天公孙瓒教了他们不少招势,他每天长跑完之后,就开始练习这些武技。说来也怪,他前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武夫,但现在却喜欢上了这种大汗淋漓的感觉,打完一通拳,感觉浑身的血液流动都要迅猛许多,似乎能听到血管里哗哗的声音,心脏有力的跳动,让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与艺术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愉悦不同,身体的运动带来的更多的实实在在的充实,是力量给人带来的安全和自信。刘修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前世有现在这么好的身体,最后一定不会死得那么窝囊。

    “嘿!哈!”刘修热血贲张,大喝一声,接连两个直拳。充满了雄性激素的呼喝声在山谷中来回振荡,缭绕不绝,仿佛群山都在为他喝彩。

    “不错!”身后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

    刘修扭头一看,武军侯一边拍着手,一边走了过来,他连忙收了式,客气的打了个招呼。武军候看了一眼刘修冒着热气的胸膛,赞赏的点了点头,他走到刘修面前三四步的地方停住,打量着呼吸有些急促,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刘修:“刚学的?”

    刘修摸了摸头,有些羞涩的点点头:“是公孙瓒教的,初学乍练,让军候见笑了。”

    “呵呵呵……”武军候温和的笑了,初起的阳光照在他黝黑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金色,连那道刀疤都变得顺眼了许多。他已经观察刘修好几天了,看着刘修挟着石块在山路上奔跑,看着刘修由生疏到熟练的演习拳法,可以说刘修的每一个进步都被他看在眼里。现在他对刘修已经没有任何怀疑,因为他看得出来,刘修虽然有一副好身体,却没有任何武技底子,只是一块璞玉,没有担心,只有诱惑——谁会派一个连最基本的武技都没有的年轻人到庄里来捣乱呢?

    武军候虽然只是个门客,但是他当年追随毛恺打过仗,和毛家的关系非常亲近,这些年毛家的日见衰落都看在他的眼里,毛嫱力主请卢植来授课,又逼着毛宗搬去和刘修他们同住,这其中的原因他都清楚。然而与毛嫱看中公孙瓒,要毛宗多和他亲近不同,他更喜欢刘修这个话虽然不多,在同学之中也不算活跃,但是更用功,更沉稳,也更多了一份让人信赖的年轻后生。

    “你练得很不错。”武军候笑道:“作为一个刚练几天的新丁,能有这样的进步很不容易。”

    刘修心中一动,立刻诚恳的说道:“有污军候法眼,还请军候指点。”

    武军候满意的笑了。他之所以这么关注刘修,而不是在学生中很出风头的公孙瓒,就是因为公孙瓒不仅有了相当的根底,而且是个骄傲的人,可以接交,但是绝不能施恩——他是辽西太守府推荐的人,以后一定会回到辽西去,而且他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与毛家平等基至高于毛家的位置,不可能降尊纡贵的投入毛家。

    刘修则不同。他是本地人,目前还没有什么前景可言,虽说他因为一手好书法而比其他的学生离卢植更近一步,但他的学问底子太差,成为卢植入室弟子的可能性太小,更重要的是他虽然有一副好身体,在武技上却一点基础也没有,如果这时候给他一些帮助,可以获得更大的回报,甚至可能成为毛家的宾客。

    除了从毛家的利益角度考虑之外,武军候之所以愿意帮助刘修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刘修对他够尊重。武军候是纯粹的武人,在武人普通受到歧视的大汉朝,他很难得到别人真正的尊重,就连毛家对他的态度也更多的是器重,而不是尊重。

    这两个词看起来相近,但实际上相差很大,至少在武军候看来是如此。

    “动作……只是表面上的东西,武技的目的是杀人,是击倒对手,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不管什么动作都没有关系,你可以用拳头打,也可以用脚踢,甚至可以用牙咬,区别其实都不大。”武军候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说道:“只要你的力量能给对方造成足够的伤害。”

    刘修似懂非懂,有些茫然的看着武军候,他原本以为武军候会教他几招厉害的,就像那天他和公孙瓒对阵时用的武技——公孙瓒说过,他最拿手的武技是矛,而不是手搏,但武军候却是一个可以徒手杀人的高手——没想到武军候却跟他云山雾罩的说了一通道理,像个哲学家。

    武军候笑了,没有再说下去,双腿微分,然后摆出一个刘修刚刚练过的进步冲拳,只是动作慢了许多,他一边演示一边说道:“你看,这招第一步是跨上一步,目的是让自己和敌人更近一点,然后是出拳,把自己的拳头送出去打击敌人,但是你注意过没有,你这两个动作是分开的,而且中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动作。”

    武军候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扭了一次腰。刘修眼神一紧,忽然明白了他要说什么。同样一个进步冲拳,他跨步是跨步,冲拳是冲拳,而武军候却是跨步的时候同时还有个扭腰的动作,出拳的时机也几乎和跨步同步,也就是说,他其实是三个动作同时进行。

    “力从足起,腰为机枢,经腹由肩,直达拳面,如此才能集全身之力于一击,才能无坚不摧。”武军候一边说着,一边又演示了一遍,与此同时,原本在刘修看来只是做个花架子好看的左手抬起,力道十足:“左有守,右为攻,左右互换,攻守兼备,一往无前。”

    说话声中,武军候跨步进击,动作干净利落,刚猛之极,一息之间,他已经连续进击了三次,向前攻出三步之远,等他停下的时候,拳头刚好击到刘修的胸腹之间,离他的衣服不到一寸,但激荡的拳风拂动了刘修的衣衫,让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一拳蕴含的威力。

    刘修丝毫不怀疑,如果武军候这一拳真的击在他的身上,他只怕不死也要丧失战斗力。

    原本简简单单的招数,愣是在武军候的手里打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这就是高手与普通人的区别。就和画画一样,同样是一枝笔,同样画一个线条,可是一般人画出的线条只是一根线,而在他这样的高手手里画来的线条却充满了力感和气势。

    刘修敬佩不己,两眼放光,眼前好象突然打开了一扇门,原本觉得已经很熟练的几招顿时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多谢军候指点。”刘修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哈哈哈……”武军候收了势,朗声大笑。他从刘修发亮的眼神中看出刘修已经领悟到了他要说的精髓,心情十分畅快。他虽然不读书,却知道圣人也喜欢能举一知十的颜回,能有一个一点就透的学生,对老师来说的确是一种很过瘾的事。

    “招势是假的,力道是真的,如果没有力道,那就不是杀人的武技,而是酒宴之间的舞蹈了。”武军候淡淡的笑道:“年轻人,你很有悟性,只是学拳容易改拳难。不要急,不要贪多,一招精强似百招会,慢慢体会吧。”

    “喏。”刘修拱着手,低着头,避到路边,看着武军候施施然的远去。

第021章 低调是王道

    刘修按照武军候指点的法则重新体会那些武技,这次他不再追求快,而是把动作慢下来,仔细体会力量在每一个姿势变换之间的流动的那种微妙感觉,很快体会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犹如乞丐发现了一个宝库,顽童发现了最有趣的玩具,欣喜若狂,爱不释手。

    等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毛宗三人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一看到他进门,刘备连忙起身,从旁边端过食盘,笑道:“大兄,你也练得太用功了吧。快吃饭,今天有肉吃。”

    “这么好?”刘修看着开心的搓了搓手,冲着毛宗挤了挤眼睛。练了好一阵子拳,他现在正饿得咕咕叫呢,能有肉吃实在是太开心了。前世的人天天要减肥,看到一点肉就像看到毒药,他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是尽量控制肉的摄取量,直到来到这个时代,他才知道原来有肉吃真是一个幸福的事。以他“家”的小康水平,三个月只吃了一次肉,还是肥肉多,而像刘备家的经济情况基本上只能靠村里祭腊、会社这样的集体活动时才能打打牙祭。

    毛家能给这些学生提供肉食,还真是舍得花钱,要知道一般精舍可是由米都要自带的,老师家根本不管饭。

    “那当然,明天就要参加护庄们的演练了,不吃好怎么有力气。”毛宗嘻嘻的笑道:“我代表毛家邀请所有的同学参加比试,比试完了之后一起参加大飨,到时候可以吃个痛快,算是给大伙儿接风洗尘。”

    刘修呵呵一笑,接过刘备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汗,抄起筷子就吃,一边吃一边说道:“那好,我也跟着去混一顿好吃的,比试嘛,就不参加了,我是什么也不会,不用上去丢人现眼,就给你们三个助助阵吧。”

    “那倒也是,其实不用比我都知道,明天伯珪兄肯定是第一。”刘备笑着说道:“除了武军候那种经历过战场的勇士,恐怕没有人是伯珪兄的对手。”

    公孙瓒微微一笑:“玄德,你可不能这么说,毛家是涿县的大族,西毛又是四毛之中最有实力的,高手如云,我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怎么可能夺魁,这里说说就罢了,反正承明也不是外人,不会笑话我,可千万不要让别人听到,到时候让我出丑。”

    毛宗哈哈大笑:“没事,我也这么认为的,其实就是武军候也这么说的。”

    公孙瓒眼前一亮,含笑不语。他虽然没见过毛家那些护庄,但是他对自己的武技还是有信心的,在辽西太守府的时候,他和那些边军可没少切磋。更重要的是,这次比试肯定不是比比手搏、刀法之类,还要比骑射功夫,而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有信心和武军候再较量一下。

    他相信自己的骑术和那匹神骏的乌桓名驹。

    四人有说有笑,对明天的比试充满了期待。刘修虽然知道自己的武技不足以上场较量,但是他现在对武功兴趣非常浓厚,也希望看到更多的实战,以增加自己的阅历。

    吃完饭之后,公孙瓒他们又相约出去练习,自然是一呼百应。毛宗拖到最后,等公孙瓒和刘备出了门之后,他掏出一张纸,压低了声音说道:“德然,再帮个忙吧?”

    “又要抄什么?我好象跟你说过下不为例的吧?”刘修故意沉下了脸。

    “嘿嘿,不是请你抄写,只是请你帮着解一下这个题。”毛宗赔着笑道。

    刘修犹豫了一下,上次解题解得太快了,跟他现在的“笨蛋”形象严重不符,对此他后悔不迭,这次再也不敢那么随意了。他接过纸,仔细的看了看那道题,是一道关于运输的算术题:

    一人一车可运五石粮,日行四十里,人日食六升,问运粮四百石至千里,要用多少人?如果是千人运粮,最远能走多远?

    对这样的题,刘修并不当回事,不过他稍微一想,也觉得非常惊人,恍惚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打仗在古代是件大事。一个人一天走四十里,要吃六升的粮食,却只能运五石粮,如果运到千里之外,那就要走二十五天,来回便是五十天,他自己就要吃三石,也就是说,真正能运到目的地的只有两石。如果是两千里呢?恐怕都不够他自己吃的。

    刘修一面震惊于这样的事实,一面做冥思苦想状,过了好半天才摇摇头,不好意思的对充满了期望的毛宗说道:“不会!”

    “不会?”毛宗愣了一下,有些失望,随即又释然的笑了,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事,不会就不会吧,反正这种钱粮的事以后自有人算,我们只管打仗就行了。”

    刘修微微一笑,心道你如果连这个都算不好,还打个屁仗啊。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毛宗一起去看公孙瓒他们练习骑射。他虽然不想上场比试,可是也想早点习惯骑马,不管怎么说,马还是这个时代最快捷的交通工具。

    桃谷中叫好声一片,公孙瓒一手挽缰,一边持弓,笑容满面的冲着鼓掌喝彩的同学们致意,他刚刚连发十箭,有八箭射中了箭靶,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再次引爆了其他同学的崇拜之情。刘修挤在人群中,看着意气风发的公孙瓒,看着殷勤的上前牵马的刘备,心中暗笑,脸上却不露丝毫,跟着众人一起大声叫好。

    公孙瓒看到刘修也在叫好,心情十分愉快。他虽然不想做个明经博士,可是对刘修因为一手好书法而有机会接近老师卢植,他还是有些说不清的艳羡,隐隐的要和刘修比个高下,现在见刘修为他叫好,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德然,快来。”公孙瓒向刘修招了招手,翻身下马,分开人群,大步走到刘修面前,不由分说的将刘修拉到场中,怂恿道:“德然,射两箭试试。”

    刘修尴尬的笑笑:“伯珪,你不要拿我开心了,我能在马上不摔下来已经不错了,哪能骑射啊,再说了,你还没教我射箭呢。”

    “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教你,射箭不难的。”公孙瓒大笑道,转身对围观的同学说:“你们说是不是,我们身为北疆的男儿,岂能不会骑射?圣人也说射为六艺之一嘛。”

    刘修连连摇头:“别,你饶了我吧,我倒不是怕摔下来,只是怕箭没准头,没射中箭靶倒也罢了,万一误中了你们之中的哪一个,那可就麻烦大了。”

    众人哄堂大笑,有跺脚的,有拍手的,有吹口哨的,闹成一片。刘备笑得直打噎,公孙瓒虽然没他们那么放肆,也觉得刘修这话说得可乐,没有再逼他上马,却把弓塞到他手里,大声说道:“那好,今日且不上马,先试试步射。你怕误中了同学们,我让他们都躲到你身后去总没有问题了吧,难不成你还能把箭射到身后去?”

    听了公孙瓒的话,众人再次爆发出一阵狂笑,响亮的笑声震得桃花片片飞落。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立刻行动,一起躲到刘修身后,更有甚者睁大了眼睛,把手塞到嘴里,作恐惧状。

第022章 误伤

    刘修无奈,只得握起弓,公孙瓒取出一支箭,让他搭在弦上,然后又教他怎么扣弦,怎么固箭,手臂放到什么位置。刘修一一照办,然后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拉开了弓。

    “吱吱”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那具一石半的硬弓轻轻松松的被刘修拉了个满怀,看得公孙瓒一愣,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刘修,脱口而出:“靠,这么猛!”

    “什么?”刘修一直在听他的指导做动作,听到这一句,一时没会过意来,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听到公孙瓒的回答,只听“嘭”的一声,绷得紧紧的弓弦忽然崩断,搭在弦上的长箭“嗡”的一声,不知飞哪儿去了。

    “唉哟!”背后一声惨叫,刘修一回头,见刘备捂着脸蹲了下去,那只箭就落在他的身前。

    “靠!”刘修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也太丢人了吧,哥只是想低调,可没想丢人啊,这箭……真的射到身后去了?

    他顾不上自菲,扔了弓,连忙抱住刘备,紧张的问道:“玄德,你伤着哪儿了?”

    虽然他不喜欢历史上的刘备,可是对于眼前这么一个虽然有点小狡猾,但总的来说还蛮讨人喜欢的少年,他其实还是非常关心的,调戏调戏他可以,却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

    “唉哟!”刘备都快气哭了,这也太倒霉了吧,自己站在他后面居然也能中箭?见过箭术差的,可没见过这么差的,这以后谁还敢站在你身后啊。

    众人见了,也面面相觑,这种事情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要说只能说刘备背到极点了。

    刘修小心的拉开刘备捂着脸的手,只见刘备的脸上、手上全是血,不禁吃了一惊,仔细察看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枝箭并没有什么力道,只是在刘备眉上擦了一下而己,看起来血流得不少,其实伤并不重。

    公孙瓒也过来查看了一下,也松了一口气,安慰眼中含泪,强忍着没哭出声来的刘备道:“没事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己。那谁,快去找毛宗要点伤药。”

    有人应了一声,飞快的走了。刘修也没心情练箭了,和公孙瓒一左一右架着刘备回宿舍。时间不长,毛宗拿着药一脸紧张的飞奔而来,公孙瓒一边给刘备清洗伤口,敷上药,一边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小伤而己,保证你明天就没事。”

    毛宗这才松了口气。毛家建精舍是想招揽宾客的,要是出了人命那就弄巧成拙了。见刘备伤势不重,又恢复了平静,他这才放心的回去把这件事向姊姊毛嫱汇报。

    毛嫱听了毛宗的汇报,放下了心里的担心,咧了咧嘴,想笑又没出来。她瞅了一眼表情同样怪异的阿楚道:“今儿可真是听了一个稀奇事,射箭居然射到背后去了。”

    刚才毛宗已经把刘修没解出那道题的事情告诉了她们,阿楚原本对刘修还有些兴趣,现在却已经荡然无存,再加上又出了这么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她有些失望的连连摇头:“没想到这人却是个不中用的废物,文不成,武不就。”

    毛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若有深意的瞟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虽说箭射到背后去着实有些稀奇,可是他一个没练过的人不会射箭有什么奇怪?我倒是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居然能把一张一石半的硬弓拉断了,这得要多大的力气?说不得他能开两石甚至三石的硬弓,就凭这过人的膂力,他就有可能成为一员猛将。”

    “且!”阿楚不屑一顾:“我看你是想招揽宾客都有些魔症了,看到有点力气的就想拉拢过来。”

    “那当然了,我们家难道还能招揽什么才子不成?”毛嫱并不介怀,淡淡的笑道:“要保家护院,当然要一些武力出众的,才能挡得住那些胡人、马贼,难道还指望凭着几句圣人说过的话就说退胡人、马贼?读几句春秋,就能让胡人心惭而退?真要有这作用,他老人家又何至于困于陈蔡之间,差点饿死。”

    “你啊,自己不读书,也不要诽谤圣人好不好?”阿楚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摇摇头,不再和毛嫱争论。

    毛宗在一旁听了,有些眉毛色舞。这位远房表姊虽然人长得漂亮,学问也好,可是多少有些世家的傲气,尽管她已经刻意的掩饰了,但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骄傲还是让人不舒服,现在见姊姊把她尊崇的圣人说得如此不堪,而她却只能退避三舍,他觉得十分开心。

    “承明,你开心什么?”阿楚见毛宗一脸的坏笑,有些薄怒的嗔道:“你一心要做个纵横沙场的将军,为什么不去解解这个题?难道以后作战不用考虑粮草的事情?”

    毛宗暗叫不好,一缩脖子,转身就想走。毛嫱却喝住了他,正色说道:“阿楚说得对,你不要跑,自己好好想想,这道题又不难的,连我都解得出来,你为什么不肯用心。”她顿了顿,又不容置疑的说道:“今天如果不解出来,明天不准参加比试。”

    毛宗的脸顿时苦了下来,哀求道:“姊姊,不用这么狠吧?”

    “休要多言,你要是不服,就到阿翁面前告去。”

    毛宗悲愤莫名,紧握双拳作捶胸顿足状。

    公孙瓒说得一点没错,刘备的伤很快就没什么事了,除了皱眉头的时候还有些疼之外,基本没什么影响。加上刘修和公孙瓒两人陪在一旁,像照顾亲生弟弟一样陪着小心的照顾他,刘备感到十分温暖,心情也好了许多。等毛宗垂头丧气的拿着算术题回来,他还精神十足的帮毛宗想办法,不过没等他想出来,公孙瓒只瞟了一眼,很快就解出了题,并告诉毛宗解这种题的方法,惹得毛宗大叫佩服。

    刘修在一旁听着,什么也没说。以公孙瓒先前表现出来的才能,和他在太守府做事的经历,解这样的题肯定不是难事。汉代的教育虽然还谈不上和后世普及义务教育时相比,也算是粗具规模,国有学,郡有校,设有经师,算是比较高级的教育,县有庠,聚有序,等级略低一些,虽然不如学校那么正规,但为数也不少,更何况各地的私学也非常多。算术不算一门正经的学问,和识字一样,都属于启蒙的范畴,只要上过几天学的,多少都知道一点《九章算术》,而毛宗拿来的那道题,应该就是出于《九章算术》这本书。

    不过对于刘修多少经历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九章算术》这样的学问只不过相当于小学生的水平,充其量算初中吧,能做得出来并不值得骄傲,他不过是不想太惹人注意,这才装不懂的。对于公孙瓒解出这道题,他嘴上虽然在恭维,可是诚意实在欠奉。

    公孙瓒瞟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第023章 政见不同

    傍晚时分,刘修三人正在宿舍里闲聊,毛宗突然冲了进来,大声叫道:“小先生回来了。”

    三人齐齐抬起头,用看怪兽的眼光看着他,异口同声的说道:“回来就回来呗,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毛宗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们,一拍大腿:“李治中也来了。”

    “李治中,哪个李治中?”刘备拍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哪个李治中?”毛宗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乐得合不拢嘴,搓着手道:“当然是咱们涿县最有名的名士李定李冶中。”

    刘备一愣,随即站了起来:“他……他做冶中了?”

    “可不是。”毛宗眉毛轩动,乐得嘴都咧得耳根了:“他奉刺史大人之命,到我桃谷来商讨冬季防御之事,现在正和家父和卢先生说话呢。”毛宗凑到公孙瓒身边,谄媚的笑道:“伯珪,我听他们提起你了,过一会儿应该会请你去议事。”

    刘备正在屋里转圈,一听到毛宗这句话,看向公孙瓒的眼神不禁一亮,随即又小心的看了无动于衷的刘修一眼,走到刘修身边,小声说道:“大兄,我们能来读书,多亏李君推荐,届时应该去面谢一下才好。”

    刘修“哦”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就是那个名士李定。不过他对这治中是什么官不太清楚,看毛宗、刘备这样子,似乎很大啊,还有那什么刺史大人究竟是哪方尊神啊。

    刘备见刘修那副茫然的样子,心里有些着急。李定原本是涿县的功曹,主管人事选举,要在县里做事,走他的门路是最直接的,而李定对他印象一直不错,曾经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他刘备将来一定能成一番大事,这句话一直是刘备最大的倚仗,也正因为这句话,刘修的老子刘元起才这么把他当人。现在李定成了刺史大人的治中从事,对刘备来说自然是一个利好消息,这时候不去拜见一下,当面祝贺,还待何时?

    刘修不明所以,刘备却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他耐着性子,轻声向刘修解释了一番,说明了李定对他们以后仕途的重要性。本以为刘修听了会明白过来,不料刘修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依然没有什么热情。

    刘备有些着急了:“大兄,依情依理,我们都应该去请见一下的。”

    刘修皱皱眉,有些不耐烦,他又没打算在涿县这个危险之地呆着,与李定打不打交道好象关系不大,而且他觉得李定跟着卢敏赶到桃谷来,肯定有事,只怕未必有时间接见他们。

    “你去吧。”刘修沉默了好一会,还是不打算去:“反正他开始也没推荐我来。”

    刘备哑口无言。李定一开始的确是推荐他一个人,并没有提及刘修,只是因为他家没钱,这才把刘元起找去,希望刘元起出资而己。他以为刘修在记恨这件事,也不好再说,心里却对刘修不识抬举有些不屑。且不说李定现在是刺史大人身边的亲信,就算他还在涿县做功曹,也是不能得罪的人,刘修不把他放在眼里,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刘备没有再劝,他独自一人守在门口,等机会面见李定。

    毛宗心里高兴,没呆一会儿就走了,当然没忘了把李定到桃谷来的事向其他人炫耀一番。等他走了之后,屋里只剩下了刘修和公孙瓒两人,刘修心静如水的看着书,公孙瓒却有些心神不宁,他想了好一会,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伯珪兄怎么了?”刘修抬起眼皮,随口问道。

    “德然,你真是淡泊啊。”公孙瓒有些赞赏的看着刘修,“不似承明和玄德二人,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刘修愣了一下,抬起头打量着公孙瓒,眼珠一转,放下了手中的书,展颜一笑:“伯珪兄这是从何说起?”

    公孙瓒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门前,向左右看了一眼,又若有深意的打量了一下站在二进院子门口等着求见的刘备,这才回到屋里,弯下腰,凑近了刘修,轻声说道:“你对刺史大人有何评价?”

    刘修一阵冷汗,刺史大人是谁啊,我知道他个毛,还评价呢。他心虚的避开了公孙瓒的目光,嘿嘿一笑:“伯珪兄在太守府任职,自然有机会见到刺史大人。我不过是一个乡野之人,怎么敢有这奢望,更不敢说评价了。”

    公孙瓒眨了眨眼睛,不由得笑了一声,刘修这句话说得他心里很舒服。他虽然是个书佐,却是太守府的人,又是太守的女婿,以后步步高升是意料之中的事,是刘修这样的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刘备这么急着去求见李定,他可以理解,甚至有一些优越感。

    “德然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一个书佐而己,以德然这等好书法,以后做个书佐还不是手到擒来?”公孙瓒坐回自己的席上,淡淡的笑道:“不过,我觉得承明可能要失望了。”

    “为何?”刘修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们这位刺史大人一向不赞成与那些胡人开战,他是圣人门徒,喜欢以仁德怀柔之术对待胡人。卢先生听了我一席话,想必是到县里去劝说他们修武备,积粮草,以备胡人来袭的,这和刺史大人一向的主张可是背道而驰。”

    公孙瓒解释了几句,刘修这才有些明白,现在的幽州刺史叫刘虞,信奉儒术,对待胡人的政策与公孙瓒正好相反,所以公孙瓒对他很是不以为然。刘修对这两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但他从心里对儒生有一种反感,特别反感的就是这种对外族怀柔,对本族人却是另外一副嘴脸的当政者,因此很自然的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着实附和了公孙瓒几句。

    公孙瓒见刘修赞同他的意思,心情大好,言语之间自然放开了一些,又发表了一些对刘虞不敬的言辞。正说得开心,毛宗又过来请公孙瓒过去。公孙瓒虽然对刘虞有些腹诽,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跟着毛宗走了。刘修一人坐在屋里,回想着公孙瓒刚才的话,暗自叹了一口气。他隐约记得,公孙瓒和刘虞好象是一对冤家,以后还打得不可开交,却没想到他们的矛盾归根到底是因为对胡人政策的分歧。

    刘备站在阶下,看着公孙瓒跟在毛宗后面匆匆的进了中庭,暗自叹了一声,自己想请见一下李定,就得乖乖的在这儿站着,而公孙瓒却是被人请过去的,这里面的差距真是不一般。不过他对公孙瓒很敬重,倒也没有什么嫉妒之意,相反觉得这是公孙瓒应得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孙瓒终于退了出来,脸色虽然平静,但匆匆的脚步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好的气氛。刘备虽然好奇,却没去问,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等着。

    又过了片刻,李定等人在毛家家主毛钦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刘备连忙上前两步,朗声说道:“乡里小子刘备,拜见李君,问李君起居安好。”

    李定大约四十多数,长得非常儒雅,一见是刘备,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停下脚步,看着躬身行礼的刘备,刚要说话,忽然皱起了眉头:“你这眉毛是怎么回事?”

第024章 阎柔

    刘备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解释了两句。李定听了,沉默半晌,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举步就走,把一头雾水的刘备扔在那里。

    “李君?”刘备有些急了,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上去拉住李定的袖子。李定的神情太让他意外了,以前李定到他们村的时候,每次都要和他说上几句勉励的话,态度比看到刘元起还要温和,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他做了刺史大人的治中从事,升官的缘故?

    李定没有回头,就象刘备不存在似的,一路向前走去。刘备傻眼了,心里一阵阵的发凉,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片刻的功夫,李定他们已经出了院子,他无可奈何,只得怏怏的回到宿舍,坐在那里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刘修见刘备失魂落魄的,关心的问了一句。

    刘备苦笑了一声,把刚才见李定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求助的看着刘修:“大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不应该去求见?”

    刘修也一头雾水,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刘备一脸的惶急,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忍,只得安慰他道:“大概是名士脾气吧,你也不要急,有机会再问问就是了。”

    刘备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头,扯动了眉上在伤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他抬起一只手,抚着伤处,忽然怔了一下,眼神立刻变得不安起来。

    “玄德你这是?”刘修见状有些紧张的问道。不就是那个名士没见他吗,有这么严重吗?

    刘备抬起头,目光有些冰冷,但是很快又缓和下来,表情僵硬,嘴角扯了扯,似乎想笑一声,声音却有些干巴巴的:“没事,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罢了。”

    “哦。”刘修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道这小子发什么疯啊,是李定不给你面子,关我什么事啊,用这种眼神看人?

    刘备坐了片刻,拿起水壶说出去打水,出了精舍,到桃溪里打了一壶水,却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找了个阴暗之处坐了下来。他双手抱着腿,看着远处被黑色的山影笼盖的毛家庄园中的灯火,一声不吭,有如一坐黑色的雕像。

    ……

    对于李定的到来,毛家表示出了最诚挚的热情,一向懒得动弹的家主毛钦安排了隆重的酒席为李定接风。卢植自然也是不可缺少的贵客,他甚至比李定还要尊贵,被安排在上首的客席上,卢敏陪在一旁。李定坐了下席,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中等身材、黑脸膛的壮年汉子。

    长着一张圆脸的毛钦看看卢植,又看看李定,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毛家庄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尊贵的客人,他觉得连家里的墙壁都亮了起来,看着陪在一边的女儿毛嫱,他既觉得骄傲,又觉得遗憾,要是个儿子,那该多好啊。

    李定虽然是名士,可是有卢植在座,他的姿态放得特别低,酒过三巡,他就起身向卢植敬酒,然后又起舞相属。汉人在酒席之间经常会跳舞,甚至会载歌载舞,而向人敬酒之后起舞,更是一种表示尊敬的方式。以李定的身份,通常是别人向他献舞,不过在卢植这种令整个涿郡都为之骄傲的大儒面前,李定却是一点资本也没有,在某种程序上,他甚至以能与卢植同席饮酒为荣。

    卢植躬身致谢,歉然说道,身体不好,不便还礼,只好请儿子卢敏代劳。李定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勉强,卢敏起身也舞了一回,以示感谢。

    卢敏跳完之后,那个壮年汉子也起身向卢植敬酒,然后朗声笑道:“柔久居蛮夷之中,见过不少蛮夷的舞蹈,敢为卢君舞上一曲,以助酒兴,失礼之处,还请卢君见谅。”

    卢植淡淡一笑,欠身施礼:“壮士和睦汉胡,虽居蛮夷之中,不忘乡梓之情,植敬佩之极。”

    阎柔躬身致意,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一手举着酒杯,一手举着酒壶,飞旋起舞,慷慨而歌,带着北地特有沧桑的歌声在大堂上回响,让人不禁心生豪气。阎柔的声音很浑厚,穿透力非常强,不仅堂上的人听得清晰入耳,几乎整个院子都能听得到。

    正在外院屋里吃饭的武军侯忽然皱起了眉头,手中的筷子慢了下来,他慢慢的咽下了嘴里的饭,目光闪了闪,起身出了门,向灯火通明的堂上看去,一眼看到了正在起舞的阎柔,目光顿时一凛,闪身隐到墙后,浓眉拧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起身出了门,向山谷间走去。

    堂上的阎柔高歌一曲后,再次向卢植敬了一杯酒,这才退了下去。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很轻松,直到戌时才结束。

    毛宗回到宿舍的时候,刘修三人已经上床休息。不过毛宗一推门,公孙瓒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披起衣服,捻亮了灯,静静的看着毛宗。刘备虽然没起身,但是却把身体转了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毛宗,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故,他的眼睛里依稀有些血丝。

    只有刘修一动不动,什么反应也没有。

    毛宗虽然喝了不少酒,脸上也有些红,但是眼神很清亮,他看看公孙瓒,再看看刘备,最后把目光投向刘修,想了想,又摇摇头放弃了。

    “这件事德然帮不上忙,就不把他叫起来了。”毛宗轻声说道,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公孙瓒:“伯珪,兄弟我要求你一件事。”

    公孙瓒笑笑,没有说话,静听下文。

    毛宗轻声的解释了一下。原来卢敏到涿县去见李定之后,李定把情况向刺史大人刘虞作了汇报,但是刘虞却没有立刻赞同卢敏的建议,他让李定找到了正在城里办事的阎柔。阎柔常年来往于汉胡之中,对双方的情况都比较熟悉,他一听李定的来意,就连连摇头表示反对。

    阎柔的看法是,涿郡不同于上谷和辽西等地,在幽州诸郡、属国之中,涿郡是离胡人最远的,鲜卑人这些年虽说年年入侵汉地,但是从来没有到过涿郡。如果涿郡要备战,那必然要限制和鲜卑人的生意来往,一旦如此,那鲜卑人必然会非常恼火,他们也许会侵扰涿郡进行报复,反而惹来了祸事。

    卢敏当即表示反对,不能因为鲜卑人会来报复,那就不做防备,相反更应该做好备战工作。阎柔反过来问了一句,你以为做好备战就能防得住?现在幽州的主力都在边境,这些年面对鲜卑人的侵拢只能被动防守,根本无一战之力,哪里还有兵力来守涿郡?

    卢敏因此提到了毛家的部曲,他说,幽州的主力虽然不可能来守涿郡,但是涿郡还有不少本地力量,只要把几个大族的护院、部曲组织起来,守住涿县绰绰有余。阎柔对此表示不屑一顾,他说大汉的主力都不是鲜卑人的对手,哪能指望这些私兵,这些人也就是护护庄子,防防山贼,真要打起仗来,根本不堪一击。

    卢敏当然不同意这个看法,两人因此争执不下。李定最后也决断不了,报告了刘虞,刘虞也不怎么赞同卢敏的建议,只是他敬重卢植,所以让李定和阎柔来桃谷面见卢植。

第025章 杀气

    “他们明天要看护庄们的演练,阎柔要下场。”毛宗最后说道:“这个阎柔是个著名的马贼,外号火烧云,在塞外名头很响,手底下有百十号人,他自己的功夫也很强悍,不管是马上还是步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还能左右驰射。以我毛家护院的本事,只有武军候能敌得住他,但是武军候当年受过伤,现在骑不得马,所以……”

    毛宗看向公孙瓒,目光中带着请求之意。公孙瓒眯起了眼睛:“他就是火烧云?”

    毛宗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相信公孙瓒一定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担心公孙瓒因此怯阵,不敢迎战。武军候武技高强,步战对付阎柔肯定不成问题,只是他骑不得马,多年不上阵了,恐怕在骑战上不是阎柔的对手,所以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向毛嫱提议由公孙瓒出马迎战。

    “如果不能打败这个阎柔,那刺史大人肯定认为仅凭我们这几家的力量守不住涿县,不会同意伯珪兄的建议,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鲜卑人不会进攻上。”毛宗轻声说道:“涿县的几个家族以四毛最强,四毛之中又以我西毛之首,因此这一次比试直接关系到刺史大人的决策。”

    “哼。”公孙瓒用鼻子哼了一声,面带鄙夷的说道:“只怕是刺史大人本来就不想与鲜卑人作战,涿县那些大族也不愿意得罪鲜卑人,这才拿这件事当借口罢了。两军交战,岂是一两个人能说了算的?更何况这个阎柔不过是个马贼,他能代表鲜卑人?”

    毛宗苦笑一声,不作分辩。

    “你放心,别的不敢说,骑战我包了,只是你要帮我准备一杆矛,我这次是来求学的,没带趁手的武器。”公孙瓒冷笑一声:“虽然这有些玩笑,但既然他火烧云来了,我岂能不会会这个名扬大漠的马贼。”

    毛宗大喜,拍着胸脯说道:“那好,明天一早,我便让人给你送一枝矛来。”

    “明天?只怕来不及。”公孙瓒傲然一笑:“我用的矛与你们常用的矛不一样,是两头施刃的铁矛,你要安排人连夜给我打制才行。”

    毛宗一愣,随即大喜过望。骑战中最常用的远程武器是弓箭,开得硬弓、箭术又准的人便是高手,公孙瓒用一石半的硬弓,十中五六,虽然不是最强的,但也算过得去了。近战武器有长有短,短的用刀,长的用矛戟,长兵威力肯定要强,但是要求也高很多,刀用单手使很容易,而矛戟因为较长,单手使用起来难度不小,威力有限,只有那些骑术非常精湛的人才能仅凭双腿夹住马,两手端矛进行刺杀,这样的人就算是在北疆也非常少见。

    公孙瓒能用头施刃的铁矛,说明他不仅骑术精湛,可以仅凭双腿控马,而且在矛法上也有独到之处,否则只怕还没伤到人,就已经伤了自己。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遇到火烧云这种大马贼也有相当的把握了。

    毛宗信心大增,眉开眼笑,欣喜的拍着公孙瓒的肩膀说道:“只知道伯珪骑射好,没想到还有这么强的骑术和矛法,以后可要多多指教啊。”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还是尽快帮我去准备铁矛吧。”公孙瓒笑着推开毛宗的手。

    “这个好办,家里有现成的矛头,现成的铁柄,只是改装成两头施刃就行了。我这就带你去铁匠房,把要求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连夜打造。”

    “如此甚好。”公孙瓒也放了心。看来西毛是四毛之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实力果然非同小可。

    公孙瓒起身穿好了衣服,刘备也爬了起来,两人跟着毛宗出了门。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刘修听得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翻了一个身,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正如公孙瓒所说,以能否击败阎柔为标准来衡量是否应该备战,无疑是一个非常可笑的事。不过,他的看法和公孙瓒有些区别,在他看来,毛宗一家之所以这么起劲,大概还是想借此机会重塑西毛的名声,如果能领头帮助把这件事办成,不仅在县令、太守面前有了名声,而且在刺史大人面前也有博个出位,不过是在请卢植来授课之后的又一个策划而己,在前世,这叫炒作。

    刘修没有兴趣跟着他们去参乎这些事,他只是对阎柔这个人名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偏偏又想不起来。

    公孙瓒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刘修一概不知道,他到了这个时代之后睡眠状况一直非常好,基本上属于那种打雷都不醒的,大部分时候连梦都不做,但是每天清晨六点不到——用现在的计时法大概是卯时二刻左右,他就很自然的醒了。

    刘修起身洗漱之后,按照习惯出了门,在桃谷里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便向山路走去。这精舍里虽然住着几十号人,但是像他这样早起锻炼的寥寥无几,山谷中显得非常寂静,只有桃溪哗哗的流水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声相伴。

    刘修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走到山谷间摆他常用的石头的地方,准备和往常一样挟起两块石头去跑步,一转弯,他忽然收住了脚步,身体本能的绷紧,同时眯起了眼睛。

    薄薄的雾气中间,一个黑色的人影一动不动的站在狭窄的山道一侧的巨石边,有如凭空出现的一个柱子,又象是原本就在那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扑面而来,让刘修禁不住屏住了呼吸。那人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让他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头蓄势待扑的猛兽,下一刻就会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嗥叫,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过来,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一阵血腥味,本能的想要向后退,避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但是他没有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腿,反而有一种兴奋涌上了心头,他下意识的左腿向前跨了半步,两只手轻轻抬起,做好了防备,同时沉声喝道:“谁?”

    “我。”那人影轻声一笑,转过身来,那让人不安的感觉立刻烟消云散。

    是武军侯。

    武军侯缓步从巨石后走了出来,面带微笑的看着刘修,眼神中带着几丝惊讶。他看了一下还保持着戒备状态的刘修,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果不是我试过你的武技底子,真不敢相信你是个才练过几天的新丁。”

    一阵冷汗从背后涌出,将单薄的布衣沾在身上,有些不太舒服。刘修尴尬的摸了摸头,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前世是属于那种心性很坚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义无反顾的向那个业内砖家发起挑战,但是在体力上却绝对不是强者,刚才在那种压力之下他居然没有后退,这让他现在想起来也有些意外。难道这是因为本尊的体力很强大,所以信心也很强大的缘故?

    不过,好奇心立刻占了上风。

    “武军侯,你刚才那是杀气吗?”他很八卦的问道,两眼放光,似乎追星迷看到了偶像。虽然刚才被吓得半死,但是能亲身感受到传说中的杀气,他还是兴奋不己,也顾不得去跑去,赶紧向这位高人请教请教。

    “杀气?”武军侯眨了眨眼睛,笑了:“应该差不多吧。”

    “嘿嘿……”刘修带着些讨好的凑了上去,“这个……军侯能不能给我说说,这杀气怎么练成的?”

    “杀气怎么练?”武军侯忍俊不禁,眼睛一转,笑道:“很简单,杀人,杀很多人。”

第026章 汉奸

    刘修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表示对武军候这个玩笑不感兴趣。不过他也没有再问,毕竟这些也是人家吃饭的本事,没有道理一定要告诉你。

    “你不信?”武军候反而严肃起来。

    “信,信。”刘修没什么诚意的笑笑,转而问道:“军候也来晨练?你刚才可把我吓得够呛啊,我以为是山里什么猛兽蹲在那里的呢。”说着,他将那石头挟在腋下,准备开始跑步。

    武军候嘴角一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脚步一错,拦在刘修面前。要不是刘修反应快,及时收住了脚步,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如果说我是专门来等你的,你信不信?”武军候似笑非笑的看着刘修。

    刘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又拿老子开心,要是真的来等我,至于刚才拿那句话搪塞我?他眉毛一挑,反问道:“找我?”

    “嗯。”武军候点点头,示意刘修把夹着的石头先放下。刘修见他神情郑重,倒不好推辞,只好先将石头扔下,然后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我刚才没有骗你。”武军候背着手,轻声说道:“所谓杀气,就是杀人,杀了很多人之后慢慢积累起来了。在战场上,能杀很多人而不死,当然要有一点运气,但归根到底,还是要有超人一等的武技。有了超人一等的武技不代表就有杀气,但是至少让你生存的机会多一些。”

    刘修点点头。他前世虽然看过不少所谓的历史大片,但是他不相信哪个猛将一个人能对付几百上千人的故事,那只能是神话。在战场上,个人的武勇作用有限,再牛逼的人也怕被乱刀砍。然而话又说回来,武技好,活下去的机会终究要高一些,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心要学武的原因。从这个角度来说,杀了几百人还不死便能培养出所谓的杀气,好象也不完全是故弄玄虚的敷衍之辞。

    “什么是杀气?”武军候继续解释道:“我的理解是面对敌人时的那种自信,那种强者面对弱者的自信。我在草原上看过很多动物,有残忍的狼,也有凶猛的豹子和虎,还有成群结队的豺狗,当然更多的是老鼠和兔子这样的东西。狼面对兔子时,它是自信的,因为它知道兔子肯定不是它的对手,它可以从容的选择出击的时机,可是如果它面对的是豹子和虎这样的猛兽,它绝对是另一种模样,离得老远就夹起尾巴逃之夭夭。”

    刘修眉头微皱,似懂非懂。

    “能杀很多人而不死的人,武技当然不会差,这样他面对敌人时,自信心就会很强,就象狼面对兔子,豹子面对狼,这大概便是所谓的杀气。”武军候笑着说道:“畜生都会评价敌我双方的实力,人是万物之灵,当然更擅长此道。面对一个对手,从对方的外形、姿势评价出对方的实力,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人与畜生的区别只在于人会伪装,比如说,你刚才虽然紧张,但是你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向后退的想法,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紧张。”

    说着,武军候转过头看了刘修一眼。刘修咧了咧嘴,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并没有骗过武军候,只好憨憨一笑,不做解释。

    “这就是人和畜生的区别。”武军候顿了顿,又说道:“有的人,甚至能让人觉得他是个高手,哪怕他并不是个高手。当然了,这种事情只能偶尔为之,真要遇到高手,下场会很难看。”

    刘修连连点头。装逼也好,空城计也好,耍的次数多了,总有被人识破的时候。

    “所以,我刚才说的并不是敷衍你,而是实话。”武军候最后下了一个结论。刘修笑笑,连忙拱手致歉:“刚才有些唐突了,还请军候莫怪。”

    “没关系。”武军候摆摆手,打量着刘修,突然问道:“你听毛宗说了演武的事了吗?”

    “听说了。”刘修笑道,“不过,我没打算参加。”

    武军候显然有些意外,粗短的眉毛一挑。刘修呵呵一笑,稍微解释了两句,无非是自己刚刚练了两天,还是个新手,上场也是丢人现眼,不如老老实实做个观众之类。

    “我不这么觉得。”武军候很直接的否定了刘修的看法:“以我看来,你现在完全可以打败一大半的护庄,如果徒手,除了我之外,能打赢你的大概只有公孙瓒。”他看了一眼刘修,接着说道:“武技这东西,说破天去,第一是力量,第二是速度,第三才是技巧。你的力量和速度都比普通人好,至于第三项嘛,这几天我注意到了,你的招数虽然学得不多,但是练得很熟,熟能生巧,上场也足够了。要说差,你差的只是与人放对的经验。”

    刘修眯起了眼睛,他隐约听出了武军候的意思,好象是要他参加这次演武似的。不过他想不明白,自己就算参加又如何?他也说了,自己虽然天赋不错,但还不是公孙瓒的对手,就算去参加也不可能拿第一的。既然如此,参加不参加又什么区别,难道是想招揽自己进毛家?这就更不可能了。

    “你听毛宗说过阎柔这个人吗?”

    刘修眼神一闪,仿佛有些明白了,他想了想又笑道:“毛宗找了公孙瓒与阎柔较量骑战,再加上军候你,打败阎柔应该不成问题吧?”

    武军候摇摇头,抬起头看着雾气缭绕的山谷,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幽幽的说道:“我不能参加了,所以才来找你。”

    “不能参加?找我?”刘修险些叫出声来,绕到武军候面前,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武军候一脸严肃,眼神平静,隐隐的还有些不安。刘修本来想说他是开玩笑的,可是一看他这种表情,涌到嘴边的话又有些吞吞吐吐:“军候,这个……不妥吧?”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怪异。”武军候苦笑了一声,“不过请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只是现在没时间向你解释。我直说了吧,阎柔和鲜卑人有来往,他控制着大部分鲜卑人与汉人之间的交易,他反对和鲜卑人开战……”

    武军候的话还没说完,刘修就沉下了脸,脱口而出:“汉奸?”他这才想起来,怪不得昨天听到阎柔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象是听人说过,这人是三国时期的汉奸云云。

    武军候有些诧异的看着刘修,他虽然没听说过汉奸这个词,但是其中的意思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是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刘修一向不怎么动怒,可是现在的他显然非常愤怒。

    “你怎么了?”武军候试探的问道。

    “我最讨厌这些做汉奸的畜生了。”刘修阴着脸,骂了一句脏话,愤怒溢于言表。武军候目光一闪,笑道:“那你愿意代我出战,击败他吗?”

    刘修眉头一挑,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武军候,我非常愿意代你出战,打他个半身不遂,不过我怕是有心无力,到头来反而要被人羞辱一通。我自己自取其辱便也罢了,可是如果因此影响了毛家的声誉,影响了县里的战备,那就不好了。”

    “只要你有这个心就行,至于其他的……”武军候忽然冲着刘修挤了挤眼睛:“我想我有办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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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欲哭无泪:“这竖子哪是打酱油的,分明是打江山的嘛。”混在东汉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东汉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