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投鼠忌器
楚王府,清晨。**
刘修穿着一身武士服,在庭院中演练着拳法。与其说是练拳,还不如说是活动活动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很慢,很柔,一点也没有他之前练拳时的威猛,倒和刚刚能走路的楚太夫人唐氏差不多,颤颤悠悠,一副病秧子模样。
张辽站在一旁,脸sè平静,可是眼中的疑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看不懂,在北疆的时候,他总听别人说楚王武技高强,当年在落rì原临阵斩杀鲜卑大王檀石槐,在军营中举手投足间击败吕布,救出关羽,到了这里,又听说他在江南战场上一喝力压孙策的父亲孙坚,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在兖州,更是一喝让猛将文丑跪地求饶。
这些英雄故事已经深深的印入了他的脑海,让他无rì不渴望能亲眼看到楚王近乎神奇的武技。可是今天亲眼看了,却让他大失所望,难道就凭这样的武技也能威震天下?如果是养生,那还有点意思,如果是临阵较技,这么慢的拳法有什么用,他的拳头还没到对手面前,只怕已经被对手打倒七八次了。
唉,看来上次的伤受得不轻啊。张辽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是眼前这副模样,本能的帮刘修找了个借口。一边想着,一边无声的叹了口气。
刘修没有注意到张辽的心思变化,但是他听到了院外急促的脚步声,慢慢的收了势。他治军多年,现在又是特殊时期。就算是在家里也行军法,任何人,不管有什么。不得奔跑。这么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是走路的极限,可见来人一定有什么急事。
刘修刚刚吐出最后一口气息,虞翻快步走了进来。他打量了刘修一眼,径直走到刘修面前。“大王。”
刘修点点头,接过张辽递来的手巾在额上的按了按。“别急,到堂上说。”他又将毛巾递还给张辽:“文远,去给虞先生准备一些酒食。”
张辽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刘修笑眯眯的看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早饭还没吃。”
虞翻点了点头,用手搓了一下有些苍白的脸:“昨天又和那些人谈了一夜。还是没最后谈妥。说到底,他们还是对楚王府的前途没有足够的信心。”
刘修没有说话,走到堂上坐下。过了一会儿,张辽从东厨端来了一些粥和小菜。虞翻也不客气,就在刘修面前,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般将两大碗粥吃得干干净净。热乎乎。香喷喷的粥下了肚,他的脸sè终于恢复了些神采。
虞翻擦了擦嘴:“不过,我现在赶来,不是因为这件事。这件事虽然有点难,可是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人能最终守得住。我急着要告诉大王的是,曹cāo刚刚派人来告辞,他回洛阳了。”
“回洛阳?”一直保持着从容微笑的刘修有些吃惊:“这么急?”
“嗯,他收到急报,宋太后薨了。”
刘修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眉头一耸,煞气横生:“宋太后薨了?怎么薨的?”
“不知道。”虞翻摇摇头:“曹cāo说得很急,我估计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昨天和我们一起谈了一夜,也没看出任何异常,今天一早突然来辞,我估计应该是刚刚收到的消息,现在赶回去,自然是要以卫将军的身份统领京畿的兵力,稳住局面。”
虞翻顿了顿:“当然了,这个命令,只能出自于陛下。”
刘修目光一闪,没有接虞翻的话头,沉思了很久,这才说道:“看来有人狗急跳墙了。”
虞翻没听明白,他看着刘修,可是刘修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好略过这个话题,接着说道:“大王,太后薨是国丧,按理大王也要赴京临丧。臣担心,这趟洛阳之行,恐怕会不太安生,是不是要做些安排?如果不出所料,朝廷的诏今rì不到,明rì也该到了,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刘修嘴角一挑,眼中露出煞气。虞翻的意思很明白,不管是去还是不去,都要有所准备。不去,就要准备应付天子的使者,要有一个能让他们无法挑剔的理由,比如刘修从现在开始就要装病,关照身边的人不能露出口风之类。如果去,那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带多少人去,沿途的安全怎么部署,这些都要提前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沉思了半晌后,刘修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更冷。“仲翔,你觉得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虞翻苦笑了一声:“大王,你既然已经决定去了,何必又来试探我?”
刘修笑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是父王留给我的干才,我希望能从你这儿听到一些不同的意见,让我不至于独断专行。”
虞翻点点头:“大王,我不是不赞成你去。那个神秘人一直没有再现身,但是楚王府却也因此不敢有任何懈怠,连王子们都不能随意出去踏chūn,这种rì子肯定不能长久,而且拖得越久,对楚王府却不利。等那神秘人恢复了修行,我们的处境将更加困难。”
刘修不动声sè的听着,他想去洛阳的原因有一部分正是出于此。神秘人太过强悍,总躲也不是办法,眼下之计,只能引蛇出洞,越早把她引出来干掉,危险越小。
“不过,臣有个担心。大王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修行却全毁了。要是面对那个神秘人,大王还是没有任何胜算。在楚王府中,安排护卫还有余力,一旦上了路,那困难可就大多了。再者,大王去洛阳,其他人要不要去?如果分开,那大王身边的护卫力量也要一分为二,如果不分开,那到了洛阳,可就是孤注一掷了。”
刘修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一线蓝天,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说道:“与其被人各个击破,不如孤注一掷,就算是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虞翻从刘修很平静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杀气,心头一喜,很快又变成了担心。“可是大王,现在的时机并不好,我们还没有把那些人拉上我们的船,一旦与陛下撕破了脸皮,我们没有把握稳住局面,到时候袁绍再把皇长子推出来,舆论对我们将非常不利。并凉益三州也许没有问题,荆扬二州时rì未久,也许会采取中立,可是兖豫青徐全在曹cāo手中,万一他和袁绍联手……”
虞翻停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修。刘修明白他的担心,对于楚王府来说,篡取天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问题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现在就算杀了小天子,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掌握全部局面,曹cāo和袁绍联手和他对抗的可能xìng很大。他最后也许还是能平定天下,但几年的厮杀是避免不了的。而虞翻还有更深的担心没有说出来,到了洛阳,那就是到了天子的地盘上,曹cāo赶回去可不是参加丧事这么简单,他将全面掌握京畿的力量,到那时候,刘修的一万亲卫营无法全部进城,他要么带着少量的人进城,面对包括宫中所有虎贲郎、羽林郎在内的宫廷优势兵力,要么在城外与小天子决一死战,面对北军与曹cāo紧急征调来的兖州军团。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的胜算都不大。因此综合来看,以身体不佳不出席宋太后的丧事,才是比较稳妥的办法。
“如果排兵布阵,我们的确不占优势,可是要仅仅是杀几个人,我们未必就落了下风。”刘修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笑:“你放心好了,我想就算那个神秘人在宫里,我也有一战之力。毕竟修行的恢复要比皮肉伤慢得多。”他突然叹了口气:“我倒真希望她在宫里,有这样一个对手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早一天解决,早一天有心思做正事。”
虞翻看着刘修,也笑了起来。他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当此两难之时,刘修能迎难而上,甘冒风险也要与对手一战。当然了,这个冒险也不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冒险,而是在权衡了各种条件之后,对自己最有利的一种选择,虽然这个选择的风险也不小。
可是天下又有什么利益是一点风险也没有的?
“既然大王主意已定,那臣就去安排一下。大王,臣留下来?”
“不,有傅燮就够了。”刘修摆摆手:“我相信他,在胜负明朗之前,他不会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举动。”
虞翻没有反驳。傅燮有明显的忠君思想,这也是他被小天子任命为楚相的原因。可是傅燮对刘修同样也很支持,因为只有刘修安全,凉州才能安全。作为一个凉州人,他不会不考虑这一些。
归根到底,一切都决定于刘修和天子的对决,刘修胜,至少可以掌握半壁江山,刘修负,一切都化为乌有。
看起来很草率,但是有时候,整个天下,就举决于一两个人的胜负。是历史造就英雄,还是英雄创造历史,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虞翻躬身行礼,向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大踏步的走了。从他到刘修身边以来,这是第一次在刘修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恭敬。刘修看着虞翻健步如飞的背景消失在门外,拇指摩挲着指环,嘴角微微一挑,轻轻的哼了一声。
“竖子,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RQ
第722章 该来的总要来
一rì后,朝廷诏书送到楚王府,楚王刘修随即携家人赶往洛阳。天子的诏书中提到了翁主刘和,并没有提到长公主等人,刘修却把他们全部带上了。就连身体刚刚有了起sè的太夫人唐氏也随行。只是这样一来,队伍的速度也就快不起来了,每天只走二十里,太阳老高才出发,还没落山就扎营。沿途虽然有驿站,但是没有哪一个驿站能容得下万人,所以刘修还是按行军的部署,在野外扎营休息,这样也便于安排保护。一万步骑分成四个层次,骑兵营在外,虎士营在内,其次是二百重甲士,关羽和许禇则侍立在刘修身边,随时准备应付意外情况。
除了马超、孙策等亲卫外,张辽等一批从北疆来的勇士也补充进了刘修身边的近卫,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二十多人,但其中有一半的人在历史上曾经留下赫赫威名,他们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轨迹已经因为刘修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是他们相信,这次随侍楚王进京很可能就是改换他们人生的重要时刻。
刘修很平静,不管是行军还是休息,他不是指点几个儿女读书习武,就是陪着唐氏静静的坐着。唐氏已经能在别人的搀扶下行走,说话还不怎么利索,用心听时,也能听出几个音节。也许是因为已经接受了丈夫的死讯,也许是已经麻木了,她不能说话的时候,好像有很多话要对刘修说,现在能说话了。偏偏又沉默了。每天只是静静的看着膝前的儿孙,眼睛眨也不眨,一看就是半天。
……
穿着孝服的小天子端坐在长乐宫的大殿下,眉头微皱。站在小天子面前的周瑜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喘一口大气。他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小天子的一举一动。虽然外面的消息封锁得很紧,可是周瑜作为小天子身边的近臣。经常在宫里出入,耳中也听到了一点风声,说宋太后死的时候。面前只有小天子一人。虽说周瑜不相信小天子会作出弑母这样的事来,但他明显感觉到,宋太后离奇暴亡之后。小天了明显变得yīn沉了许多。他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宋太后的灵前,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眠。他的话明显少了,就是说话也只是短短的几句,不再像以前一样热衷于与他们几个商量,他只是做出决定,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吩咐下去,别人只有执行的权利,没有建议的可能。
一切都被小天子的沉默包裹了,真相只存在他的脑海里。其他人无法知道一丝一毫。他们可以猜测,但是他们永远不会得到天子的承认或否认。
这样的小天子不是周瑜认识中的小天子。以前的小天子是一轮朝阳,热烈而充满希望,而现在的小天子是一轮残月,冰冷而近乎绝望。不管是周瑜还是杨修、曹昂。抑或者是辛毗等人,他们都有意无意的避开小天子,尽管大丧期间,他们一直在侧殿侍驾,可以前那种无须小天子召唤也会主动来请见的情况再也没有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就默默的等待着。
今天周瑜是来汇报一件大事的。
楚王刘修走得很慢,一天才二十多里,按照这样的行程,他从江陵走到洛阳需要两个月,这远远超过了朝廷诏书的期限。要想等他赶到洛阳再安排太后入敛,恐惧太后的遗体早就腐烂了。就算是不等他到就入敛,然后停灵等待他们送葬山陵,那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这件事让人很生气,可周瑜今天来汇报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另外一个让他们紧张的事。
刘修在路上慢慢走的时候,并凉二州的刺史、太守却在迅速的往洛阳赶,包括镇北将军赵云在内的并凉悍将都以奔丧的名义赶往洛阳。他们都是武人,随身都带有亲卫、部曲,即使按照朝廷的规矩,人数有极苛刻的限制,把这些人集中起来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数目,特别是这些人还有资格进入洛阳城。当这些人聚集到刘修身边之后,那就是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
你能想像一下朔方太守吕布带着十几个悍卒站在刘修身边是什么概念吗,你能想像那闻名北疆的小四虎心甘情愿的作为刘修侍卫的情形吗?也许无须战斗,只要他们站在刘修身边,就足以产生强大的威慑力。那些北军哪怕刚刚参加过兖州大战,而对这些强悍的边军,气势上也会弱一截。当年曹节之所以能杀死大将军窦武,就是因为刚刚从北疆归来的边将张奂一出现,就让整个步兵营崩溃了。
那还仅仅是张奂一个,现在却是十几个,几十个,万一他们不遵法令,还带上了超过限制的亲卫数量,那威胁就更不可小视了。
接到这个消息,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不用说,都明白了刘修走得那么慢的原因绝不是因为楚太夫人唐氏身体不好这么简单,他很可能是想在洛阳发动兵变。考虑到后果的严重xìng,周瑜再不想见天子,也必须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他。
他原本以为小天子再冷静,也会像以前一样暴跳如雷,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小天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陛下……”周瑜咽了口唾沫,轻声提醒道。
“都来了?”小天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像死鱼一样的眼珠动了一下,脸上却依然一点表情也没有。
“基本上都来了。”周瑜干巴巴的说道:“伏波将军甘宁带着一艘战舰,已经进入东郡,留守濮阳的夏侯惇要上舰检查,发现足足有甲士千人,他不肯放行,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被甘宁打了,重伤不起。甘宁说,他船上的甲士全是感受太后恩德,自愿进京为太后送葬的忠臣孝子,谁敢拦他们,就是不忠不孝。”
“真难为他了,居然还知道拿忠孝说事。”小天子忽然冷笑了一声。
周瑜很无语。大汉以孝立国,甘宁这个借口虽然有些蛮横,却不好直言反驳。
“还有谁?”
“护羌校尉夏侯渊。”周瑜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急报:“他借口要对鲜卑人作战,下令凉州羌七营**,眼下一万jīng骑集结在陇西。陛下,凉州汉七营还没回到驻地,他们一直在关中逗留不前,现在正在麹义的率领下,急速向长安逼近。”
“夏侯渊?麹义?”小天子微哼一声,“还有谁?”
周瑜报出了一串名字,刘修属下凡是并凉籍的战将,几乎都到了。
“都来了啊。”小天子直起了背,张开双臂,扭了扭脖子,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笑了笑:“来了好,来了好,他们的一片忠孝,朕应该成全他们。传诏,让他们都来。”
周瑜愕然:“都来?”
“对,想来的都来,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正好也让我们看看,楚王殿下究竟有多少实力。”小天子挥了挥衣袖,示意周瑜不用再多说了。周瑜已经张开了嘴,可是一看小天子依然一点表情也没有的脸,想了想,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唯。”周瑜躬着腰,退了两步,刚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又转了回来。一想到自己心神大乱,居然出现这样的错误,脸上露出了自责之sè。
“还有事?”小天子眉头微皱,不悦的看着周瑜。周瑜苦笑一声,虽然他比小天子还大两岁,可是现在君臣名份一定,随着小天子亲政的时间越来越近,他是越来越直不起腰来了。
“唯,陛下,还有一条冀州的消息。”周瑜双手奉上一张纸条,小天子眉头紧锁,盯着纸条看了半晌,这才伸手接过来,两指夹着纸条上下一打量,冷笑一声:“怎么,袁绍也想趁火打劫?”
周瑜愣了一下,他没听过这四个字,不过很快他又明白过来,连忙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袁绍如今山穷水尽,如果不是粮赋紧张,陛下亲征冀州,旌旗所指,袁绍只能望风而逃。现在……现在这个情况,他当然要跳出来把事态扩大,不管如果如何,对他来说都只有好处。”
他顿了顿,又道:“陛下,臣听到消息说,皇长子在冀州,袁绍恐怕会用他来做些文章。”
小天子沉默半晌,忽然长叹一声:“我阿兄真可怜,被人当成棋子,不得zì yóu。不过,他又何其有幸,只需要听人摆布,自己却不需要做出任何选择,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真是让人羡慕啊。”
周瑜体贴的叹了一口气。眼下这个局势,一不小心就是全国大乱,烽火再起。大汉江山也许不会倾覆,可是小天子一旦失败,却肯定没有好结果。这么大的责任,却要由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担起来,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三公知道了吗?”
周瑜摇摇头,这件事过于重大,他们不敢确认小天子会不会让三公知道,所以提前先通知小天子。好在这些天因为大丧,三公都在宫里,叫起来也方便。
“把大将军和三公都请来,朕要和他们商量一下。”小天子站起身来,想了想,忽然又说道:“把这些消息都送给楚王殿下,问问他的意见。”话还没说完,他又摆了摆手。“算了,还是朕自己给他写信吧。”
第723章 推波助澜
易县,袁绍搂着小儿子袁尚,神情轻松,眉眼带笑。袁尚却一脸的专注,一手抠着鲜红的嘴唇,一手拈着白玉棋子,两只点漆般的大眼睛盯着棋枰,一眨也不眨。对面的郭图却显得有些紧张,他一会儿看看棋盘,一会儿看看袁尚,恨不得把袁尚的手按在棋盘上。
陪袁尚下棋,并不比陪袁绍下棋更简单。郭图太清楚袁尚在袁绍心目中的地位,他当然不肯赢袁尚,可又不能输得太轻松,那样的话不仅袁尚不高兴,就连袁绍都会认为他不够正直。
唉,做个正直的人有那么容易吗?郭图暗自叹了口气。
袁尚经过长时间的思考,似乎终于有了主意,指着棋盘上的一个点,仰起脸问袁绍道:“阿爹,此处可好?”
袁绍剑眉一挑:“这个阿爹不能告诉你,你要自己做决定。”他捏捏袁尚的小脸蛋:“阿尚是个大孩子了,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有自己的主意,不能随便听别人的话。”
郭图却是心头大喜,那是他故意给袁尚留下的破绽,很隐蔽,但是只要袁尚落下这一子,他再煞有其事的长考一番,就可以佯作不敌,败下阵来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袁尚不落在这个地方,那他还要再费一番心思,才能败北。
“噢。”袁尚半懂不懂,又犹豫了片刻,“啪”的一声,将棋子落在了棋枰上,然后有些紧张的看着郭图。郭图皱起眉头。又是咂嘴,又是摇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中,有些沮丧的说道:“主公,少主虽然年幼。棋艺却是jīng湛,臣又输了。”
袁尚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手掌跳了起来,转身抱着袁绍的脖子,又蹦又跳。“阿爹,我赢了,我赢了。”袁绍哈哈大笑,拍拍袁尚的小屁股。“好了,出去玩吧,阿爹和公则先生说点事。”
袁尚欢呼一声,撒着欢儿出门去了。袁绍一边从棋枰上捡棋子,一边笑道:“公则,最近是不是太累了,jīng神不足啊。连个孩子都赢不了?”
郭图借势道:“主公明鉴,这些天的确有些累了。不过,看到洛阳的形势向有利于主公的方向发展,臣就觉得又神清气爽,一点也不觉得累。”
一提到洛阳的形势。袁绍心情大好。自从刘元起意外坠崖的消息传到易县之后,袁绍就觉得机会来了,加强了对洛阳情报的收集,大批jīng干的斥候扮作各种人混进了洛阳和江陵,收集有关刘修和天子的各种消息,一时间各种信息像cháo水般的涌来。这些消息中有真的,也有假的,良莠不齐,需要郭图这个情报首领去鉴别,也需要他这个主将去分析。毕竟这些消息都是人打听来的,只要是人,就可能失误,更何况刘修的身边有非常jīng明的情报人员,要想接近他,获取第一手情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他们的努力还是得到了丰厚的回报。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修和小天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先是刘修支持各州刺史对抗司徒府,不肯交纳更多的粮赋,直接导致小天子亲征冀州的计划遥遥无期。接着刘修又借筹集粮饷的机会向天子讨要出征冀州的将领任命权,进一步激化了矛盾。他们已经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愤怒,只剩下最后一层遮羞布。
随着宋太后的暴亡,天子下诏诸侯王会丧京师,拉开了他们直接对抗的序幕,同时把曹cāo的人马调住京畿,其用意已经昭然若揭。刘修针锋相对,他自己在路上拖延时间,迟迟不肯进入洛阳,并凉的大军却借机向京师集结,其险恶用心同样也是不言而喻。
不管孰胜孰负,对袁绍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朝廷内战纷纷,冀州就可以获得宝贵的喘息时间,说不定还能从中捞一些好处,甚至于扭转颓势,重振袁家声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希望像野草一样,被chūn风一吹,蓬蓬勃勃的生长起来。
“看来当初我们的判断还是有些草率。”袁绍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落子,棋子落在棋枰上,像袁尚的童声一样让人百听不厌。“他们应该不是父子,否则,这就是一个yīn谋。”袁绍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如果是yīn谋,那他们想图谋谁呢,难道是我?”
郭图摇摇头,哂笑道:“如果真是针对我们的yīn谋,那未必有些故弄玄虚了。以他们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做出这么多手脚,直接发兵攻击冀州便是,又何必劳师动众。”
袁绍哼了一声:“虽说如此,也不得不防。刘修那人可是yīn险得很,难保他不会在篡位之后,用冀州来增加他的战功,借以收服人心。”
郭图心中不以为然,他相信袁绍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粗心大意。正如他们讨论的那样,如果真是一个yīn谋,这个yīn谋未免有些画蛇添足的意思。如果不是yīn谋,刘修和小天子在洛阳附近对峙,不管谁最后举得了胜利,都要面对实力不俗的反对者,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有jīng力来对付冀州。不过袁绍既然这么说了,他当然也要凑个趣。
“主公英明,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待敌之可胜,不管他们是不是yīn谋,我们总得做好准备。”郭图跟着袁绍落了一子,又道:“主公,你看我们要不要和曹cāo联系一下。刘修实力强劲,他未必是对手,帮他一把,也是帮我们自己。”
袁绍心情好,落子也非常快。“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吧,目前我们还是敌对双方,不能落人话柄。可是找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去探探他的口风。”他忽然笑了笑:“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帮他的忙啊。别忘了,皇长子还在我们手中,如果刘修杀死了天子,他就是孝灵帝唯一的血脉了。”
袁绍越想越开心,抬起眼皮,赞赏的看着郭图:“当初你力主把皇长子藏在邺城,我还有些不赞成,现在看来,这是一着很有用的棋啊。公则,你思虑深远,堪当大用。”
郭图连忙谦虚道:“那都是主公的深谋远虑,我不过是尽了一份自己的力罢了。”
“嘿嘿,想不到一着闲棋,现在却成了杀招。”他摆摆手,“派个人去见曹阿瞒,不要说得太明白,先打个伏笔。那人jīng明得像条狗,一闻到味儿,他就会追过来的。”说到这里,袁绍不禁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对曹cāo的这个形容非常贴切,仿佛曹cāo就像一只摇头摆尾的狗,正向他走来。
见袁绍发笑,郭图也跟着笑了两声。袁绍一边落子,一边说道:“虽说我们暂时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以免引起他们的jǐng惕,可是我们也不能白白的看着。你要注意刘修部下的动向,特别是并州的动静。我总觉得赵云这时候赶往洛阳有些不对劲,就算要和天子决一雌雄,并州军也不应该脱离防区啊,难道他就不怕我趁机攻入并州?”
郭图沉吟片刻:“主公放心,我会盯紧他们的。”
“嗯,刘元起一死,楚王府撤出了洛阳,你安排在洛阳的那个戏志才也就没什么用了。他好象有一段时间没情报传回来了吧?”
“主公所言甚是。戏志才主要联络的人是刘元起,刘修也许都不知道他的存在。”郭图一边落子,一边说道:“刘修那人太jīng细,我担心靠得太近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一直关照戏志才离他远一些。现在看来,这有些失策了。”
“这也不是你的责任。”袁绍安慰道:“谁会想到那小子还有这样的手段,居然把刘元起这么jīng明的一个人就这么杀了。这小子够狠,敢赌,如果这一次能赢,将来又是一个厉害的对手。唉,汉家好久没出过这样的天子了。”
“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些yīn谋诡计。虽说他和刘修不是父子,可是他们行事的手段倒有几分相似。”郭图随口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当初孝灵帝把他寄养在刘修身边,还是有用的,不像皇长子,寄养在史子助的家中,生生的养成了一个痴儿。”
袁绍忍俊不禁,半开玩笑的说道:“公则,你觉得我的尚儿如何?要不我也把他寄养在你的府上?”
郭则愣了一下,心头狂喜,刚要答应,一看袁绍的笑脸,连忙摇头道:“主公,你这么说可就折杀我了。我的几个孩子,哪一个能比得上主公的一丝半毫,少主要想成才,我想除了主公亲炙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袁绍大笑。郭图暗自抹了把冷汗,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怎么能比袁绍高明呢,就是真比他高明,也不能表露在脸上,刚才险些一时嘴快,落下后患。
郭图一时有些心慌,为了不让袁绍继续想这个问题,他略作思索,又问道:“主公,你看我们要不要和刘修也联系一下?”
“和刘修联系?联系他干什么?”
郭图一本正经的说道:“主公,刘修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嘛,他就是夫子说的那种三思而后行的人,做什么事都前瞻后顾,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肯动手。现在他要和天子决一胜负,最担心的是什么?”
“是什么?”袁绍已经明白了,却装作不解。
“普天之下,还能让他有所忌惮的,当然只有主公了。”郭图面不改sè的说道:“主公在侧,刘修肯定不敢放开手脚,说不定又会临事而惧。如果主公愿意和他携手,哪怕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我想他都会求之不得。”
袁绍目光闪了闪,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就帮他一次,让他放心一些,步子迈得再大一些。”
第724章 保皇派
刘修来得远比所有人预计的要快。也许是唐氏的身体越来越好,渐渐的适合了长途颠簸,也许是从江陵到洛阳的道路刚刚经过修整,而新造的大车平稳xìng也上佳,不到一个月,刘修就抵达了伊阙关。
在伊阙关迎接他的是虎贲中郎将卢敏。
卢敏很客气,以子弟礼拜见了唐氏。刘元起坠崖后,是卢敏第一个赶到楚王府,他亲眼看到唐氏晕倒在后,醒来后就嘴歪眼斜,在风雪初回楚王府,一时弄不清状况的情况下,也是卢敏在张罗一切,最后一直到把她们送出伊阙关。如今看到唐氏虽然清瘦了许多,jīng神状况却比想像的要好,心头的那一份担心才放了下来,出乎自然的喜悦让他一时有些哽咽。
唐氏嘴里含糊的说着什么,费力的伸手拉起卢敏,又拉过刘修的手,将他们握在一起,看看卢敏,又看看刘修。刘修含泪笑道:“阿母放心,我和师兄一向亲如兄弟,你先坐着,我陪师兄说说话。”
唐氏用力的点点头,露出一丝虽然有些怪异,却由衷欣慰的笑容。
卢敏拜别了唐氏,跟着刘修出了帐,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信步走到一条小溪旁。卢敏站定,咳嗽了一声,“德然,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刘修嗯了一声,背靠在旁边的柳树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低着头,一只脚拨弄着地上的野草。他那副随意散漫的样子让卢敏忽然间有一种错觉,似乎又回到了桃谷jīng舍。师兄弟两人闲来无事,出舍踏青,谈论的也只是学业或者心中爱慕的女子。而不是堂堂的大汉楚王和虎贲中郎将,即将开始一个可能影响整个天下的谈判。
卢敏一时有些出神,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刘修半天没有听到卢敏说话。抬起头,见卢敏神情温润中带着一丝温和,神情有些恍惚,不由得笑了一声:“师兄离家太久,想念毛家嫂嫂了?”
卢敏一惊,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不免有些尴尬。/\/\../\/\转念一想,又接着刘修的话头说道:“说得是呢。太后大丧,宫中事务繁多,我倒是有些rì子没回家看他们母子了。原本觉得兖州战事一了,回京任职,能有时间陪陪她,教教小儿读书,没想到却接连遇到几件大事。唉。真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啊,这天下太平的悠闲时光,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德然,你说是不是?”
刘修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师兄现在也有些悲chūn伤秋了。看来这家居生活果然是能消磨人的意志啊。”
卢敏反问道:“怎么,你希望天下大乱,征战不休?”
刘修眼皮挑了挑,看着卢敏:“我是什么人,师兄想必清楚得很,又何必转弯抹角的,不觉得累吗?”
卢敏不好意思的强笑了一声,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
“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先生命你来的?抑或是陛下的旨意?”刘修直起了身子,原本慵懒的味道一扫而空,顿时恢复了些许王者的尊严,让卢敏也下意识的严肃起来。他拱了拱手:“是我自己要来的,不过,我的意思也是父亲的意思。至于陛下,我出宫时要向他请诏,想必他也是知道的。”
刘修点了点头:“那师兄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德然不明白吗,你让我不要拐弯抹角,自己又何必装聋作哑?”卢敏的神情虽然很平静,可是语气却非常直接,倒是颇有几分其父卢植的风采。
“我不是装聋作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师兄而已。”刘修转过头,眉头微锁,眼神直视着卢敏:“我们师兄弟,就不说外话了。师兄,我想问你一句,你对太后之死,有什么想法?”
卢敏眉头一挑,沉吟不语。 他在宫中任职,岂能听不到宫里的风声。太后之死,小天子一直没有作任何解释,他身上的嫌疑根本洗不脱。可是此刻面对刘修,他又能说什么?刘修的第一个问题,就逼得他哑口无言。换了别人,他也许可以耍耍官腔,不予回答,可是面对刘修,这种官腔又有什么意义。
见卢敏沉默不答,刘修又追问道:“那我再问你一句,你觉得凭才能,凭威望,我和他哪个更适合做那个御座?”
卢敏的涵养再好,面对刘修这么肆无忌惮的话也不能坐视不理。他严厉的喝斥道:“德然,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正是没忘自己的身份,才敢这么说话。”刘修不为所动,语气还是很从容,但是其中透出的意味却清晰而坚决。“孝灵帝出身河间解渎亭侯,再往上追溯到其曾祖,也不过是河间王。我也是名列宗籍的宗室,堂堂正正的楚王,他能做得天子,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祖宗的基业被他这么糟践,却无动于衷?”
“先帝有子嗣!”卢敏几乎咆哮起来,脸胀得通红:“德然,你别忘了,就算当今陛下不能胜任,还有皇长子刘辩,轮不到你来继位。”
“刘辩,就那个傻小子?”刘修冷笑一声:“你觉得他能比我强?”
“这是祖宗的规矩,不是比谁强。”卢敏忍无可忍的怒斥道:“你以为是夷狄之君,强者为王?这是大汉,这是传国四百年的大汉,立嫡以长不以贤……”
“那孝桓帝又怎么说?”刘修打断了卢敏,卢敏怔了片刻,脸sè变得非常难看,他强辩道:“孝桓帝……孝桓帝怎么了?”
“如果不是那位跋扈将军,孝桓帝能即位吗?可是最后梁冀死了,梁家灭了,这位托梁冀之力登上帝位的孝桓帝却成了你们维护的正统。”刘修冷笑道:“有先贤在前,我为什么不能效仿,难道我还不如梁冀?管他用什么手段,只要登上那个宝座,有实力保住那个宝座,能致天下太平,又有谁敢说我得位不正?”
“你……你……”卢敏气得脸sè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指着刘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刘修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师弟吗?他怎么可能如此漠视祖宗家法,怎么可以将皇位看成予取予夺的一个位子,怎么可以对至高无上的皇权如此漫不经心?
“你刚才说我在不在乎天下太平,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在乎。”刘修缓了口气,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我做了什么,我付出了什么样的心血和代价,我相信师兄看得清楚,我也相信天下人看得清楚。我希望天下太平,可是我首先得保证我的家人太平。师兄,我的学问不好,我不是圣人,我的父王已经死了,我也差点死在刺客的手中,难道师兄觉得,我不应该为自己,为家人做点什么?”
“楚惠王的死……是个意外。”卢敏无力的分辩道。
“哼哼,哼哼,哈哈哈……”刘修冷笑两声,接着放声大笑:“我父王的死是意外,我遇刺也是意外,那我倒想问问师兄,太后的死又是怎么回事?是宫里有山崖,还是太后得罪了什么人?太后恭良顺和,我想不出她会得罪什么样的人,以至于在宫里,在那位陛下面前死于非命。”
他转过头,逼视着卢敏,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如果师兄认为应该由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继续坐在那个座位上为所yù为,其他人都不能置喙,这才是规矩,那么我今天就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想遵守这个规矩,而且,我要把这种狗屁不通的规矩打烂,踩在脚下。你们可以同意我的看法,也可以反对我的看法,但是,你不要来阻拦我。谁拦我,我就杀谁!谁想做忠臣,我成全他!”
卢敏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刘修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了吐出来,凶狠的目光这才慢慢的收敛起来。他有些意兴阑珊,背着手,慢慢的向前走去。卢敏不知道是该跟上去,还是该转身离开。他犹豫了片刻,又不死心的赶了上去,央求道:“德然,你听我一句话,就算你要行此事,也不能现在啊。德然,我求求你,你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
“我冲动?”刘修停住了脚步,生气的看着卢敏:“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他把刀架到我脖子上?”
“不,等到平定冀州之后。”卢敏揪住刘修的袖子,苦苦哀求:“德然,你一向做事稳重,思虑周密,不会想不通这里面的要害。不错,你是占上风,可是陛下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一旦你弑君自立,天下人将如何想?曹家将如何,他们能支持你吗?你和曹cāo开战,最后得利的只有袁绍,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德然,你不知道,袁绍已经蠢蠢yù动,想要和曹cāo联手对付你了啊。”
刘修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卢敏绝处逢生,不敢怠慢,连忙把曹cāo派人来找他,隐晦的说袁绍安排人和他联系的事说给刘修听。来人虽然没有明说皇长子刘辩就在冀州,但是那里面透出的意思很明白。而曹cāo的意思也很清楚,如果刘修弑君自立,他不会站在刘修这一边,他肯定要支持皇长子刘辩即位。
“还有谁?”
“还有大将军宋丰及其部下,比如长史董卓。”
刘修听了这几个名字,忽然有些啼笑皆非。董卓和曹cāo居然成了保皇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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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郭嘉请缨
卢敏走了,但是他带来的消息却足以让刘修再三斟酌。 . .皇长子在冀州的事,他早就从英子的嘴里得到了确认,对袁绍可能会拿皇长子来生事也有心理准备,曹cāo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他也不觉得意外,但是曹cāo会和袁绍联手来对付他,而且这么快,他却有些估计不足。
虞翻、郭嘉、荀攸都被刘修叫到了大帐中。听完了刘修的转述,这三个人却没有刘修想像的那么紧张,他们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这件事有可能,但是可能xìng并不大。”在虞翻和荀攸还沉默的时候,郭嘉先开了口,他看了刘修一眼,欠了欠身:“大王,请允许我对卢君父子不敬,我觉得这与其说是曹cāo对大王的jǐng告,不如说是卢君父子对大王的jǐng告。”
刘修眼珠一转:“奉孝,你继续说。”
“曹cāo依附天子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忠于君主,这是每一个为臣子都会有的思想,只是程度有深有浅罢了。曹cāo那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愚忠之人,如果他恪守君臣之礼,当初在兖州,他就不会和大王联手,造谣诱骗袁绍入彀。那种事虽说事急从权,可是对天子的名声却是个莫大的伤害,更何况这件事连天子都蒙在鼓里,他就不怕将来天子震怒,治他个大不敬?”
刘修还没会过意来,虞翻和荀攸却扑嗤一声笑了起来。荀攸点头附和道:“奉孝说得对,曹cāo要说心向天子是可能的。可要说他恪守臣节,不越雷池一步,那却是万万不能。”
郭嘉也笑了,又接着说道:“他还有一个原因,我认为是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曹家和宋家有姻亲,天子在位。宋太后在宫,宋家才能长保富贵,曹家也才能附骥尾。[ .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宋太后死得不明不白,宋家在宫里的根基已断。此时此刻,曹家如果还想保富贵。他就只能紧紧的依附在天子身后,不惜一切代价——至少是表面上要如此——保住天子,而不是和袁绍联系,用皇长子来说事。这种消息传到天子的耳中,天子将作如何想,他还能相信曹cāo吗?以曹cāo的心计,他又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刘修也笑了起来,他也觉得这可能是卢植父子的一计,但作为当事人,他也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是卢植父子虚张声势上。万一是真的呢?所谓当局者迷,就是因为当局者有利害关系,并不能做到完全理xìng。正如名医不自医一样,不管他医术多么jīng湛,治疗自己的时候。总不如治疗别人那样胸有成竹,一成的危险也会变成三成四成,瞻前顾后也就理所当然。
可是郭嘉他们也这么认为,那他就安心多了。
“奉孝言之有理。”虞翻也开口说道:“正如奉孝所言,曹cāo依附天子最大的目的是利益,如果真和袁绍联手。扶持皇长子即位,那最大的利益肯定是袁绍的,曹cāo所得有限,至少不能和依附大王相提并论。从利益大小和风险大小来看,选择帮助袁绍对抗大王,都是一个不明智的举动,不符合曹cāo的xìng格。”
虞翻抚着颌下的短须,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退一步讲,就算曹cāo和袁绍联手,他们赢的机会也不大。他们联起手起来,充其量也不过是恢复了袁家当初起兵时的局面,又能如何?兖州能支持到现在,他曹cāo固然有功,可楚王府在背后的支持,也不是无足轻重的。一旦曹cāo和大王作对,他难道不要考虑考虑没有了这些支持,他还有什么实力可言的问题?”
荀攸咳嗽一声,也开了口。“大王,仲翔和奉孝所说的,都是很实际的问题。曹cāo和袁绍联手,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因此并不足惧。不过,兵凶战危,我们要考虑的倒不是他们联手之后会怎么样,而是当下。曹cāo身为卫将军,他控制着整个京畿,大王身在洛阳,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与他发生冲突,以免变生肘腋,纵有雄兵百万,也救援不及。”
刘修微微颌首,郭嘉和虞翻从曹cāo的心理和态势着手,分析他和袁绍联手的可能xìng不大,而荀攸则是从用兵着手,提醒他不能对这件事掉以轻心。曹cāo就算不和袁绍联手,但以袁绍为援却是有可能的。从他的角度来说,目前保住天子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要想把曹cāo拉过来不太可能,但是,我们应该让他保持中立。”郭嘉躬身道:“我愿意先去见见曹cāo。”
“那不行,太危险了。”刘修断然否决。万一曹cāo发了疯,把郭嘉杀了,那他的损失可太大了。培养这么一个既聪明绝伦,又非常可靠的人容易吗?
“大王亲自赶赴洛阳,冒的险,可比这大多了。”郭嘉长身而起,躬身下拜:“嘉自童稚起,随侍大王左右,深得大王恩宠。当此之时,嘉岂能顾惜一身安危而裹足不前?再者,刚才仲翔与公达也都说过了,曹cāo其意在利,只要得到利益,他就不会与将军为敌。嘉身荷大王重恩,只有嘉前往,才能使他相信大王的诚意。”
虞翻和荀攸也点头赞同,此时此刻,派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去,曹cāo很难相信刘修的诚意,而郭嘉是刘修的亲信,这一点曹cāo非常清楚,他去做说客,份量自然不一样,成功的可能xìng也更大了。反过来说,如果曹cāo杀了郭嘉,那就证明他的心意已决,刘修就不用再犹豫了,直接准备用武力解决,别奢望能把他拉拢过来了。
郭嘉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重量级的筹码,要逼着曹cāo做出旗帜鲜明的决定。要么支持刘修,要么反对刘修,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这个道理刘修懂,可是他就是不敢冒险。郭嘉从十一岁到他身边,如今已有九年多,他亲眼看着郭嘉从一个稚嫩少年长成了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越了普通的君臣关系,更多的是一种有时似父子,有时似兄弟的亲情。他不希望郭嘉去冒这个险。
郭嘉见刘修犹豫,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心中激动,更是豪情万丈。他再次拱了拱手:“大王的担心,嘉非常感激。不过,马伏波有言,为将者当马革裹尸,而不能卧于床上儿女手中。嘉虽不能如马伏波征战沙场,可是身为军谋,嘉能有这样的机会为大王效劳,也是平生幸事,请大王不要再耽搁了,嘉早一天到曹cāo面前,就能多一分机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虞翻和荀攸也上前劝说,刘修沉思半晌,只得应了。他拍着郭嘉的肩膀:“奉孝,你可要小心些,千万不要逞强。你别忘了,你还没成亲呢,可死不得。”
郭嘉脸一红,刚才的意气风发一下子无影无踪,窘迫不堪。虞翻和荀攸见了,也不禁哈哈大笑:“大王,待奉孝功成归来,大王当为他择一门好亲事,以做酬赏。”
“一定一定。”刘修也忍不住笑了。
郭嘉拜谢,随即收拾了一番,赶往曹cāo的大营。刘修不放心,给曹cāo写了一封亲笔信,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一方面,他是希望能把曹cāo拉过来,另一方面,他是希望曹cāo不要轻举妄动,特别是不能伤了郭嘉xìng命。
刘修暂时在伊阙关住了下来,等待郭嘉的消息。在此期间,他对天子转来的军报进行了回复。他说,并凉的将领感激太后的恩德,想要为太后扶灵,这是他们的忠孝之意,理应加以成全。不过陛下担心他们带大量的军卒入京畿有所不便,也是情有可由。臣如今已经不再担任军职,不能直接给他们下令,臣建议可以让他们在京畿以外祭拜,比如并州将士在河东,凉州将士在关中,这样一来,既满足了他们的一片心意,也可以避免引起其他人的误会。
刘修的回复被送往洛阳,小天子看过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刘修的建议虽然还是杀气腾腾,但是他不让这些人进京畿,就说明他还没有决定不顾一代的与他兵戎相见,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还可以避免。
子把刘修的建议转给了三公。三公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互相看看,都有些庆幸。他们或许对是否支持刘修篡位上有不同的分歧,但不希望在京畿发生战争的意见却是一致的。朝廷中争权夺利,甚至杀人流血,那都是很正常的,只要能封锁住消息,及时善后,不至于影响太大,特别是对民生影响有限,最后倒霉的只有那些站错了队的人。可是一旦开战,那不仅无法遮掩,要闹得天下人皆知,而且一旦控制不好,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卒就会向普通百姓举起屠刀,洛阳很可能步长安后尘,成为一片废墟。
不管是为百姓着想,还是为自家着想,这是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不希望看到的。只要大军不进京畿,不管刘修和天子怎么争斗,伤亡总是有限。
三个人中最高兴的还是卢植,虽说他不清楚刘修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卢敏的话,但这足以证明刘修还没有失去理智。面对一个还有理智的强者,总比面对一个疯狂的强者要来得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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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曹操的态度(三更求票!)
曹cāo全副武装,跽坐在案后,看着郭嘉走进来,吃了一惊:“奉孝?”
郭嘉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卫将军,故人相见,难道连杯茶都没有?”
曹cāo眼珠一转,哈哈大笑,豪爽的一挥手:“来人,上茶。”又冲着郭嘉挤挤眼睛:“奉孝,这可是我刚从江陵茶市买回来的好茶,你可得尝一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郭嘉也不推辞,就在旁边的席上坐下。时间不长,两个茶童进来煮水烹茶,房中茶香溢溢,曹cāo和郭嘉谈笑风生,说些天南海北的闲话,气氛异常和谐,直到茶童奉上茶,退了出去,曹cāo举手相邀。
“奉孝,尝尝,看看这夷茶比楚王府中的茶如何。”
郭嘉含笑呷了一口,眉毛一挑,讶然道:“卫将军,这是极品玉龙?”
曹cāo一拍大腿,放声大笑:“果然是楚王府出来的人,茶道天下第一,一口就品出来了。嘿嘿,不错,这就是极品玉龙,我可是花了大本钱买回来的。怎么,楚王府也有?”
“有,不过非常少。”郭嘉又呷了一口,慢慢的品了半晌,这才放下如白玉一般的白瓷杯,赞了一声:“这么说来,洛阳城中总算又有一个能品极品玉龙的人。”
曹cāo眉头一挑:“之前也有人?”
“有啊。”郭嘉叹了口气,“卫将军有所不知,这种极品玉龙是刚刚发现的新种。向来有好东西。商人们都会选送到楚王府,大王一看就喜欢上了,但是这种茶的量极少,每年只有斤余,大王不敢自用。就将这一斤茶送到洛阳,一半奉给太后,一半奉给楚惠王。自己只留一些零头。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转眼之间。楚惠王坠崖身殁,弃我等而云。太后更是离奇,居然莫名其妙的死在宫里、陛下面前。大王前一段时间收到新到的玉龙就暗自垂泪。说洛阳如今再也没有能品味玉龙滋味的人了。没想到……”他摇摇头:“现在又有了卫将军,何其幸哉。”
曹cāo眼神闪烁,沉吟不语。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郭嘉的话。刘修送这种茶给宋太后、楚惠王,他相信,可是要说整个洛阳只有这两个人尝过玉龙茶,那就有些玄了。他之所以这次在江陵一看到玉龙就不惜重金买下,就是因为他以前喝过,是宋奇送的,而宋奇的茶又来自于宫里宋太后的赏赐。
可是郭嘉借茶这个话头提起的两个人,特别是后者。让曹cāo非常难受。曹cāo不相信宋太后的死是小天子下的手这种话,因为小天子杀死宋太后没有任何好处,眼下对天子不利的谣言四起,就是一个明证。以他对小天子的认识,他相信小天子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就算要杀。不能挑一个其他的机会,偏偏要让宋太后死在自己面前,而陷自己于无从辩白之地?
可是宋太后的死,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伤害。宋太后维系着宋家以及和宋家有关的人的利益。宋太后在一天,宋家就能多享受一天,宋太后一死。虽不能说是人走茶凉,可没落也是迟早的事。对于没有什么人才的宋家来说,宋太后死了,就是天塌了。
那么宋太后是谁杀的?小天子又为什么不追查凶手,不作任何解释,若无其事的当成正常死亡,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原因?原本曹cāo还怀疑是刘修下的手,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太像。郭嘉的来意已经从这句话里透出来了,刘修派郭嘉这么一个贴身亲信来,其用意也很清楚,诚意也毋须多言。刘修要继续和他曹cāo联手,以将宋家的富贵——这就是郭嘉口中所说的极品玉龙所代表的意思——转到他曹家身上为代价,争取他的支持。(. 这和宋太后死之前的情况没什么变化,刘修也没有杀死宋太后的动机。
那究竟是谁能从中得利?究竟谁是敌人?曹cāo百思不得其解。
见曹cāo不说话,郭嘉也不作声,只是慢慢的品着茶,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过了很久,曹cāo这才黯然一笑:“奉孝,既蒙楚王看重,那我就不和你虚言了。奉孝,你对我说,他到洛阳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郭嘉的笑容一闪即没,英俊的脸上多了一分煞气:“当然是讨个公道。”
“公道,什么公道?”
“楚惠王的公道。”郭嘉盯着曹cāo:“不知道宋家和卫将军有没有想为宋太后讨个公道的心情?如果说楚惠王之死是不小心坠崖,还勉强能掩人耳目,那宋太后之死连这样一个托辞都没有,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曹cāo看着郭嘉,没说话。
郭嘉微微一笑,笑容中却饱含冷漠与沉淀后的愤怒:“当然了,如果卫将军奉守董夫子的三纲五常,那你们也可以当你们的忠臣,我家大王自出面,为宋太后讨个公道,以报太后当年对大王的提携之恩,纵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曹cāo的眼皮跳了两下,他听出了刘修的决心。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也就说,不管曹cāo什么态度,楚王府已经决定了。你支持,我们便是盟友,你要是反对,我们就是敌人。这是刘修逼着他表态啊。
曹cāo很为难,他不是不想给宋太后讨公道,连刘修都为了当年的提携之恩不惜要向天子讨公道了,和宋家有姻亲的曹家又有什么理由不站出来说句话?可这是皇家,不是普通人家啊。普通人家的女人受了委屈,娘家人当然要打上门去,要个说法,就算是打个头破血流,也不过是民事纠纷。打到天子门上去,那就不是普通纠纷,那是造反。天子可能一道诏书,就将你所有的理由都变成一句空话。
“看来卫将军是个卫道之人。”郭嘉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振衣而起:“既然如此,那卫将军要不要将我的首级送到天子面前表忠心?如果需要,嘉在此恭候,如果不需要,那嘉就此别过了。”
曹cāo连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示意郭嘉不要急。他苦笑道:“奉孝,我和楚王相交多年,他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他能不惜违逆天下,我又岂能置身事外?只是兹体事大,你容我再考虑一下,也和部下商量商量,总得思虑周全才是,你说是不是?”
郭嘉笑笑:“这是自然,卫将军不妨慢慢考虑,多方斟酌。如果部下贤良还不足以助将军定策,不妨再借助一下外力。汝颍多奇士,仅我郭家,比我郭嘉才高的人就数不胜数,比如我那个叔父,如果将军需要,我可以代为引见啊。哈哈哈……”
曹cāo尴尬不已,讪笑着请郭嘉重新入座,又续了茶,有意无意的说道:“奉孝,不瞒你说,楚王殿下初到洛阳,我就与他相识了。认识他之后,我就觉得以前交的那些朋友,不管有多大名声,和他一比,都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果不其然,不出数年,他就风生水起,青云直上,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你也知道的,我曹cāo虽然没什么学问,可也是个自视甚高之人,对那些所谓的名士贤人、世家公子并不以为然,唯独对楚王殿下……”他挑起大拇指,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郭嘉笑笑:“其实我家大王也没什么长处,只是待人与诚,与人同利罢了。”
曹cāo会意的连连点头。
曹cāo安置好了郭嘉,立刻召集亲信商议,紧急磋商之后,他给了郭嘉一个答复。楚王府讨公道,天下人都会支持,但是波及范围只能局限在朝廷之内,最好是控制在皇城以内。这么做,一来是为洛阳百姓的安危着想,洛阳人口众多,一旦起了兵乱,损失肯定不会小。二来是为大汉的江山着想,毕竟刘修也是宗室,想必他不会希望倾覆大汉江山,如果让袁绍那种逆贼有可趁之机,就大为不妙了。
郭嘉答应了,随即写了一封回复,由曹cāo过目后,派人送往伊阙关,而他本人则继续留下曹cāo的大营中作人质。刘修接到回复后,重赏了信使,又让人给曹cāo带了句话,半开玩笑的说,不要亏待郭嘉,如果他瘦了,我唯你是问,一定要为他讨个公道。
曹cāo哈哈大笑,拍着郭嘉的肩膀说,你家大王还真是看重你啊。
得到了曹cāo的默许之后,刘修再次从伊阙关起程。这一次,他不再作任何停留,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赶到了洛阳城。他没有直接入城,而是在南郊的太极道馆住了下来。太极道馆一直是楚王府的产业,由安权、罗氏夫妇打理着。闻知楚王要来,安权夫妇早就做好了准备,把道馆打扫得干干净净,不仅把各家分店的厨子都召集了过来,还将洛阳城里有名的酒家都邀请了来,为刘修所带的大军准备膳食。一万人的军营和太学毗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让洛阳城内外的百姓感受到了战争的威胁。
一时间,洛阳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刘修带来的杀气凝成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戟,戟锋直指皇宫内的天子。与此同时,关于楚惠王刘元起以及宋太后离奇死亡的传言像一阵狂风,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刮遍了整个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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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太极道馆基本上还保持着原貌,或许是刘修原本的设计装修就非常到位,过了十多年,不仅不见落伍,反倒增添了些许厚重,或许是安权夫妇念旧,感激刘修把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他们管,却多少年也没来查帐,连问都没问过一句,所以尽可能的保持着原样。{.
刘修登上二楼雅间的时候,看着墙上那些纸sè已经发黄,笔迹却依然苍劲的石鼓文,忽然间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的年代,一时竟有些痴了。
他想去摸一下那些纸,那些字,手伸出一半,却又停住了。这些纸已经发黄发脆,他不知道会不会被他轻轻一触就片片裂开,就像曾经在一起说笑的人,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再也无法找寻。
十几年过去了,我的手已经习惯了拿刀,却几乎忘了怎么写字,怎么画画,当年那些仗以生存的技艺如今都生涩了,就连这些石鼓文都有些记不起来了。一旦碰坏了,我再也写不出的字,再也找不回曾经的岁月,以及那些人,那些事。
刘修忽然觉得一种悲伤涌上心头,他默默的走到一旁的坐榻上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腮,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呀,这是谁写的字?真好看!”吕小环跑了上来,看到那些盈溢着古意的文字,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
“我阿爹。”刘和骄傲的说道,“这些都是石鼓文。是很古老的文字,只有我阿爹认识。”她笑了笑,又拉过蔡琰的手臂:“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现在嘛,就由昭姬姊姊执牛耳了。”
蔡琰笑笑,走上前。仔细端详那些书法,伸出手小心的触摸着,葱白般的手指沿着笔画慢慢划过。轻声赞道:“虽然心摹手追数年,自问有所得,可是一见之下。依然是望尘莫及啊。”
楼梯咯咯作响,长公主和王楚并肩走了上来,扫了一眼,见刘修如雕像一般的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文字,眼神专注,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忧伤,知道他想起了那些风月。一想起刘修当年风华正茂的神彩,长公主也不禁叹息了一声,轻声吩咐道:“阿和。你们都下去,让你阿爹静一静。”
刘修这才注意到刘修神sè有些异常,吐了吐舌头,连忙拉着几个孩子下去了。蔡琰虽然有些不舍,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研习书法的时候。留恋的又看了一眼,提着裙角,踮着脚,小心翼翼的跟了下去。
长公主走到刘修身边,依着他坐下,将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肩上。手指摩挲着光滑的锦衣,抹平上面的皱褶,目光随意一扫,突然发现刘修的鬓边居然有一茎白发。她吃了一惊,仔细再看,这才发现根本不是一茎这么简单。
她愣住了,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她不知道刘修是什么时候开始生出白发的,作为妻子,她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实在是失职。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刘修,蓦然发现,刘修的背居然也有些驼。这个发现让长公主震惊异常,刘修今年才三十二岁,又是一个武技高强的武人,可谓是正当壮年,怎么会有白发,还驼了背?
“姊姊?”王楚见长公主神sè有异,连忙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长公主一手擦着眼角的泪水,一手指着刘修的鬓角示意王楚看。王楚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长公主伤心的原因,不仅也有些黯然。
刘修的心神全在那些字画上,没有注意到长公主和王楚的伤感,他像一座石像,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沿着楼梯慢慢升了上来。.. 脚步声很重,很慢,好像来人背负着太多的重物,以至于走不快,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长公主将目光转了过去,见卢植那张清瘦的脸露了出来,连忙推了推刘修:“夫君,先生来了。”
刘修转过头,见是身穿孝服的卢植,愣了一下,随即直起了背,长身而起。他一站起身,腰背立刻挺得笔直,刚才的落寞一扫而空,王者之气从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整个太极道馆修似乎都跟着亮堂了许多,庄严了许多。
长公主和王楚诧异的看着这一切,都有些惊呆了。平时在一起,她们没有感觉到刘修有什么威严,以前是随和,经常和孩子们闹成一片,有时候还和手下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父王去世之后,他也只是变得沉默了些,深沉了些,但从来没有给人这种压力十足的感觉。刚刚看到他还在出神,一转眼,他就变得气势逼人,这转变实在太快,让她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刘修抢上两步,躬身施礼,朗声道:“弟子见过先生。”
卢植默默的打量着他,良久才拱手还礼:“司徒卢植,拜见楚王殿下。”
长公主眉头一皱,就连对政事不怎么敏感的王楚都听出了卢植的语气不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上前行礼。卢植同样不卑不亢还了礼,对长公主请他下去坐的邀请置若罔闻。长公主有些尴尬,刘修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先生说会儿话。”
长公主和王楚担心的看了刘修一眼,一起下楼去了。
刘修伸手相邀:“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坐一会儿?”
卢植咳嗽了一声,迟疑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太极道馆是我有生以来住得最舒心的地方,怎么会嫌弃,只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我没有时间来重温当年的享受。”
刘修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笼在袖中,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卢公直言当面。”
卢植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和刘修说崩了,可是刘修到了洛阳却不进城,不进府,不进宫,而是在城外的太极道馆落脚,这不合规矩,还让洛阳城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他作为顾命大臣,作为三公之一的司徒,不得不来和刘修交涉。他是代表天子来的,当然不能和刘修叙师生之情,只好一再拒绝刘修的好意。刘修现在以卢公而不是先生来称呼他,说明刘修也放弃努力,要公事公办了。师生一场,曾经在这个道馆里谈经论艺,不知道多少次谈笑风生,开怀大笑,又有多少次,两人并肩在这里品茶论书,共享清闲时光,谁又能想到,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同样的地方,却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唇枪舌剑。
“殿下,依朝廷制度,藩王至京吊丧,应该先入驻藩邸,然后入宫拜见太后灵柩,可没有驻在城外的道理。”卢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不掺杂太多的意气。“如今殿下是天下藩王之首,今天你这么做,明天就有人依样学样,将如何是好?”
“不至于吧?”刘修反问道:“我父王不久前无故坠崖,可没听哪个藩王也跟着坠崖。”
卢植愕然,一时被刘修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刘修这话不仅有些蛮不讲理,而且透着浓浓的恨意,他一开口就提出了这件事,连一点遮掩都没有,让卢植大出意外。他原本觉得自己说话已经够直够呛了,没想到刘修一旦发起火来,也能用话噎死人。
“这个……那是意外!”
“意外?卢公亲眼看到的?”刘修的声音不响,可是语气却咄咄逼人。“我父王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他隐匿世间多年都没出过意外,陪天子祭一次山,却出了意外?”
卢植哑口无言。
“好吧,就算是我父王意外,怪不得别人,那我想问一下卢公,太后又是怎么死的?难道也是意外?”
卢植皱起了眉,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刘修,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学生吗,他怎么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宝刀,散发出逼人的寒意,刀虽然还没有近体,但那股杀意却侵入了人的皮肤,让人不寒而栗。
“殿下拥重兵,滞留在城外不前,就是在想这些问题吗?”卢植沉下了脸,再次挺直了腰杆,声音有些严厉起来。
“不,我只是在这里回忆先帝。”刘修根本不看卢植一眼,慢慢的向前走去,声音空洞飘忽,仿佛是从十多年前飘来。“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遇到先帝的,我在想,先帝如果遇到这个情况,他会怎么办。他是会以亲情为重,还是以江山为重。先生,你是先帝任命的四个顾命大臣之一,你觉得先帝会怎么做?”
卢植无言以对。他有些后悔,他之所以来,是觉得自己有把握说服刘修,不敢说让他和天子尽释前嫌,至少可以让刘修跟着他进宫,尽快和天子见面,坐下来商谈。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真不是做说客的材料,刘修一开口,就让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刘修提起孝灵帝,提起顾命大臣,让他想起了孝灵帝临终前对他的殷切希望。可是今天,要和他辅佐的天子决个生死的,却正是他的弟子。
“我对不起先帝。”卢植长叹了一声:“我辜负了他的希望,没能尽到顾命大臣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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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胜劵在握
“这个嘛,我不敢置喙,卢公的功过,将来自会有后人评说,百年之后,见先帝于地下,想必先帝也会有他的看法。”刘修淡淡的说道:“不过,那些太久,我等不及,我现在就要个说法。卢公如果能满足我这个要求,进城也好,进宫也罢,我一一遵从,可是如果不能满足我这个要求,那还请卢公原谅,我要按我的法子来。”
“你什么法子?”卢植真的生气了,厉声喝道。
“很简单,讨回公道。”刘修转过头,侧着身子,看着愤怒的卢植:“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玉石俱焚。”
卢植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有些发花,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两晃,向后退了一步,靠着栏杆,才勉强站稳。他指着刘修,气得结结巴巴:“你……你身为臣子,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要和谁玉石俱焚,是天子吗?苍天啦,枉我卢植号称儒者,居然教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弟子。刘修,你的心里难道连一点纲常也没有吗?啊?!”
“什么纲常?”刘修不为所动,眉头紧锁,仿佛在沉思:“卢公所说的,莫非是董仲舒的三纲五常?”
“原来你还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是我不信。”刘修摆摆手,像是拂去一抹灰尘。“对那个闭门造车的大儒,我没什么好感。他的学说,我也没什么兴趣,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天人感应。我呸!”
刘修说着,还唾了一口唾沫,把对董仲舒的不屑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你竟然如此蔑视先贤?”卢植真的快气疯了。提高了声音怒吼道:“你的心里,还有敬畏的东西吗?”
“有!”刘修应声答道:“公道。”
“公道,什么是公道。哪里有公道?”
“公道在人心。”刘修不假思索:“公道就是以直报怨。”他突然笑了一声:“这是孔圣人的话,卢公想必不会说是胡言乱语吧?”
“哼,孔圣人可不止说过这一句,孔圣人还说过事君以忠,你怎么不记得?”卢植冷笑一声,要论起儒学经典,刘修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不过刘修并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直到卢植觉得有些无趣,讪讪的停下,刘修才淡淡的说道:“卢公不愧是天下儒宗,只可惜,我资质不够。那么高深的道理我理解不了。我只相信一句话,一辈子的父子,一时的君臣。君待臣以礼,臣才能事君以忠。他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
“什么初一、十五?”卢植莫名其妙。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刘修也懒得解释,挥了挥手:“先生,那些大道理如果真有用,麻烦你先去给陛下讲,我要的只是一个不那么荒谬的解释。他能给我,那我自然没有话说,如果不能给,我就自己去讨。”
他仰起脸,看着从屋顶漏下来的天光,忽然笑了一声:“先生请回吧。其实你不用来,你不来,我也是要进城,也要进宫的。那么老远的从江陵赶来,你们就是不让我进,我也要进的。”
卢植长叹一声,yù言又止。他摇了摇头,转身下楼。他走得很慢,刚才的争吵似乎耗光了他的力气,让他连脚都抬不起来了,只能在地上拖着,沙沙的声音,让人听着都有些心酸。
卢植回到宫里,跪在小天子面前,痛哭失声。小天子倒显得比较镇定,反过来安慰卢植说,卢公就不要自责了,反正他明天要来。他不就是要个公道吗?朕给他一个公道便是。
卢植根本不相信小天子能给刘修什么公道,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先退下。考虑到明天刘修进宫,可能会与天子发生冲突,他立刻找来了光禄勋杨彪和虎贲中郎将卢敏,宫里的安全是由他们负责的,明天能不能护得天子周全,就看他们能不能尽职。安排完了他们之后,卢植还不放心,又将颜良、文丑叫来,仔细吩咐了一番,要求他们明天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天子。
安排完了宫里的守卫,卢植还是不放心,又派人去请司隶校尉周异和卫将军曹cāo,给周异的任务是配合执金吾负责宫外城内的安全,曹cāo的任务则是和大将军宋丰一起,看住刘修的亲卫营,无论如何,不能让刘修把大军带进城,退一万步讲,要发生战斗,那也只能在城外进行。
曹cāo有些不以为然:“卢公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楚王会如此大动干戈?”
在曹cāo面前,卢植没有一丝在刘修面前吃瘪的感觉,他怒视着曹cāo,唾沫星子几乎能给曹cāo洗脸,一连串的责问让曹cāo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莫非你和他有沟通?我刚从他那儿回来,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没你清楚?
曹cāo很无语,嘀咕了一句:“其实这事很简单,请陛下把事情说清楚就是了,刘修的要求也不过份啊。”
“不过份?”卢植愤怒的一拍案几,震得上面的笔墨跳个不停:“天子纵使有过,他也不能这么做。臣下逼迫君主,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犯上之举。当年太公见高祖,也要拥彗退行,他是什么,他只是一个藩王,难道比太公还要尊贵,就能对天子无礼?”
曹cāo翻了个白眼,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却有些不忿。这话说得可有些蛮不讲理,刘修的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刘修连问一声都不行?从刘元起坠崖到现在也快半年了,小天子连个解释都没有,这根本说不过去嘛。原本还可以说刘元起的死是意外,那宋太后的死又怎么说?小天子做出这样的事来,苦主连问一句都不行,还得高呼陛下恩典?真要有这么大的君威,那让他去对袁绍施威好了。难道说忠君就是要忍气吞声,逆贼反倒可以恍若无事?这样的话,谁还做这个忠臣?
曹cāo一肚子的意见,不过转念一想,和卢植治气也没用,就看明天刘修入宫了。刘修答应过他,不会在城外大动干戈,只要刘修守诺,他的任务就很简单。至于宫里,他也管不着了,就看杨彪和卢敏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一想到刘修那身武技,曹cāo心中冷笑,就算天子身边有颜良、文丑这样的高手,可是面对刘修,他们只怕也不够。这么说来,只要小天子不丧心病狂,不惜代价的派人围攻刘修,刘修就有很大的把握得手。说实在的,他也非常想知道宋太后究竟是怎么死的。
洛阳城内外,因为刘修明天要入宫开始忙碌起来,特别是宫里的卫士,不管明天是不是当值,都被召集到一起,划分了jǐng戒范围,颜良、文丑以及他们率领的郎官更是检查了又检查,务必保证明天不会出任何意外。
子夜,小天子离开了南宫,带着文丑和几个卫士来到了老子祠。站在院外,他示意文丑等人停下,文丑有些担心的说道:“陛下,不是臣陪你进去吧。上次太后在此遇险,臣已经失职了,如果……”
小天子摆摆手,打断了文丑的话,径直走了进去。文丑张了张嘴,无可奈何,只得站在门外,按紧了刀,提足了十二分jīng神,一旦里面有任何动静,他就冲进去救护天子。
天子进了祠,在老子像前坐了片刻,听得外面没有声音,这才站起身,检查了一下案上的祭品,见其中少了一些果品,其他的倒没什么异样,嘴角一撇,无声的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庄严肃穆。他走到密室门口,拱手站着,轻声说道:“师尊,弟子协求见。”
“进来吧。”雍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
小天子进了密室,在门口处的蒲团上跪下,给雍氏施了礼,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双手递到雍氏面前:“师尊,这是弟子按师尊找到的几种灵药。本来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时抽不出身,延迟到今rì才能送给师尊。”
雍氏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非常满意,顺手放在一旁:“嗯,虽说迟了些,却也都是上好的药材。怎么,他要来了?”
“是的,他明天要进宫。”小天子把卢植去见刘修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雍氏静静的听着,当他听说刘修一家都在太极道馆时,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看来他是想孤注一掷了。”
“弟子想,他是怕分开后会削弱防卫力量,给人可趁之机啊。这是他一惯的用兵习惯,不足为奇。”
“那他明天会带很多卫士入宫吗?”
“应该不会。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他如果带的人太多,是进不了宫门的,除非他不顾一切的进攻。不过那样一来,他那一万人可不够。”小天子笑了笑:“夏侯渊和赵云已经停止前进了,离此太远,可以想见,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在洛阳开战。”
“那就好。”雍氏沉思片刻:“这么说来,他大部分的守卫力量会在城外,可是他身边一定会有几个真正的高手。我如果猜得不错,那个叫许禇的汉子,还有那个叫关羽的红脸汉子,至少有一个会跟他进宫,说不定两个都会来。”
“师尊所言甚是。”小天子看着雍氏:“师尊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也没什么吩咐。”雍氏看看小天子,“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猜疑,你最好能把他引到无人之处。我想他不会害怕与一个孩子面对面吧?哼哼,到了那时候,他的生死,不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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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章 来者不善
初夏的晨曦照在宫城的城墙上,将斑驳的城墙涂上了一抹明亮的黄sè,预示着这又是晴朗的一天。宫城内外,城墙上下,倒处是站得笔直的郎官卫士,五步一人,jǐng戒森严,他们紧绷着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目不斜视,有些人似乎刻意让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轻一声,以免被别人看出自己的紧张。
其实,每个人都紧张,不管是当值的郎官,还是在长乐宫祭拜太后的大臣。他们虽然都在做着熟悉的动作,心却不在眼前,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倾听宫城外的声响。
因为今天楚王殿下要来,要来祭拜太后,要来为太后讨个公道。
子一身缟素,跪坐在太后的棺旁,看着太后的灵位,有些出神。他的神情既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兴奋,眼中只有淡淡的嘲讽,似乎在嘲讽别人,又似乎在嘲讽自己。
杨修等人站在不远处,不时的交换一个眼神,他们虽然强作镇静,可是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紧张,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形,是以只能苦笑。
大臣们根据官爵尊卑的不同,有的在殿上,有的在阶下,在太常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行着礼,这是每天都要进行的仪式,他们早就熟悉了,哪怕心不在此,也能做得滴水不漏。只是往常行完了礼之后,他们会回到各自休息的地方去,等待下一次祭拜的开始,今天却有些不同。行完礼后,他们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sè苍白的卢植站了起来。挥了挥衣袖,没好气的喝道:“行礼已毕,诸位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赶紧退出去。”
“卢公。我们在这里,当然是等你的弟子,楚王前来祭拜。”一个侍御史从廊下站了出来,躬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楚王是诸王之首,太后在世时,又对他非常信任。如今他前来祭拜,必然致哀。臣等岂能看他哭坏了身体,留在这里,也是想为他分担一此哀思,纵于事无补,也于心无愧啊。”
卢植脸一沉,瞪了一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御史,心道这人莫非是刘修推荐的吧。怎么话里话外的替刘修说话。他刚要喝斥他,小黄门柳云霜迈着小碎片走了进来,还没到阶下,就尖着嗓子叫道:“陛下,楚王殿下到宫外了。请求进宫祭拜太后。”
卢植大怒,他正在劝这些官员们离开,让小天子和刘修单独见面,以免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无法遮掩,没想到这个小宦官一嗓子就把他的打算全部喝破了。别说这些人还在殿上,就算是在侧殿休息,听到这一声,也能知道刘修来了。他厉声喝道:“尚未登堂,便在大众广庭之下大呼小叫,在宫中多年,你难道连一点规矩都不懂?来人,拉下去杖毙!”
柳云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看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则脸上连一滴泪也没有。他和刘修早就认识,刘修没有看不起他,平时还经常让人给他送些难得一见的礼物,即使是做了骠骑将军之后,见到他也是说说笑笑,一点架子也没有。宋太后在世的时候,感激当年他在他们母子被先帝囚禁时的帮助,对他非常善待,把他提拔为黄门令,可是宋太后一死,他这个黄门令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小黄门,还被赶出了长乐宫,这让他对小天子颇为不满。今天刘修要来为太后讨公道,他怎么能不帮点小忙。
“卢公息怒,请楚王进来吧。”小天子忽然开口道。
卢植一滞,虽然不情愿,却也不能当着众臣的面违逆天子。他瞪了柳云霜一眼:“还不快去?”
柳云霜抬起头,额头上有一块很明显的瘀青,看来刚才这头叩头不仅响,而且是真狠。他疼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不起身,又道:“陛下,楚王殿下不是一个人来的。”
子转过头,静静的看着柳云霜,卢植也非常诧异:“还有谁?”
“还有楚王妃王楚,楚王妃风雪,楚王子刘安、刘渊,楚公主刘和、刘雪。”
卢植一听,不禁有些头疼。楚王府的人除了中风的唐氏之外,基本上都来了,但是最关键的两个人却没来:长公主和她的儿子,楚王世子刘业。这两个人为什么不来,原因很明白,哪怕是刘修他们全部死了,只要长公主和刘业在,楚王府的势力就还有主心骨,就不会散。
卢植转过头,和太尉段颎、司空唐珍互相看看,段颎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声,冲着卢植使了个眼神,微微的摇头,意思很明白,你们不要乱来,刘修要是出点意外,这天下可就真的乱了。
卢植无奈,又把目光转向小天子。小天子蹙了蹙眉,不动声sè的摆摆手:“传诏,令他们一起进殿祭拜。”
柳云霜不起来,又接着说道:“陛下,还有……”
子沉默,但眼中恼怒之sè已经掩饰不住,卢植真是急了,他上前飞起一脚,将柳云霜踹翻在地,斥道:“阉竖,说话不能一次说完吗,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柳云霜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把自己搞得更狼狈一些。他知道,如果今天刘修败了,他在宫里肯定是活不成,如果刘修胜了,今天他帮刘修的忙就没有白帮,这时候受点委屈,将来有千百倍的回报,只可惜地上打扫得一法不染,不管他打几个滚,想要沾点灰都做不到,只能让衣服更乱一点。当然了,卢植踢得他乱滚的情形也会被旁边的官员们看到,他相信,那里面肯定有刘修的耳目,他们一定会将这一幕传到刘修的耳中。
“陛下,还有……还有一些随从,按规矩,他们是不能进殿的,可是楚王殿下……”
卢植恍然大悟,原来刘修还带了卫士。按道理说,不管是谁进宫见驾,连佩刀佩剑都要在殿外解下,更别提卫士了。刘修今天带了卫士来,当然是觉得宫里不安全,可要让卫士上殿,那天子岂不是不安全了?
“朝廷自有制度,不管是谁上殿祭拜,都不能带闲杂人等。这里是皇宫,是太后的灵殿,岂是普通人来得的地方?”卢植低声咆哮道:“你去告诉他,要来,便自来,要是没胆子,就在宫外祭拜吧。”
“卢公,这不合礼仪。”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光禄勋杨彪站了出来,他看得出来,夹在陛下和弟子之间的卢植压力太大,已经有些失态了,再说下去,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落下笑柄。他拦住了气喘吁吁的卢植,冲着小天子身后的杨修使了个眼sè。
杨修连忙走过来,行了礼,静静的等待着命令。别看他平时恃才自傲,有些目中无人,可是在老爹面前,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杨彪淡淡的吩咐道:“去请楚王殿下进殿,你不用再进来了,安排那些随从们去别处等候。”
“喏。”杨修应了一声,小步而趋,快步出去了。柳云霜一轱辘爬起来,紧随其后。
卢植听了,暗自道了一声惭愧,杨彪这是把自己的儿子当chéng rén质,换取刘修放弃要求带卫士进宫啊。这个处置比起他的安排可要妥当多了。自己真是有些急晕了头,刚才应该让卢敏去接刘修才是啊。
杨修出了宫门,看到宫外那明晃晃的一片,顿时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柳云霜一眼:“这就是你说的一些随从?”
柳云霜很茫然的看着他:“是啊,虽说多了些,可我一时半会的,又哪里数得清,只说好个大概了。”
杨修恨不得把柳云霜一脚踹到墙上去。这哪是一些随从,这分明是近二百全副武装的重甲士好不好?刚才如果不是卢植拦住,让这些人进了宫,刘修就算是要造反,也没人拦得住他了。二百重甲士啊,就算把宫里所有的郎官全加上,也不够这二百人砍的。
刘修要逼宫?杨修强忍着拔腿赶回去报信的冲动,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这才勉强镇静下来,走到刘修的车前,躬身道:“光禄大夫杨修,拜见楚王殿下。奉陛下诏,请殿下及家属入宫祭拜,其他人等,由臣领他们去别处安置。”
刘修眼皮一抬,看了杨修一眼:“是陛下的诏令,还是卢公的意思?”
“是……臣父的意思。”
刘修点了点头,下了车,坐在后面的王楚等人也连忙跟了下来。顶盔贯甲的关羽走到近前,抱拳施礼:“大王,请让臣随大王进殿。臣虽然不姓刘,可是臣在楚王府也算是家人,太后在世时,对臣也有过关照,如今……”
刘修摇摇头,心道关二真是不容易,为了能保护他进殿,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不过,关羽还在在宫外更有威慑力,重甲士如果没有领头的雄狮,威力会大减。
“不用了,这里我常来。”刘修给关羽递了个眼神,一手牵着刘渊,一手牵着刘安,“我们走!”泰然自若的向宫门走去。
关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刘修消失在宫门后,手一伸,揽住了杨修的肩膀。杨修虽说也不瘦弱,可是在身高九尺的关羽面前,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他像拎一只小鸡似的拎到重甲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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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 单刀直入
刘修跟着柳云霜进了宫,穿过寂静的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上了大殿。(. 有谒者赶过来,将他引到太后的棺前,太常奉上孝服,刘修就在殿上披上孝服。
太常高声喝道:“跪——”
刘修向后退了一步,双膝跪倒。王楚等人也按顺序跪倒在地。棺旁的小天子也转了过来,但他没有跪,只是跪坐,眼神微紧,看着面无表情的刘修,又心情复杂的扫了一眼跪在刘修身后的王楚和她身边的刘和。
“叩头——”
刘修双手扶地,弯下腰,额头咚的一声叩在地上,他这一声可真是响,比刚才柳云霜磕的头可响多了,听得小天子一激零,连司礼的太常都吓了一跳,本能的有些担心大殿上的地板会不会被他这一下撞裂了。
“咳咳!”卢植轻咳了一声,把太常提醒过来。太常有些尴尬,连忙又大声喊道:“再叩——三叩——哭——”
刘修叩了三个头,可是接下来他并没有哭,而是站了起来,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太常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有些心虚的大声喝道:“楚王,你不知大臣的礼节吗,太后弃世,万民垂泪,你来祭拜太后,为何不哭,莫非对太后不敬?”
刘修也不理他,走到太后的棺旁,缓缓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侧着头打量着描龙画凤,披着jīng美帛画的棺木。正在抹眼泪,准备陪哭的众臣一看他这副架势。知道好戏上场了,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修。
刘修绕着棺木走了大半圈,最后停在小天子面前。小天子原本是跪坐着,被他这么居高临下的一看,顿时觉得仿佛有一座山压了下来。他想站起来,偏偏身子又有些不听话。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冰凉一片,手心汗津津的,两条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浑身战栗。
刘修看了他片刻,又把目光挪了开去,转到小天子身后的大将军宋丰脸上。他拱着手。欠身施礼:“大将军节哀。”
宋丰已经得到曹cāo送来的消息,知道刘修要借着太后的死向天子发难,却不会——至少暂时不会伤及宋家的利益,所以现在虽然有些紧张,表情也有些生硬,却不至于失态。他还了一礼:“殿下亦当如是。”
“大将军,太后在世之时,对我多有关照。可以说,没有太后的关照,我刘修不可能有今天。因此。太后之恩,我永世难忘,我楚王府永世难忘。”
宋丰连连点头,松了一口气。刘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那宋家的富贵就有保障了。
子静静的听着。心里却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还永世难忘,你知道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把你我父子害成什么样子了。如今,我们父子相残,不就是这女人一手造成的?你还蒙在鼓里。对她感恩戴德呢,真是天大的笑话。枉你聪明一世,却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太后弃天下黎庶而去,我五内俱焚,悲痛不已,是以举家从江陵赶来,到太后灵前致哀。”刘修说得很快,声音也不大,可是却能让旁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悲痛之余,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大将军可能为我解惑?”
“殿下请讲。”
“大将军,宋家往上再推十代,可有人因怪病而猝然英年早逝的?”
宋丰想了想,摇摇头:“不瞒殿下,宋家虽不敢说大富大贵,可是家境还过得去,除了一些孩子天生体弱早夭的,这chéng rén的之中倒还没有因怪病而早逝的,更谈不上猝然二字。”
“那也就说,宋家人没有祖传的什么怪病之类的?”
“没有。”
“那好,我还想问一句,太后从兖州回来之后,身体如何?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当时可曾看出她有什么疾病?”
宋丰再次摇摇头:“她从兖州回来后,身体一直很好。在她去世前一天,我还见过她,没看出任何异常。”
“这么说,太后是突然暴亡,而且没有任何先兆?”
宋丰迟疑了一下:“的确如此。”
刘修眯起了眼睛,扫视一圈:“太医令何在?”
太医令连忙出列。
“太后去世的时候,太医署可有人出诊?”
太医令摇摇头:“太医署接到消息,赶到长乐宫的时候,太后已经气绝,所以未曾出诊。”
“是谁确认太后已经气绝的?”
“是臣。”太医令转身指了指几个人:“他们也都在场,有我们所有人签字画押的记录,殿下可以随时查看。”
太医吉本走上前,双手奉上一本记录簿,刘修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又还给他。接着问道:“那你们检查太后的遗体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了解她的死因?这记录上面,可是一字未提啊。”
太医令有些紧张起来,转过头看了小天子一眼,yù言又止。刘修冷哼了一声:“孤正在问你话,你左顾右盼的,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太医令心里紧张,被刘修这一喝,险些吓掉三魂七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臣……臣不知。”
“不知死因,你就敢断太后气绝?如果太后只是一时气闭,却因为你们未能及时医治而丧命,那这……哼哼!”
刘修的冷笑就像一声声闷雷,吓得那些太医一个个面sè煞白,他们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全是血,却不敢多说一句。这几个太医当时在场,当然知道宋太后是死于胸口一掌,绝对是被人杀死的。可是天子下了封口令,不准他们说,他们又如何敢说。
刘修转过身,看着宋丰:“大将军,看来太后之死,不是那么简单,这其中有蹊巧啊。”
宋丰脸sè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如何不知道这里面有蹊巧,只是他没刘修这种实力,不敢去质问小天子罢了。在他看来。小天子不可能杀宋太后,他不说,必然是有难言之隐。至于这难言之隐究竟在什么地方。他就搞不清楚了。现在刘修当着众人的面逼问太医,确认宋太后之死有隐情,他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既希望刘修能查出真相,又怕刘修只是在利用这件事向小天子发难,想取而代之。就算刘修承诺不会伤及宋家的富贵,可毕竟还是有宋家血脉的小天子在位对他们利益更大啊。
刘修重新走到小天子面前:“陛下,太后之死不明不白,必有隐情。如果不查明,太后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臣斗胆。请陛下下诏开棺,再查太后遗体,验明其死亡真相。”
“住口!”卢植上前一步,拦在棺前,逼视着刘修:“太后小敛已经有一段时rì。如果开棺,太后的遗体很快就会**。再者,开棺验尸,对太后不敬,岂可如此轻率?”
刘修眉头一挑,有些不可思议。“那卢公以为。让太后死得不明不白,明知可能有凶手逍遥法外,却不为她报仇血恨,就是对她的尊敬了?”
卢植强辩道:“太后遗体,入棺之前已经有人检查过,记录历历在案,你大可以去看,为体么要开棺扰动太后?”
“卢公要是这么说,那我倒想问问,太后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刘修面容冷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卢公如果知道,那就请回答孤的问题,如果不能,孤倒要问问,卢公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孤查问真相,究竟是何用心。”
大殿之上,君臣尊卑才是最重要的,师生之谊要放在一边,刘修面对自己的老师,以藩王的身份直言相问,别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觉得刘修的语气有些过于无礼,也被宋太后之死的真相吸引住了,一时半会的根本没心思关注。
卢植哑口无言,这件事本来就说不清楚,之前之所以没有问,只是没人敢问而已。当有人跳出来,而又让他无法用身份压制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成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就在卢植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天子站了起来,语气淡淡的说道:“楚王要知道真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开棺验尸,扰动太后遗体,未免有些不妥。这样吧,楚王的问题,朕来回答,可否?”
刘修绕了半天的圈子,目的就是等这句话,当下他眼神一紧,冷笑一声:“闻说太后身故之时,身前唯有陛下一人,要说能把这件事说清楚的,还真是非陛下莫属。太后是陛下之母,想必陛下对太后之死也是耿耿于怀,不会姑息jiān人。如果能对臣言明,臣自然是感激不尽。”
子眉毛一挑,似乎想笑,却又没笑出来。他扫了一眼卢植,又看看大将军宋丰:“事涉皇家**,不宜有如此多的耳目,请卢公安排众臣出去暂避,待朕和楚王商议出结果后,再给他们一个答复,必让他们满意便是。大将军,你是太后之父,一定也非常关心这件事,就一起跟着来吧。”
卢植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无力阻拦,只能点头领命,把一心想看结果的众臣赶出殿外。那些人见真相揭晓在即,自己却要被赶出去,无法目睹,只能到时候听官方的消息,心里大为不愤。他们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岂不知这官方消息的成sè。不过,天子说得也有道理,事涉皇家**,好奇心还是要有个限度的,否则会有什么结果,真的很难说。
大臣们出去了,就连王楚他们都出去了,殿上只剩下刘修、宋丰和小天子三人,还有一个躺在棺木中的宋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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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最后的真相(一)
大殿被白色的纱笼罩着,白花花的一片,就连朱红色的案几,都用白纱罩了起来。小天子走到棺前,偏着头,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宋太后的灵位,刘修站在不远处,也不催促,只是目光冰冷,没有一丝热度。宋丰站在他们之间,忽然觉得遍体生寒,局促不安。他看看刘修,又看看小天子,莫名的后悔起来。刘修今天来,与其说是为了宋太后的公道,不如说是楚惠王的公道,与其说是讨要公道,不如说是逼宫。这是刘修和天子之间的事,我夹在中间干什么?他们要是起了冲突,就凭我这点能耐根本拦不住,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被胜者逼着说谎,说不定还要搭上一条性命,这是何苦来哉?
宋丰在殿中忐忑不安,殿外的大臣们也非常紧张。卢植昨天安排好了宫里的警戒力量,今天杨彪又用儿子杨修的性命为赌注,把刘修带来的卫士留在了宫外,如今大殿之中只有三个人,刘修的家人还在殿外,掌握在他的手中,刘修想必不会丧心病狂的要对天子不利。按说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情况超出了他的控制,他还是感到非常不安。一阵阵冷汗从额上沁出,沿着皱纹流下,很快就浸湿了衣领。他越想越害怕,脑子里不时冒出一个又一个荒诞的念头,让他心神不宁。
杨彪走到卢植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卢植的背,低声安慰道:“卢公且宽心,楚王不是那种鲁莽无知之辈。陛下虽然年幼。经历了这么多事,也不是无知少年。他既然要向楚王说明原委,想必有把握能解释清楚。”
他在劝卢植,可是他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浑厚和圆润,干巴巴的,听起来非常不舒服。卢植看看他,杨彪强笑了笑。暗自叹了口气,摇摇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卢植。卢植是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如果天子有什么意外,而且下手的还是卢植的弟子,那卢植只有自杀以谢天下了。此时此刻。不管是谁,都难免有些紧张。
他们向大殿里看了看,大殿的门关上了,听不到一点声音。这份寂静更让人心焦。
小天子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转过身,从案上拿起一只水壶,三只玉杯,倒了三杯水,用目光示意宋丰道:“大将军,喝口水?”
宋丰流了不少汗。心情又紧张,正觉得口干舌燥,一听小天子的话,连忙上前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这才谢道:“谢陛下。”
小天子嘴角微微一挑,转头看看刘修,见刘修站在远处,根本没有过来取水的意思,便一手端起一杯,走到刘修面前。将左手的杯子递给刘修。“楚王,说了那么多话,有些渴了吧?喝口水,接下来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刘修不接杯子,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小天子,冰冷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全无往日半点情意。小天子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是怕水里有毒?”
刘修还是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宋丰一听小天子的话,却突然醒悟过来,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小天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现在根本不相信我,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你都会怀疑。”
刘修冷笑,双手抱胸,仰起脸,看着青黑色的屋顶,根本不看小天子一眼。
“我如果说,楚惠王真是坠崖而死,你不会相信。我如果说,太后虽然是横死,却与我无关,你也不会相信。如果我说,这水里根本没有什么毒,你当然也不会相信。”小天子看看手中的水杯,长叹一声:“我知道,这些都不能怪你,换了我,我也不能相信。不过,如果我们一点信任的基础也没有,那还怎么往下谈呢?”
他看看刘修,惨然一笑,一仰头,咕咚咕咚几声,将两杯水都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冲着刘修一亮杯底,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水渍:“你看,这水里没有毒,我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卑鄙。”
宋丰死死的盯着小天子的脸,见他没有任何一丝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两腿发软,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棺木上,狼狈的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刚才被刘修那句话吓得不清,到现在他的心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呢。
小天子又倒了一杯水,双手奉到刘修面前:“现在,先生应该放心了吧?”
刘修打量着小天子,突然笑了起来:“陛下,水里没有毒,却未必是没有药,你明知我不是大将军那样的忠厚长者,对你也没什么信任可言,又何必作此无用之举?我们不妨直接进入主题吧。”
他走到宋太后的棺前,双手放在棺上轻轻的抚摸着:“刚才你也说了,宋太后是横死,那我请问陛下,凶手是谁?”
宋丰听了这话,依稀想起来刚才小天子似乎的确说过这话,立刻竖起了耳朵,不肯放过一个字。
“是我。”帷幕掀开,雍氏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从宋丰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了刘修的背上。宋丰看到她那张怪异的脸,吓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玉杯落地,“当”的一声碎为几片。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抖簌簌的指着雍氏,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鬼一般。
“你……你是……谁?”
雍氏看都不看他一眼,凶狠的目光盯在刘修背上,嘶声道:“怎么,不敢回头看我一眼吗?这可都是你害的。”
刘修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他慢慢的转过身,打量了雍氏一眼,却露出轻松的笑容:“原来是你。”过了片刻,他又道:“果然是你,也只能是你。”
雍氏一愣,小天子也愣住了。刘修看到平生最大的敌人出现在皇宫中,居然一点惊讶也没有,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他对此早有预料。可雍氏藏在宫中,除了小天子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唯一看过雍氏的人就是宋太后。也正因为如此,宋太后现在躺在华丽的棺木里。
“你知道是我?”雍氏不解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吗?”刘修哼了一声,轻蔑溢于言表:“我偏不告诉你。”
雍氏脸色一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休逞口舌之辩,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所有的恩怨,今天都要与你作个了结。”
“言重了。”刘修好整以暇的看着雍氏,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又笑了一声:“不过,你好像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吧?恢复了几成?”
“不管恢复几成,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雍氏有些恼怒,刚才还让刘修休逞口舌之辩,现在却不自然的和刘修斗起了气。
“恐怕不尽然。”刘修一点也不紧张。看到这个曾经让他叹为惊止的对手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怕雍氏来,反倒怕雍氏不来。这样的对手一旦痊愈,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梦。要想梦醒,只有一个办法:除掉她。等她全好了,想除掉她无异于另一个梦。可是现在则不然,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自己就有机会。
更让刘修放心的是,他的境界虽然不足以看出雍氏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但是他会分析。雍氏躲在皇宫里养伤,却没有去江陵找他。即使是现在,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也没让他感觉得到那一份无法抵挡的压力,面对他的挑衅,她没有扑上来痛下杀手,而是斗起了嘴,就足以说明,她的实力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胜算。否则,回答他的只有迎头痛击。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你真的很有把握,又何必等到现在?”刘修招了招手:“为什么还不过来杀死我?”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了一眼退到帷幕边,咬着嘴唇不说话的天子:“你的倚仗就是她?杀死宋太后的也是她?”
小天子脸色煞白,眼神有些慌乱,听到刘修问他,他迟疑了片刻,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宋丰汗如雨下,看看小天子,又看看刘修,再看看脸色漆黑,一脸杀气的雍氏,脖子一歪,晕了过去。刘修扫了他一眼,又冷笑了一声:“**汤果然名不虚传,华佗虽然名利心重了些,可是在医术上却的确有见地,仅是这几个药散,就足以让他留名后世了。”
雍氏一愣,就连小天子也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汤?”
刘修不以为然:“我不仅知道**汤,还知道麻沸散,更知道这把壶中有乾坤。”说着,他走到案前,拿起那把水壶,双手用力,硬生生将那只制作精美的铜壶撕成两半。
“哗啦”一阵乱响,壶中的机关露了出来,分成两半的内胆被他撕扯得变了形。刘修不屑一顾的将壶扔在地上,斜眼看着雍氏:“我说天师夫人,你想必不会不知道,继承了你墨子机关术的黄承彦,现在就是我的亲家翁吧?耳濡目染,我的机关术也许不如他,可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雍氏的脸色一变:“你知道我是谁?”
刘修一直盯着雍氏的脸,见她这般神情,知道自己猜中了,顿时心中一松,不由得感慨一声:“阁下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啊,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人是如此的惊才绝艳,名声不显,却教出了这么多足以让后人仰慕不已的弟子。我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那位传说中的鬼谷子勉强能和你相提并论了。”
“嘿嘿,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被人看破了行藏。”雍氏吁了一口气,奇迹般的恢复了平静,想了想,忽然笑了一声:“我当初就说你天资过人,是个上佳的修行者,比檀石槐还要强上三分,现在看来,我没有看错。只可惜,你和檀石槐一样,太沉迷于这世俗的富贵,道心被掩,此生无望一窥大道的玄奥。檀石槐是死在你的手上,今天,你死在我的手上,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了。”
“就凭你?”刘修冷笑一声:“恐怕还不够吧?”
“你不要猖狂,我说取你性命,就一定会取你性命,甚至根本不需要我动手。”雍氏从容一笑,拍了拍手:“卢雅,你还等什么。”
第732章 最后的真相(二)
看着一身白衣的卢夫人从帷幕后走出来,刘修愕然变色,半晌才道:“国师,原来……你一直在这个妖人身边。”
卢夫人脸色苍白,两只手局促不安的搅在一起,她低着头,不敢看刘修一眼。雍氏见刘修脸色惊惶,心情大好,不由得放声大笑:“竖子,你还有什么话说,等着受死ba。”她笑了两声,却不见卢夫人行动,顿时沉下了脸,收起笑声,厉声道:“卢雅,你还等什么,不想再看到你儿子吗?”
卢夫人忽然抬起头,咬紧了牙关,紧紧的抿着没有血色的嘴唇:“我杀了他,你就放了我儿子?”
“哪来那么多废话,杀了他,我自然会让你们母子团聚。再喋喋不休,惹恼了我,将你们母子全杀了,到时候后悔晚矣。”
卢夫人看着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双手握紧了拳头,脸气得通红,却不敢发作。她转过头,看向刘修,歉然道:“大王,真是对不起,我儿子在她手上,为了我儿子,我不得不听她的。大王对我天师道恩重如山,我却行此不义之事,卢雅无地自容。此生不能报答大王的恩情,将来天师道一定会护佑楚国,只要楚王令到,天师道必全力以赴,死不旋踵。”
卢夫人说完,双手抱拳,对刘修深施一礼,重新抬起头时,她的神情变得狰狞,双手掐印,长吸一口气,就准备发动虎啸。刘修连忙一伸手,急声喝道:“且慢!”
卢夫人羞愧不已的看着刘修。“大王莫非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要是我卢雅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刘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国师,你还真是天真,我就算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托付给你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用?”
“将死之人?”卢雅愣住了。一时没领会过来刘修的意思,不过,她显然明白如果她死在这里。那不管刘修死不死,她是肯定再也见不到她的儿子了。她的道术虽然高明,可是论心机。显然没有她的道术来得那么高深,听了刘修的话,下意识的把头转了过去,不安的看着雍氏。
雍氏见卢雅迟疑着不肯动手,还用这种目光看着她,顿时大怒:“还等什么,赶紧动手!”
卢雅虽然被雍氏的威势所慑,却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只要我杀了他,你就放了我母子?”
不等雍氏回答,刘修抢着说道:“你休要信这个妖人。她连自己的丈夫、儿子都不在乎,连女儿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在乎你的儿子。你别忘了,张鲁也是她的孙子,她既然能拿自己的孙子来要挟你。还有什么在乎的。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她只是用你儿子的性命来威胁你,要你杀了我而已。妖人,你要杀我,何不自来,莫非你的修为损失殆尽。只能假手于人了?”
雍氏眉头紧皱,凌厉的目光盯着刘修,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刘修哼了一声:“虽不敢说是全部,却也不少。你为了得到指环,把女儿张文姬嫁给唐家,后来因为指环突然失踪,以为是她藏了起来,一掌把她[da]成了疯子,这是事实ba?”
雍氏眉头紧锁,不置一词。
“后来你又把消息告诉张角,让他劫走你的外孙女,也就是英子,这也是事实ba?”刘修一边[da]量着雍氏的脸色,一边有选择的陈述自己的猜测。“可是你大概没想到,指环根本不在张文姬的手中,而在英子的手中。张角劫走了英子,也就得到了指环,你却浑然不觉,一直躲在北疆。这大概也是老天对你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的惩罚,让你一心想得到的宝物离你咫尺之遥,却怎么也得不到。”
雍氏忍不住[da]断了刘修的话。“胡言乱语,指环在英子手中,我早就知道。我之所不去取,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其中的道术,只是无法突破修行境界。”
刘修也不反驳,接着说道:“所以,你一直躲在北疆,一心想等檀石槐突破虎啸,好和你合休双修,然后帮你突破虎啸,进入龙吟的境界。只可惜,檀石槐的心思全在王图霸业上,修、行停滞不前,所以你放弃了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的手中,是ba?”
一提起檀石槐,雍氏似乎还有些余恨未消,她挥挥衣袖:“是!他的道心被尘世所掩,二十年来,在道行上居然一点进展也没有,这样的废物,留着有什么用。他要寻死,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是的,像檀石槐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因为他不过是你修行的一个工具,死了便死了,再找一个便是。可是,张衡却不然,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置他的生死于不顾,连出手相救都不肯?以你的修习,要救他是易如反掌。”
卢夫人愕然,她虽然已经知道她的师尊雍氏未死,可是她却不知道在张衡受伤之后,雍氏见死不救,一时震惊不已。张衡的死是对她[da]击最大的事。虽然张衡的修行一直不如她,可是有张衡在,她的主心骨就在,张衡死了,她的主心骨就塌了,从此不得以自己的肩膀挑起天师道的重任。她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的人,只想相夫教子,之所以与刘修合作,出任楚国国师,也是因为振兴天师道,盖过太平道一头,是丈夫张衡未了的心愿。为了帮张衡完成这个心愿,她愿意付出一切,抛头露面,和刘修双修,只要能让天师道发扬光大,能让张衡含笑九泉之下,她都可以去做。
可是,雍氏身为张衡的生母,却见死不救,冷漠的看着张衡受伤后在痛苦中死去。这个事实比雍氏拿张鲁来要挟她还让她无法接受。她泪眼婆娑的怒视着雍氏,颤声道:“师尊,这是……真的吗?”
雍氏眉头一皱,不悦的哼了一声:“你休要胡乱攀扯,张衡受伤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
“哼哼,不知道?”刘修冷笑一声,根本不给雍氏反驳的机会:“你敢对天发誓,你后来没有回过鹄鸣山?”
雍氏沉默不语。她的确回过鹄鸣山,但是张衡受伤的时候,她也的确不知情。不过她向来一心修道,修为之高,让她根本无须和人较量言辞,要论修为,刘修不是她一合之敌,可是要论嘴上功夫,她还真不是刘修的对手,同时也没什么兴趣和将死的人解释。
她的沉默,在卢夫人的眼中就变成了默认。卢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雍氏,泣不成声道:“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雍氏恼怒的吸了一口气,眼睛一瞪,就要发飚。刘修一看,连忙又说:“儿子算什么,女儿死得,儿子就死不得?在她眼中,只有天道才值得她关心,其他的都无所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抑或者是丈夫,都是可以抛弃的人。对了,张天师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ba?”
“你怎么知道?”雍氏惊讶的看着刘修,脱口而出。
刘修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女人果然是没底线的,女儿,儿子,弟子,不管是谁的生死,都不在她的眼中,就连丈夫都能干掉。喜的是自己随口一说,居然又说中了。只是不知道是自己太天才,还是这女人太没人性。
“天师也是你杀的?”卢夫人太过震惊,以至于不震惊了,她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雍氏,看着她那张黑漆漆的脸,一阵阵头晕目眩。
雍氏没好气的说道:“那个没出息的,活在世上又有何用?原本修习双修之术,只是为了修行,握固不泄,阴阳合和方是至理,可他倒好,贪图床第之欢,却忘了大道,不仅自己修行无法进步,还连累了我。前后十年的大好时光,全因为他意志不坚,修行寸步未进,孩子却生了好几个。”
卢夫人哀鸣一声,前后一想,所有的迷团都豁然开朗。为什么天师会突然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亡,为什么师尊会随后失踪,再也听不到一点消息,为什么后来天师的长女张文姬会突然消声匿迹,原来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心痴迷所谓的大道所致。
由张天师的死,她又想到了张衡的死。张衡和张天师一样,子嗣兴旺,成亲不过五六年,就生了三个孩子,而修习的境界却进展缓慢。他可能也因此让师尊失望了,所以在他被张角击伤的时候,师尊也不肯施以援手,坐视他在痛苦中死去。
卢夫人越想越伤心,不用刘修再说了,她已经相信了刘修的话,这个女人没人性,她能杀死丈夫,能看着儿子死,就不会将张鲁的生死放在心上,哪怕张鲁是她的孙子。谁让张鲁的资质比张衡还差呢,在她的眼里,张鲁就是一块顽石,再怎么用心也无法雕琢成美玉,留在世上除了浪费粮食,一点用也没有ba。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卢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叱一声:“你还我的孩子!”纵身向雍氏扑了过去。
在刘修编排她的罪过时,雍氏一直很冷漠,刘修说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纵有所出入,和事实的距离也不大。而她一心为道,不及其余的心境也不是一天练成的,如果对这些事有所后悔,这些年她早就被自己折磨得疯了。是以刘修说得再多,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当卢夫人被真相气得怒急攻心的时候,她却非常冷静,一点也不为所动,看到卢夫人转身向她扑来,她只是暗自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可那是我的孩子啊。卢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叱一声:“你还我的孩子!”纵身向雍氏扑了过去。
第733章 最后的真相(三)
刘修暗自赞了一声。上次在神女湖一站,雍氏借着他的一拳之力逃脱,所以今天他一出手就先扣住雍氏的手腕,不让她有机会施展高妙的轻身术逃脱,是以一击得手。不过雍氏虽然事起仓促,反应却依然出乎他意料的快,她借着这一拳之力,身体腾空,与地面平行,避开了他可能的第二击,反手抓住了他的腕,让他无法脱身的同时,直击他的面前。
以雍氏的指力,被她抓实,就算不死,这张脸也毁了。更何况头是人的要害,每个人在头部受到伤害时,都会本能的让开。可以说,雍氏在片刻之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扭转了局势,把刘修逼到了非常不利的地位。
刘修大喝一声,在雍氏的左手尚未抓实之前,左臂发力一抖,躲开了雍氏的锁扣,上身向后倾倒,和雍氏一样与地面平行,仰面朝天。不过雍氏是全身悬空,而他却是一脚落地,借着后倾的力量,一脚向雍氏的后背踢去。
又是一声闷响,雍氏没有了凭借之力,又被他一脚踢在后背上,再也控制不住身形,横飞两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刘修也控制不住平衡,轰然落地,眼睁睁的看着几步外的雍氏狼狈的在地上打着滚,却来不及赶上去再施辣手。
他腰背用力,刚想站起来。旁边的卢夫人却站不住了,脚一软,双臂张开。身体后仰,缓缓向后栽倒。刘修大吃一惊,要是任凭她这么摔倒在地。头部必然会受到重创,跌个脑震荡都是轻的。他不假思索的双手在地上一按,身子滑了两步,将摔倒的卢夫人稳稳的抱在怀中。
卢夫人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殷红的血从嘴角滴下,落在白衣之上,似雪地上绽放的朵朵红梅。凄艳无比。刘修顾不得看这些,抱着卢夫人打了两个滚,顺势站了起来,离雍氏远远的。刚才交手只是电光火石,但是他清楚,雍氏的境界虽然远未恢复,却依然不可小视。大意不得,否则胜负难料。
雍氏的心情和刘修差不多,刚才的交手虽然短暂,却让她再一次领略到了刘修捕捉战机的能力和心狠手辣,胸口一拳让她气机不畅。胸口烦闷,而背后的那一脚,却几乎踢断了她的脊柱,让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她勉强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往复三次,才让胸背上的疼痛减轻了些。她看看刘修和被他搂在怀中,一点知觉也没有的卢夫人,嘿嘿冷笑一声:“果然又是一个抛弃不下男女之情的庸人,为了一个死人丧失一次致胜的机会,愚蠢之极!”
刘修没有理她,他知道雍氏说得对,如果从纯粹的理性来看,他刚才不应该救卢夫人,而是应该抓住机会,趁胜追击,在雍氏受到重创无力还手之机痛下杀手,一举奠定胜局。甚至他可以将卢夫人推到雍氏那边,借以干扰雍氏,让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就像上次在落日原,为了击杀檀石槐,他将两百多虎士送到檀石槐的刀下,借以消耗他的力气一样。
相比较而言,救卢夫人是个非常不合算的选择,而他偏偏做了这样的选择,雍氏说他是庸人,说他是愚蠢之极,也不为过。
“嘿嘿,机会还会再有,人却只能活一次。”刘修将卢夫人放在墙角,靠着墙坐好,重新走到雍氏面前,打量着眼神游离的雍氏,冷笑道:“你不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明明自己的身体完全可以制服我,却让卢夫人先出手,为什么?很简单,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你不再是那个突破虎啸多年,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龙吟境界,独步天下,面对两个虎啸境界的修道者依然能够谈笑自若的高人,你现在的境界不过是区区虎啸初阶而已。所以,你虽然知道我不仅没有虎啸的实力,连狮子吼都谈不上,却依然没有信心,不敢贸然出手,只能威逼卢夫人前来试探我。”
雍氏眉头轻锁,冷笑不语。刘修的话说中了她的心思,她虽然明知自己现在的实力依然在刘修之上,但是作为一个曾经摸到了龙吟门槛的人,现在却直落三级,在江陵一夜之间,又连续两次失手,对她的自信心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越是骄傲的人,越是承受不住打击,因为他们一直走得很顺,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打击,一旦遇到什么困难,她们反而崩溃得更快。
失败乃成功之母,这句话并不是故作深沉,而是真正的至理名言。只有经过无数次的失败而不退却的人,才有足够强韧的精神,走向最后的成功。这就和刘修前世造假一样,要想造假造得天衣无缝,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失败。如果几次失败后就丧失勇气,那又怎么可能看到胜利的曙光。
刘修看过无数才情过人的行内人士投身于造假这个充满了阴谋和欺骗的行业,不过大多数人都失败了,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才,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耐心,没有面对一次又一次,甚至上百次失败的坚韧……
所以,造假的人千千万,像他一样能以假乱真的却屈指可数。同样,修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凤毛麟角,因为很多人承受不住苦修几十年却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打击他的成功不仅仅是因为技术高超,更因为他的神经超级强韧。雍氏虽然修道多年,修行比他高明,可是论心性的坚韧,却未必能超过他
第734章 最后的真相(四)
雍氏忽然笑了起来:“你说这么说,不也是因为没有信心嘛。.com不错,我的信心是不足,可我的信心不足只是心魇,而你的信心不足却是因为实力不够。”她直起了身子,向前走了两步,和刘修面对面的站着。“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又有了足够的信心,你呢?除了卖弄口舌之外,你又拿什么来对付?没有实力的信心,不过是浮光掠影,不足为恃。”
“也不尽然。”刘修笑笑,只是他的笑容在雍氏的眼里看起来有些勉强,有些不自然。“你的身手虽然比我高明一些,可是你刚刚又受了伤,而我却毫发无损,全力一战,未尝没有取胜的机会。要论拳脚相搏,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
雍氏轻蔑的撇了撇嘴,不再和刘修废话,她纵身上前,挥掌就打。刘修不甘示弱,迎了上去,一拳轰出。雍氏脚步错过,轻盈的一转,避开刘修的猛击,黑漆漆的手掌化为手刀,直斩刘修的脖子。刘修早有准备,曲肘竖掌相迎,身体前纵,提膝便撞。
刘修用的都是习自墨子五行术十二形的猴形,猴形讲究轻灵快捷,技巧多变,有拳有掌,有抓有拿,有踢有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击打,变化多端,非常高妙。不过雍氏对墨子五行术的了解并不亚于刘修,她在刘修接触指环之前七八年就开始知道墨子五行术了,刘修虽然猴形练得炉火纯青。却依然无法取胜。
人说时迟,那时快,两眨眼间就交手十几回合。经过这十几个回合。雍氏信心大增,手法越发的凌厉,很快就抓住一个机会。立掌如刀,左右一拨,硬生生的荡开刘修的双臂封锁,直搠入刘修的防御之中,一掌击在刘修的胸口。
刘修回防不及,硬挨了一掌,被击得连退两步,还没等他站稳脚跟。雍氏如影随行,像阵风似的跟了过来,又是一掌击在刘修的肩头,打得他一个趔趄,防守一乱,雍氏趁隙而入,接连两掌击在刘修的胸口。
刘修承受不住。腾腾腾连退五步,背部撞在宋太后的棺上,轰的一声,撞得棺木摇了摇,好在棺木够重。这才没有倒塌。
刘修一手扶着棺木,站直了身子,咧了咧嘴,又举起手臂擦了擦嘴角,看着袖子上的血,惨然一笑:“看来这些天,你也没有闲着,太医院的灵药吃了不少。你选择躲在宫里疗伤,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雍氏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少废话,受死。”话声中,她一跃而起,扬起手掌,迎头下击,直奔刘修的顶门。刘修眼神一紧,扶在棺木上的手忽然抓起,扯动了覆在棺木上的招魂帛幡。他正要全力反击,小天子忽然叫道:“住手!”
雍氏一愣,人已经扑到刘修面前,手掌却停了一下。刘修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踹向她的小腹。雍氏早有防备,护在身前的左掌拍出,借着刘修的力量,抽身急退。她不屑的撇了刘修一眼,扭头冲着小天子喝道:“你有什么事不能等我杀了他再说?”
小天子躬身道:“师尊,我有几句话,想对他说,还请师尊稍候片刻。”
“说什么说,一掌杀了,一了百了。”
“师尊,你不是也说过,有些修道上的问题,别人都无法理解,唯有他还有些见地吗?既然如此,何必急着杀他?留下他,岂不是更好?”
雍氏沉吟片刻,哼了一声,走到一旁,背着手,仰着脸,旁若无人的看着屋顶。
小天子走到刘修面前,静静的看着他,躬身一拜:“先生,我现在说,楚惠王的死真的与我无关,而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你信不信我?”
刘修一手顶着腰,一手扶着棺木,有些费力的站直了身子,看都不看小天子一眼。
小天子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刚才就说过,太后虽然是横死,但不是我杀的,师尊刚才也承认是她所杀,那你现在能信我吗?”
“虽不是你杀的,可是就死在你的面前,你能说和你无关?”刘修道:“如果当时你让文丑带着郎官们进去,就算不能杀死这个妖人,却也能护得太后周全?可是你却不让文丑进去,眼睁睁的看着太后死在这个妖人的手下,你敢说你是清白的?”
小天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诧异的倒不是刘修知道当时的情况,而是刘修认定这个事和他有关,这可是一语中的。宋太后固然是死在雍氏手下,但和他的默认却并非无关。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想杀宋太后的人就是他,区别只在于他想杀宋太后的原因和刘修认定的原因大相径庭。
小天子想了想,长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不肯信我。那么,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要杀了我,为宋太后报仇,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肯定也不会信了?”
“笑话?你以为你们就赢定了?”刘修哈哈一笑:“我觉得这才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我不是说这件事。”小天子长吁了一口气:“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杀了自己的儿子,去为一个害得你父子相残的女人报仇,哪怕这只是一个想争权的借口,也实在是个笑话。”
刘修一愣,眼睛眯了起来,眼神凌厉:“你说什么?”
远处的雍氏也愣了一下,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小天子。
小天子凄然笑道:“我是说,我才是你的儿子,阿和却是太后的女儿。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包括先帝,包括你和阿母,包括我和阿和,都被她骗了。”小天子走到棺木前,愤怒的拍打着:“我们都被她骗了,只因为她想要坐稳皇后之位,只因为她想保住宋家的富贵,我们父子成了仇人,为了嘉德殿的那张御座父子相残。”
小天子的泪水夺眶而出,悲愤不已。“你不相信大父是失足,那就对了,我也不相信。我后来想了好多天,为什么那天大父要走到崖边看风景,为什么连风都没有,他却突然掉下去了。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我说不清楚,就是要让你不相信,就是要让你为他报仇,他自己跳崖,不过是为你找一个借口。”
小天子掩面而泣。“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我就是你的儿子,是他的孙子,他会怎么想。他不仅浪费了自己的生命,还把他的子孙推到了你死我活的绝境上,至少有一个要追随他于九泉之下。”
刘修看着小天子,一言不发,似乎被小天子所说的一切惊呆了,又似乎对小天子的话半信半疑。
“他一定认为,你征战十几年,坐拥半壁江山,要想坐上那个御座并不难。可是他不知道,其实他的孙子已经坐上了那个御座,却因为他的死,而被他的儿子从御座上推下来。他不知道,他的儿子还要用无数心血来争夺的御座,其实早已经是他家的,现在却因为他的死,再次变得前途未卜。”
小天子拉住刘修的手,泣不成声:“阿爹,我知道你的威望无人可比,可皇位不是普通的权位,即便是你,要想坐上这个位置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到头来,就算你最后成功了,不过是把这个御座从一个儿子的手中,夺到另一个儿子的手中,你觉得这样值得吗?还是你觉得庶子就不是儿子,只有嫡子才有资格继承你的基业?阿爹,我难道不比阿业强吗?你也说过,我比他强的,我比你其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强,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个皇位留给我?”
小天子跪在刘修面前,抱着刘修的腿,泪水染湿了刘修的衣摆。“阿爹,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把这个皇位给我,我会给阿业更大的封国,给他更大的权利。阿爹,我会把所有的军权,不,是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你,让你带兵征讨,让你推行新政,我让你做不是皇帝的皇帝,我全听你的,好不好?我们别打了,阿爹,你忍心杀自己的儿子,可是我不忍心杀自己的父亲啊。”
刘修被小天子摇得有些头晕脑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把小天子拽了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小天子抽泣道:“在兖州的时候。阿爹,你还记得吗,你拒绝了大将军的位置,却又索要大军的指挥权,当时我不同意,是太后同意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担心她会养虎为患,将来不可收拾,难以善了,说不定你还会篡权夺位,不肯把军权给你。她……她就对我说了这件事。”
“除了你们俩,还有谁知道?”
“还有几个当年接生的稳婆,就是她们帮她换了我和阿和。后来被她找了个借口送出宫,一个偏僻的皇庄里,安度余生。”小天子仰起头,期盼的看着刘修的脸:“阿爹,你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你信我吗?如果你还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那几个稳婆,我知道她们在哪儿,我偷偷去见过她们。”
刘修摆摆手,打断了小天子:“且不问我信不信,我想问你的一句是,如果我不信,你又将如何?”
小天子一愣,怔怔的看了刘修片刻,眼中的神采慢慢的散去,泪痕犹在,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他向后退了一步,吸了吸鼻子,双手摊开:“你说呢?”RQ
第735章 生死之战(上)
刘修打量着殿内的情况,宋丰晕倒在一旁还没醒,卢夫人人事不知,雍氏背着手,智珠在握,小天子脸上挂着泪,眼神却已经冰冷,看向他的目光中愤怒多于希望,真让人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抱着他的腿哭得昏天黑地的孩子就是他。
是父子又如何,不是父子又如何,谁要抢他的皇位,他就杀谁。
刘修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走入了牛角尖,嘉德殿的那个御座是他无法割舍的寄托,食髓知味,坐上了,就再也下不来,哪怕他还远远没有尝过君临天下的真正滋味。
只是一点点,就足以让他无法忘怀。至高无上的皇位,果然是一个诱人的东西,难怪古往今来,为了这个宝座,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相残,争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甚至争得天下动荡,民庶不安。
这就是一副毒药,一副堪比海洛因的毒药,让人痴迷,让人疯狂,让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让人害人害死,最后与之共亡。
刘修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一心想改变历史,可是最后能自己的儿子都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努力,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低下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无语。
小天子看着他,忽然又升起了一线希望,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阿爹,不要再坚持了。我们父子携手,不仅袁绍可灭,冀州可平。假以数年,新政在全国推行,积聚了更多的国力。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多,我们的功业可以超过秦皇汉武。阿爹,你听我的吧。我可以做个明君,你也可以做个名臣, 如果你觉得父拜子不妥,我可以赐你剑履上殿,称臣不名,或者,我可以称你为仲父,做个一个之下。万人之上的王……”
刘修突然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让小天子嘎然而止。小天子看着他,忽然觉得彻体生寒,他知道,刘修已经拒绝了他的建议,哪怕付出自己的xìng命,也不肯让他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去。至于他是不相信他的话。还是其他的原因,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非常好奇,就算你不想杀我,这个妖人会不会听你的。她能杀丈夫,能杀儿子。还能把孙子当成要挟的把柄,你这个弟子又算得什么?前有檀石槐死在落rì原,现在有卢夫人在你面前,你有什么资本肯定,你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她当成奉献给大道的祭品。和被她杀掉的那些人相比,你又哪算根葱。”
小天子眉毛一挑,刚要说话,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道:“我和师尊之间的事情,就不劳阿爹cāo心了。阿爹如果想离间我们,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有这个时间,你不如想想我的提议。外面还有那么多大臣等着呢,时间拖得太久了,可不太好。”
刘修无声的一笑,小天子不是卢夫人,也不是雍氏,他的心思转得非常快,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用心。他面不改sè,又接着说道:“那我想问你一句,你杀了我,又怎么向天下人交待,你觉得你这样的实力吗?”
小天子咬着嘴唇,低下头,想了想,又道:“你想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你。”
“真是不容易,难得你还有点父子情。”刘修冷笑道,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不信我,你不相信大父是自己摔下去的,你不相信太后的死与我无关,你也许也不相信我们是父子,你也许对我眷念父子之情不屑一顾。可是我不能杀你,这里面当然有如何稳定局面的考虑,但更多的是,我真……”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把你当成父亲,我不会弑父。”
“可是你让这个妖人杀了太后。”
“她不是我母亲!”小天子忽然暴怒起来,像只受伤的野兽低声咆哮起来,他伸出手臂,指着殿外:“我的母亲在外面,可怜的她到现在还不知真相,她还不知道她的丈夫要杀死她的儿子,她还把仇人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何等的痛苦。你不知道太后从来没有把我当儿子看,她的眼中只有阿和,你不知道每次当我看到阿和靠在你的身边,我是何等的痛苦……”
小天子泪如雨下,声音嘶哑,双眼通红,简直要喷出火来。他又指着刘修,厉声喝道:“你真以为她是倚重你,信任你?不,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变成皇后,让宋家永保富贵,她夺走了你的儿子,又要回了自己的女儿,你呢?你剩下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被她利用,到现在还顽固的要替她讨个公道。公道公道,我的公道在哪里?你以为我不想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像阿业他们一样受你的教诲,哪怕是被你责骂?”
小天子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气喘吁吁,怒不可遏。
刘修也沉默了,他感受到了小天子的愤怒,他也相信他是真的伤心,面对他的绝望,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原有的计划在这一刹那似乎显得那么的荒谬。
“说完了没有?”雍氏走过来,打断了小天子的哭诉,饶有兴趣的看看他:“不错,只有这样的心才能配称道心,以这样的心修道,道必成,以这样的心治国,国必强。要想做秦皇汉武,就得杀伐果断。”她又看看刘修,笑意盈盈:“你应该感到高兴,你儿子比你强。有了这样的儿子,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说着,她举步上前,面带笑意,眼中杀机却突然大盛。刘修眼神一紧,正准备迎上去,小天子错步拦在雍氏面前:“师尊,你不能杀他。”
“不杀?”雍氏脸沉了下来:“这事由得你做主吗?”
“不,师尊。你不是想问他关于修道的事吗?”小天子道:“你可以废去他的修为,然后把他带走……”
“哼哼,我现在改主意了。他对我的成见太深,恐怕不会把那些秘密告诉我。上一次听了他的话,就险些让我万劫不复。我不想再冒一次险,还是杀了他,拿回指环,我自己慢慢参悟来得更稳妥。”
“可是师尊,那我怎么办?”小天子低声叫了起来:“杀了他,我如何向外面的大臣交待?天下大乱,我还怎么坐得稳皇位?”
“那是你的事,我用不着cāo心。”雍氏yīn着脸。冷笑一声,伸手将小天子推开。小天子见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雍氏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不由得大急,赶上来又想拦雍氏。雍氏大怒,顺手一掌抽在他的脸上。这一掌含怒出手,手劲颇大。打得小天子头晕眼花,转了两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张口yù呼,雍氏身形一闪,骈指在他肩窝上一戳。厉声喝道:“竖子,不想死就安份一点,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们父子一起去见你那yīn险的大父去。”
小天子急得满脸通红,嘴巴张了几张,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连动一下都办不到。刘修大感诧异,想不到这女人还会点穴,不过想想也是,以她的道行,对人体穴位自然是了如指掌,点个穴又算得了什么,连王稚都可以用银针刺穴呢。
雍氏缓步走到刘修面前,面带微笑,双手一摊:“你看,现在耳根清静了,你大可以说出你的遗言,也许你的儿子会替你去完成。我看得出来,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他的确也不想杀你,只想把你交给我。可惜,我现在不想要你了。和你的儿子相比,你的心太软,实在不适合修道,当然了,好象也不太适合做皇帝,还是由我杀了你,由你的儿子来做这个皇位比较好。”
刘修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么有把握能杀死我?”
雍氏嘴角一歪:“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刘修撑着棺木,尽力站直了身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柄短刀。他拔出短刀,握在手中,刀鞘执于左手。用拇指试了试刀锋,这才抬起头,看着眼神微紧的雍氏,淡淡一笑:“我既然估计到你可能在这里,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
雍氏怔了一下,随即又摇摇头:“这口刀虽然锋利,据说你用得也不错,不过,就算有刀在手,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我想,你说的准备应该不是这个吧?”
“足下高明。”刘修慢条斯理的把玩着刀,“我说的准备,的确不是这把刀。不瞒你说,我有三个准备。”
“是吗,说来听听。”
“第一个准备最简单。”刘修道:“你应该很清楚,受了伤之后,你已经不是道术最高明的那个人,有人在道术上有绝对的优势。”
雍氏面sè一紧,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向四周看了看,同时喝道:“那贱人不是死了吗?”
“嘿嘿嘿,你们以为派华佗去用开颅术来杀人的伎俩很高明吗?我应该感谢你当初分别择一人传授一门技艺的决定,华佗虽然医术jīng妙,也通一点养生术,但是在修道上,他却是一知半解,他根本分辨不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修道者,还是一个普通人。”
雍氏愕然:“那华佗治好了那个贱人?”
“当然,华佗的开颅术的确高明,再有指环的相助,很容易就找到了脑中的瘀血。更让人高兴的是,你的女儿修道有成,囟门很软,打开头骨比普通人还要容易一些。如果是你去看,也许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可惜华佗不懂,他只是啧啧称奇,自以为大开眼界,却不知道他要杀的人就在他的刀下。手术非常成功,你女儿一醒来,就恢复了神智。”
雍氏面sè一变,过了片刻,她又突然笑了起来:“你少来骗我。如果那贱人在旁,我不可能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刘修连连点头:“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她的确不在这里。她虽然恢复了神智,却不肯来杀你。她说你可以不慈,她却不可以不孝,所以,我的第一个准备没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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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急不急啊,老庄也急啊,我来了,票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